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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啊!当然去!几人连忙站起身,小跑着直奔村东。里正说了,凡是跟着去迎亲的汉子,一人给二十文钱。去码头扛一天麻袋才赚十文钱,现在跟着走一圈就赚二十文,这等美事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村东吴家的土坯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愣愣杵在屋子中间,里正吴大成在帮他换喜服。 轩小子,抬手。吴大成敲了敲他的左臂。吴轩乖乖抬手,任由对方把袖子套上。 旁边一人好奇地凑过来:里正,他听得懂啊? 吴大成摇头:我也不清楚。其实他知道,吴轩根本听不懂,只是多年以来形成的习惯反应罢了。 喜服很快换好了。大红色的锦缎长袍,配上高大挺拔的身躯,英气逼人的面庞,好一个俊俏少年郎。轩小子,模样不错嘛!吴大成夸道。 颇有几分他爹当年的风采。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捋了捋胡子,脸上露出怀念的表情。这老人是吴轩祖父的兄弟,因为排行第三,小辈们都喊他三爷爷。 是啊,轩小子长得像二弟。吴大成满脸欣慰,拍了拍吴轩的肩膀。 吴轩被他拍的晃了一晃。 接着眼睛一闭,直挺挺朝后倒去。 嘭的一声砸到地上。 吴轩 吴轩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掀开眼皮,眼前一阵模糊,用力眨巴了两下,这才看清楚周围的情况。 他的视角有些奇怪,像是躺在地上。旁边一位老人在给他诊脉,还有一个中年汉子满脸焦急地盯着他。看到他醒了,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两人身后还有几个年轻男子,这些人都穿着同样的粗布短衣,看起来像华国古代的风格。 吴轩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记得他们去郊区爬山,然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对,他想起来了! 他从断崖掉下来了! 然后遇到一个自称白无常的人,说要送他回归本体。还说他的本体是一个傻子。 这就是他本来应该投胎的世界吗?吴轩环视一圈所处的房间,空荡荡的土坯屋,只铺了草席的土炕,以及炕上的一个大箱子,除此之外,一件家具都没有。 吴轩心中叹息一声,目光定格在黄泥和茅草糊成的屋顶上,满脸生无可恋。 所以,他不仅是个傻子,还很穷? 吴轩吴大成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是大伯,你认得我吗? 吴轩看着对方焦急的脸,隐隐感到有些熟悉。奇怪,重度脸盲的他竟然会觉得一个人的脸有些熟悉?他试着在脑海里搜索关于对方的记忆,脑子却突然卡住了一样,什么也想不起来。糟糕,他不会真的变傻了吧! 好在吴大成也没指望着吴轩回话,见他没事就把他扶了起来。 站起身来,吴轩才发现他的身材非常高大,比周围人整整高出一个头。露在外面的手臂也非常健壮,他手握成拳挥舞两下,拳头虎虎生风,力道十足。 很明显,他的身体比脑子好使多了。 吴大成把吴轩乱挥的手臂拉下来,又帮他整理衣服,拍打衣服上沾的土:你看你刚才在地上蹭的,这么多土。衣服是从城里租的,只租了一天,明天就要还回去 吴轩乖乖站着任由拍打。 吴大成整理衣服的动作,和那些絮絮叨叨的话语,让吴轩感觉非常亲切,他一定在哪里见过,吴轩努力回想。 脑子仿佛变成了一片浆糊,思维变得异常缓慢。 吴轩气的拿手锤头,他不要变傻啊,一定要想起来。 咔嚓咔嚓,在吴轩的不懈努力下,迟钝的脑子像老旧生锈的机器一样,终于艰难转动了两下,脑海里也浮现出几个熟悉的场景。 大伯端着碗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给他喂饭。大伯递过来一张面饼,他嗷呜一口咬掉半张狼吞虎咽噎得半死,大伯连忙给他喂水。大伯拿着衣服,一边帮他换一边说着什么,可惜他一句也听不懂,只知道嘿嘿傻乐。 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吴轩并没有感受过这种来自长辈的无微不至的关爱,脑海里温馨的画面让他心里暖暖的,有些感动。 他张了张嘴,想喊一声大伯,却只发出了短促的啊啊声,嗓子像是许久没有用过,发音非常困难,一用力就火辣辣地疼。 他的嗓子怎么了?他竟然不能说话?! 见吴轩面色有异,吴大成害怕他再晕倒,连忙把身为大夫的三爷爷扶过来,三叔,您再帮他瞧瞧。 三爷爷摸了摸吴轩的手腕:和刚才一样,脉搏强健有力,看不出什么问题。 说完,他突然咦了一声,又仰起头仔细观察吴轩半晌,对吴大成招招手,大成,你过来,你看看轩小子的眼睛,是不是比以前灵动了一些? 两个人四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旁边还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吴轩眨巴两下眼睛,下意识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不跟以前一样嘛,笑得傻呵呵的。吴大成哈哈笑道,习惯性又拍了拍吴轩的肩膀。 就是,一直这样啊,三爷爷您看错了吧!其他人纷纷附和。 吴轩: 吴轩正想重新笑一次挽回形象,就见门外走进来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一袭青色长衫虽只是细棉布,但在一群粗布短衣的衬托下,显得分外出挑。 爹,迎亲队伍已经安排好了,等大堂兄换完衣服就能走。这人是吴大成的大儿子吴文韬,只比吴轩小几个月,在县城的致远书院读书。 哎呀,你看我,差点忘了时辰!吴大成一拍脑袋,拽起吴轩就往门外走,轩小子,赶紧出发,给你娶媳妇去喽! 吴轩闻言悚然一惊,眼睛瞪得溜圆。 娶媳妇?谁娶媳妇?他不能娶媳妇啊!他不喜欢女孩子,娶媳妇岂不是害了一个无辜的姑娘。 吴大成拽半天没拽动,一回头瞧见吴轩这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绷不住乐了: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是你和于豆豆私定了终身,求我写的婚书嘛! 第2章 于豆豆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裳,坐在房间里待嫁。 这桩婚事是他主动促成的,他喜欢吴轩。虽然其他人都说吴轩是傻子,什么都不懂。但豆豆相信,吴轩只是不会说话记不住东西,但他心里都懂。 豆豆生母早逝,又长得过分漂亮,从小村里的男孩子们都欺负他。每回都是吴轩从天而降,仗着体力优势一通乱拳打跑那些人。有时候人太多打不过来,吴轩就把他抱在怀里跑得飞快,一会儿就把那些人远远甩开了。 豆豆的嘴角轻轻翘起,他很期待成亲以后的日子。 他会把吴轩照顾的很好,很好。 呦,嫁人这么高兴啊?继母吴翠芬阴阳怪气地走进屋子,后面跟着她的女儿于大妞。 我替您高兴啊,少了一个分家产的儿子,还赚了五两银子的聘金。豆豆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红盖头。这是他自己绣的,大红色的细棉布,配上同色棉线暗绣的鸳鸯戏水,虽不华美却也精致。 啊呸,不要脸面!一个男孩子成天想着嫁人。吴翠芬骂道。 就是,天天装作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勾引男人。于大妞帮腔,一个男孩子,长得跟个女人似的! 豆豆瞥于大妞一眼:你一个女孩子,不也长得跟个男人似的。 于豆豆!你于大妞被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撕打。 豆豆不疾不徐道:大夫说了,我患有心疾需要静养。这大喜的日子要是有个好歹,五两银子的聘金是要还给吴家的。 就五两银子谁稀罕!嘴里虽然这么说,吴翠芬还是上前拦住了于大妞,你打他有什么用?你就是打死他王秀才也看不上你。 说完又冲着豆豆数落:你说你既然都愿意嫁人了,为什么不嫁给王秀才?人家秀才老爷出二十两银子聘你为正妻,有婚书的正妻!你放着二十两银子不要,非要五两银子嫁给一个大傻子! 我乐意。豆豆把红盖头细致地叠好放进怀里。 要是放在前朝,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直接把你绑了送王秀才家去,二十两银子就到手了。吴翠芬对飞走的二十两银子无比怨念。 豆豆放好盖头,轻轻拍抚两下,这才抬起头讲道理:要是放在前朝,两个男子是不能成婚的。所以您不仅拿不到聘金,还要倒出二十两银子给我娶媳妇。 呸!你想得美!咱们家穷,没钱给你娶媳妇。吴翠芬把钱看得特别紧,要她拿出一文钱来就跟要了命似的,更别说二十两银子。 就是,半点农活都干不了,天天跟女人似的在家里学裁衣绣花。活该你都十八了还娶不上媳妇,活该你嫁大傻子!于大妞继续帮腔。 豆豆听到她的话不仅没生气,反而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个甜滋滋的笑容:对啊,这是我们命定的缘分。吴轩哥哥娶不上媳妇,我也娶不上媳妇。所以我们俩是天作之合,本就该在一起的。 脸皮真厚,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桩婚事怎么成的吗?吴翠芬撇了撇嘴,孙桂花在村子里都传遍啦!她说那天你拉着大傻子去她家,直接让里正给你们写婚书,还保证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大傻子。 我也听说了!于大妞兴奋道,于豆豆厚脸皮,仗着大傻子不懂事,哄着人家签婚书。吴家那大傻子又傻又不会说话,稀里糊涂就按了手印。于豆豆你真缺德,说不定人家想娶个姑娘呢。 听了这话,豆豆眼神有一瞬间飘忽,随即恢复了坚定。他郑重道:吴轩是乐意的,我知道。那天他跟吴轩商量了成婚的事情,吴轩听完点头了,还像往常一样笑得非常非常开心。所以,他一定是乐意的。一定的。 豆豆说完又补充道:吴家三爷爷和里正也都同意了。 大傻子被你哄得言听计从,只认你一个人,他们就是不同意也没用哇!吴翠芬语气夸张道,其实人家吴轩条件也不差。虽说是个傻子吧,但他可是吴家主支嫡系血脉,又是文字辈的长子。这要是在前朝 豆豆直接打断了她:要是在前朝,您一家子都是吴家的家奴,哪里敢像现在这样背后编排主人。厨房在准备宴席吧,您还不去看着点儿,万一有个手脚不干净的 哎呦,你不说我都忘了。大妞,跟我一块儿去盯着她们。吴翠芬拉着于大妞急匆匆地出了门。 第2章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豆豆轻轻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似鸦羽般垂落,在眼底落下一层阴影。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好久都没有动作。 咣当厨房里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随即传来吴翠芬和一个妇人的对骂声。豆豆倏地睁开双眼,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是他魔怔了,想那么多干嘛。 他只需要知道,今天是和吴轩哥哥成亲的好日子,以后他一定会把吴轩哥哥照顾好,这就够了。 吉时定在了巳时三刻,吴轩哥哥应该已经出发了吧。不知他有没有想我。 吴轩确实已经出发了,也确实在想于豆豆,而且是一刻不停不间断地想。 最开始他费了半天劲才想起来几个关于大伯的画面,吴轩还以为是只有一魂的脑子记忆力太差。直到吴大成提起于豆豆这个名字,轰的一下子,如火山喷发般,铺天盖地无数张画面同一时间涌进了他的脑海。 吴轩才知道他错了。 他不是记不住东西,而是他所有的记忆能力,都用来记住这个叫于豆豆的男孩子了。 这一魂一魄五识不全不能言语,灵智不清又不辨外物,但他却尽了最大的努力,牢牢地记住了一个人,足可见这个人对他有多么重要。 而且,这份记忆虽然容量不大,却异常顽固地霸占了他的脑海。 吴轩刚醒来时,虽然脑子不太好使,反应也比较迟钝,但最起码思维是正常的。而现在呢,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各式各样的于豆豆。 娶了媳妇忘了大伯的家伙!吴轩心里默默吐槽。 但大脑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于豆豆。 那是一个瘦瘦弱弱却容貌极美的男孩子,嘴角总带着甜甜的笑容。从小小的个子,逐渐抽条长高,不变的是,他一直都能把他抱在怀里。他的肤色很白,声音柔柔的,腰身细细的,还有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 吴轩浑身一哆嗦,猛地甩了甩头,把奇怪的画面从脑袋里甩了出去。 吴家和于家都住在吴家村,但是为表对亲事的重视,迎亲队伍不会直接去于家,而是要绕一段远路。 他们从吴轩家出发,绕到村东大路上往北走,又绕过了北边的两个村子,这才开始沿着另一条路往回走。为了不弄脏衣服,吴轩被强制要求在牛车上坐着,牛车晃晃悠悠颠簸了一个时辰,他们才又回到了吴家村。 进了村子直接往西走,村子西边连着几座山头,于家就住在山脚下。 刚到于家附近,大老远就有几个人迎了上来,殷勤道: 里正,怎么让您亲自赶车? 是啊是啊,有需要您招呼一声,咱们哥几个都是赶车的老把式了。 吴大成爽朗一笑,哈哈哈!大侄子成亲,我这当大伯的高兴!他看向人群后面的于虎,亲家,劳烦你出来迎接,咱们这就过去吧! 哎,好好!于虎块头挺大却笨嘴拙舌的,连个场面话也不会说。好在大家伙也都知道他的性格,一行人簇拥着吴大成到了于家门口。 牛车停在大门口,吴轩终于被允许下地。颠簸了一路腿早就麻得没了知觉,脑子又被于豆豆刺激得有点短路,一下车他差点一个趔趄栽到地上。 噗嗤有几人没憋住笑出了声,在里正威严的目光下又赶紧捂住嘴巴。 吴大成环视四周,见该到的都到了,布置也没有问题,轻咳一声,宣布道:开始吧! 于家请来的几个妇人连忙围过来,在吴轩身前站定开始夸赞,各色溢美之词换着花样滔滔不绝。直听得吴轩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这才做了个收尾让开路。 吴文韬在旁边一个个给她们发红包。 考虑到吴轩的特殊情况,成亲环节都是类似这样简化过的。一项项都安排了其他人做,吴轩只要站着就行。 红包开路,自然一路畅通,很快就到了最后一个叫门环节。 十五岁的于耀祖继承了于虎的健壮体格,站在房间门口还挺像模像样的。他把手一伸:红包! 吴文韬熟练地拿出两个红包递过去,口道:心有鸾凤齐和鸣,又见并蒂花共开。 于耀祖打开看了看,塞进怀里:才二十文,不够! 吴文韬又给了两个红包,附上两句新的祝词。于耀祖还说不够。 第3章 吴文韬笑容不变,好声好气道:于家弟弟,按咱们吴家村的风俗,拦门给两个十文红包,取好事成双十全十美之意。我已经给了你两次好事成双了。 迎亲时说话讲究一个吉利,不能提到不好的数字,所以吴文韬不说给了四个红包,而是说给了两次好事成双。 但于耀祖却丝毫没有顾忌,张口就道:才四十文钱就想打发我!我娘说了,至少五百文,不然别想进这个门!吴翠芬嘱咐过他,一定要咬死五百文不松口。 于家弟弟,我们没有准备那么多红包,这样吧吴文韬又从袖子里拿出六个红包,再加上六个刚好是一百文,祝两位新人百顺千随白头偕老! 于耀祖抢过红包塞进怀里:还差四百文。 吴文韬的微笑有些维持不住了。他道:今天只带了这些。剩下的等仪式结束后给你补上吧。十文钱的红包算大红包了,迎亲仪式要用多少个他提前算好的,为防意外还准备了八个备用的,已经全给于耀祖了。 不行,必须给五百文钱!于耀祖像个二愣子一样杵在门口,分毫不让。 原本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了。 吴大成看向于家的当家人于虎,却见对方那么大个头缩在角落里装不存在,丝毫没有约束一下儿子的意思。他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了,但又顾忌着大侄子的亲事不能发火。 吴轩瞅瞅态度蛮横的于耀祖,又看看面露尴尬的围观群众。没点亮语言技能的他,开始思考用武力解决问题的可能性。 俗话说的好:君子动口不动手,普通人想动手就动手。 不过他担心会吓到房间里的人。在他记忆中,于豆豆是一个非常柔弱易碎的存在,稍微跑两步就要气喘吁吁,大部分时间都被他抱着或背着。 吴轩不可避免又想到了记忆中那些画面。 就在这时,咣当一声,房门从里面踹开了。 吴轩抬头 眼前的场景仿佛与记忆中那些铺天盖地的画面重合了。不同的背景依次闪现,又一层层剥离开来,最后只剩下面前这个迎光而立的少年。 和想象中一样,他的身形那么羸弱,脸颊那么苍白,仿佛随时都会晕倒。但出乎意料的,他眸子中闪动着无比雀跃欢欣的光芒,像秋日正午的太阳,那么温暖,那么明亮。 他可真好看! 门开了,我们走吧!好看的少年看向他。 两人目光交汇,吴轩的心突然砰砰砰跳得飞快,被蛊惑般朝于豆豆的方向走了过去。 诶吴翠芬从门后追出来,拦在于豆豆身前,哪有自己开门出嫁的,这不合规矩。 要讲规矩是吧!豆豆绕过吴翠芬,拽住于耀祖的衣领,把他身上的红包拿出来,按规矩红包是二十文。他递给于耀祖两个,剩下的都揣自己怀里了。 于耀祖被于豆豆这一番动作惊住了,但以前无数次吃瘪的教训让他不敢直接动手抢,只能向吴翠芬告状:娘,于豆豆抢我的钱! 不用他告状,吴翠芬看到于豆豆拿走红包就已经忍不住了,扑上去喊道:那是我儿子的红包! 豆豆侧身想躲,但步子太急脚下没站稳,整个身子向后摔去。 呆站着的吴轩在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个箭步冲过去,单臂捞起豆豆抱在了怀里。 感受到怀里的温度和臂弯的重量,吴轩这才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他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却又正好和豆豆看过来的视线撞到了一起,吴轩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 于豆豆实在长得太好看了,比他记忆中好看太多。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吴轩哥哥!豆豆略带羞涩地喊了他一声。 声音也比记忆里好听太多。 吴轩哥哥?豆豆加大了一点音量。 吴轩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扶着于豆豆站起身。他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又意识到他的嗓子还不能说话,只好朝着于豆豆笑了一下。 谁知于豆豆却显得异常惊喜,苍白的脸颊都带上了一丝红晕,喜滋滋地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吴轩只能再回一个笑。 于豆豆开心地又要再喊,却被吴翠芬追了过来,把红包还给我! 豆豆往后一闪,吴轩往前一挡。两人配合默契地拦住了吴翠芬。 行了行了,迎亲是正事,一群人追逐打闹成何体统!吴大成看不下去了,板着脸喝道。 吴大成这个里正在村子里颇有威严,他一发话,吴翠芬讪讪的收回了手。里正过来迎亲时态度一直很好,她又觉得里正当着这么多人肯定要给侄子一个体面,这才敢唆使于耀祖趁拦门时多要钱。但现在里正一生气,她就有些害怕了。 吴翠芬朝角落里的于虎使了个眼色。于虎就期期艾艾地凑过来,磕磕绊绊地打圆场:那个大伙吃饭吧,吃饭!。 吴大成也知道于虎两口子的德性,没跟他们计较,只摆摆手让于家准备开宴。 这场宴席叫接亲宴。前来接亲的汉子们热热闹闹地吃一顿酒,就可以带着新人返程了。 由于刚才闹了点儿不愉快,吴翠芬准备的酒席又缺油少肉没什么滋味。众人只草草地吃了一些,就吆喝着要回吴家。吴家的宴席是里正准备的,好酒好肉肯定管够! 吴轩扶着豆豆上了牛车,自己在旁边跟着走,平复一下纷乱的心绪。 他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事情,一直被赶鸭子上架一样推着往前走。刚醒来时脑子不好使,后来又被关于豆豆的记忆霸占脑海,没了思考能力。 现在,他终于有时间正常地捋一捋思路。 他能感受到对这具身体的亲切感,而随着灵魂的融合,他也发现了自己的变化。 以前在福利院多年之所以没人领养他,就是因为他小时候经常梦游,院长说老一辈的都管这叫失魂症。不仅如此,后来还发现他认不清人记不住路。 虽说脸盲路痴不是什么大毛病,同学们也都是调侃为主。但吴轩知道他和一般人不一样,他是真的完全记不住,不管怎么努力都记不住。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不仅牢牢地记住了于豆豆的脸,就连大伯堂弟还有于家的几个人,他都能很轻易分辨出他们。这对吴轩来说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 所以那个自称白无常的人没有骗他,这真的是他的身体。 这具身体里的一魂一魄也真的是他缺失的那一魂一魄。 那么,这里就是他的家了。 今天的婚礼,也就是他的婚礼了。 这意味着,于豆豆,也就是他要相伴一生的爱人了。 想到这里,吴轩发现他对这桩突如其来的婚事竟然没有丝毫抵触,不仅不抵触,还十分雀跃欣喜。是受到了那些记忆的影响吗?还是因为,今天他对于豆豆,一见倾心? 他偷偷瞄了一眼牛车上的人。就见于豆豆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红色的布,盖到了头上。 这是,红盖头? 返程不用绕路,吴家村虽说是个大村子,但村西到村东,从中间穿过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迎亲队伍很快到了吴家。 吴家比于家还要热闹很多,看到他们回来,一大堆人围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穿酱红色布裙的中年妇人,她打扮得颇为体面,但板着一张脸看都没看吴轩一眼。后面跟着的几个妇人态度倒是不错,笑嘻嘻地扶着于豆豆下车,还大声调侃道:竟然还蒙了盖头,可真成新娘子啦! 对啊,真真是情深义重呢! 吴轩对这里的风俗并不了解,也不知道男子成婚要不要蒙盖头。听那几个妇人的意思,应该可以自己选吧!既然豆豆选择蒙盖头,那他是不是也要礼节性地蒙一个,不知大伯有没有准备? 说话间众人走进吴家的院子,于豆豆一行人径直去了后院。大伯带着吴轩在原地等。 吴轩发现院子里比他们走时多了很多东西,正中间搭了一个简单的木制平台,一看就是临时拼的,木板的颜色都不一样。台子上有一个香案,上面放的,好像是两个牌位? 轩小子,你想上去?那咱们上去等吧。吴大成见吴轩一直盯着台子看,就带他走过去。 离得近些,吴轩也看的更清楚了些。香案上放的确实是牌位,上面的文字是大篆。吴轩从小学习毛笔字,稍大一点就参加各种书法比赛赚奖金,对大篆很熟悉。 两个牌位分别写的先考吴公讳二成之灵枢先妣吴母李氏闺名月荷之灵枢,立牌人都是子吴文轩。 吴大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颇为感慨道:二弟,二弟妹,轩小子今天成亲啦。以后啊,他就有人照顾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中年妇人走上来,正是在门口对吴轩爱答不理的穿酱红色布裙那个,她道:大侄子成亲,有人照顾了,你这当大伯的也能省下点心,关心关心自己的亲儿子了吧! 第4章 文韬听话又争气,不用我操心。吴大成随口回道。 不用你操心?那妇人的声音猛然拔高,你是他亲爹,你不操心谁操心?放着自己的亲儿子不管,天天伺候一个傻侄子。还花五两银子给他娶媳妇! 原来这是大伯母啊,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大喜的日子,别说这些。吴大成上前想拦住有撒泼倾向的孙桂花。 我就要说!孙桂花大声道,明年开春文韬就要考县试了,学业正是要紧的时候,你倒好,把他从书院叫回来给你的大侄子操办婚事! 第3章 别说了你。吴大成担心地看了吴轩一眼。 你看他干什么?他能听懂吗?孙桂花冷笑一声,他要是能听懂就好了!但凡懂点事,十八岁的大小伙子,哪里还有脸皮靠着大伯养! 她冲着吴轩吼道:大侄子,你知道因为你成亲耽误了你堂弟的学业吗?你知道给你操办婚事花了多少银子吗?除了聘金,还有今天这酒席 其他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朝他们看过来,吴大成直接拽住孙桂花的胳膊:有什么话回家再说,今天先把婚事好好办了。 孙桂花眼睛一转,这才说出她真正的目的:咱们先说好,我答应你今天不闹,把婚事好好办了。你也要答应我,吴轩成亲以后就自立门户了。以后我们和他是两家人,你不准再给他送钱送饭送衣服! 吴大成有些犹豫:轩小子才刚成亲,又没什么积蓄 吴大成!你给别人养儿子,不养自己的儿子!孙桂花作势又要撒泼,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我,这婚事就别想办了! 好好好,听你的,你别闹。快到拜堂的时间了,吴大成怕她再闹下去耽误了吉时,只得先答应下来。 吴轩站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怪不得他的记忆里只有大伯,没有大伯母。这大伯母的战斗力太强了,以前他傻乎乎的,肯定不敢保存这么可怕的记忆。 孙桂花看吴轩那副呆愣愣的样子,哼了一声勉强不闹了。 有人跑过来大声喊道:里正,时辰到了! 吴大成颔首:好,开始吧! 吉时到!有请新人 于豆豆双手捧着红绸从后院走出来,他虽然蒙着盖头,但每一步都走得非常稳。 吴轩从台子上冲下去,三两步跑到豆豆面前。豆豆递过红绸的一端,吴轩握住。 吴大成欣慰道:轩小子都会下去迎人了。 孙桂花阴阳怪气道:他不一直这样,见到于豆豆就跟看到肉骨头似的,颠颠的跑过去。 看着两人牵红绸的身影,吴大成又道:要是知道轩小子会迎人,就让他拿红绸迎于豆豆了。于豆豆身子不好,还蒙着盖头,走路不方便。 谁让他非要蒙盖头的,又不是女孩子讲究这么多!孙桂花道。 吴大成叹了一口气没说话。他知道于豆豆为什么蒙盖头。 男子成婚虽然并不一定讲究严格的嫁娶,但是也有约定俗成的迎亲和拜堂仪式。既然吴家出了聘金,那吴轩就是迎娶的一方,按规矩应该吴轩捧着红绸去迎于豆豆。 但是吴轩脑子不好学不会婚仪,只能安排于豆豆捧着红绸去迎吴轩。这样看起来就像是于豆豆娶吴轩一样,于豆豆自然不乐意。签婚书的时候他就明确表示了要嫁到吴家,他的户籍也转到吴轩名下。 所以他主动蒙了盖头,以一种最有诚意的低姿态表明他的态度。 吴轩和于豆豆走到香案前站定。 新人行礼 于豆豆在蒲团上跪下,吴轩也连忙照做。 一拜皇天后土,二拜父母高堂 吴轩想着第三拜应该是夫妻对拜,赶紧换了个方向,面朝着于豆豆。果然于豆豆也转了过来。 三拜恩爱双全 礼成! 吴轩用手臂碰了碰于豆豆的胳膊,豆豆顺势扶着他的手臂站了起来,两人还没来得及说句话,豆豆就被人领着朝屋子里去了。 吴轩他们下了台子。就见吴文韬带着几个本家兄弟过来,把台子上系的布条一扯,原本就晃晃悠悠的台子直接变成了一堆散乱的桌椅板凳。 周围来观礼的村民七手八脚地上前帮忙,眨眼间就摆好了一院子桌椅。众人自觉找位置坐下等着吃酒席。 开席!吴文韬大声喊道。 好嘞!隔壁立刻有人应道。 不一会儿,两个人端着长长的大木盘从门外走了进来。每个大木盘里有五个瓷盘,都是一样的拌凉菜。 一人去了后院,一人在前院开始上菜。刚上完,又有两个人端着一样的大木盘从门外进来了。 吴大成拉着吴轩坐在中间的主桌:饭菜是隔壁的你大田叔帮忙做的,因为离得近,就直接在他家做好了端过来。刚好用他家里的大灶,省的在你这院子里搭新的。哪怕吴轩听不懂,吴大成也习惯把他当正常人一样说话。 吴轩乖乖听着,记住隔壁是大田叔家。 吴文韬带着本家兄弟们开始上酒,好几个人合力抬着大箩筐,里面是白色的酒坛子。前院每桌都是两坛酒,后院席位坐的是女人和孩子,不上酒只上茶水。 上完酒,吴文韬也坐到了吴轩这桌。他看起来明明书生气很重,但忙完这些却没有丝毫疲态,反而神采奕奕的,他倒了满满一碗酒:来,敬大堂哥,恭贺新禧! 吴轩眼看着这个堂弟为他的婚礼忙前忙后跑了一整天,刚才还听人家亲娘抱怨了一通,知道堂弟是特地从书院赶回来的。他站起身来,端了一碗酒回敬。 两碗相撞,吴轩仰头咕嘟咕嘟把酒喝了个干净。 其他人奇道:诶?吴轩还会敬酒? 里正您教的真好!另一人见缝拍马屁。 吴大成也很惊奇吴轩竟然会站起来和人碰杯,不过惊喜之余也有点担心,他叮嘱道:轩小子,菜还没上完,你先别急着喝酒 话没说完,就听见门口有大声吵闹的声音。吴大成站起身,就见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直奔吴大成,质问道:大成,家里办喜事怎么撇下你娘我这个老婆子? 大伯,虽然你是咱们村的里正,但也不能对奶奶不孝啊!一个身形肥胖的年轻男子道。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细布长衫,本该书生气的长衫,穿在他身上显得不伦不类的。而且他缩着脖子一脸猥琐,说话时脸上的肥肉都在颤动。 吴大成没理会吴文祥,继续对老太太道:前些日子通知您,您说身体不适今天不过来。 前些日子我病了,不代表今天我也病了。吴老太太道,怎么的,你盼着你老娘一直生病? 对啊,大哥,你这么说就不合适了。吴三成见他儿子说话不顶用,只好自己出头给老太太帮腔,再说了,就算老太太不能来,还有我们三房一家子人呢! 孙桂花到前院给茶壶续水,刚过来就听到吴三成的话。她咣当一声把壶撂桌子上,劈头盖脸地冲着吴三成骂道: 你们三房一家子有什么用?让你们过来帮忙,你们找借口推脱。现在拜完堂要开宴了,你们一家又来砸场子!大侄子成亲,你这做三叔的随了多少礼钱?哦,看你这脸色怕是没随礼,来吃白饭的吧! 吴三成被一句话戳穿目的,恼羞成怒道:男人说话,你一个妇人插什么嘴! 呦呵,合着咱们老太太不是妇人啊!孙桂花道。想让她闭嘴,那老太太也得闭嘴。 吴轩又一次见到了大伯母的战斗力。他觉得大伯母这个人挺有意思的,对上大伯骂起来毫不退让,遇上外人又极力维护大伯。 吴三成吵不过孙桂花,只能对吴大成道:大哥,你媳妇顶撞老太太,你不管管? 吴大成没接他的话茬,而是问道:既然你们三房要来参加喜宴,怎么不早点过来? 当然是因为不想干活不想随礼啊。早上来肯定要帮忙搬东西,中午来门口有专人收份子钱。现在来最合适了,该忙的都忙完了,大家都坐下来准备吃酒席了。他们过来白吃一顿现成的。 吴三成想的挺美,结果孙桂花一上来直接揭了他的老底,让他着实气恼。 我们记错时间,来晚了。哈哈,大哥随便给我们安排一桌就行。吴三成脸皮也是厚,睁着眼睛说瞎话。 吴大成道:有多少桌客人都提前算好了,没有多余的。你们要是不介意,就在我这桌吃吧。 大成,你就让你娘吃这些剩饭剩菜?我平时住在老三家里,不用你伺候。今天只是过来吃你一顿饭,你就这样对我?这样对你三弟一家子?吴老太太叉腰喝道。 菜还没上完,桌上这些也是刚端上来的,没有动筷。吴大成解释道。 吴老太太根本不听,只顾指着吴大成大声喝骂。 第5章 孙桂花挡在吴大成身前:您老人家是不用我们伺候,您只用我们给钱。每个月五百文钱,您什么好吃的吃不到?稀罕我们这一顿饭? 你这做儿媳妇的还有脸跟我犟嘴?吴老太太道,你自从嫁到我们吴家,就知道生闺女,一口气生了三个闺女才得了文韬这一个小子。我当年可是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 吴老太太越说越觉得底气十足:要不是你不争气,我们吴家文字辈的长子,怎么可能是个大傻子!但凡文韬早出生两个月,他就是名正言顺的长子长孙,就是下一任里正!你这个当娘的害了自己的亲儿子! 吴轩在一旁围观吴老太太和大伯母吵架,一边认人一边整理有效信息。 听话中的意思,这个老太太是他奶奶。老太太有三个儿子,分别是他大伯吴大成,他爹吴二成,那个厚脸皮的中年男子应该是他三叔吴三成。 大伯和大伯母共有三女一子。三个女儿都已经出嫁了,吴文韬这个儿子年纪最小。 旁边胖乎乎一身绿的小伙子应该是他三叔的儿子,只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他个头比吴文韬矮,一脸油腻看不出具体年纪,但听老太太的意思,应该比吴文韬小一些。 吴文祥看到吴轩盯着他瞧,一脸轻蔑地走过来:大傻子,你瞅我干嘛? 哦,我忘了你不会说话。哈哈哈,你说我该叫你大傻子,还是小哑巴?哈哈哈!吴文祥得意地嘲笑。 他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嘲笑吴轩,就是因为吴轩虽然武力值强悍,但他只攻击伤害于豆豆的人。别人不管怎么嘲笑他本人,他都像听不懂似的。嗤,也对,一个大傻子,听不懂才正常。 吴文祥正笑的得意,突然一个拳头朝面门袭来,得意的笑声嘎一下变了调。他不可置信地捂住脸颊,哆哆嗦嗦地指着吴轩道:你竟然敢打我? 吴轩吹吹拳头。打你怎么了?我还想骂你呢!可惜嗓子不允许,略遗憾。 听到吴文祥的惨叫,老太太也顾不上吵架了,赶紧过来关心她的宝贝孙子。 吴大成也赶紧过来关心吴轩,并解释道:娘,您也知道,轩小子他不懂事,肯定不是故意打人的。 吴轩乖乖站好,一副我是傻子我什么都不懂的表情。 就是,大侄子是傻子,咱们正常人总不能跟个傻子计较,老太太您说是吧!孙桂花帮腔。 吴老太太拿手帕捂住吴文祥的鼻子,一迭声道:快找大夫,快找大夫,流鼻血了。看来她是真心疼吴文祥这个宝贝孙子,连吵架都顾不上了。 三爷爷拄着拐杖慢吞吞地挪过来,又慢吞吞道:只是挨了一拳,没多大事,打点凉水洗洗就好。 吴三成的媳妇薛氏赶紧搬了一个木盆过来,这些木盆是用来洗碗碟的,里面早放好了水。 吴老太太拿帕子沾着凉水细心地给吴文祥擦拭,吴文祥半躺在地上小声哼哼,仿佛受了多重的伤一样。 孙桂花冷哼道:本以为是来吃白食的,结果竟是来碰瓷儿的。不就打了一拳,一个大小伙子还能死了不成? 你个毒妇敢咒我孙子!总共也没流多少血,吴老太太三两下就擦干净了,也有心情继续吵架了,大傻子,你给我滚过来,谁给你的胆量打我孙子! 老太太莫不是老糊涂了,大傻子也是您孙子啊!孙桂花得意道。她早就看老太太和三房一家子不顺眼了,一群人花用着大房的银钱,半点不知恩还天天骂人。吴轩这一拳打得好!解气! 待会儿再收拾你这毒妇!三成,你把大傻子给我绑过来,打他脸,打出血才能停!老太太恶狠狠道。 我来,我要打回来!吴文祥也不装重伤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挥着拳头朝吴轩冲了过去。 吴轩一把攥住他手腕,用力一捏,嗷吴文祥又一次惨叫出声,疼疼疼快放手 老太太急道:大傻子,快放开文祥。你听不听话,再不放手,我去官府告你不孝!你不敬祖母! 好了好了,老嫂子,不要闹了。三爷爷实在看不下去了,出来打圆场。自从老爷子去后,吴老太太就一年比一年跋扈,动不动拿辈分压人。 别以为你是族长就可以管教我。现在不是前朝了,你还想把我关祠堂不成。吴老太太理直气壮。 你也知道不是前朝了,那你还给小辈扣不孝的大帽子。三爷爷反驳。前朝极其重视辈分孝道,长辈打死晚辈不用受任何惩罚,但晚辈一旦被长辈状告不孝,轻则逐出家族,重则可判斩首。 大喜的日子,闹成这样喜宴还吃不吃了!三爷爷直接安排道:三成文祥坐我们这桌,大成媳妇带老太太几个去后院。都别再吵吵了,再吵后院的都出来看热闹了。 孙桂花也不想让这么多客人看自家的笑话,半强迫半搀扶着骂骂咧咧的老太太走了。吴三成媳妇薛氏和吴文祥媳妇小薛氏乖乖跟了上去,后者还抱着一个一岁的孩子。 三房一行人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的,现在被打了一顿又挨了教训反而不敢闹了。可见本性就是欺软怕硬的。 虽然出了一点小意外,但只附近几桌人受到了影响。好酒好菜上来以后,大家纷纷动筷举杯,劝酒吃菜,场面又热络起来。 吴三成和吴文祥被安排在吴轩这桌。吴文祥顶着脸上的大块青紫怒瞪吴轩,但没有老太太撑腰,他也不敢动手。 吴轩只管自顾自吃饭,他饿一天了。嗯,大田叔的手艺真不错,吴轩吃的津津有味。 吴大成去各桌敬酒了,坐在吴轩旁边的是吴文韬,他时不时瞄一眼吴轩拿筷子的手,眼神疑惑。 第4章 吴轩知道吴文韬肯定发现了不对劲,毕竟他以前根本不会自己吃饭。他朝吴文韬扬了扬手里的筷子,附送一枚友善的微笑,然后继续埋头苦吃。他又不打算当一辈子傻子,自然不用装的和以前一样。 现在慢慢表现地比以前聪明一些,等他嗓子恢复能说话了,就可以做正常人了。 吴家三房成功吃完一顿免费的喜宴,混在客人中悄悄溜了。 其他本家的人都留了下来帮忙干活,男人收拾桌子,妇人清洗碗筷。 喜宴用的桌子都是从附近各家借的。吴文韬领着一群小伙子去还桌椅板凳。等他回来,妇人们也洗好碗碟,抱着自家的大木盆回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吴大成一家三口和吴轩。 孙桂花把碗碟装箱:大成,文韬,过来抬箱子! 吴大成还在叮嘱吴轩:轩小子,你待会儿去屋里,要揭盖头 哎呀,还用得着你说!孙桂花打断他,吴轩傻,但于豆豆又不傻!你操那么多心干嘛!行了行了,搬箱子回家! 宴席上用的碗碟都是里正家的,平时村子里谁家有个红事白事都去里正家借。吴大成和吴文韬抬起装碗碟的箱子,孙桂花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了一些零碎物件。 一家三口走出大门,边走孙桂花边喊着让吴大成快些,天都黑了,回家还要归置东西。 虽然吵吵嚷嚷的,但三人身上萦绕着一种温馨的氛围,或许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吴轩静静地站在大门处,目送他们走远。直到看不见人影了,他才回院子里关上大门,简单研究了一下门栓的结构,插上了。 回过头,吴轩看着这个属于他的家。他家只有一间能住的土坯屋,就是他醒来时那间,现在房门紧紧闭着。其余几间屋子都已塌了大半,不能住人了。 前院是用矮墙围起来的,墙的质量比屋子好一些,没有塌。但多年的风吹雨打,也使土墙变得坑坑洼洼高矮不一。 想来不会有人去偷一个一无所有的傻子,所以这墙吴大成也没帮他修。哦,还有大门,怪不得门栓不太好使,应该也很久没用过了。 后院他没去过,估计也和前院差不多。 现在虽还不是深秋,但天气已渐渐转凉。尤其太阳落山以后,微风一吹,配上破败的院落,颇有几分秋日的萧瑟。 远处传来两三声犬吠,更衬得万籁俱静,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一人。 吱呀,房门打开的声音破开了这份静寂。 吴轩哥哥!豆豆嗓音清亮,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朝他奔来。 看着豆豆近在咫尺的笑颜,一股久违的温暖充斥了吴轩的胸膛。对啊,他干嘛要羡慕别人,他也有家了,不是吗? 虽然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虽然只有破败的土坯屋,但他不再是一个人,他有家了。豆豆就是他的家人。 可能是吴轩的眼神太过专注,豆豆总觉得他的轩哥不一样了。有一丝丝,陌生?又有一丝丝,心动? 他捏了捏手里的盖头,重新蒙在头上,把手递给吴轩:你拉我走好不好?拉着他走,背着他走,抱着他走,这都是他们玩惯的游戏。 吴轩握住眼前白嫩的小手,牵着他的豆豆慢慢往回走。 屋内有一灯如豆,身旁有一人执手。 足够。 第6章 到了门口,豆豆熟练迈过门槛。吴轩却还沉浸在刚才浪漫而感动的思绪里,没注意脚下绊了一个趔趄。好在门槛不高,他反应也够快,这才没摔倒。 屋里连把椅子都没有,吴轩只能把豆豆扶到土炕上坐好。 该掀盖头了。豆豆小声道。担心吴轩听不懂,他拉着吴轩的手停留在盖头的位置。 吴轩轻轻捏住盖头的一角,指尖可以感受到布料上暗绣的纹路。他缓缓掀开,露出豆豆苍白而美丽的脸庞。一双大大的眼睛直直地朝他望过来,盛满全然的喜悦。 吴轩。他喊他的名字。 豆豆吴轩回道。他的嗓音依旧粗粝嘶哑,但也许是这两个字的发音太过简单,也许是这个名字在他心中重复了太多遍,也许是灵魂融合地更好了一些,他对身体的掌控力也更强了一些。 总之,他喊出了他的名字。 豆豆惊得直接从土炕上弹了起来:轩哥,你会说话了? 吴轩也很意外,他以为要练习好久才能吐字呢!他点了点头,想说我会了,却只发出了啊啊啊的声音。 但这已经足够让豆豆非常开心了。以前他虽然一直跟自己强调吴轩是懂事的,但心里明白那只是两人相处多年磨合出的默契。可这次是不一样的,吴轩的点头是在明确回答他的问题。而且,吴轩会说话了! 豆豆盯着吴轩的双眼,非常认真地问道:轩哥,你刚刚说话了,对吗? 吴轩点头。 豆豆继续问:而且你也能听懂我说话,对吗? 吴轩继续点头。 豆豆简直兴奋地要跳起来:吴轩哥哥,你变好了。为什么?因为今天我们成亲吗? 吴轩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应该点头还是摇头。 而且,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头脑昏沉起来。 豆豆马上发现了不对劲:轩哥,你怎么了?困了吗? 吴轩用仅剩的力气点了点头,就晕了过去。晕倒前,他仿佛听到了滴的一声。 同一时间,白无常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地府。 大人,特殊案例吴轩的三魂六魄已顺利归位,位面交易系统也已成功发放。 桌子后面的人点点头。 白无常问道:大人,属下有一事不明。灵魂错位只需纠正就好,为何赔偿给他那么重要的东西? 桌子后面的人抬起头来,轻笑一声:那个初级试验品只装备了最基础的交易功能。只能单向联系,不能主动搜寻其他位面,也不能升级。给他用是让他先测试一下,没问题的话咱们再引进高级版本。 白无常了然地点点头,果然这才是大人的性格。 两人又谈论起了其他事情,位面交易系统的记录卷宗被随手扔到了以观后效分类里,不知什么时候能重见天日了。 一夜酣眠,吴轩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天色早已大亮,太阳从破旧的窗户里照进来,吴轩拿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 脑袋里有什么东西滴滴滴乱响,吴轩想到了昨晚晕倒前听到的声音,是白无常所说的位面交易系统? 意识沉入脑海,果然看到了一块纯白色的屏幕。屏幕一闪就消失了,吴轩睁开双眼,就见屏幕出现在他眼前,同时脑海里的滴滴声也没了。 整块屏幕都是纯白色的,上面没有任何窗口或是按钮之类的东西。吴轩伸手摸上去,只摸到了一片虚无。他试着用意识和屏幕交流,让它开启或者隐藏,屏幕都没有反应。折腾半天无果,他冲屏幕骂了一声啊啊表示不满。屏幕依旧毫无反应,看来是没有智能了。 院子里的豆豆听到吴轩的声音,问道:轩哥,你醒了吗? 啊啦(醒了)。吴轩回应道。 豆豆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吱呀一声推开房门,他端着一碗小米粥递给吴轩。盛粥的碗非常大,几乎算是一个盆了,正适合吴轩的饭量。 吴轩接过碗,边喝粥边打量豆豆的神色。豆豆丝毫没有惊讶的表情,说明他看不到屏幕,所以这个白色的屏幕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咦,屏幕呢?刚才怎么都收不回去的屏幕已经重新回到了脑海,只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算了,不管它,吃饭要紧,吴轩捧着碗灌了一大口粥。 豆豆爬到土炕上把凌乱的被子褥子叠好。他们只有这一套被褥,好在现在不太冷,两个人凑合着也能盖。 咳咳咳正在灌第二口粥的吴轩呛了一下,耳根悄悄红了。他起床这么久竟然没想到叠被子,真是羞愧! 轩哥,你慢点喝!豆豆叮嘱道。他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颇为几分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轩哥能自己吃饭了! 虽然吃的不太顺畅还呛了一下,不过这不重要,成长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嘛!轩哥,等你吃完饭,我们去一趟里正家。 按风俗,新媳妇成亲第二天要给父母敬茶。吴轩父母已逝,养大他的大伯算最亲的长辈了。 敬茶时长辈给红包,小辈奉上回礼。豆豆准备了两个亲手绣的荷包。 还有,吴轩昨天穿的喜服也要一并送过去。 豆豆把需要的东西一一备好。 吴大成家在村子最中间,是一座颇有历史古韵的大宅院,在满村的农家小院里显得格格不入。大门口甚至镇着一对石狮子,雕刻得栩栩如生,风雨侵蚀的斑驳痕迹也无损它们的威严。这排场平民可以用吗?不违制吗?吴轩疑惑。 两人从侧门进了院子,吴轩本以为大门这么气派,里面也该是亭台楼阁假山花木,结果却只看到了满院子的大白菜。 吴大成两口子正在把白菜装车,孙桂花叮嘱道:先去大田的铺子里卸白菜,牛车也先放他铺子里。 吴大成点头应和。看到吴轩二人进来,他面露喜色:轩小子,你们来啦!他拍拍手上的泥,你们先去屋里,我洗个手就过去。 忽略满院的大白菜,吴家的正厅也和大门一样气派。进到房间,屋顶残存的雕梁画栋,平整光洁的青石地板,以及花纹繁复的古木家具,处处都显得贵气十足。 哈哈哈,怎么现在才过来,是不是轩小子起晚了?吴大成笑得十分爽朗,迈着大步子走到主位坐下。 豆豆回道:吴轩昨天有些劳累,这才晚了一些。 吴大成疑惑:轩小子壮的跟头牛似的,怎么可能累到? 孙桂花风风火火地端着茶具进来:行了行了,别问这些废话了。早点喝完茶,今天还要进城。先去大田铺子里,再去还喜服。还要去一趟衙门办户籍。事情多着呢! 多谢大伯母。豆豆迎上前接过茶盘放到桌子上,利落地倒了两杯茶。 咳咳吴大成赶紧端正坐好。要敬茶了,他得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 豆豆双膝跪在蒲团上,茶碗高举过头:大伯,请喝茶。 好,好!吴大成接过茶碗一口气干了,从袖子里拿出红包递给豆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大伯! 豆豆双手接过红包:谢谢大伯。他起身正要拿另一杯茶,却见吴轩已经端起了茶碗,学豆豆一样在吴大成面前的蒲团跪下。 豆豆瞬间哭笑不得:轩哥,你不用敬茶。这是新媳妇的改口茶,一杯敬大伯一杯敬大伯母。 吴轩疑惑回头,为什么他不用敬茶? 哈哈哈哈吴大成笑得比刚才还要大声,也不端坐着了,大腿拍的啪啪响。他对吴轩调侃道:你小子又不是新媳妇,也想要红包啊?行啊,你要是叫我一声大伯,我也给你红包。 吴轩闻言明白他闹了笑话。不过吴大成养育他多年,他真心实意想给大伯敬一杯茶。茶碗高举过头,吴轩唤道:大伯! 咣当!大伯惊得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三人赶紧去扶,吴大成抓住吴轩的手,你刚才叫我大伯了?他向另外两个人求证,你们两个也听到了吧!轩小子叫我大伯了! 吴轩把激动的大伯扶到椅子上坐好。 豆豆解释道:昨天轩哥也喊了我的名字。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轩小子这是要好了啊!果然那个算命的没有骗我,轩小子只是缺了魂魄,等魂魄回来就好了。哎,我当年还不肯信,把他当成骗子随意打发了。吴大成紧紧抓着吴轩的手,声音颤抖:轩小子,你再叫我一声。 大伯。嗓子要非常用力才能发出声音,一用力不可避免就会有点疼。 好,好!太好了!吴大成已经激动到语无伦次只知道说好了。 看不惯吴大成为了吴轩高兴成那副傻样,孙桂花凉凉地开口:至于这么高兴吗?不就叫了一声大伯? 嘿嘿嘿!吴大成难得反应快了一次,明白媳妇这是吃醋了。他道:轩小子,来,这杯茶敬你大伯母。 吴轩听话地把茶递过去:大伯唔!唔唔唔?他又不能说话了? 孙桂花准备接茶碗的手顿时一僵,怒气冲冲道:吴轩你故意的是吧!不想喊别喊,我还不稀罕呢! 第7章 豆豆赶紧出来打圆场:大伯母,吴轩不是故意的,他嗓子刚恢复一点,昨天也只说了两个字。边说边把茶碗塞孙桂花手里,大伯母,您请喝茶! 哼,我管他是不是故意的!孙桂花把茶碗重重撂在桌子上,甩给豆豆一个红包,拂袖而去。 吴大成叹了一口气:哎,你大伯母就是这么个脾气,不是针对你们。 我们明白。豆豆把红包收好,递上两个绣工精致的荷包,这是我自己绣的,给您和大伯母用。还有喜服的事劳烦您了。 吴大成接过荷包,道:你既然来了吴家,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客气。喜服我顺路就还了,今天本来也该去城里。 作为吴家村的里正,吴大成每月初十都要去一趟定山县城。这一个月内村子里的婚丧嫁娶户籍变动都要在衙门登记。 送两人出了大门,吴大成对豆豆叮嘱道:你带吴轩去他三爷爷家,让老爷子帮忙瞧瞧,看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要不是今天太忙,他一定亲自过去。 豆豆连连点头。 吴大成这才急匆匆走了。 三爷爷家在村子最东边,比吴轩家还偏,紧挨着通往县城的官道。 第5章 大中午的,村子里各家各户大门都敞着,只三爷爷家大门紧紧闭着。门外没有上锁,是里面的人把门栓插上了。 咚咚咚咚咚咚豆豆敲了好一会儿,院子里都没人回应。 吴轩上前直接粗暴捶门,砰砰砰! 门里这才传来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干嘛的? 豆豆道:我们找三爷爷。 老头不在,有事等明天!对方更加不耐烦地吼道,吼完又骂骂咧咧地嘀咕了好几句。吴轩听不懂,看向豆豆。 好的,谢谢吴四叔!豆豆提高音量大声喊了回去,完了冲吴轩狡黠一笑,轩哥,快跑! 谁家小子,找打是吧!门里传来男人愤怒而急促的脚步声。 豆豆双臂环住吴轩的脖子,右边,往右边跑! 吴轩顺势横抱起豆豆,动作熟练地仿佛做过了一万次。他们飞快掠过小路闪到官道上往村外跑,不一会儿就出了村子。四周放眼望去都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后面的人早被甩的看不见影子了。 吴轩刚想邀功,却发现怀里的豆豆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他一手捂着胸口,还不忘安慰吴轩: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说着示意吴轩放他下来。 吴轩赶紧找了个树荫扶豆豆坐好,轻轻拍抚他的胸口。豆豆的身体比他想象中还要差,苍白的唇色中甚至隐隐泛着一丝青紫。 过了好一会儿,豆豆剧烈的心跳才慢慢平静下来,脸色也好些了。他道:轩哥,不用担心,我没事的。从小大夫就说我长不大,现在还不是平平安安活到了十八岁? 虽然他能感受到随着年龄的增长,心疾越来越严重了。不过这些没必要告诉轩哥。只要他还能照顾轩哥一天,他就会留在他身边。如果他的身体差到连做饭都不行了,那 那是以后要考虑的事情,现在不想这么多! 轩哥,我这心疾是老毛病了,情绪一激动就容易犯。额头上的汗珠还没干透,但豆豆已经换上了一副灿烂的笑脸,刚才实在太高兴了,哈哈哈! 我都能想象,刘根追不到人那副气急败坏的嘴脸。豆豆抓着吴轩的手臂给他科普,刘根是萍姑姑的夫婿。三爷爷只有萍姑姑一个女儿,所以找了刘根做上门女婿,成亲后入了吴家的户籍还改了吴姓。但他觉得改姓没有面子,平时最忌讳别人提起,一提就炸。 我偏要叫他吴四叔,气死他!豆豆拿起吴轩的右手,轻轻摩挲他食指处的伤疤,你这个伤就是刘根砸的。咱们明明没有惹他,他却突然拿石头砸人,你为了护着我,被他砸断了手指。那时候你还不会跑,只知道把我抱在怀里,拿身体去挡。 柔软而微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吴轩脑海里闪现出一幅不太清晰的画面,两人就像现在这样坐着,小豆豆抱着他的手臂,仿佛在哭?他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看起来连十岁都不到。 我们已经长大了,再也不会被欺负啦!豆豆的声音重新欢快起来,他站起身拽着吴轩往前走,轩哥,我们去看你的地! 吴家村种的夏播大豆,九月初正是收获的季节,农田里黄橙橙一片,好一派丰收景象。 这片地都是吴家的,五年前老爷子没了,老太太就给各房分了家,这边是你分到的十亩。豆豆给吴轩指了一个方向。 明明都是一样的田地,也不知道豆豆靠什么分辨的。 这十亩田都租给了魏老大家,每年交五成粮食当租子。豆豆边走边给吴轩讲解。 魏老大一家是从外地逃难来的,虽入了吴家村的户籍却一直没有田地,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刚好吴轩分到了十亩田又不会耕种,吴大成就做主租给了魏老大家。租期十年,今年是第五个年头。 吴轩站在据说属于他的十亩良田前,感慨他原来也不是很穷。不知道把这些田地卖了能不能给豆豆治病。心疾?是心脏病吗?偏科严重的他只擅长文学相关,对心脏病没有任何了解。好像需要做手术? 豆豆还在跟他讲附近的田地分别是谁家的,吴轩只记了人名,至于这些地,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古代不能做手术,那心脏病怎么治疗?喝中药?应该先找大夫确诊一下吧。明天再来一趟三爷爷家,让他帮忙瞧瞧,也不知他的医术怎么样,昨天给吴文祥治疗的时候看起来很不靠谱的样子。 轩哥,你在想什么?豆豆拽了一把吴轩的袖子,免得他踩到沟里。午后和煦的阳光照在豆豆面庞上,使他的脸色显得不那么苍白了。 吴轩从沙哑的喉咙中挤出两个字:心疾。 啊?豆豆满脸惊讶,你怎么还在惦记这个,不用担心,没事的。只要不跑不跳不大悲大喜,好好养着就不会犯病。 大夫。吴轩强调。病了就要治,不能做手术也有其他治疗方法。 小时候爹带我去城里看过。豆豆道,那时家里还有娘留下的首饰,爹去换了钱给我看病,去的城里最好的医馆。大夫说我这心疾是娘胎里带来的,没法治。后来吴翠芬进门,很快生了一儿一女,他爹渐渐把注意力放在了新的妻儿身上,不再管他了。 啊啊啊啊啊!总要去看看! 轩哥,嗓子要慢慢恢复,不要一下子说太多话。听话啊豆豆习惯性用以前的语气哄他。 好吧,他现在说话都费劲,确实也干不了什么,还是等嗓子恢复了再好好劝豆豆。而且,治病是要花钱的。吴轩读过很多古文书籍,自然明白在古代求医问药有多费钱。所以,当务之急是赚钱! 怎么才能赚钱呢,他有什么技能呢? 吴轩想到以前大家一起开玩笑,说以你的专业穿越了可以干什么。他当时非常自信地说:考科举!他的古文水平可能比不上真正的古人,但毛笔字水平绝对碾压一大票人!他可是从十岁开始年年拿奖拿到手软的书法天才!科举专用的馆阁体更是他的强项,保证写出来的比打印的还规范! 可是,考科举并不能赚钱,最起码短时间内不能。不仅不赚,还要倒贴钱。而他只拥有一个破败的小院,几间坍塌过半的茅草屋,哪里有钱去考科举。哦,对了,他还有十亩田,不知道卖了够不够他县试府试院试考一轮。 可怜的十亩良田,已经被主人在脑内卖了两回了。 到底要怎么赚钱呢?吴轩盯着眼前的大豆,开始思考发家致富之路。大豆,可以做什么呢?大豆,豆,吴轩突然一拍脑门,对啊,可以做豆腐! 村里种了这么多豆子,价格一定很低廉。收豆子做豆腐然后再卖到县城,分分钟的时间,吴轩脑内已经规划出了一条完整的快速赚钱的康庄大道。豆腐,我来啦! 轩哥,你喊我?豆豆疑惑地转头。 豆腐!吴轩激动地蹦出了两个字。做豆腐赚了钱,我就可以带你去看大夫了! 豆腐?轩哥你想吃豆腐?豆豆明白了,行啊,待会儿我去大田叔家买,晚上咱们炖豆腐吃。轩哥还是个孩子啊,看他一提到豆腐那两眼放光的模样。 啊?吴轩懵了。可以买?现在已经有豆腐了? 大田叔家的豆腐做的最好了,他还在县城开了铺子。豆豆道,咱们吴家村的豆腐在全定山县都是有名的,村里好几家做豆腐的,城里还有人叫咱们豆腐村呢! 脑内刚规划好的康庄大道咔嚓嚓碎了个彻底。吴轩默默闭上嘴巴,假装他刚才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想。 第8章 大田叔家在吴轩家隔壁。 两人先回了自己家,进了最东边已经塌了半面墙的灶间。这是吴轩见过最简陋的厨房,只有一灶台一铁锅,灶台边沿放着几个罐子并一副碗筷。 豆豆拿起唯一的一个大碗,走吧,我去隔壁买豆腐,轩哥你到后院拔颗白菜,晚上咱们吃白菜炖豆腐。 吴轩点点头,跟着出了屋子,又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这厨房,连个案板菜刀都没有,怎么做饭啊,还有这屋顶,几乎是露天的。生活急需改善,必须想办法赚钱! 吴轩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斗志昂扬地去后院拔白菜了。 后院比他想象中大很多,说是院子,其实更像一个菜园子,一半种的萝卜另一半是白菜。 这白菜和早上在大伯家看到的一个风格,嫩生生水灵灵的,看着就很好吃。 吴轩在白菜地里巡视一圈,挑中了最大的一颗挖出来。 豆豆很快也回来了,碗里盛着两块豆腐,形状看着不大规整。豆豆解释道:这是田婶子给的,切豆腐的边角料,虽然不够方正,但自家吃也不影响。刚做的,还热乎着呢! 吴大田家一天做两次豆腐,凌晨做一次送到城里铺子卖,下午做一次由吴大田的儿子吴文寿赶着牛车去附近各村售卖,豆豆去的时候吴文寿刚走。 平日里这些不规整的豆腐都是便宜卖给村里人的。豆豆本也要给钱,但田婶子执意不收。还打趣豆豆说是给他们的新婚贺礼,热情地要多给他装几块,吓得豆豆赶紧找借口溜了。 晚饭是白菜炖豆腐和烤面饼。吴轩目瞪口呆地看着豆豆徒手撕白菜,筷子切豆腐,利落地翻炒下锅加水炖煮,并和了面在大铁锅上贴了饼子。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个碗又当案板又当盆,一个锅又做菜又做主食,真真是物尽其用效率奇高! 白菜炖豆腐盛进唯一的大碗里,配上唯一的一双筷子,豆豆递给吴轩:你先吃。 咱咱们真的只有这一副碗筷吗?也太惨了吧!吴轩又想卖他那十亩良田了。 豆豆拿了个饼子放进嘴里慢慢啃:今天先凑合吃,过几天我们去城里买东西,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衣物被褥都要添置。我手里还有二两银子,应该够了。这二两银子是他这些年慢慢攒的,算给自己备的嫁妆。 吴轩不知道二两银子是什么概念,但听豆豆的意思应该挺有购买力的。他点点头,夹了一块豆腐递到豆豆嘴边:啊。身为一个身强体健的大男人,他可做不到自己吃菜,让柔弱的病号啃饼子。 豆豆美滋滋地张开嘴巴接受吴轩的投喂。心里想着碗筷也不是非要买嘛,两个人用一副也挺好的!还有那个被褥也不用着急,现在还不冷,两个人盖一套也是可以的。 两人你喂我我喂你合吃了一碗菜,明明是清汤寡水的白菜豆腐,楞是吃出了甜甜蜜蜜的味道。 豆豆一张小脸吃的红扑扑的,心脏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轻轻拍抚胸口,慢慢平复呼吸:轩哥,我心跳的好快。 奇怪,为什么他一看到轩哥的脸就心跳加快呢?以前他们一起吃饭并不会这样啊,莫非是病情又加重了? 吴轩也以为豆豆又不舒服了,赶紧抱他回房间休息。 两人在土炕上并排躺好,吴轩在外侧,豆豆在里侧。 轩哥,明天是我们成亲第三天,要回一趟我家。豆豆道。 吴轩不能说话,就在被子里捏了一下豆豆的手指算作回答。 他们要是态度不好,我们就直接走人。豆豆继续。 吴轩又捏了一下他的手指,表示赞同。 轩哥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我可会骂人了呢!豆豆自信满满。 我也会保护你的。吴轩轻轻摩挲豆豆的手指。 轩哥,我们睡吧!豆豆抽回手指,两手叠放在胸前,摆了一个标准的入睡姿势。 吴轩。。。吴轩虚虚握了一下手掌,假装豆豆的手指还在他掌心。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大早,简单吃了早饭就直奔于家。 吴轩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他刚从后院挖的几颗萝卜白菜。没办法,家徒四壁,实在没什么送的出手的礼物。豆豆准备了一个红包,里面装着成亲那天他从于耀祖手里抢来的八十文钱。 回门的本意,是让娘家人看看孩子在夫家过的好不好,因此对回门礼没什么要求。按吴家村的风俗,备上一只鸡或者一壶酒,就是不错的回门礼了。 而给一个八十文的红包,算比较贵重的了。豆豆摸了摸怀里的红包,打算到时候见机行事,要是对方态度不好,红包就不给了。 于家在山脚下,为了防备偶尔下山的小动物到家里偷食,于虎把院墙修的很高,墙头还插了木制的尖刺。 吴轩和豆豆到门口的时候,刚巧于虎开门出来,三人撞了个正着。 豆豆捏了捏身侧的衣角,喊了一声:爹。 于虎憨厚地挠挠头:豆豆,你们来啦。那个,翠芬让我去帮他娘家弟弟收白菜,说要今天运到城里卖,挺着急的。 哦。豆豆语气颇为冷淡。 那,那我先过去了。于虎没敢看豆豆,低着头急匆匆走了。 豆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拉着吴轩的手迈进大门。 吴翠芬一家三口正在院子里吃早饭,吴翠芬和于大妞坐在桌前,于耀祖捧着碗蹲在地上,埋头吃的喷香。 见豆豆二人进来,吴翠芬赶紧踹了于耀祖一脚,起来,坐凳子上吃。说完转头脸上堆起了笑,呦,看看这是谁啊,怎么有空到我家来了? 今天回门。豆豆回了一句,转头吩咐吴轩,轩哥,把回门礼放桌上。 吴轩拎起菜篮子放在饭桌一角。 吴翠芬凑过去翻了翻,不满道:就这么一个破篮子,几颗萝卜白菜?豆豆,不是我说你,虽然我不是你亲娘,也不指望你嫁人后能多帮衬娘家,但好歹是回门的大日子,你这礼也太寒碜了吧! 豆豆过去把萝卜白菜倒出来,篮子塞回吴轩手里,篮子咱们还要带回去呢,家里只有这一个了。 于豆豆你也太抠门了,连个破篮子都要拿回去!于大妞大声嘲讽道。 豆豆没理她,自顾自道:礼送到了,我们也该走了。 别介啊,来者是客,怎么也要招待一下。吴翠芬吩咐道,大妞,去拿我新买的茶壶给客人泡茶。 于大妞不乐意了,于豆豆算什么客人啊,我才不要给他泡茶,你让弟弟去。 第6章 你弟弟还在吃饭呢!你快去!看于大妞还坐着不动,吴翠芬一巴掌拍在她背上,小声道:快点去,让于豆豆见识见识咱家的白瓷茶壶。 于大妞这才明白她娘的意思,一想到可以在于豆豆面前显摆新茶壶,她瞬间热情高涨:我去泡茶! 吴翠芬转头又挤出一张笑脸,凑过来拉吴轩的手臂,哎呦,这是吴轩吧!算起来我还是你堂姑呢,咱们两家结亲以后,我又成了你岳母,这是亲上加亲啊! 吴轩冷不防被人拽住,对方是女人又是长辈,他不敢大力挣脱,只好向豆豆求救。 不是要招待我们喝茶吗?豆豆上前不动声色地拂开吴翠芬的手,领着吴轩朝堂屋走,进屋吧! 于家的房子是标准的农家小院。堂屋里摆着几把椅子,样式简单做工粗糙,一看就是村里人自己动手做的。 吴翠芬紧跟在两人身后进屋,边走边数落豆豆,你这孩子,还是这么不懂事!不是我说你,嫁人了就要以夫家为先,要听话要顺从,不要万事都自己拿主意!你看看你,我正和吴轩说着话呢,你上来拽了人就走,多不尊重 您让爹去哪儿了?一大早帮人收白菜?豆豆问道。 吴翠芬一下子卡了壳。农忙时节,自家的活还没干完,就让丈夫先去帮衬娘家,说出来确实不好听。她刚还教育豆豆要听夫家的话,瞬间自打嘴巴了。 那个啥,这不是,那边白菜种的多嘛,要趁这几天运到城里卖掉。吴翠芬打了个哈哈,迅速转移话题,朝门外大声道:大妞,茶泡好了没有?快点端过来! 好了好了,别催了。于大妞端着一个木托盘进来。托盘里盛着一套白色的细瓷茶具,茶壶和茶碗都通体莹白,没有任何纹饰。一看就是最典型的定山白瓷。 看到茶具,吴翠芬顿时有了底气,我让人从城里捎回来的白瓷茶壶,花了整整一两银子呢!这可是贡品,宫里的皇上也用这样的茶壶。 吴翠芬得意地拿起茶壶,给豆豆倒了一杯,喏,给你喝。省的别人说我这当后娘的对你不好。 豆豆接过茶碗,顺手递给旁边的吴轩,吴轩伸手正要接。就听得吴翠芬焦急地大喊:你别给大傻子,他又不懂事,万一给我摔了 吴轩和豆豆被这突然的大嗓门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看她,手上一个不注意,茶碗在两人手指相接处滑落,啪摔碎在地上。 第9章 哎呀呀,我新买的茶碗。吴翠芬心疼地不行,蹲在地上试图捡起这些碎片。 吴轩和豆豆对视一眼,略有些心虚。 你们怎么回事?嫉妒我买了新茶壶,故意来捣乱的是吧!吴翠芬满脸怒气,也不装和善了,快走快走,不招待你们了!于豆豆,你记得催里正快点去衙门把你的户籍改了,秋收后就要交税了,你的人头税可不能算在我们家。 昨天里正已经去过衙门了。豆豆道。他从怀里拿出那个八十文的红包,递给吴翠芬,赔你的茶碗。毕竟是在他和吴轩手里摔碎的,他不想欠于家什么。 你这红包才几个钱,我的茶壶茶碗都是贡品,很名贵的。吴翠芬一边说着,一边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接过红包打开。 不就是普通的白瓷碗,连个花纹都没有。豆豆反驳道。他们定山县盛产白瓷。县城有两大官窑,四大民窑,只有官窑里的最上品才呈做贡品,普通的民窑白瓷价格并不太高。 吴翠芬一下子被戳中了痛脚。有花纹的瓷器都要五两银子以上,甚至还有要价高达几十两银子的白底彩绘瓷器。他们普通庄户人家,哪里买得起这么贵的。 你有什么脸嘲笑我?你连这没花纹的白瓷也买不起!吴翠芬大声道,不要以为有个有钱的亲娘了不起,还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那些钱呢!说不定是偷来抢来的!哼,所以得了报应,早早就死了,钱也被你治病花光了! 哗啦桌上的茶壶茶碗全都被扫落在地上,碎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豆豆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对吴轩道:轩哥,我们走吧。 身后传来吴翠芬的大声喝骂,并嚷嚷着让于耀祖出来打人。于耀祖唯唯诺诺地小声辩解着什么,就是不敢追出来。只有吴轩一个人他肯定不怕,但是豆豆和吴轩一起就很可怕了,豆豆一定会让吴轩打他的。 两人走在村里的小路上,豆豆拽着吴轩的袖子摇晃:轩哥,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吴轩摇头。别说小时候了,就连长大后的记忆都是断断续续的,几乎全是关于豆豆的各种记忆碎片。 小时候,总听我爹给我讲我娘的故事。豆豆的脚步慢了下来。 但是我从来没见过我娘。她是在生我的时候,心疾发作没的。豆豆轻轻抚了抚胸口,我也遗传了一样的心疾,差点活不下来。我娘留下的钱都给我治病了,首饰也都卖了,只剩下一块玉佩。 胸口的玉佩带着暖暖的温度,或许娘亲的怀抱就是这样的吧! 我爹说我娘长得非常非常漂亮,还知书达礼写的一手好字。但她从来没提过她的身世。所以村子里总有一些谣传,说他娘是大户人家偷了钱财跑出来的小妾,也有人说是京城犯官家的女眷,更有甚者,说是从青楼里逃出来的头牌。 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你娘一定是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吴轩在心里默默道。 他揽过豆豆的肩膀,温暖的手臂传递了无声的安慰。 多年身体疾病的折磨,再加上吴翠芬的不定时发疯,豆豆早已养成了非常强大的自我调节能力。他很快换了个新话题:咱们去三爷爷家吧,昨天答应了大伯的。 好。吴轩道。 两人还没走到三爷爷家,就遇上了迎面而来的吴大成。 我去家里没找到你们,才想起来今天是回门日。吴大成一如既往笑得十分爽朗,我还想着过去和亲家喝一杯呢,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豆豆道:我爹不在家。 那等以后再喝吧!吴大成随意地摆了摆手,又问道:你们去哪里? 昨天去三爷爷家,四叔说三爷爷出外诊了,让我们今天再过去一趟。豆豆道。 那正好,咱们一块过去。吴大成冲着吴轩肩膀猛地一锤,轩小子,今天还认得我吗? 吴轩没防备大伯突然出手,被锤的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他满脸无奈地喊了一声嘶哑的大伯。 哈哈哈,你这脑子变好了,身子可变弱了啊!吴大成在他肩膀上又猛地拍打了两下,走走走,让你三爷爷给你看看。 三爷爷家的大门敞开着,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在晒药材。 隔着老远,吴大成的大嗓门已经响了起来:三叔,在家呐! 三爷爷头都没抬:大成啊,你家白菜收完了? 收完了,昨天都运到城里卖了。您这儿用不用我帮忙?吴大成问道。 不用了,有根子他们。再说了,你这里正大忙人一个,哪敢劳烦你。哎呦,轩小子和豆豆也过来啦三爷爷拍了拍手上的土,来,快进来。 吴大成把吴轩拽到三爷爷面前:三叔,您看看轩小子有什么变化没有? 变化?三爷爷凑近吴轩,仔细盯着他瞧,吴轩下意识眨了眨眼睛。三爷爷喃喃道:我还是觉得他的眼睛比以前灵动了一些,就跟成亲那天一样。 三叔,您那天说的是对的!吴大成兴奋道,轩小子他真的好了!他拍了拍吴轩的肩膀,快,叫一声三爷爷。 三爷最后一个字只有口型,发不出声音了。 三叔,您听到了吗?轩小子会说话了!吴大成激动道。 哎呦,哎呦,真的会说话了呦!三爷爷颤颤巍巍地扶住吴轩的手臂,我就说,我就说嘛!轩小子小时候我就说他嗓子没问题的,他就是脑子不懂才学不会说话! 三爷爷道:来来来,你坐下,我好好给你检查检查。 吴轩很配合地被翻来覆去查看了一遍。最终三爷爷给的结论是,吴轩的身体本来就没问题,现在脑子好了,其他东西只要好好教,都能学会的。 豆豆点头表示同意:轩哥学东西很快的。他昨天喝粥还会呛到,但今天早上就能很顺利喝完一整碗了。 吴轩。。。。这个,好吧,既然是豆豆说的,他认! 院子里有一大车药材,晒完还要分拣,吴轩三人就留在了三爷爷家帮忙。吴大成和吴轩主力搬运,豆豆跟着三爷爷学习分类。 中午蹭了一顿午饭,下午又忙活了两个时辰才弄好。 出了三爷爷家,吴大成没回自己家,反而跟着吴轩他们一路走。 吴轩家的大门上挂了一把铁锁,外表看锈迹斑斑。凑近看会发现不止外表,其实连锁芯也绣住了,只能起个装饰的作用。 吴大成走在最前边,见门关着,他绕过大门,直接从旁边塌了半边的矮墙翻进去了。 豆豆弱弱地提醒:那个,大伯,门没有锁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吴轩也跟着一起翻墙了。 好吧,豆豆拿开锁头,自己一个人规规矩矩走大门。 进了门,就看见吴大成从墙角的草垛里刨出来一个大麻袋,递给吴轩:这是我昨天在城里买的。 面对大侄子奇怪的眼神,吴大成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不是因为,早上我来的时候你们不在嘛!我就翻墙进来把东西藏草垛里了。 劳大伯费心了,这里面是什么?豆豆及时过来,化解了大伯的尴尬。 都是厨房里用的,油盐酱醋米面碗筷之类的。吴大成道,本来我想着办婚礼前给你们置办了,但怕轩小子一个人看不住东西。再加上你大伯母又不同意,我买东西还得躲着她。这才拖到了今天。 谢谢大伯,我和吴轩还商量着过两天去城里买呢,这下省事了。豆豆道,花了多少钱?我给您。 不用不用。吴大成连连摆手,做大伯的给你们买些东西应当的,都是一些小物件,一共也没几个钱。 您还是告诉我们吧,免得以后大伯母知道了又跟您吵架。豆豆劝道。大伯母的火爆脾气在全村都是出了名的。 吴轩飞快点头表示赞同,照大伯母的脾气,要是知道了大伯又偷偷接济他,肯定要大闹一场的。 没事,我背着她买的,她不知道。吴大成执意不收钱,并道:现在你们刚成亲,还没有积蓄,大伯帮衬你们一点。等以后日子过好了,你们可以再帮衬回来嘛!大伯等着你们孝敬我,到时候给多少东西我都拿着! 行了,我回去了,你们先归置东西吧。有什么需要的再跟我说,我给你们带。吴大成说着直接出了大门。 吴轩拎着麻袋和豆豆面面相觑。 半晌,豆豆才开口:大伯对你真好。声音里满是羡慕。他只在小时候享受过这种不计回报的关爱,等他爹再婚以后,就不怎么管他了。 吴轩点头。大伯真的对他太好太好了,他能理解大伯母为什么讨厌他了。 第10章 吴轩扛起麻袋去了厨房。 麻袋里最大的物件是一个案板,还有一把菜刀,一根擀面杖,吴轩把它们拎出来摆好。 除了这些,还有好多黑罐子,盛的各种调料。豆豆一罐罐看过以后,按类别分好,常用的直接放在灶台上。 竟然又是一罐细盐,大伯肯定花了好多钱。豆豆把这一罐盐封好,放到角落的土台上。 为什么,盐很贵吗?吴轩转过头,用眼神表示疑惑。 豆豆给他解释道:近些年盐价一直在涨,传言是朝中某位大官控制了盐场,故意提高盐价。但涨的还不算离谱,虽然贵但也能买得起。 吴轩闻言更疑惑了,古代盐铁应该是官营的吧,还能随意涨价吗? 整理完调料罐,剩下的就都是一些瓷质的餐具了。虽然只是做工一般的粗瓷,没有细瓷贵重好看,但平时用已经足够了。 豆豆用力抱起一个粗瓷盆,开心道:终于可以好好和面了,今天我们蒸包子吃! 吴轩剁完了包子馅以后,试图跟豆豆学习擀包子皮,但因为笨手笨脚总是帮倒忙被赶出了厨房。 他晃悠到后院白菜地里,蹲在地上一下一下揪白菜叶子。 豆豆今天提到他娘的时候,明显很伤心。而且,听豆豆的意思,他的心疾是遗传自母亲的。那岂不是说这是基因问题导致的,或者是染色体问题? 好好的大白菜都被他揪秃了,吴轩也没想出什么可行的办法。他郁闷地一拳砸在白菜墩上,滋被喷了满脸的白菜汁。 好吧,是他先动的手,也不怪白菜反击。 吴轩抹了一把脸站起身来,打算继续去厨房帮忙,却突然听到了脑内滴滴滴的机械音。 下一秒,一块纯白色的屏幕在他面前弹出,正中间有一个白色光点在闪动。 咦,还以为这所谓的位面交易系统是坏的呢,竟然能用?这多出来的光点是什么?吴轩好奇地伸出食指一戳 滴 屏幕上一阵电流闪过,随即出现了一个红色长发的年轻男子,对方一看到吴轩就激动道:终于定位到你了!我好几次都感应到你这里大面积高活性的B12级自然植物气息,可惜距离太远了,每次还没等我定位成功气息就消失了!幸亏你这次待的时间够长,而且还和活的自然植物进行了亲密接触! 活的自然植物?亲密接触?是指被喷白菜汁吗? 第7章 说话的人有些浅红色的眼眸,大红色的长发,发间还立着两个粉嫩的长耳朵。这是外星人吗?吴轩在脑内想道。 对啊,我叫艾伦,来自alpha;27813星系。艾伦热情道。 你能听到我的想法?吴轩疑惑。 当然了,我们用脑电波交流的呀!艾伦笑道,你是第一次交易吗?怎么什么都不懂? 吴轩只应了一声,没有透露其他信息。 艾伦没注意到这些,依旧非常兴奋地道:等待会儿有空的话我给你讲讲规则。现在咱们先交易,你能给我看一下你附近的B12级自然植物吗? 附近的植物?吴轩看了看面前的白菜,又看了看对面的萝卜,他说的应该是白菜吧,但是,怎么给你看? 随便什么身体部位,碰触一下自然植物就可以。艾伦道。 吴轩拿手指戳了戳左边那颗完好的白菜,艾伦那边的屏幕上立刻显示出大白菜的立体图片,以及密密麻麻的一堆参数。 艾伦两眼放光地盯着屏幕:对对对,就是它!我要它!你需要交换什么?我这里有高能粒子炮,星系跃迁飞船,跨物种胚胎合成器,全息智能游戏仓。这个胚胎合成器是最新的技术突破,只要有双方的生殖细胞就能合成胚胎,还自带全套的培育仓 吴轩看对方有喋喋不休一直说下去的倾向,只好打断了他:我这里有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病人,你有什么办法医治他吗? 艾伦一愣:病人?心脏受伤了吗?我带了修复剂,特级的。再重的伤喝下去都能马上恢复到受伤之前。 吴轩摇头:不是受伤,是心脏先天性发育不良。 艾伦仍旧一脸茫然:怎么可能先天发育不良?胚胎不做基因筛查的吗?就算筛查出了问题,后期也可做基因修补的。 我们这里是自然生育。吴轩道。 真的吗?艾伦满脸震惊。作为统治整个星球的智慧生物竟然还在坚持最原始的生育方式,不愧是拥有大面积B12级自然植物的天然星球。 吴轩无视艾伦旺盛的好奇心和跑偏的话题,给他详细描述了一遍豆豆的情况。并强调无论什么方法,只要能让豆豆恢复健康都行。 艾伦思索了一会儿,建议道:克隆一个心脏?或者整个身体?或者去黑市买无排异的万能器官?但我现在还在飞船上,我们又只有3个小时的交易时长,根本来不及woc!艾伦突然大叫一声。 怎么了?吴轩正听得认真,被他吓了一跳。 刚才的个别词汇触发了位面交易禁制,我们的交易将在1分钟后强制关闭。艾伦手忙脚乱地在虚拟键盘上敲敲打打,耳边是刺耳的系统警报声,交易进度条已经显示倒计时一分钟了。 因为两个位面差异过大,本来系统就限制了交易时长和交易值,没想到还会触发禁制!我好不容易才定位到的自然植物啊! 对面的艾伦语速奇快无比焦急地大喊,而吴轩这边的屏幕仍旧是一片白色毫无动静。 所以我们不能交易了吗?吴轩问道。 如果我们能在剩余的50秒内交易成功的话,是可以的。但是肯定完不成了,我没有办法治疗你的爱人。艾伦停下敲打键盘的手指,也不试图挽救进度条了。刚刚系统反馈,智慧生命活体器官交易是最高禁令,提一下都会触发禁制,更别说交易了。 鲜红的倒计时数字已经到了484746 吴轩拔了两颗白菜,又随手拎起一根萝卜,我怎么把东西给你? 艾伦猛然抬起头:我不能完成你的要求,你也愿意把珍贵的自然植物给我? 一个大白菜有什么愿不愿意的。吴轩催他:你告诉我怎么做。 用身体部位接触交易物品,表达交易意念,它会自动传输艾伦话还没说完,一颗水灵灵的大白菜就显示在交易平台上了。等交易达成,这颗自然植物就是他的了。 而吴轩这边,咦,怎么只少了一颗白菜?他明明要给两颗白菜一根萝卜的!只给一颗白菜多寒碜!显得他太抠门了也。 一株完整的自然植物已经到达单方交易值上限了。艾伦很奇怪吴轩看起来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他那边不显示位面等级和交易值吗? 只剩30秒了,时间紧迫,艾伦也没有时间满足他的好奇心了。他取出一盒修复剂传输给吴轩,很抱歉没能帮到你,但这盒修复剂还是给你吧。虽然不能治疗基因问题但也能改善身体状况,就当是礼物。对了,还有给你爱人的礼物 艾伦在空间钮里一通翻找,里面大多是他的私人物品紧急药物以及一些便携防身武器,都不适合做礼物。 礼物,哦,他找到了一排粉色蝴蝶结包装的盒子。这是他上个月拍戏的时候在景点买的仿古餐具,据说是用古法技艺制作的某种纯金属搭配天然珠宝。他特意让老板包装漂亮一些,准备当土特产送人的。 啊,只剩10秒钟了,艾伦随便拿了两个盒子传过去,大声道:亲爱的吴,这是给你爱人的礼物,愿他能找到治疗方法,早日康复! 谢谢你的祝福。 一个银色的小盒子出现在吴轩的屏幕上,随即又被两个粉色的大盒子覆盖,艾伦的脸也被盒子挡了个严严实实。 吴轩想收取盒子,伸手去摸屏幕,却还是摸到了一片虚无,我怎么收?他说着又拿萝卜戳了戳屏幕。 点交易完成按钮,交易物品会自动进入仓库,从仓库里你可以艾伦讲解的声音一顿,等一下,你刚才手里拿的什么,又一株自然植物?也是B12级?他飞快浏览了一下屏幕显示的参数,震惊地发现确实是一株同等级的自然植物。 萝卜啊,我刚才想一起给你的,可是传输不过去。吴轩无辜地举起右手。 啊啊啊,你等我!三年!我保存了你的坐标,三年后我们艾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刺耳的长鸣打断,和系统的连接强制中断。 嘭他整个人连带着全息座椅被斥力弹飞出去,直到撞在驾驶舱尾部的合金板上才停止。 系统屏幕同时闪现出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 交易终止! 呼艾伦整个人缩在椅子里,抱住自己毛茸茸的尾巴,触发禁制真可怕! 第11章 等警报声小一些了,艾伦才操控座椅重新凑到屏幕前面。 他关掉还在不停显示处罚条例的交易界面,打开一号临时仓库。 水灵灵的大白菜漂浮在仓库半空中,根部还带着些许湿润的土壤。 一整株完整的B12级自然植物诶,还附带自然星球的新鲜土壤诶! 刚刚被暴力系统吓到的小心灵,瞬间被大白菜治愈了。艾伦小心翼翼地取了一点白菜叶子,放进飞船自带的检测仪里。 滴滴数据闪现的同时提示音响起,发现未知植物!发现未知 艾伦在心里默默倒数:三,二,一,果然,第三秒,智脑显示视讯接入。他把手腕对准检测仪,声音欢快道:尊敬的瓦伦蒂阁下,如您所见,新的自然植物哦~~ 吴轩被艾伦消失前凄厉的惨叫吓了一个机灵。 不过,对方说了三年后再联系,那他应该没事,的吧? 屏幕在交易关闭之后又恢复了纯白色,唯一不同的是,右下角多了一个银色的方块。这就是所谓的系统仓库? 吴轩在方块上戳了戳,果然显示出里面的三个盒子。他点了一下中间的粉色盒子,嘭巨大的盒子迎面袭来,吴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压倒在地。 呸呸呸,盒子为什么这么大!为什么这么重!明明在艾伦手里看起来很正常的,外星人和人类的体型差距这么大的吗? 盒子包装成可爱的粉红色,还绑着可爱的蝴蝶结,但却体积巨大长宽高都超过了一米,而且非常非常重。 能徒手举起村口石碾的吴轩,也被这盒子压得呼吸一窒。不,不应该叫盒子,应该叫大箱子了。 他赶紧想把这个快要压扁他的大箱子收回系统仓库,却发现收不回去? 什么破仓库,只能出不能进! 系统指望不上,吴轩只能自力更生了。他身子努力朝左侧倾斜,双手也用力把箱子往左边推,一二三起好在天生神力不是说说而已,吴轩终于成功救出了自己。 从箱子底下爬出来的吴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打开这个箱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能重成这样! 扯开蝴蝶结,撕掉包装纸,拆开箱子,拆咦,拆不开?哦,按钮式的包装箱你不早说! 整个箱子由某种白色合金制成,浑然一体,只在上面有一个稍稍凸起的按钮。按钮做成了刚合适手指按下去的形状,但又比人类的指印大了很多。 我倒要看看里面是什么,竟然比石头还重!吴轩伸出食指用力一按。 啪,盖子弹开,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满箱子的珠光宝气几乎闪瞎了吴轩的眼睛,他连忙抬手遮挡。 外星人送礼物都这么接地气的吗? 箱子里是一整套巨型杯盘碗碟,纯黄金制成,还镶嵌了五颜六色的各种珍珠宝石,五光十色耀眼非常。 最中间摆着一对高脚杯,目测差不多一米高。 高脚杯的底座是正圆形,手柄细长,杯身呈花苞状肚大口小。整个杯子金光闪闪,杯身还镶嵌了整整七圈宝石,红橙黄绿蓝靛紫一个颜色都不少。 吴轩一边感慨外星人奇特的审美,一边赞叹外星人对朋友的豪爽。 他单手拎起一个杯子掂了掂,以他粗劣的估计,杯子差不多有三十斤。用指甲在上面一划,很轻易就留下了痕迹,这说明黄金的纯度很高。 三十斤高纯度的黄金是什么概念! 吴轩不知道这里的一斤换算成十两还是十六两,姑且按十两算吧。 30斤黄金=300两黄金=3000两白银!这还是按少的算,因为黄金的价值比白银稳定得多,1两金子往往能换到超过10两的银子。 所以这个杯子的价值超过了3000两银子! 在吴家村,1两银子可以供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吃喝,3两银子可以买到一亩上等田地,5两银子可以娶一个媳妇!3000两银子可以娶600个媳妇! 咳咳咳,当然娶媳妇不能这么算!媳妇娶一个就够了! 他只是太震惊了,3000两银子啊,都够他和豆豆用一辈子了!而这只是一个高脚杯而已!他的箱子里还有另一个同款高脚杯!大小样式都一模一样! 刨开杯子,他还有一对碗!一叠大小不一的盘子! 而且除了这个箱子,系统仓库还有另一个一样大小的箱子! 天呐!他还用发愁怎么赚钱吗?直接卖黄金就好了! 不过,市场一下子流入太多黄金,会不会导致黄金贬值购买力下降,通货膨胀?可是主要货币是白银吧,最多导致黄金和白银的兑换比例变化? 哎呀,搞不懂,不管这么多了。反正他也不敢卖多少,要不然通货膨胀还没来,官府衙役就该来了。 换的钱够给豆豆治病就行了。 一想到豆豆的心疾,吴轩狂喜的心情冷静了一些。艾伦的位面那么高级,都没有办法治好豆豆吗?也不知道修复剂能起多大的作用。 吴轩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动消失的系统屏幕召唤出来,打开右下角的仓库。吸取刚才的经验,他没有直接取出修复剂的盒子,而是在仓库里打开盒子,从十二支玻璃瓶中取出一支。 透明的瓶子径直朝吴轩脸上飞来,有了上次的经验,准备充分的吴轩两手一伸,成功抱住瓶身。 银色盒子比粉色盒子小一半,里面的玻璃瓶果然也比那箱黄金餐具小很多。圆柱形的瓶子差不多有一颗白菜大小,瓶身写满了看不懂的文字。 吴轩打开盖子轻轻抿了一口。先看看效果怎么样,有用的话再给豆豆喝。 修复剂无色无味,喝起来跟水一样,吴轩咂咂嘴,又喝了一口。 没什么用啊。他小声嘀咕。话一出口,他突然意识到他刚说了一句完整的话。咦,我可以说话了?真的诶,嗓子一点都不疼了。 今天在三爷爷家检查的时候,嗓子一用力就特别疼,咽口水都隐隐感到有血腥味。三爷爷特意嘱咐他要循序渐进,等嗓子一点一点慢慢恢复说话功能。 而现在,所有的疼痛不适都消失了,他的嗓子好得随时能高歌一曲。啊啊啊,我好了!吴轩大喊。 真是意外之喜,本来以为要练习几个月才能恢复呢。 艾伦果然是一个靠谱的外星人,修复剂虽然对先天性疾病无效,但对后天形成的身体问题效果极佳啊! 为了保险,吴轩需要再次确认一下效果,他狠了狠心,大拇指塞进嘴里用力一咬 轩哥,刚刚是你在喊吗?身后传来豆豆的声音,嗯?这个箱子哪里来的? 啊嘶吴轩被突然出现的豆豆吓了一跳,下嘴重了,血珠一下子冒了出来。 豆豆瞬间没空关心其他的了,他急的踉踉跄跄快跑两步,你怎么咬自己!说着扑上去把吴轩的手指头从嘴里救出来,满脸心疼,都流血了! 吴轩任由豆豆抓着他的左手,勾唇一笑:豆豆,我给你表演个戏法。他仰头潇洒地灌了一大口手里的瓶装矿泉,啊不,修复剂。 手指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两人的注视下愈合消失。 豆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神奇的一幕,眼睛都不敢眨了。他抬手轻轻抹去吴轩手指残存的血迹,果然,下面已经没有任何伤口了,刚才看到的仿佛是他的错觉。 豆豆低头看看吴轩的手指,又抬头看看吴轩的嘴巴,再歪头看看吴轩另一只手抱着的大瓶子。满脸的不可置信又变成了迷茫,轩哥? 嘿嘿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吴轩傻笑。 豆豆不会被我吓到了吧,吴轩有些心虚地晃了晃被抓着的那只手。 仿佛害怕他跑掉一样,豆豆条件反射地抓紧他的手臂。轩哥,你是轩哥,对吗?他抬起头来,直勾勾盯着吴轩,眼神中三分疑惑,七分忐忑。 第8章 当然是啦,不然我是谁?吴轩笑着答道。 豆豆依旧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的眼睛。 吴轩毫不心虚地对视回去。修复剂不仅修复了他的嗓子,对脑子也是有用的。痴傻时期的记忆突然变的清晰了许多,而且,他想起了一些很有意思的画面呢。 差不多一个月前吧,那天你来我家,就在我们昨天睡的那间房门口,你问我愿不愿意和你成亲。我没有说话,还给你嘴里塞了半块饼子吴轩轻笑一声,继续道: 你咬了一小口,然后说,既然我没有反对,就是同意了。我傻呵呵地点头,你就笑得特别开心,又咬了一大口饼子,说要喂我吃 轩哥轩哥你不要说了!豆豆满脸通红地扑上去捂他的嘴巴,我相信你,你一定是我的轩哥!你不准再说了! 吴轩笑得满脸得意:我还想起了好多,以后讲给你听。 我才不要听!豆豆小小声嘀咕,耳根烧的通红。 第12章 吴轩一脸迷之微笑地盯着豆豆的脸庞。 豆豆偏过头不看他,转移话题道:轩哥,你怎么能说这么多话了?嗓子不疼了吗?还有,你手里拿的瓶子是什么? 没听到吴轩的回答,豆豆又跑到大箱子旁边,语气夸张道:哇,这里面是什么?这是杯子吗?好大啊!看起来金光闪闪的,不会是金子做的吧!说完用眼角余光扫了吴轩一眼。 回去跟你细说。吴轩见好就收,要不然豆豆害羞过度怕是会拿小拳头捶打他。 那我们去吃饭吧,包子已经蒸好了。豆豆道。 走。吴轩把手里的修复剂塞给豆豆,自己拖着大箱子跟在后面。 晚饭是白菜馅包子配加热后的修复剂。 吴轩拿了两个杯子满上,假装里面是酒,来,庆祝我恢复正常,干杯! 豆豆乖乖接过来一饮而尽。 豆豆,你怎么自己喝了,还没干杯呢!吴轩道。 啊?豆豆萌萌哒抬头,夕阳余光下,依稀还能看到他唇上闪着潋滟的水光,干杯不是喝干一整杯吗? 当然不是。吴轩又给豆豆倒了一杯,塞进他手里,要跟我的杯子碰一下。他扶着豆豆的手腕,喏,像这样,两个杯子碰在一起,才可以喝。 两个杯子,在一起吗?豆豆想到了两人仓促的新婚夜,以及错失的合卺酒。 杯子碰到吴轩的杯子,绕着滑了一圈,手臂也缠绕上吴轩的手臂,轩哥,是这样吗?豆豆的声音有些羞涩。 是就是这样的。不管事实是不是,反正现在必须是! 豆豆慢慢凑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几乎能闻到他呼吸的距离,轻声道:合卺共饮,甘苦共与。轩哥,干杯。 干干杯。可怜的吴轩,好不容易摆脱了哑巴的称号,竟然又成了结巴。 两人就这么缠缠绵绵地吃完了晚饭,期间喝了无数杯用修复剂代替的交杯酒。 而豆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虽然在意料之中,吴轩还是有些失望。 豆豆却非常满意:轩哥,这个水很甜啊,而且喝完感觉身体特别舒服。边说边把洗好的杯子递给吴轩。 舒服?吴轩接过杯子,和碗筷一起放到盆子里。 嗯,就是心跳很快的时候,也不会太难受了。豆豆道。碰触到吴轩手臂的时候,他明明心跳飞快,照往常他肯定需要马上调整呼吸平复情绪才能保证不会晕倒。 但当时的氛围实在太美好,他舍不得,就硬撑着喝完了那一杯。结果竟然没事?虽然还是呼吸急促,但比以前要舒服太多了。 那明天继续喝。吴轩道,修复剂的瓶子和小型桶装水差不多大。两人交了无数杯也没喝完一半,还剩大半瓶呢! 豆豆把瓶子在灶台边放好,赞同道:嗯,明天早上用它熬粥,这么甜的水,熬出的粥一定也很甜。 天已经彻底黑了,两人踏着月色往睡觉的房间走,到了门口,看到隐隐有白光从屋子里透出来。 奇怪,明明没有点油灯,再说了,就算真的点了,简陋的油灯也只能发出昏黄的光,不可能这么亮。莫非是那箱巨型餐具? 吴轩推开门,果然,白光从没有盖严实的箱子缝隙里露出。 他把盖子掀开,星星点点柔和的白光霎时照亮了整个房间,只见箱子里每一件餐具上都绕着一圈白色的光点。 比如最中间的高脚杯,这圈白色光点在它们底座上。白天的时候,因为杯身的七色宝石太过吸引眼球,吴轩就没太注意其他的地方,现在才发现,原来底座上也镶嵌了一圈透明宝石。 透明的石头在白天毫不起眼,夜晚却发出了如此明亮的光芒。 竟然是白色夜光石!吴轩惊叹。 大多数夜光石发出的都是绿色的光芒,偶尔有少量的红色蓝色。但是白色夜光石,吴轩还是第一次见,外星人的科技果然非同凡响。 豆豆也好奇地凑过来:轩哥,这个石头为什么会发光? 好像是石头里有一种物质,白天能吸收日光,夜晚再缓慢释放出来。吴轩挠了挠头,具体的原理我也不太明白。 那很实用啊!豆豆开心道:有了这种石头,咱们以后就不用买灯油了,能省好多钱呢! 豆豆,可真是一个勤俭持家的好孩子啊。 吴轩把高脚杯拎出来一个,倒扣着放在地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落地灯了。他道:今天先凑合用,等明天我把这些石头扣下来,给你做成灯。 落地灯摆在屋子的东南角。土炕在屋子的东北角,吴轩和豆豆把枕头垫在东边那面墙上,逆着灯光,靠坐着在炕上聊天。 轩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你为什么会突然恢复,还有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那就要从我出生时说起了。我投胎的时候出了问题,魂魄被割裂成两份,一份在这个身体里,另一份去了别的世界。因为魂魄不全,两边的我都存在一定程度的缺陷。后来坠崖后,我的全部灵魂都回来了。 哇,轩哥你生活的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那里有很高很高的房子,很快很快的车,很多很多的人。但没有一栋房子属于我,也没有一个人属于我。 那个世界好厉害啊,而且你们好有钱,拿黄金做杯子,还做的那么大! 哈哈哈吴轩被逗乐了,刚升起的那么一丝丝惆怅瞬间被笑声冲散。傻豆豆,那个世界才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至于这些东西 吴轩给豆豆解释了一番位面交易系统,豆豆听的一头雾水。 我给你看。吴轩把交易系统召唤出来。屏幕仍旧是万年不变的一片白,除了右下角的仓库,其他地方怎么戳都没有反应。豆豆,能看到吗? 豆豆摇头。他只看到吴轩拿手指在面前点点点,而他们前方明明没有任何东西。 那就是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了。吴轩兴致缺缺地收回手,等着系统自动收回去。经过前几次,他已经发现了,交易系统他只能主动召唤不能主动收回。但只要他不理会这个屏幕,过一会儿屏幕自己就回去了。 轩哥能看到就够了呀。豆豆打了一个哈欠,听轩哥讲了一晚上故事,已经过了平时睡觉的时间了。 轩哥,我困了。 嗯,睡吧,我下去熄灯。吴轩下床,把临时落地灯装回箱子里,盖子盖严实。 第二天一大早,吴轩拎着高脚杯和斧头去了后院。 既然要卖金子,那就必须要加工一下。这么精美而巨大的杯子肯定不能拿出去,没办法解释来源。 高脚杯最容易砍断的地方自然是它的手柄了,不过金子虽软,好歹也是金属,尤其是这个杯子的手柄差不多有三指粗了。吴轩把它当小树苗,一斧头一斧头砍下去,手柄上留下了一堆参差不齐的印子,才终于砍断。 夜光石倒是镶嵌的并不太结实,很容易就撬下来了。 半截手柄加一个坑坑洼洼的底座放在空地上,吴轩又抡起斧头一顿猛砍乱砸。泥土纷纷扬扬,斧头叮呤咣啷,好一幅早起辛勤劳作的农家景象。 等他累到停手的时候,地上的东西已经看不出原型了。 吴轩满意地捡起几块碎金子,掂了掂,去前院交给了豆豆。 剩下的碎金子和带七彩宝石的杯身,被吴轩重新装到箱子里封了起来,箱子直接扔进了地窖。这些一时半会儿应该用不上了。 吴家村是县城南边最大的一个村子,因为比较富裕每天都有人去县城买东西,所以村口也就有了专门载人的牛车。附近村子的人有时也会来吴家村坐车。 吴轩和豆豆到的时候,牛车上已经有三个人了,都是年轻的妇人。吴轩脸不红心不跳地拉着豆豆坐了上去。 三个妇人凑在一起小声道:看着确实不傻了。 听说他也会说话了。 那他怎么不说呢? 人就在旁边,你去问他啊? 吴轩。。。牛车就这么大点地儿,你们说的再小声我也听得见的! 等了一会儿,又过来了一个妇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蓝皮包袱。等她上了车,车把式吆喝一声:坐稳了啊,走喽!牛车缓缓而行。 妇人坐在了吴轩旁边,对他招呼一声:东家。 吴轩转头看豆豆寻求科普。 豆豆道:这是魏老大媳妇,就租你的十亩田的那家。 东家要是不嫌弃,可以叫我魏婶子。魏老大媳妇道。她家是外来户,全村就她一家姓魏。平日里别人都这么叫她。 魏婶子,您不用喊我东家,叫吴轩就行。吴轩客气道。 天呐,真的学会说话了!那三个妇人又议论开了。 不是说刚学会吗?怎么说的这么利索? 对啊,跟正常人似的。 第13章 幸好吴家村离县城并不远,不到半个时辰,牛车就进了南城门,吴轩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一个人两文钱车费,吴轩麻利地给了钱,就急匆匆拉着豆豆逃了。 豆豆笑道:轩哥,你要是不想听她们议论,下次咱们别坐车了,走路过来。 不行,你不能走这么长时间的路。吴轩果断道。 那 等咱们有钱了,包车!吴轩拍拍胸脯,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也好。豆豆点头,我本来想说咱们可以走一段路,然后你背我一段路的。但是这样你太累了。 不累不累,我怎么没有想到。吴轩非常乐意,下次来我背你。 豆豆拒绝:才不要,还是坐车舒服。到县城的路这么长,他才舍不得轩哥辛苦背他。 好吧。吴轩略有些失望,他往周围看了看,问道:豆豆,我们往哪边走? 往东走,过一条街就是县城最繁华的主街了,钱庄也在这条街上。豆豆以前常来县城的针线铺子,对附近很熟悉。 钱庄位于主街的中间位置,占了整整三个铺面,大大的牌匾上写着端正的钱庄二字。 看着挺气派的。不过吴轩有些担心,这家钱庄风评怎么样?附近还有没有其他家的?古代能开得起钱庄的背后肯定有盘根错节的势力背景,最容易店大欺客,所以民众评价很重要。 钱庄不都是一样的吗?豆豆疑惑,这家最大也最近,其他的都比较远了。 说着两人进了钱庄大门,一个穿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两位办什么业务? 豆豆道:兑换。金子换其他。 您请稍候,金柜上一位客人刚进去。中年男子递给豆豆一个黄色的木牌,上面写着金兑四号。 好。豆豆接过木牌,拉着吴轩到金柜外面的椅子上坐下。 直到坐到椅子上,吴轩还处于懵逼状态。这就是所谓的钱庄?要不是周围人都一身古装,他几乎以为来到现代的银行了。 豆豆,钱庄都是这样的?吴轩问道。 豆豆点头,所有的官营钱庄都是一样的。 这钱庄竟然是官营的? 吴轩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可能和他想象中的古代有很大的不同。他突然想起大伯家那在村里显得格格不入的大宅院,以及门口两个明显逾制的石狮子。 所以,这个大阑国,少了一些封建等级的限制,多了一些现代的制度体系?这是某个现代老乡改造后的? 看来,他需要好好了解一下他所处的这个大阑国了。 前一位客人很快出来了,一个小伙计把人送到了门口,回过头来对吴轩二人道:四号客人吗?请进。 金柜虽然名字也是柜台,但和外面银柜不同的是,它占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房间里的装潢倒是和外面没什么差别。柜台前放了一把椅子,豆豆走过去坐下,先把木牌递进去,然后冲吴轩道:轩哥,把包袱给我。 虽然吴轩已经尽力挑了最小的几个金块,但放在一起也挺沉的,所以一路上都是他背着。 柜台里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看到豆豆一下子递进来五个大金块,面色丝毫没有变化,公事公办地问道:记名吗? 豆豆答:不记名。记名需要提供本人户籍,记名银票只能由本人使用,且使用时须验证户籍,一般用于大额资产交易。平日里买东西常用的都是不记名银票。 第9章 中年男子仔细查看了金子的成色,又都切开检验了一番,才放进天平称重。称完道:九九金,共计二十八两九钱。本月金银兑价为一兑十二,折合三百四十六两银并八百文钱。换银票还是银锭? 豆豆点头:三十张十两的银票,其余要银锭。 三十张银票,拿起来也是厚厚的一叠,要非常用力才能塞进荷包里。剩下大大小小的银锭,被吴轩一股脑塞进了包袱里,这么重的东西,不适合让豆豆拿。 哦,还有八十文铜钱,直接拎手里。 从金柜的房间出来,吴轩特意观察了一下银柜的客人,发现大部分人,都在把零散的现银和铜钱换成银票。还有两个人,在进行记名银票姓名变更。 钱庄官营果然不一样啊! 有国库做后盾,百姓们对钱庄的信任度自然很高,愿意把金银放到钱庄保管。经常进行交易的商人和经常消费的有钱人,也乐意使用更加方便携带的银票。 这样一看,大阑国的银票差不多相当于现代的银行卡,而银锭和铜钱就相当于纸币。日常买东西的时候都用小块银锭和铜钱,而购买大件贵重物品的时候就会用银票。 出了钱庄,吴轩挥舞着手里的八百文钱,财大气粗道:豆豆,咱们有钱了!今天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尽管放开了买! 旁边的路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他手里叮叮当当的铜钱,叹息着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吹牛皮都不害臊的,一串儿铜钱能买多少东西。 谢谢轩哥!豆豆很捧场,咱们先去包车吧! 好!吴轩一口答应。作为一个言出必践的男人,说好有钱了就包车,那就一定要包车! 进城的车都停在城门不远处的车马巷子里,就是吴轩他们下车的地方。 两人过去的时候,送他们过来的那个车把式还在。吴轩和他商量包车,包一个下午三十文钱,对方乐呵呵地答应了。 吴家村有好几辆牛车专跑县城,竞争也是很激烈的。有时揽不到什么活儿,跑两三趟才挣十几文钱。三十文钱别说是包一下午,包一整天都够了。 这个车把式叫吴北,算起来还是吴翠芬的远房堂兄。他道:你们买了东西,可以让伙计送到这儿来,我给你们看着。 那行,辛苦北叔了。吴轩道。 不辛苦,不辛苦。吴北连连摆手。 安排好了回去的车,吴轩和豆豆可以心无旁骛地去逛街了。 豆豆掰着手指头道:要买针线,剪刀,布料,棉花,木桶 吴轩也跟着道:还有吃的,猪肉鸡肉羊肉牛肉,诶,牛肉可以买吗? 豆豆点头:可以。但是我们买这么多肉吃不完的。还是等过几天在村里买吧。每逢五逢十,吴家村的村北都有一个小集市,附近村子的人都会过来,卖自家种的菜,还有一个固定的摊位卖猪肉,另外偶尔也有卖鸡鸭或者其他的。 吴轩表示都听豆豆的,然后接着道:家具也要买,桌椅板凳柜子架子 豆豆摇摇头:咱们只有一间屋子,买这么多东西往哪儿放。 对了,还有房子!这话提醒了吴轩,他道,咱们那破房子不能住了,要盖新房子,买砖瓦。 盖新房子要跟里正报备,等我们回去跟大伯说。豆豆道,但是现在估计不行,马上要收豆子了,收完接着要种麦子,等忙完了才能空出人手。 两人一边商量着,一边到了一家针线铺子。 铺子的老板娘一见豆豆立马开心地迎了出来,小豆豆,你来啦,好久没见到你了。诶,旁边的这是 翎娘子,这是我夫君吴轩。豆豆道。 哎呦,这就是你一直说的吴轩哥哥?你们什么时候成亲的,怎么也没通知我一声。翎娘子上下仔细打量了吴轩好几遍,才勉强点了点头。看起来身强体壮的,应该能照顾豆豆。 豆豆道:刚成亲没几天。这不就特地带来给你看了嘛! 算你还记得我!翎娘子得意地冲吴轩道,豆豆是不是经常跟你提到我? 吴轩:这还真没有。 当然话不能说的这么直接,吴轩只好道:豆豆说经常来你铺子里买针线。 翎娘子听完非常高兴,那是因为我铺子里的是最好的!你们今天买什么?我给你们优惠。 豆豆道:全套的绣针剪刀,十三色棉线各一卷。他在家里用的针线之类的都被吴翠芬扣下了,说于家的东西,不能让他带到吴轩家去。 哇!今天怎么这么舍得!翎娘子快步去了后面的货架,稍等一下,我马上给你拿!她手脚麻利地拿了一个布包出来,里面是成套的各色刺绣工具,配全色的棉线。 全套的都是包好的,要是不放心咱们可以打开看看。翎娘子说着解开了布包一一检查,同时不忘推荐道,要不要再买一些丝线?新婚新人,自然该穿的新鲜些,丝线颜色更鲜明,绣在衣服上肯定好看。 豆豆有些犹豫,是该给轩哥做一套像样的衣服了,但是丝线又确实太贵。 吴轩一看豆豆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问道:丝线怎么卖? 翎娘子道:我店里的丝线是从江南收来的蚕丝纺的,绝对是全县最好的,一卷只要一百八十文钱。 一百八十文?不贵啊!吴轩果断道:买了!一种颜色来一卷! 哎呦,客人您真大方!翎娘子瞬间看吴轩无比顺眼了。 第14章 怪不得豆豆这么漂亮的孩子,一心一意想嫁给您呢! 翎娘子小跑着去货架上拿了另一个更精致的布包,道:丝线颜色多一些,共十六色。您要是全要了,给您抹去零头,只收二两八钱银。 棉线和全套针剪我平时卖五百八十文,也只收你们五百文。翎娘子从柜台底下拿出一个篮子,把两个布包都放进去,一共是三两三钱银子。 吴轩从包袱里摸出一个五两的银锭递过去。 翎娘子把银锭放到天平上称了称,再拿出两块碎银子称了,找给吴轩。 她把篮子递给豆豆,真心实意道:小豆豆,你嫁的真好,你夫君这么舍得给你花钱!普通人家一年都不一定舍得买一卷丝线,而吴轩一次就给豆豆买了十六卷!太大方了! 豆豆腼腆地笑了笑,轩哥确实待他很好。翎娘子,我们还要买一些布料,就先走了。 是去隔壁的江氏布行吗?见豆豆点头,翎娘子冲着隔壁吼道,阿渔哥,豆豆是我的老顾客了,给他们算便宜点! 好嘞!隔壁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 江氏布行的铺面比翎娘子的针线铺子大多了。共有上下两层,一层卖便宜的粗布麻布,二层卖丝绸。 豆豆挑了两匹深色的粗布,既可以做被褥也可以做衣服,又咬咬牙挑了一匹青色的细棉布,打算给吴轩做长衫。 翎娘子口中的阿渔哥是一个面色憨厚的中年汉子,他叫江渔生,是布行的老板,也兼任掌柜的。 他道:你们是翎娘子的朋友,我也就不报虚价了。粗布都两百文一匹,细布五百文一匹,包送货! 有棉花吗?豆豆问道。 有,八月份刚收的新棉花,一百文十斤。也有去年的棉花,八十文十斤。江渔生道。 豆豆要了五十斤新棉花。家里的被褥都要重新做,冬衣也要准备起来了。 好。两匹粗布,一匹细布,五十斤棉花,一共一两八钱银子。江渔生把三匹布拿绳子捆起来,并吩咐小伙计去后院库房搬棉花。 咱们不买点别的了吗?吴轩朝通往二楼的楼梯处走了两步。 豆豆一把拽住他,不买了,已经够了。 你不是刚买了丝线?棉布上绣丝线不太搭配吧吴轩想了一个理由。 没有的事,非常搭配!豆豆斩钉截铁道。 吴轩还想再挣扎一下,我看看楼上都有什么 楼上是丝绸,刚到了一批江南来的新料子,颜色非常淡雅。江渔生道,两位可以去楼上看看。 不去了。豆豆拽着吴轩的手臂,小声道,丝绸很贵的,最少也要十两银子一匹。一匹丝绸可以买五十匹粗布。而五十匹粗布足够一家人穿一辈子了。 哈哈,也有八两银子一匹的。江渔生笑道。 豆豆的耳朵悄悄红了,他瞪了吴轩一眼,都怪你,害我被人笑了! 还以为多么贵呢!不就十两银子嘛!暴发户吴轩早已忘了吃水煮白菜的朴素日子,非得高消费一番才罢休。豆豆你要是不去,我就自己去啦!到时候选的颜色不好看,你可别怪我。 轩哥,你!豆豆气的捶了他两下,但又拿他没办法。打吧,人家一点不疼。骂吧,自己又舍不得。 嘿嘿,走啦,我家豆豆手艺这么好,就该用最好的料子。吴轩揽着他的肩膀上了楼梯。 普通的,普通的就行,不买最好的。豆豆觉得轩哥就是一个大火炉,碰到他哪儿,哪儿就变得滚烫。 江渔生让小伙计看着一楼,他跟着吴轩二人上了二楼。 两位都年轻,适合鲜亮些的料子,尤其这位小哥,长得如此貌美,再艳的料子也压得住。江渔生给他们拿了几匹红色的布料。 豆豆摇头。 那看看这边的,就是我刚才说的从江南来的新料子。虽略微贵了一些,但绝对物有所值。您看,有湖绿色,天青色,宝蓝色,月白色,靛蓝色, 豆豆一匹一匹看过去,不得不承认这些确实都很好看,要是给轩哥做成衣服,一天换一件 行,这几匹都要了!吴轩一摆手就要全包。 豆豆瞬间从美好的幻想里回神,不行!最多选一匹! 可是都挺好看的啊吴轩眼睛从一排料子中一一扫过,这个好看,这个也好看,还有这个要这几个好不好? 不好,太多了!豆豆态度果断,不容商量。 吴轩委屈巴巴地垂下头看他,像一只大型狗狗一样。豆豆瞬间就心软了,那,那就买两匹吧! 好呀,豆豆你来挑!吴轩眨眼间又兴奋起来,拽着豆豆过去仔细挑选。 豆豆本想要一匹天青色,吴轩非要说绿的不吉利,豆豆只好依他。最后挑了两匹蓝的,宝蓝色贵气,月白色清隽,两人穿都合适。 这两匹都是新到的杭绸,十二两银子一匹。江渔生道,我找块布给您包起来。 吴轩点头。 三人下了楼梯,江渔生赶紧吩咐小伙计裁一块粗布,并道:您要是还不放心怕碰坏了,可以让伙计去买个木头箱子,柳木的二百文,杉木的四百文左右。 买吧,杉木的买两个。吴轩道。家徒四壁,什么都需要添置啊! 伙计很快用手推车推了两个大箱子过来,搬了一个箱子进店里,把吴轩买的五匹布都装了进去。 江渔生在柜台扒拉算盘,两匹杭绸二十四两,粗布细布棉花一两八钱,箱子八百文,一共二十六两六钱银子。您是大客户,零头就给您抹了,给二十六两就行。 豆豆从怀里掏出荷包,数了三张银票递过去。他还是第一次花这么多钱,手有些微微的发抖。不过大手花钱确实挺爽的! 手推车上放了两个箱子,上面还叠了一个巨大的袋子。五十斤棉花说起来不沉,但体积还是非常可观的。 吴轩把针线篮子也递给小伙计,告诉他们把东西送到车马巷子的吴北手里,就无事一身轻地带着豆豆继续逛街了。 主街作为定山县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各种店铺鳞次栉比。吴轩一家一家看过去,试图再找到一些带现代痕迹的东西。 可惜除了钱庄,其他的铺子看起来都中规中矩的,正常的很。 诶,吴轩突然看到了一家铺子,竟然比钱庄还气派! 别家店铺都是开一处大门,这家竟然五扇门并开,而且生意好得出奇,左边两扇门外甚至还有许多人排队。 他好奇地问道:那家店是什么? 那是顾家的无言阁,右边是书铺,左边是书馆。书馆里可供学子免费看书。豆豆给他解释道。 竟然是个图书馆! 这又是钱庄又是书馆的,吴轩基本已经能确定这个世界被老乡改造过了,而且还是一个位高权重的老乡! 他道:我们进去看看。左边的队伍半天都一动不动的,吴轩果断选了右边的门进去。 脚还没迈进门,就见一个人迎面朝他们跑过来,吴轩赶紧把豆豆往身后一护。 嘭那个人直直撞在吴轩胸口。 柳思源,你跑什么!后面有两个人追了出来。 那叫柳思源的书生捂着鼻子冲吴轩说了声抱歉,就急匆匆跑远了。 吴轩:兄台,你鼻子都流血了,擦擦再跑不好吗? 后面的两人追了出去,但已经看不到柳思源人影了。两人怒气冲冲地又回了书馆。满肚子的火正愁没处撒,就看到刚才挡路的吴轩和豆豆,正在好奇地打量书铺。 穷鬼就老老实实去左边的书馆排队!来这边你买得起吗?其中一人阴阳怪气道。 另一个穿浅绿色锦缎的的书生,故作风雅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道:粗鄙之人,安敢入书香之地! 吴轩:你们两个刚才跑得气喘吁吁跟狗似的,现在转过头装个人样就来内涵我? 喂,那两个穷鬼,说你们呢!快给爷滚!这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那人见吴轩没敢吭声,说话更肆无忌惮了。 第10章 吴轩转过头,朝他逼近几步,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单说我不够,竟然还敢说我家豆豆? 你,你那人被吴轩的眼神吓了一跳,耍横的话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他朝旁边的同伴求助,邵兄 邵志鹏刷的一下合上手里的折扇,道:翟乐,你怕什么!我辈学子,岂可畏惧一区区莽夫。 真不要脸,明明是你们先骂人的。豆豆在吴轩身后道。 诸位诸位,稍安勿躁。书铺的管事终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诸位都是文人,遇事当以理服人,大声吵闹非君子所为。 见来了管事的,那叫翟乐的书生又有了底气,他冲着吴轩哼了一声:我们是文人,有些人可不是。一介莽夫,进来就是脏了无言阁的地! 我们是来买书的,为什么不能进来?豆豆反驳。 你们这副穷酸模样,能买得起书?翟乐大声嘲笑道,还有你,连说话都躲在别人身后,怎么,长得太丑见不得人吗? 第15章 你才长得丑,三白眼吊梢眉蒜头鼻,我们村的驴都比你长得好看!豆豆骂道。 他从吴轩身后露出一个头来,随即像是被翟乐的长相吓到似的,又缩了回去。 但这一下,已经足够对面的人看到他的脸了。对着豆豆这张美到毫无瑕疵的脸庞,任是再瞎的人也说不出一个丑字来。 那叫翟乐的书生被豆豆的言语打击了一次,又被豆豆的长相打击了一次,一时间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气,想好的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书铺里其他客人也陆陆续续被这边的热闹吸引了过来,围在旁边小声交谈。 那不是翟乐吗?怎么跟人吵起来了? 他那脾气,在书院里也天天跟人吵架啊! 此子败坏我致远学子名声,理应将他从书院除名。 他虽品行不佳,但学问还算不错,又是翟老先生的嫡孙,书院怕是 翟乐听着周围人议论纷纷,深觉丢脸,气急败坏地为自己辩驳道:我说的不对吗?他们就是买不起书! 书铺管事过来打圆场:翟公子莫要动怒,那两位公子或许是第一次来,不太清楚规矩。 听了这话,翟乐更觉得自己占理了,这里是书铺,他们买不起书就不该进来,我赶他们出去有错吗?穷鬼想看书就该去左边书馆排队! 万事以和为贵,翟公子莫要如此咄咄逼人。书铺掌柜劝道。说完又对吴轩二人道:两位公子若想阅读书籍,可以去左侧书馆。 吴轩道:我们是来买书的。他更喜欢在安静且熟悉的环境里阅读,而不是图书馆这样的公共场合。 都这时候了还嘴硬!翟乐嗤笑,你说你是来买书的,好啊,你买一本给我看看!我倒要看看你买得起哪一本! 为什么不是你买一本给我看看?吴轩反问,你光在这儿叫嚣半天,你买的书呢? 我,我还没来及买,翟乐被这突然的反将一军噎了一下,辩解道,刚一进来就遇到了柳思源那个穷鬼,后来又遇到你们两个穷鬼,气的本公子都忘了买书了! 不过说到买书,他挺了挺胸脯,非常理直气壮道:本公子今天来买《新修史记》。 《新修史记》是翰林院刚发行的一部史书。自当今陛下登基之日起开始收集史料,历时二十年,耗费了无数翰林士子的心血,终于编纂成书。此书从春秋而始,一直讲到本朝开国。 一千多年的历史尽数编录成册,可谓古今第一史书。 书籍共分十二册,印刷精美,当然价格也不菲。无言阁因为背靠吏部尚书顾朴,这才拿到了《新修史记》在真兴府下辖各县的发售权。 今天是发售的第一天,翟乐的祖父得到消息,特意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吩咐他来买书。 翟乐从袖子里掏出五张银票,往柜台上一拍:买书! 负责收钱的小伙计看了管事一眼,得到肯定的眼神,才道:公子请稍候,我让人给您拿书。 翟乐嘚瑟地扫了吴轩二人一眼,重点落在豆豆的脸上,哼,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要穿粗布麻衣。 吴轩看了一眼翟乐拿的银票,是十两一张的。所以,这部书卖五十两银子?他问道。 翟乐以为吴轩被这个价格吓到了。也是,平常一本书也是一二两银子,这穷鬼不会以为《新修史记》也是这样的价格吧!哈哈,真没见过世面,翰林院发行的书籍是一般书能比的吗? 听说你们乡下人,成亲的聘礼只用五两银子,哈哈哈,五十两银子能给你娶十个媳妇了。可惜,你这辈子怕是做梦也娶不到十个媳妇了。翟乐嘲笑道。 我们乡下人只娶一个媳妇!吴轩转头看豆豆,是不是,媳妇? 啊?豆豆被这突如其来的甜蜜称呼迎面砸过来,毫无防备的他脸色猛地涨红。轩哥,轩哥他怎么能,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就如此称呼呢! 呦,还是两个娶不上媳妇的穷鬼夫夫啊!翟乐这张嘴,真的和吴翠芬有的一拼。 不准你这么说我轩哥!豆豆怒了。 他拿出荷包,抽出一叠银票往柜台一拍,我们买书!买《新修史记》! 媳妇你对我真好!吴轩惊喜道。他刚才一直不敢和翟乐硬刚,就是担心豆豆心疼钱,不让他乱花。毕竟刚才买丝绸布料的时候,豆豆一直表现地很舍不得花钱。 结果为了十几两银子的布料纠结半天的豆豆,花五十两买书却毫不手软。 轩哥,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多不好意思啊! 嗯,豆豆你真好。吴轩从善如流。 轩哥你也很好。豆豆回道。 那个,柜台的伙计出声打断了两人,客人您的银票给多了,《新修史记》只要五十两,您给了六张。 哦。豆豆面不改色地收回一张,重新塞进荷包里装好。 而一旁的翟乐,已经被干净利落掏钱的豆豆镇住了。一个穿粗布衣衫的穷鬼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竟然还随手多给了十两银子? 翟乐的祖父是先帝时的进士,虽然最高只做到了七品官,但告老后回到定山县,也算是一号人物。翟家在县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他每个月家里给五两银子的月银花用,一直以为自己算有钱人了。结果人家随手就能多拿出十两银子的银票,而且都不在意? 豆豆:其实我很在意的,只是现在满脑子都是轩哥喊的媳妇,一时头脑短路而已。 搬书的小伙计从库房搬出两个盒子,送到柜台上给管事查验。这种成套的贵重书籍,都是用木盒封装的。客人购买时,管事会打开封条和客人一起查验,确认无误后重新封好。 管事对吴轩和翟乐道:两位公子,谁先过来查验? 吴轩道:不用验了,我相信你们。 翟乐本来打算抢先的脚步一顿,也强撑着装大方,我的也不用验了,直接送到我家里就行。 好好!管事连连答应,吩咐伙计送到翟家。 管事又问吴轩的地址,吴轩道:不急,我还要买别的书。 翟乐听了这话,以为吴轩是不敢说出住处,怕自己日后找他算账,他冷哼一声,连同窗好友邵志鹏都不管了,直接拂袖而去。今天丢了这么大面子,来日必定要讨回来! 没热闹可看了,其余的人也纷纷散了。 管事陪着吴轩二人,两位公子还需要什么书籍? 吴轩问道:考科举要用哪些书? 管事一点也没有因为吴轩问出如此白痴的问题,而露出任何鄙视的神情,依旧尽职尽责道:本朝科举承自前朝,以儒家经典为科考依据。 吴轩明白了,还是四书五经那一套。这科举倒是和他认知里的古代科举没什么差别。 劳您费心,把需要用到的书都给我备两份吧!吴轩道。 管事答应一声,吩咐小伙计去准备。 最后吴轩又花了四十两银子,收获了满满两大箱书籍。他报了车马巷子的地址,让伙计帮忙送过去。 虽然遇到了一点小意外,但该买的书都顺利买到了。 吴轩急着回家看那本《新修史记》,后面买东西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笔墨纸砚这些他是用惯的,选起来很快。桌椅买了两套现成的,直接送货,又添置了一些水桶木盆之类的小物件,两人就打算往回赶了。 坐在回去的牛车上,吴北边走边调侃两人,你们也太能买了,这么多箱子。车上都快装不下了! 吴轩道:这不是刚成家嘛!家里什么都缺。 吴北点头。几个箱子封的严实,他也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不过外面能看到的这些,都是几件普通的家具,还有一袋子棉花。 他家虽然和吴轩家不沾亲,但毕竟在一个村子,对吴轩也有些了解。这孩子可怜,早早就没了爹妈,自己脑子又不好,要不是吴大成帮衬着,都不一定能活下来。 你看看,连桌椅木盆都要现买,家里肯定什么都没有。还买了这么多棉花,一看就是要做被褥的,现在家里怕是只有一件被子吧。 吴北驾着牛车,直接把吴轩送到了家门口,还帮他把东西搬到了院子里。吴轩给他车钱的时候,他还说要少收点,二十文就行了,最后吴轩强硬地给了他三十文,说君子要言而有信,他才无奈收了。 吴轩把两套桌椅放进房间,并排摆好,道:豆豆,这就是我们的书桌了,以后我们一起看书练字。 嗯。豆豆点头,给吴轩的桌子上摆好笔墨纸砚,并问道:轩哥,你要去学堂吗? 吴家村的学堂本是吴氏族学,由吴氏宗族供养。本朝后根据新政,由族学变成了吴家村的村学,全村所有孩童只要缴纳一定的束脩,都可以进入学堂学习。 学堂的夫子也不再仅限吴姓族人担任,而是可以从外面聘请。比如现在学堂的夫子,就是隔壁三槐村的王秀才。 第16章 吴轩思考了一下,道:去吧。 他不能一下子就变得会读书写字了,转变需要一个过程,去学堂是很不错的选择。 他可以在学堂里表现出很强的学习能力,等名声传出去了,他以后学得再快懂得再多,也不会有人怀疑了。毕竟傻子突然好转,注定就是要当天才的。 豆豆从箱子里拿出两个铜制灯台,摆在书桌上。灯台上面是镂空的灯罩,看着十分精致。但要是点油灯的话,总是拿开盖上的就比较麻烦,不过他们放夜光石,就没有这种顾虑了。 那好,明天咱们去找王秀才。豆豆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考虑要不要告诉吴轩,王秀才曾经去家里给他下聘的事情。 嗯,都听你的。吴轩随口应道,打开《新修史记》的箱子翻看,他找到第十一册 ,封皮印着《阑史(上)》。 打开书,真武元年,太-祖继位,国号为阑文字用的繁体楷书,对吴轩这种常年练毛笔字的古文爱好者来说,读起来毫不费力。 他今天一定要把这本书读完,看看到底是哪位老乡改造了大阑国! 见吴轩一副两耳不闻闲杂事,一心只读历史书的样子,豆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算了,反正王秀才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就不说出来打扰轩哥读书了。 吴轩一看书就容易沉浸其中忘记时间,等他终于把《阑史(上)》读完的时候,手边的灯盏已经开始发出幽幽的白光,抬头往窗外一看,天色也已黑了大半。 豆豆正坐在小板凳上泡脚,手里还拿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历史的波澜壮阔与现世的安静美好,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吴轩叹息一声,感慨万千。 大阑国的开国皇帝果然是老乡,只是这位老乡的经历也太惨了点。 史载真武帝幼时体弱,所幸出身公侯之家,精心保养之下终于顺利成亲生子并考中了状元。 结果,打马游街正春风得意的时候,从马上摔了下来。 等再睁开眼的时候,突然就变了个人似的,不爱诗文,反而爱上了习武,但先天体弱的他也就只能在院子里耍耍自创的拳法。 等身体稍好一些,又拉了大批家仆天天训练对战。却每每因为体力不支自己晕倒在校场。 看到这里,吴轩都开始同情这位老乡了,看性子他应该是非常爱动好武之人,偏偏穿越而来遇到了一个那么弱的身体。 后来,前朝的皇帝因为荒淫无道,酒色过度,于后宫暴毙,只有七岁的前朝末帝继位。 因为前朝实行分封制,封国的藩王在封地内拥有绝对的实权。藩王们不满小侄子上位,纷纷在封地自立为王。 民间当时也还是阶级分明的世家门阀制度,贵族,平民,奴隶,三者界限分明。平民和奴隶早已不满贵族子弟的压迫,也纷纷揭竿而起。各地发生多起奴隶反抗事件,很多贵族被自家仆人杀死,家财也被哄抢一空。 天下大乱,时势造就英雄,毫无疑问,这是属于真武帝的时代。 他第一时间联合了京城愿意改革的世家大族,并拿下了京城禁卫军权,冲进皇宫控制了前朝末帝。 前朝末帝禅位,真武帝继位,改国号为阑,立年少时所娶的正妻为皇后,正妻所出独子为太子。 这场轰轰烈烈的改朝换代,真武帝从开始动手到登基为帝,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快到写进史书中,后人都会大骂一声荒唐的地步。 但历史往往就是这样出人意料。 真武帝登基后,为了新朝的稳固,拖着病弱的身体御驾亲征。用了三年的时间,他彻底肃清了前朝残余势力,把国家牢牢掌握在了手掌心。 然后,他颁布了新政,开始大肆改革。废除奴隶制度,改为契约雇佣。整修官道河道,重新分配土地。完善户籍制度,开设女子学堂,铺设官营钱庄,颁布农商税法还有,同性结亲合律。 第11章 最后一条是最莫名其妙,同时也是推行力度最大的一条新政,由真武帝本人直接负责。 律法规定同性婚约与异性婚约等同,成亲后可以入籍入族谱。由于真武帝态度果决手段强硬,这条政策又没有涉及到阶层利益纠纷,所以它以最快的速度推行并落到了实处。 而其他的新政,真武帝颁布以后,交给了不同的臣子负责。由于负责人的不同,各路政策的推行广度和执行力度也有了很大的差异。 尤其在两年后,真武帝突然于除夕夜驾崩。新政的推行一下子失去了最有力的后盾。 部分臣子开始反对新政,要求恢复旧制。有些臣子不敢在明处反对,但新政的推行却也缓了下来。当然,也有完全忠于真武帝的臣子,坚决按照他留下的指示行事。 比如当时还只是户部左侍郎的袁阁老,负责的是官营钱庄。袁阁老历经真武崇文两朝,以进士入仕,从翰林院编修到户部侍郎,再到入阁拜相官至首辅。 他用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终于把真武帝当年关于官营钱庄的设想,一一落到了实处,并一直沿用至今。 至于其他的新政,却大多于半路夭折。 比如废奴为契,只堪堪维持了真武一朝。到崇文一朝时,雇佣契约的期限逐渐拉长,一直到了六十年。而到了景元一朝,更是出现了离谱的三百年契约,人死后,下一代还要继续履行雇佣契约。简直和前朝的世代为奴没什么区别了。 还有女子学堂,现在也几乎变成了女红女德培训班。 真武帝去后,年仅十五岁的崇文帝继位。 虽然崇文帝没有他父亲的智慧谋略雷霆手段,但性格温和敦厚的他也算是一个合格的守成之君。再加上袁阁老等一批老臣的全力支持,崇文帝顺利坐上了皇位。 自此,崇文一朝开始。 而以袁阁老为首的改革派,和由原贵族出身臣子组成的守旧派,也开始了将近二十年的新政拉锯战。 由于崇文帝本人倾向于改革派,所以大部分新政还是能推行下去。虽然因为守旧派的阻挠,各地推行效果不一,但总体还是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如果再继续给他二十年,新政或许真能成功。 但是,崇文帝和他的父亲真武帝有一个共同的缺点先天体弱。 刚过三十岁,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不能上朝了,靠着意志又勉力支撑了两年。崇文十八年冬,帝崩。 此时,太子还不满十岁。 连续两代帝王都年纪轻轻驾崩,唯一的太子也继承了他父祖的体格,从小体弱多病。这对一个才仅有二十几年历史的王朝来说,无疑是很大的打击。 前朝残余势力又隐隐出现了复苏的迹象,一些势力庞大的世家大族,也渐渐表现出了不臣之心。 内忧外患并存,形势变得极其严峻。 改革派和守旧派两派臣子,终于第一次达成了和解,选择联合起来,共同扶持景元帝继位。 《阑史(上)》到这里结束。 历史总少不了春秋笔法,尤其是这种一笔带过的地方,往往隐藏了非常惨烈的现实。吴轩不相信斗了将近二十年的两方势力,会毫无芥蒂地无条件和解,必然是其中一方付出了什么。 从情理上来讲,让步的肯定是改革派。这些人是真武帝的嫡系,必定最想保住真武帝唯一的血脉。 而吴轩在县城看到的现状,也证实了这一点。今天他几乎逛完了县城主街所有的铺子,却只看到了钱庄和书馆这两个新政相关,其中书馆还不是官营,而是由本地的世家大族顾氏创办。 如果改革派当权,必然不可能是这种情况。 吴轩从箱子里找出《阑史(下)》,翻开,果然 景元二年,严冯杜三位阁老入阁,全都是守旧派。 而原来的内阁首辅袁阁老,病逝了。 吴轩把书往桌子上一摔,猛地站起身来。 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者下场凄凉,而自私自利争权夺利者却可以手握重权,可悲,可叹! 轩哥,你怎么了?豆豆关切地问道。他放下手里的书,拿布巾擦了脚穿上鞋子。 吴轩叹息一声,世事沧桑无常,非人力所能及也。个人能做的终究有限,当人被裹挟在历史长河中时,显得是那么渺小。 那我们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了呀!豆豆道。 力所能及的?吴轩重复。 豆豆点头,端起地上的盆子,打算去外面倒水。 等一下!吴轩喊道。 豆豆疑惑回头。 吴轩夺过豆豆手里的洗脚盆,道:天凉了,挽着裤脚出去容易着凉。我帮你倒。倒洗脚水就是他力所能及的事情。 现阶段的他别说改变历史了,他连参与进历史的资格都没有。眼前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属于他的真实。 哎,轩哥,你不用。豆豆跟在身后追了出去。跑了两步,想到吴轩方才的叮嘱,又弯下腰把裤脚放了下来。这才又追了过去:轩哥,我给你留了饭,在锅里温着。 第17章 吴家村的学堂建在村子最南边,紧挨着吴氏宗祠。 九月中旬,正是秋收开始的时节,农家的孩子大多要回家帮忙干农活,因此学堂里的学生比平时少了很多。学堂的先生王秀才也多了一些空闲。 所以,村里的姑娘们会趁机来学堂偶遇王秀才。 对于普通的农家女子来说,能嫁给一个有秀才功名的读书人,已经是她们最好的归宿了。尤其是,这个读书人不仅年纪轻轻,还长得十分俊秀。 吴轩和豆豆过来的时候,正好就撞上了这桩农家女子偶遇俊俏书生的戏码。 而这个农家女子,两人还都认识,正是于大妞。 于大妞把王秀才拦在学堂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绣青竹的素色荷包,道:这是我亲手绣的,手艺不精,还请先生不要笑话。 王秀才道:姑娘过谦了,这荷包如此精致,可见姑娘绣工十分精湛。只是无功不受禄,王某不能收姑娘的荷包。 于大妞扭扭捏捏道:那天先生来我家下聘,我,我对先生一见倾心 姑娘慎言!王秀才打断了她,我何时去过你家下聘? 你,你竟然不记得我了!于大妞用力捏着手里的荷包,原本挺漂亮的荷包被她捏的皱皱巴巴的,那天我给你倒的茶,但是于豆豆拒绝你之后,你竟然直接追出去了。我给你倒的茶你一口都没喝! 提到于豆豆的名字,王秀才这才仔细看了看面前的女子,仿佛有了一些印象,他道:抱歉,我没有认出姑娘,原来姑娘是豆豆的姐姐。 什么姐姐,我是他妹妹!于大妞大声吼道。她和于豆豆比起来,唯一的优势就是年龄了。现在竟然被爱慕的人说她比于豆豆老! 实在抱歉。王秀才连连道歉,我刚来吴家村两个月,对村里的人还不太熟悉。 不熟悉你还跟于豆豆提亲!于大妞愤然道,你连我们家的人都认不全,一看就心不诚,怪不得于豆豆不同意嫁给你。 一句话戳中了王秀才的痛点。他黯然道:是我的错,我应该做好准备再去的。 他第一次看到于豆豆,瞬间惊为天人,又向村里人打听了一下,知道豆豆患有心疾不能干活所以娶不到媳妇。他直接就上门提亲了。 他想着自己是秀才,家境也不错,豆豆应该很乐意的。谁知竟被当场拒绝,连个考虑的机会也没给。 一见钟情,情难自禁。王秀才叹息一声,谁知却是落花流水,空余嗟叹! 你那不叫一见钟情,叫一厢情愿。吴轩听到这里,实在受不了了,这个王秀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敢觊觎他的豆豆。 他揽着豆豆的肩膀道:我们两个才是标准的两情相悦,天生一对! 于豆豆,你们躲在背后偷听!王秀才还没说话,于大妞先炸了。一想到她刚才告白的样子都被于豆豆看到了,于大妞就呕的要死。她用指甲狠狠地掐手里的荷包,仿佛这个荷包就是于豆豆。 豆豆反驳道:才没有偷听,我们一直正大光明地站在这里!是你们两个聊得太投入了,没发现我们。他瞅了瞅于大妞手里的荷包,道:你手里拿的荷包,跟我上个月丢的那个挺像的。 这是我自己绣的!于大妞大声强调,并把荷包胡乱塞进了袖子里。 算了,当送你了。豆豆无所谓地摆摆手。那是他成亲前绣的,准备给吴家人当礼物的荷包。当时绣了好多,但直到现在也只给了大伯和大伯母两个,其他的都送不出去。 王秀才看了看于豆豆,又看了看于大妞,问道:姑娘,那荷包你还送我吗? 你刚才不是说不要?于大妞已经被气得抛弃了装出来的腼腆样子,恢复了泼辣蛮横的语气。刚才她好声好气地送,王秀才直接不要,现在知道是于豆豆绣的了,竟然又来找她要,想得美! 要不,我花钱买?王秀才提议。 不卖!于大妞怒气冲冲地甩袖子走人了。今天在于豆豆面前丢了这么大的面子,真是气死她了。哪里还有心情勾搭什么王秀才。 王秀才掩下没得到荷包的失望,转头看向吴轩和豆豆。他已经知道了豆豆成亲的消息,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吴轩。看着好像和传言中不太一样。 豆豆,你是来找我的吗?王秀才问道。 不是,豆豆只是陪我过来。吴轩上前一步,挡住王秀才的视线,是我来找你,我要进学堂读书。本来吴轩打算和豆豆一起上学的,现在看来,只能他自己来了。 你要进学堂读书?王秀才看着吴轩比他高出整整一个头的高大身躯,实在想象不出吴轩坐在教室里,和一群孩子一起诵读《弟子规》的场景。 吴轩点头,一副我就是要上学的表情。 这是束脩。豆豆递上荷包,里面装着一百文钱。 这个荷包跟刚才于大妞手里的款式差不多,上面绣的兰花。王秀才接过来揣进袖子里,对豆豆笑道:你们随我到学堂里来。既然吴轩这么好学,那他只好勉为其难收下这个学生了。 而且吴轩来了学堂,豆豆以后肯定也免不了会过来。 吴轩重新上前一步,挡在了王秀才的视线,我跟你去就行了,豆豆需要回家休息。 豆豆也道:我先回去了。豆豆压根不知道吴轩曾经打算过,拉他一起来学堂读书。他小时候和村里同龄的孩子一起上的学堂,虽然因为身体原因总是缺课,但该学的也都学过了。 王秀才望着豆豆的背影,满脸依依不舍,被吴轩一巴掌拍在了肩膀上:夫子,我们去学堂吧! 嘶王秀才疼得缩了一下肩膀。 王秀才简单问了问吴轩的情况,知道他从来没上过学之后,直接把他安排在了年龄最小的丁班。 丁班都是七八岁上下的孩子,太小还干不了农活。农忙时节家里大人都去干活了,孩子放在学堂里最合适不过。所以在其他班缺课严重的情况下,丁班的学生是最多的。 吴轩被安排在教室最后一排,一群小孩子好奇地扭过头看他。 王秀才进门轻咳一声,孩子们立刻面向前方乖巧坐好。 王秀才先领着孩子们背诵了昨天学过的句子,然后一个人声情并茂地朗读了《弟子规》全篇。读完还特意朝吴轩的方向瞥了一眼,收获了吴轩面无表情的凝视。 好,今日我们学习下面的句子。王秀才道,事非宜,勿轻诺。苟轻诺,进退错。 王秀才读三个字,孩子们跟着读三个字。 事非宜 事非宜 勿轻诺 勿轻诺 一遍一遍又一遍,重复重复又重复。 整个教室里回荡着孩童嘹亮的读书声,王秀才也耐心十足地一遍遍教授。 当他们把同一个句子重复了第五十三遍的时候,吴轩坐不住了。 他觉得他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他为什么要来学堂读书?他真的要和这些孩子一起学习半年吗?天呐,这简直不敢想象。 不行,计划必须改变。他不能再考虑什么循序渐进了,他是天才,他要跳级! 终于熬到了这堂课结束,吴轩找到王秀才,把全篇《弟子规》给他背了一遍。 王秀才诧异:你不是没上过学堂吗? 吴轩面色不变地扯谎:豆豆教我的。 《三字经》《千字文》你会吗?王秀才问道。 吴轩点头,继续扯谎:会。 王秀才没有丝毫怀疑地相信了。他对吴轩并不了解,只听村里人说过几句吴轩脑子不太好之类的话,看这情况,应该是村里人夸大其词了。 他道:那你应该升入丙班。 吴轩谨慎的问道:丙班的课程是什么?不会还是摇头晃脑一遍遍背书吧。 王秀才道:丙班开始习字,每日三个大字。每旬再学一句论语。 吴轩勉强点头,行吧。 从此,吴轩开始了装不会写字的日子。 王秀才教完每天的背诵内容后,会轮流到各班巡视,检查孩子们的学习情况。 他站在吴轩的书桌前面,面色疑惑地盯着吴轩写字。 明明握笔的方式完全不对,每个字也都写的歪歪扭扭,但神奇的是,吴轩的纸上干干净净一个墨点都没有。他每一次下笔都轻重有度,每一次沾墨都浓淡适中,甚至每一个字都歪斜得颇具美感。 就像,就像是故意写成这样似的。 面对质疑,吴轩丝毫不要脸皮地嘚瑟道:因为我是书法天才! 王秀才依旧用怀疑的眼神看他,吴轩坦坦荡荡回以微笑。他也没说错嘛,从小时候起,每次他比赛拿了奖,都有人夸他是书法天才。 就这样,吴轩靠着厚脸皮一路跳级。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从甲班顺利毕业了。 第12章 村子里也流传开了关于他的传说。 第18章 吴轩把谢师礼递给王秀才,道:多谢先生这段时间的教导。明天家里开始建新房,我得去帮忙,以后就不来学堂了。 是你自己天资高,我并没有教你什么。王秀才说完,又道:你应该去县城的致远书院,潜心读几年书,考一个功名。 吴轩点了点头,功名是肯定要考的,但是书院,就不必去了。 王秀才很欣慰他听劝,又叮嘱了几句让他不要浪费天赋好好读书。 吴轩一一点头应下。 他最初来学堂的目的,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正大光明识字的理由。而且因为豆豆的事情,他对王秀才的初始印象并不好。 但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发现王秀才其实是一个很纯粹的读书人,也是一个很有耐心的师者。 王秀才说完了劝学的话,又道:既然要盖新房,那旧房子拆了以后,豆豆住哪儿?你身强体壮的随便找个地方就行,但豆豆身子不好,怕是不能凑合。我在学堂有一间小屋,偶尔不回家的时候住。要不我收拾一下借给豆豆? 不牢先生费心了。亏他刚刚还觉得王秀才不错,转眼又来觊觎他的豆豆。 吴轩揖了一礼,转身告辞。 农历的十月份,已经是秋末冬初的时节了。 豆子已经收完,麦子也已经种上了,整个村子突然空闲了下来。 吴轩家也要盖房子了。 他直接去县城的窑厂买了青砖和瓦片,又靠着吴大成的面子,在村子里收了一些好木材。然后请来了附近村子里手艺最好的三个泥瓦匠,当然还是靠的吴大成的面子。 至于帮工,在村子里就近找的,每人每天给十五文钱,村里人都乐意得很。农闲时节,到处都找不到活干,能有一份额外收入大家都抢着要来。 吴轩让豆豆帮着挑了十几个人。 等开始干活的时候,吴轩发现其中有一个中年汉子,走路一瘸一拐的。 魏老大看吴轩盯着他瞧,道:东家,你别看我这条腿不好使,但我干活比他们还利索呢! 这话吴轩倒是信,魏老大一个人拖着两根大木头,走得比旁边人还快。他叮嘱道:不用这么卖力,我已经娶上媳妇了,新房子不着急。 哈哈哈周围人都善意地哄笑起来。 魏老大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跟着众人一起笑。心里感叹东家仁义。 他刚来吴家村的时候,着实过了几年苦日子。后来里正把吴轩的十亩地租给他,他才顺利在吴家村扎下根来。东家仁义,每年只收一季的五成粮食做租子,剩余的都算他的。 比如这一季大豆,收下来多少全都归他。去城里卖了,换的钱足够他一家三口过一个好年了。还有他家招娣,下个月就满十五了,他媳妇特地去城里买了银簪子给姑娘戴。 他们夫妻俩没有孩子,这个外甥女从小养在身边,几乎和他们的亲闺女没什么差别。以前孩子跟着他们夫妻俩受苦,现在终于也能打扮打扮了。 钱给的多,活自然干的也快。 十几个壮劳力,只用了五天就把房子盖好了。 古代的房子不用装修,花一天时间挖个地基,再花两三天时间垒几间屋子,最后挑个好日子上梁,这房子就算盖好了。 吴轩家一共盖了五间坐北朝南的正屋,还有东西两间厢房。 中间最大的一间是堂屋,旁边两间都是卧房。西边的卧房紧挨着厨房,房间里的火炕联通了厨房的灶间,晚上做完饭,炕也就烧热乎了。冬天住最合适不过。 东边的卧房挨着书房,两个房间窗子都做的很大,既敞亮又通风,夏天住肯定凉快。 吴轩很满意自己的设计。 房子盖好之后不能马上住,要等它阴干,或者自己点火堆熏屋子去湿气。 为了能早点入住,吴轩准备了一堆柴火,又给新厨房买了一个大铁锅,请了隔壁田婶子过来烧火做豆腐。 吴轩准备拆房子的时候,田婶子就过来说了,让吴轩和豆豆暂时住她家里。吴轩本想着给点伙食费,但田婶子执意不收,道:就是随手多做两碗饭的事,算不得什么。 吴轩两人拗不过田婶子的热情,蹭吃蹭喝蹭住了好些天。 这次让田婶子过来烧火,也是为了帮她省点柴火。田婶子家里有两个男人,但吴大田常年在城里看铺子很少回家,吴文寿每天早上去县城送豆腐,下午又要去附近村子卖豆腐,两人都没什么时间去山里砍柴。所以经常看到田婶子一个人,去山里拾一些枯树枝。 田婶子来吴轩这里煮豆腐,既可以帮吴轩的新房子除湿,也能省下她自家的柴火。 豆腐煮好后,装进模具抬到家里压实切块。两家就隔着一面墙,方便得很。 因为建房子的事情,两家人熟络了起来,吴轩也终于见到了田婶子的独子吴文寿。 算起来,吴文寿应该是他远房堂弟,不过已经出五服了。据田婶子说,他们家这一支数代单传,所以吴文寿出生的时候,为了要个好的意头,就用了寿这个名字。 吴文寿是个体格健壮的小伙子,常年赶车风吹日晒的,皮肤略黑了一些,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他身量和吴轩差不多,两大板子豆腐扛起来就走,都不用吴轩帮忙的。 田婶子在旁边笑:你们哥俩倒是挺像。吴轩帮她搬豆子,也是一下子扛两袋。 半个月过去,厨房和临近的这间卧房已经干透了,其他的房间也差不多可以住了。吴轩定好的家具也运了过来。 这些家具都是常见的款式,木料也不算多好。但在村子里,能有这么一整套崭新的,包括床榻箱柜桌椅板凳等等所有东西的全套家具,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 很多人家娶新媳妇都不会置办得这么齐全。 十月二十六日,宜入宅。 吴轩办了一个简单的家宴,贺乔迁新居。请了大伯一家和大田叔一家。 吴文韬在书院潜心苦读备考县试,不能回来。大田叔在县城的铺子离不开人,也不能回来。这两个都在吴轩的意料之中。 但是,办宴席当天。衙门里突然来人把大伯叫走了,说有重要的事情各村的里正都要去。吴文寿也突然接到了杨家村一个老员外的单子,让他送一板豆腐过去。 所以,最后宴席上的客人只剩下了大伯母和田婶子。 偏偏大伯母和田婶子两人因为早年闹过一些矛盾,已经许久不来往了。这次坐一张桌子,两人也都十分硬气,谁也不和对方说话,但谁也不说走。 吴轩转头看豆豆,道:这个肉末豆腐挺好吃的。 嗯,田婶子家的豆腐做得好。豆豆说完,看大伯母脸色一变,赶紧又加了一句,大伯帮忙带的肉也好。 大伯母和田婶子自顾自夹自己面前的菜,对肉末豆腐没有任何兴趣。 吴轩和豆豆又主动挑起了好几个话题,但大伯母和田婶子一句话都不接,气氛越发尴尬起来。 吴轩低着头用筷子戳碗里的米饭。天呐,这饭怎么继续吃下去啊!快点来个人拯救他吧!吴文寿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杨家村有那么远吗,为什么还不回来啊! 快点来个人!来个人啊! 可能是吴轩的愿望太强烈了,上天终于听到了他的请求。 当吴翠芬领着于大妞于耀祖大摇大摆推门而入的时候,吴轩第一次觉得这一家人是如此顺眼。 但是这份顺眼只维持了一秒钟。 因为下一秒,吴翠芬直接劈头盖脸地质问豆豆:摆宴席怎么不请娘家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娘家没人了呢! 最初听到吴轩家盖新房子的时候,吴翠芬以为只是随便盖两间小屋,花不了几个钱。结果吴轩竟然买了青砖瓦片,足足盖了七间大屋。这就罢了,毕竟吴家的旧房子确实太破。 但是昨天她又听人说,吴轩竟然还买了全套的崭新家具。她嫁到于家这么多年,都一直用的于虎当年和于豆豆亲娘成亲时候置办的那套家具。后来添置的一些也都是于虎自己做的,粗糙得很。 于豆豆这刚一嫁人,立马就能用上她一辈子都没用过的新家具?凭什么? 你怎么不说话?心虚了是不是?吴翠芬继续骂道。 吴轩站起来挡在豆豆身前,想说这次请谁吃席是他决定的,和豆豆没关系。豆豆伸手拦住了他,道:放心。 在于家这些年,他从来都是一个人对上继母一家三口人,但也从来没吵输过。 吴家的家宴只请了本家亲戚,不打算请外人的。豆豆着重强调了外人这个词。吴翠芬和吴轩除了姓一样以外,并没有任何亲戚关系。 虽然我不是你亲娘吴翠芬大声反驳。 话刚出口就被豆豆打断了,不过来都来了,不招待一下也不合适。 吴翠芬没想到豆豆直接认了,本来要强行争辩的那些话只能咽了回去。干巴巴道:你知道就好! 第19章 来参加乔迁宴,作为客人总要备一份礼吧!豆豆继续道:不知您准备了什么? 还要我给你备礼?一提到钱吴翠芬就控制不住情绪了,你哪里来的脸朝我要钱!你搜刮了娘家的钱补贴夫家,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吴翠芬指着吴轩家的正屋,你看看,这么大一排新屋子,还有里面这一屋子新家具,这要花多少钱!吴轩父母早就没了,他哪里来的钱?还不都是你从娘家拿的。 于家有这么多钱?豆豆反问。 吴翠芬的话被噎了回去,于家的钱都在她手里,她当然知道于家没有这么多钱。但是,于家以前也是阔过的,你手里不定还藏着什么好东西呢! 没了,都给我看病花完了。豆豆道。 于豆豆你骗鬼呢!于大妞跳了出来,你有一块玉佩,我见过! 对,就是玉佩。吴翠芬也道。于豆豆有一块玉佩,从小当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别人想看一下都不行。以前她撺掇过于虎,让他把玉佩卖了盖新房子。于虎说于豆豆他娘临终前交代过,这块玉佩是祖上传下来的,不能卖。 吴翠芬才不信什么祖上传下之类的话,于豆豆他娘落魄成那样,还能有什么厉害的背景不成。肯定是编出来的鬼话,为了把玉佩留给亲儿子。 哼,现在亲儿子还不是也把玉佩卖了。 你肯定是把玉佩卖了吧!吴翠芬不屑地撇了撇嘴,当时让你爹卖了他舍不得,现在还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家。她拉长了音调,别人家大房子住上了,新家具也用上了,可怜我老于家,还住着旧房子,可怜你弟弟,连个媳妇也娶不上。 豆豆都被她的逻辑气笑了,于耀祖娶不上媳妇关他什么事,咱们家穷,娶不上媳妇正常。 于豆豆,你竟敢咒我儿子!吴翠芬怒了。她后半辈子就指望着于耀祖了,于豆豆竟然咒他儿子娶不上媳妇。 豆豆平静道:当时你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吴翠芬愤怒的表情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嘴唇开开合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于大妞这时又跳了出来:你娶不上媳妇是因为你有病,干不了活,谁也不想嫁病秧子。而且于豆豆还长得跟个女孩似的,哪里有人愿意嫁他。 豆豆轻轻勾起唇角:我是长子。原配所出长子娶不上媳妇,却给继母所生的小儿子娶媳妇,这种事做出来是要被全村人戳脊梁骨的。 吴翠芬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再说下去不仅占不到便宜反而被人看了笑话,赶紧转移话题道:扯这些陈年老黄历做什么,你现在不是已经成亲了吗? 而且你玉佩卖了那么多钱,给你弟弟分一些不过分吧!吴翠芬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你弟弟正在相看一个姑娘,对方要三十两银子的聘礼,家里拿不出这么多钱。 盖房子花完了。豆豆干脆利落道。 你别以为我不懂,那玉佩摸上去是温的,据说叫什么暖玉,能卖好几百两银子呢!吴翠芬特意去打听过,那玉佩肯定特别值钱。 一直在旁边吃菜看热闹的大伯母,听到吴翠芬的话瞬间惊了,问道:真有这么多钱? 吴翠芬道:那当然,我找人问过了,他说我手里要是有暖玉,他能给我五百两银子。其实吴翠芬不知道的是,她找的人特意报了低价想骗她。暖玉极其珍贵稀少,最少也要上千两银子,稍大一些雕工精美一些的都要接近万两了。 哗真这么多!大伯母再次惊叹。吴大成作为里正,衙门一个月才给发三两银子。 要不然他们哪来的钱盖房子买家具。吴翠芬很得意她拆穿了于豆豆,并信誓旦旦道:而且,他们手里一定还剩下了很多钱! 大伯母惊疑不定地看着吴轩和豆豆。本来吴轩家盖房子,她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反正没花她家的钱。吴大成也就是帮忙找了几个干活的,作为亲戚这也应当。 但是,如果豆豆真的这么有钱的话,当初为什么还要她家出聘金。 大伯母问吴轩:大侄子,你跟我说实话,你们手里是不是有钱。 吴轩点头。地窖里一大箱金子呢,当然有钱。 好啊,亏得我今天还带着礼来吃乔迁宴。大伯母的嗓音一下子拔高了,你大伯还说,你们盖完新房日子肯定不好过,让我带了两条肉一篮子鸡蛋,还给你们包了红包。结果你们有钱着呢! 大伯母冲进厨房把装鸡蛋的篮子拿出来,刚才做菜用了五个,其余的都还在篮子里。肉她也想拿回来,可惜已经都做成菜了。 大伯母挥舞着手里的篮子,道:既然你们这么有钱,为啥还让你大伯出那五两银子的聘金?我们攒下五两银子也不容易,文韬也就比大侄子你小两个月,也需要攒钱相看媳妇了。 吴轩担忧地看着大伯母手里的篮子,害怕她一不小心,把篮子里的鸡蛋都甩出去。 一听这话,别人还没说什么,吴翠芬先不乐意了。那五两银子可在她手里,要留着给于耀祖娶媳妇的。她道:谁家娶媳妇不给聘金啊,五两银子我们还嫌少呢,当初王秀才可是说了要给二十两! 第13章 我管你们家要多少两!跟我有什么关系!大伯母和吴翠芬对骂:娶媳妇的是吴轩,聘金就该他自己出,凭什么搜刮他大伯的钱。 那是你们自己家的事。吴翠芬道。反正五两银子到了她手里,就是她的了,任何人都不能让她吐出来。 大伯母拿着篮子对准吴轩:大侄子,你说,娶媳妇是不是应该你自己出钱? 吴轩赶紧点头应是。他怕他反应慢一点,大伯母会把手里的鸡蛋扣他头上。 那你什么时候把五两银子还给你大伯?大伯母继续道。 现在吧。吴轩从怀里掏出豆豆给他新绣的宝蓝色云纹锦缎荷包,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大伯母,您帮我转交大伯。他早就想还给大伯了,可惜大伯一直不收。 大伯母没想到吴轩这么爽快,她拿过吴轩手里的银子,用牙咬了一下,嗯,是真的。 哎呦,大侄子真懂事,你大伯和我都没白疼你。大伯母兴高采烈地把银子揣兜里,拎着手里的篮子又往厨房走,你看我,把篮子拿出来这是干什么,人岁数大了脑子就容易迷糊,呵呵呵,大侄子,我把篮子给你放回去哈。 大伯母态度转变之快,让在场其他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唯有吴翠芬最快反应过来。孙桂花从吴轩手里要到钱了!凭什么给孙桂花钱不给她! 吴轩,你这钱可是卖了豆豆的玉佩换来的,豆豆的玉佩是我们老于家的,这钱也应该分我们一半!吴翠芬大声嚷嚷着,作势要去抢吴轩的荷包。 玉佩是我娘的。豆豆抢在吴翠芬之前夺过吴轩的荷包,跟你们于家没有关系。 于豆豆,你别忘了你姓什么!吴翠芬大怒,就算嫁出去了,他于豆豆也是于家的人,他的钱也是于家的钱,必须要留着给耀祖娶媳妇养孩子。她满脸狰狞地扑上去抢豆豆手里的荷包。 被近在咫尺的金钱冲昏了头脑,吴翠芬满眼只看得到荷包,完全没注意到脚边有一个凳子,咣当一下,她的腿磕到凳子上,整个人面朝下栽到了地上。 本要追上去保护豆豆的吴轩,赶紧先把吴翠芬扶了起来。 吴轩家的院子用青石板铺了几条小路。万幸吴翠芬跑了两步,离青石板有些距离,脸砸到的只是普通的泥土地,不然怕是要有个好歹。 不过就算这样,她也很狼狈了,衣服上沾满了土,脸皮都蹭破了。嘴角也磕破了皮,疼得龇牙咧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为了这么一点钱,把自己搞到这种地步,吴轩都觉得吴翠芬有些可怜。 于大妞和于耀祖随后追了过来,于大妞拍开吴轩的手,自己扶着吴翠芬的胳膊。 吴轩收回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要不是看吴翠芬是长辈,又是在他家跌倒的,他还不乐意扶呢! 豆豆递给吴轩一方手帕,道:轩哥,擦手。 吴轩笑着接过揣进怀里,这么干净好看的帕子,他才舍不得用来擦手,他跟豆豆商量道:要不要给他们一些钱?吴翠芬为了要钱都摔成这样了,给她一些打发走了得了。 钱对于现在的吴轩来说,真的就是一个数字而已。刚来到大阑国,还没来得及建立对金银购买力的概念,吴轩就一下子获得了远远超过他生活所需的金钱。他并不介意随手送给别人一些,反正他也用不完。 而且他怕吴翠芬总是来闹,豆豆身体又不好,万一被她冲撞了得不偿失。 豆豆摇头,道:不能给。 可是 你不了解她的为人。吴翠芬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又贪得无厌,给她一次钱不仅不能打发走她,反而会引得她来要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 轩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豆豆道。 第20章 于豆豆你骂谁呢!于大妞搀着她娘还不忘吵架。 于耀祖嘴笨不会帮腔,吭哧吭哧半天只冒出了两句:你骂人!你赔钱! 豆豆还在继续跟吴轩说话,没有理会他们。 大伯母和田婶子看着这形势,怕吴翠芬去外边乱说,污蔑吴轩和豆豆打人,忙上前打圆场,田婶子去扶吴翠芬,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连脚底下有椅子都看不见。把责任全推在了吴翠芬自己身上。 大伯母也道:亲家,你这岁数大了,眼神也不太好使了啊!呦,你瞧瞧这一脸血,咱们快点去三叔那儿,让他老人家给你看看吧! 嘶疼吴翠芬是真的摔疼了。她也挺惜命的,怕自己真的出什么事,对于大妞道:扶,扶着我去三叔嘶三叔家。 哎,这就对了,快去吧!大伯母道。 吴翠芬一瘸一拐地走了。 大伯母看这饭也吃不成了,跟吴轩招呼一声也走了。田婶子也道:文寿还没回来,我去村口瞅瞅。 等院子里只剩下吴轩和豆豆两个人的时候。 豆豆在吴轩面前站好,正色问道:轩哥,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狠心。 吴轩没想到豆豆会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话:我觉得,有一点。 对于外人的警惕防备,吴轩自认做的不比豆豆差。但对于吴翠芬这样毫无威胁的普通人,他并不吝啬于施舍一些怜悯之心,毕竟,给一点钱对他而言,真的只是举手之劳,而且,于家姐弟也真的是豆豆的血亲。 豆豆唇角勾起一个清浅的微笑,拖长了音调轻声道:轩哥觉得我狠心啊,那怎么办呢?以前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听我的。但是现在,我们有了不同的想法。你,会怎么对我呢? 哎吴轩叹了一口气。 豆豆的心慢慢沉了下去,脸上敷衍的假笑快要维持不住了。 还能怎么办,都听你的呗!吴轩认命道。语气中满是无奈,但又带着一丝宠溺与纵容。 豆豆嘴角完美的弧度在脸上僵硬了一瞬,随即不受控制的开始疯狂上扬,变成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他一个飞扑挂在吴轩身上,搂着吴轩的脖子使劲摇晃:轩哥,轩哥,啊啊啊啊啊你为什么这么好!为什么这么好! 吴轩拿手臂托住他的腰,以防他不小心掉下来。 轩哥,轩哥,轩哥是最好的!豆豆攀在吴轩身上继续疯狂摇晃。 吴轩哭笑不得地拢住他的身子,任他晃。真是的,刚才还一脸假笑委屈巴巴,现在又乐的跟个孩子似的。 轩哥,我也会对你非常非常好的。豆豆晃累了,把头埋在吴轩的颈弯处,闷声道。 好好好,都好都好。吴轩一迭声应道。 两人腻腻歪歪了一阵子,就开始收拾桌上的剩饭菜。 因为不速之客的到来,饭菜大多都没怎么动。现在天气凉了,东西放一晚上都不会坏,热一热还能继续吃。 吴轩装了两份,准备一份给大伯送去,另一份给吴文寿送去。至于剩下的,留着当他们俩的晚饭。 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门外也响起了田婶子和吴文寿说话的声音。吴轩大声道:文寿,放好牛车就过来,给你留了饭。 好嘞!吴文寿应道。 吴轩把给大伯的那份饭菜,装进大伯母拿来的篮子里,道:豆豆,我去趟大伯家。 豆豆笑眯眯地看着他,声音甜甜的:等你回来! 吴轩回来的时候,刚好吴文寿也卸好了车从家里出来。 吴轩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不是说去杨家村吗?杨家村离得并不远,而且田婶子的娘家就在杨家村,吴文寿是惯去的。 哎,一言难尽呐!吴文寿不知道该怎么说。原本他以为杨员外要办宴席,才让他临时送豆腐过去。谁知竟然是杨员外的女儿杨婉儿叫他过去的。趁他搬豆腐的时候,还找人把他堵在了厨房。 看他一脸烦恼的样子,吴轩拍拍他的肩膀,道:先去吃饭吧,有什么事吃饱了再说。 诶,还是轩哥惦记我,记得给我留饭。吴文寿笑道。 刚说完,就见豆豆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吴文寿赶紧改口:大堂哥,我大堂哥惦记我。豆豆也太霸道了,只许他一个人叫轩哥,别人谁叫就瞪谁。 吴文寿中午走得急,饭都没吃一口,现在饿得不行,一口气干掉了四个大饼两盘子菜。这才道:以后杨员外的生意我不接了。 他们家仗势欺人了?吴轩担忧道。那个杨员外,虽然没考上秀才,只是个老童生,但在村子里也是比较有名望的。 没有没有。吴文寿摆摆手,杨员外虽然为人傲慢了一些,但也没有欺辱过他。大堂哥放心,我没有吃亏,是其他的原因。杨婉儿再如何不是,毕竟是女孩子家,吴文寿不想说出来坏了她的名声。 听出吴文寿不愿意细谈,吴轩也就不再问了。反正吴文寿这么壮实一大小伙子,也不会任人欺负。 吴文寿没想到的是,他不愿意说出来坏了杨婉儿的名声。人家杨婉儿却丝毫不在意,第二天直接托人上门说亲来了。 杨家找的媒人是田婶子的娘家嫂子,名叫孟红珍。 孟红珍过来的时候,吴轩正一边读着《秦史(上)》,一边监督驴子拉磨。等石磨里的豆浆流满了一桶,他负责换上一个新桶。 《新修史记》这套书,吴轩是倒着看的,等他一连看完了四个听都没听过的朝代之后,终于看到了熟悉的秦朝。 秦王政登基以前的历史,和他所知的历史一模一样。开始出现变化,是秦王登基为帝以后,并没有自称始皇帝,而是像后世其他朝代一样,给自己取了一个年号太昭。 太昭元年,秦皇继位,废分封,立郡县。 太昭二年,书同文,车同轨。 这些政策都和吴轩记忆里秦始皇颁布的一样,区别是,这位秦皇在执行政令的时候,手段明显比始皇帝温和了许多。 而他在位的时间,也比始皇帝长了许多。 孟红珍打眼一看吴轩,还以为是吴文寿,调侃道:文寿怎么看起书来了?今天不去县城送货吗? 吴轩被人打断,下意识先看了一眼旁边盛豆浆的木桶,发现桶还没满,悄悄松了一口气,看向来人。 孟红珍这才发现认错了人,她迟疑道:你是 我是吴轩,你来找田婶子的吧,她在厨房。吴轩道。 吴轩?孟红珍想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道:哦,你是隔壁的那个傻那个,那个孟红珍那个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圆,只好道:你先忙着,我去厨房。 吴轩并没有计较她的口误,点了点头,继续看书。 太昭三十一年,秦皇崩,追尊秦-太-祖,谥武。史称秦武帝。 后,太子扶苏继位,采用休养生息之法,轻徭薄税 孟红珍进了厨房,扬起笑脸高声道:小姑,我给你报喜来啦! 正在点豆腐的田婶子手一抖,卤水放多了。所幸卤水分三次点,这才是第二次。她小心地放好手里的木勺,这才转过头道:大嫂,这不年不节的,你怎么过来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孟红珍掀开篮子上的粗布,道:家里的母鸡新下的蛋,拿来给你补补身子。 大嫂费心了。田婶子拿专用的长筷子搅拌锅里的豆浆,乳白色的豆浆渐渐变得清澈,锅里也开始凝结出块状的豆花。要是二嫂说来看她,她是信的。但大嫂这种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怎么可能专程给她送鸡蛋。 小姑,我有大喜事要跟你说。孟红珍凑过来拽她的手臂。 大嫂,你稍等一下,我还要再点一次卤。 都这时候了,还点什么卤。孟红珍拔高了音量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你家文寿的亲事有着落啦! 文寿的亲事?田婶子这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是啊,我跟你说,杨秉兼杨员外看上你家文寿了,托我来透个口风。让你们找个媒人赶紧去提亲。孟红珍一副你家占了大便宜的语气。 田婶子正要细问,就听外面传来说话声。吴文寿从县城回来了,正在卸车。 哎呦,咱家文寿回来了。孟红珍比田婶子这个亲娘还激动,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趁没人打扰,田婶子麻利地点好第三次卤,搅拌均匀,才盖上锅盖出了厨房。 院子里,孟红珍正拽着吴文寿的胳膊,兴奋地说他的亲事。说杨员外多么多么看重他,杨家的女儿多么多么漂亮。吴文寿一脸尴尬想抽回手臂,却被孟红珍拽的死死的。 吴轩书也不看了,饶有兴致地在一旁听八卦。 第21章 文寿,还不帮你堂哥把东西搬过去。田婶子道。 哎,娘,我马上去。吴文寿应道。他使劲往外挣脱手臂,大舅母,我娘让我搬箱子,您先放开我吧。 你这孩子,跟大舅母还害什么羞,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嘴里这么说着,孟红珍还是放开了吴文寿。 吴文寿逃也似的飞奔到吴轩旁边,大堂哥,我们去你家。 两人力气都大,一人扛着两个箱子就去了隔壁。 孟红珍夸道:文寿这孩子长得真壮实,个子高,力气也大,怪不得杨家能相中他。我跟你说,跟杨员外家结亲,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亲事。 田婶子问道:他家托你来说亲的? 是呀。孟红珍一副你占了大便宜的样子,这么好的亲事,我一听就恨不得直接替你答应了。 田婶子暗暗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她也是杨家村人,杨员外家什么情况她还不了解? 第14章 杨秉兼自从中了童生,就自以为是读书人了,整日里在村子里摆谱装腔作势。动辄邀请好友举行宴会畅谈诗文,外表看来很是风光。 但其实他一直在吃祖上的老本,靠着田里的租子过活。偶尔不够花用了,还会卖上一两亩地。 不过,杨员外的女儿她倒是没有见过。 田婶子问道:杨家姑娘品行如何? 杨员外的女儿,品行自然是极好的。孟红珍赞道:杨家姑娘闺名婉儿。那叫一个知书达礼,秀外慧中。看着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和一般的村里姑娘可不一样。 夸完杨婉儿还不够,孟红珍继续道:杨婉儿还有一个哥哥,叫杨修竹,今年已经考过了童生。本来秀才也能考过的,可惜院试开始前一天突然得了风寒 哎,虽然今年的院试没过,但明年是科考之年还有一场院试,他很可能一鼓作气考过院试成了秀才。明年还是那个叫什么,哦,科举顺年。明年的秀才后年直接就能考举人,转过年又能考进士。你想着啊,要是这么一路考过去,三年就能金榜题名啦! 孟红珍激动地直拍大腿:你想想,有了进士老爷做亲戚,说出去多么体面。你家能迎来这样一个儿媳妇,那真真是祖上烧高香。 田婶子并没有被孟红珍这些天花乱坠的夸赞之词冲昏头脑。进士哪是那么好考的,她这辈子都没见过一个活的进士老爷。别说进士了,就说秀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杨员外考了一辈子,不还是个老童生。 那杨修竹,谁知道他明年考不考得上? 当然了,就算人家考不上秀才,那也是童生老爷,是受人敬重的读书人。所以田婶子没敢说什么挑剔的话,而是道:不谈别人了,你再跟我说说杨家姑娘吧,女红怎么样,身子是否强健? 人家是会读书的才女,要什么身子强健!孟红珍满脸不可思议:你还想让杨家小姐帮你磨豆腐不成? 为啥不成?田婶子反问,我家就是卖豆腐的,以后娶来的儿媳妇自然要和我一起做豆腐。 孟红珍更觉得田婶子觉得不可思议了。她道:杨家姑娘是村子里有名的才女,人家的手是用来写字作画的,哪能干这些粗活。 既然她是才女,父兄又都是读书人,那为啥不嫁读书人,反而要嫁我家?田婶子问道。 自然是因为相中了咱们文寿。孟红珍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继续劝说:小姑,这么好的条件你还在犹豫什么,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人家要是看得上我家那两个小子,我早乐呵呵地答应了。 田婶子略微思索了一下,还是道:我觉得不太合适,文寿找个普通女孩子就好。 有些事看起来像天上掉馅饼,但保不齐是脚下踩陷阱。 孟红珍不敢相信田婶子竟然拒绝了,她道:你怎么想的?杨家姑娘那么优秀的不要,非要给自己儿子找个不好的!你是文寿的亲娘,不是后娘! 正因为是亲娘,她才要考虑得全面一些。田婶子道:高门嫁女,低门娶媳,老话总不会错的。 她不指望吴文寿有多大成就,也不指望吴文寿娶多好的媳妇。她只有这一个儿子,只希望儿子平平安安过完这一辈子,万事不求最好,只求稳妥。 而且,吴大田这一支数代单传子嗣不丰。比起娶一个会读书的媳妇,她更想给吴文寿娶一个身体壮实的媳妇,多生几个孩子。 当然田婶子也不能直接说看不上杨家姑娘,她委婉道:人家姑娘那么好,我们文寿高攀不起。 孟红珍没听出来田婶子的意思,还以为她是因为自卑才拒绝,道:小姑,你这样想就狭隘了。杨员外既然托了我来,肯定是对你家满意的。 田婶子没接话。 孟红珍看田婶子态度坚决,只好退了一步,道:这样吧,你也别直接一口回绝。你先找大田和文寿他们爷俩商量商量,看他们是怎么个意思。而且现在不是前朝了,成亲要签婚书的。孩子们的意见也很重要。 田婶子点点头:行,刚好今天晚上大田回来,我跟他商量商量。说完她站起身来往厨房走,大嫂,锅里的豆腐差不多了,我给你盛碗豆花。你吃甜的还是咸的? 不用麻烦。孟红珍也紧跟着站起身来,你去忙吧,我先回了。 田婶子也没有留客,只是充满歉意道:下午的豆腐有人定好了的,得早点给人送过去。下次再留大嫂你吃饭。 孟红珍道:行,那我明天再过来。 晚上吴大田回来,田婶子把事情一五一十跟他说了,问道:你怎么看? 那杨家看上咱们家什么了?吴大田疑惑。 田婶子道: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或许,是看你在城里开铺子? 我那铺子是租的,又赚不到多少钱。吴大田道。他那铺子看着生意不错,但卖豆腐利润微薄,也就是赚个辛苦钱。其中大部分钱还交了租金。 可能别人不知道,以为那铺子是你的。田婶子猜测。 吴大田挠挠头,道:不会吧! 两人没想到的是,田婶子确实猜中了一部分原因。 最初听杨婉儿说看上了吴文寿的时候,杨员外是不同意的。但是杨婉儿说吴文寿家在县城有铺子,而且他是家里的独子,以后铺子肯定是他的。杨员外这才勉强同意了。 当然他之所以同意,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被杨婉儿缠的没办法了。这个女儿从小就骄纵任性,想做什么必须要做到。 杨员外一想到昨天的事情就来气。 昨天上午他去朋友家赴宴,酒足饭饱后刚到家,就听说吴文寿来送豆腐,被杨婉儿堵在了厨房。 他赶紧过去把吴文寿放了出来。 杨婉儿还跟他哭诉,说是看上了吴文寿一定要嫁。杨员外被她气了个半死,问她看上了吴文寿哪里。 杨婉儿竟然道:我就喜欢这样体格健壮,高大威武的男子,我才不要嫁像哥哥一样的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 杨婉儿常常看一些风月话本,知道男子要威猛一些为好。偏偏她爹只给她相看一些读书人,都像她哥哥杨修竹一样瘦瘦弱弱的,她才看不上。 所以她以杨员外的名义叫了吴文寿过来,打算告诉他,她看上他了,让他赶紧来提亲。 结果刚说了几句话培养感情,还没进入正题,杨员外就回来了。 杨员外觉得杨婉儿简直不可理喻。但他只有一双儿女,对两个孩子都比较宠溺,尤其对这个喜欢撒娇卖乖的女儿,他更是非常溺爱。 既然女儿这么想嫁,那个吴文寿家境也算殷实,杨员外就勉强同意了,让他媳妇刘氏找了个人,去男方家里探探口风。 这才有了孟红珍去吴家村这一趟。 但是,等孟红珍从吴家村回来,到杨员外家汇报情况的时候,杨家人一下子气炸了。 杨员外嘭的一下子摔了手里的茶碗。 刘氏也怒气冲冲道:他家竟然还要再考虑?一般说亲的时候,大家顾忌面子不会把话说死,表达都比较委婉,所以再考虑的意思就是不乐意。 孟红珍赶紧补救:我那小姑,一家都是泥腿子,她是怕高攀不起您家的姑娘。 听了这话,杨家人才觉得舒心了一点。刘氏道:你告诉吴家,我们不介意他家的出身,只要好好待婉儿,一切好说。 我已经说了,让她和家里人再商量商量,我明天再过去一趟,帮您问问结果。孟红珍态度殷勤。杨家许了她五十文钱的红包,她自然希望事情早点办成,红包早点到手。 孟红珍走了后,刘氏喃喃道:我这眼皮子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杨员外难得地没有斥责她无知妇人,附和道:我也觉得不太好。而且,吴文寿这个名字我总看着有点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类似的。 吴文寿经常来村里卖豆腐,你听过他的名字很正常。刘氏道。 没有,村里人都喊他卖豆腐的,我这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大名。杨员外反驳。 吴家村九成的人都姓吴,你见过别的类似的名字也正常。刘氏继续道。 杨员外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起来,索性不想了,道:或许吧! 第22章 吴大田家。 一大早,吴大田两口子就起来做豆腐了。 昨天睡得太晚,今天两人看起来都不大精神。田婶子负责点卤,吴大田闭着眼睛搅拌锅里的豆浆。 搅着搅着,吴大田手里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咣当一声,长筷子磕到锅沿脱手而出,掉进了锅里。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田婶子嗔道,赶紧拿弯勺把筷子捞了出来。 吴大田接过筷子,舀了一瓢水冲洗,解释道:昨天的事情我想了一宿,缺了觉。他就吴文寿这一个宝贝儿子,自然对他的亲事万分看重。 有什么好想的,直接不同意就行了。咱们家也没想着攀高枝,找个普通的村里姑娘就成。田婶子很看得开。又不是说不上媳妇了,至于在一个女孩身上纠结半天嘛! 咱要不要问问文寿的意见?吴大田道。 田婶子点头:我昨天想着,先跟你商量。等咱们俩商量好了,再去问文寿。 娘,问我什么啊?吴文寿的大嗓门从门外传过来,随即又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天冷了,不准再用凉水洗脸田婶子边喊着边冲了出去。但吴文寿已经洗好了,正嘿嘿嘿冲着她傻笑。 田婶子把手里的布巾扔他脸上,吴文寿接过来胡乱抹了抹,道:娘,你刚才说问我什么? 田婶子道:昨天你大舅母过来,说的那个杨家姑娘,你 她话还没说完,吴文寿立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我不同意,我不要和杨家姑娘说亲。 虽然昨天已经看出来儿子不乐意了,但田婶子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强烈,奇怪道:为什么? 吴文寿有些难以启齿。他不想背后说人家姑娘的坏话,但是他又怕不说,他娘万一真帮他定了亲事。吴文寿纠结了半天,还是结结巴巴道:那天送豆腐,是杨家姑娘诓我去的,她还把我堵在了厨房里面,跟我说 说什么?田婶子急切地问道。 那些话吴文寿实在说不出口,只好道:而且,我还听说,她以前也这样堵过别的男子。他含含糊糊地快速说完这些后,又大声道:反正我就是不同意,您一定要帮我拒绝! 虽然吴文寿说的含糊,但田婶子还是大致听懂了。她哼了一声,怪不得孟红珍不肯仔细说杨婉儿的情况,只笼统地夸了一句杨员外的女儿品行一定很好。 这就是所谓的品行好! 本来她还想着如果姑娘真的好,他们只因为家世就拒绝了显得不太厚道。现在,哼,还纠结什么,直接拒绝。 做好了两板豆腐,吴大田和吴文寿就驾着牛车,去了县城铺子。 田婶子把驴子套在石磨上,开始磨豆浆,准备做下午的那锅豆腐。刚磨了一会儿,听到了大门被推开的吱呀声,田婶子还以为是吴轩,调侃道:是不是又捣乱,被豆豆赶出来了? 豆豆近些日子准备给吴轩做冬日的厚衣裳,想设计一些新鲜的纹饰图样,但自己画了好几种都不太满意。 偏偏这个时候,吴轩总是往他身边凑,问这问那,最初豆豆还会耐心给他讲解,后来发现吴轩纯粹是无聊来逗他,就开始赶人了。吴轩晃悠到院子里无事可干,就经常到田婶子这儿帮着干些活儿。 小姑,我来给你报喜的,怎么能是捣乱呢?孟红珍笑呵呵地进来了。 呦,原来是大嫂。早饭吃了没,我给你煮碗豆花?田婶子拍了拍手,起身往厨房走。 孟红珍上前一把拉住田婶子,道:不用忙活了,咱们先说正事。她亲热地拍了拍田婶子的手,道:昨天我跟你说的,杨员外家的亲事,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 田婶子也状似亲热地拍回去,满脸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和大田商量了,他也觉得不太合适。 孟红珍一下子急了:你们两口子怎么想的 让大嫂你白跑了两趟,真是对不住,待会儿我给你装几块豆腐带回去吧,刚做好的,还热乎着呢!田婶子不想听她再说,直接转移了话题。 孟红珍道:你们再好好想想,杨员外 哎呀,大嫂,你也别光操心我们家文寿了。你们家那两个小子呢,有合适的姑娘了吗?田婶子又打断了她。 孟红珍看田婶子心意已决,只好道:那我回了杨员外家,你以后可别后悔。 田婶子麻利地起身,边走边道:来,大嫂,我给你装豆腐。 孟红珍拿了一篮子豆腐,又和田婶子随意说了几句闲话,就告辞了。 看来,那五十文钱的红包,她是拿不到了。 孟红珍回到杨家村,还没想好怎么去杨家说,杨婉儿就找上了门。 杨婉儿兴冲冲地跑进孟红珍家屋子,道:珍婶子,吴文寿什么时候来提亲啊? 孟红珍摆了摆手道:嗐,别提了!那一家子不识好歹的,竟然拒了这么好的亲事。 杨婉儿吃了一惊:什么,他拒绝了我?我都不嫌弃他大字不识几个,他竟然敢拒绝我?杨婉儿确实看不上那些瘦瘦弱弱的书生,喜欢威武强壮的男子,但杨员外从小对她的教育,让她对不会读书的普通人同样充满了鄙视。 在她看来,她能看得上吴文寿,是吴文寿祖上烧高香了,吴家就该感恩戴德八抬大轿来迎娶她。 结果,吴文寿竟敢拒绝她! 孟红珍连忙劝道:婉儿,你别生气,是他家自知高攀不上,这才拒了的。你以后有别的看得上的,来找婶子,婶子再帮你去说。 第15章 杨婉儿这时候怎么听得进去劝,她只知道她被吴文寿拒绝了,她竟然被一个卖豆腐的给拒绝了! 杨婉儿一气之下跑了出去,她一定要找吴文寿讨个说法。 孟红珍以为杨婉儿觉得丢面子,跑回家了,也没有多想。杨婉儿直接回家跟杨员外说了也好,省的她再跑一趟。 但杨婉儿哪里是那种跑回家哭的人,她满肚子怒气,一定要撒出去才痛快。 她跑到村子外边,搭了一辆去县城的牛车。吴家村在杨家村北边,去县城的牛车会从吴家村路过,有时也会顺路搭几个客人。 杨婉儿在吴家村下了车,找村口大树底下纳鞋底的几个老太太打听吴文寿家。 因为吴文寿经常赶车去各村卖豆腐,所以常有人找到吴家村来订整板的豆腐,一般是家里娶媳妇或者办其他宴席的。杨婉儿一问,大家就以为她也是来订豆腐的。虽然有些奇怪她一个年轻姑娘为什么自己过来,但也很热情地给她指了路。 吴文寿家的位置挺好找的。走了一会儿,杨婉儿就看到了村里人说的红布幡子,上面写着豆腐二字。 到了吴文寿家门口,杨婉儿并没有上前敲门,而是打算在门口堵吴文寿。她找人打听过,知道吴文寿每天上午都要去县城送豆腐,现在差不多快回来了。 等她待会儿把吴文寿抓一个正着。当面问他为什么不识好歹,竟敢拒绝她。 杨婉儿站在吴文寿家大门外,目带挑剔地上下打量。这房子看起来有些年月了,只有大门用青砖垒的,墙都是土坯墙,雨水冲刷留下的印记更显斑驳破旧。和旁边那家崭新的青砖瓦房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杨婉儿的目光不由被旁边的新房子吸引过去了。 她爹杨员外虽说是童生,但并没有什么正经营生,田地的租子只堪堪够家里花销,她家的房子从她出生起就没有修葺过了,她一直都想住这样的新房子。 这家新房盖得真气派。外墙全用的青砖,上边还用砖砌出了花纹,顶上装饰了瓦片。乍一看跟城里的大宅似的。 大门也非常厚重结实,虽没有刷红漆,但上面的铆钉排列地很有美感,看起来仿佛是字? 杨婉儿往那边挪了两步,正打算细看,却不防吱呀一声,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位手执书卷,身穿月白色书生长衫的男子,他身材高大,面容俊朗,嘴角还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杨婉儿一下子看呆了。这,这不就是,她幻想中的如意郎君吗?既高大威武,又文质彬彬。 吴轩一推开门,就被门外的不速之客吓了一跳。他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门口?这一个多月,吴轩已经把本家的亲戚认得差不多了,眼前这个女孩他确定没见过。 听到吴轩的声音,杨婉儿这才回过神来。她羞红了一张脸蛋,娇滴滴道:杨氏女,闺名婉儿。 你找谁?吴轩回身关好大门,不能让不速之客打扰到豆豆。 我,我杨婉儿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要是说来找吴文寿的,这位公子会不会不开心。 见对方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话,吴轩抬脚往田婶子家走。豆豆说了,让他穿这身衣服去找田婶子,让田婶子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第23章 公子,请等一下。杨婉儿追了上来。 她紧跟着追了两步,发现吴轩只是去隔壁之后,脚步就慢了下来。她和这位公子的初遇就像话本上一样唯美浪漫,所以她要矜持一些,不能表现地太急切了。 吴轩手放在田婶子家大门上,停下了脚步。倒不是因为杨婉儿的话,而是他听到,吴文寿回来了。 下一秒,一辆牛车熟门熟路地拐了进来,吴文寿翘着二郎腿,正美滋滋地啃着手里的大肉包子。抬眼一看,眼前的场景惊得他肉包子都拿不住了。 你,大堂哥,你们肉包子啪叽掉在了衣服上,吴文寿用手指着吴轩和杨婉儿,话都不会说了。 牛车上东西挺多的,吴轩本想上前接应一下。但看看吴文寿身上那油腻腻的肉包子,再看看自己崭新的衣服,吴轩觉得他还是口头招呼一下为好。 文寿,回来啦!待会儿我帮你卸车! 大堂哥,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吴文寿不敢正眼看杨婉儿。早上刚商量好了要拒绝人家,中午人家就找上门来了,实在太尴尬了。 吴轩道:我来找田婶子。至于这位姑娘,我就不知道了。你认识? 嗯,那个,杨姑娘吴文寿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捡起身上的半个肉包子,低头拍打前襟沾上的肉馅。 杨婉儿看吴文寿那个脏兮兮的样子,再看一旁玉树临风气质卓然的吴轩,深深觉得自己前几天一定是瞎了眼。就算再讨厌父亲给他相看的那些文弱书生,也不该看上吴文寿这种泥腿子。 田婶子在院子里听到了牛车的声音,出来给吴文寿开门。 门一打开,首先看到了吴轩的新衣服,眼睛一下子移不开了:哎呦呦,好料子就是不一样,这是打南边运来的丝绸吧,啧啧啧,真鲜亮。 田婶子想上手摸摸,但又想到自己没洗手,只好先过个眼瘾,边看边道:衣角上绣的是竹子吗?豆豆自己画的图样? 吴轩点头:豆豆说过来让您看一下,还要不要再改。 田婶子豪迈地一摆手:这么好看,改什么改?不用改了! 好,我回去告诉豆豆。吴轩也赞同。豆豆近些日子一直闷在屋子里画图样做衣服,都好几天没有习字背书了。 看够了衣服,田婶子这才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吴轩,道:吴轩你穿这一身,倒真像个书生了。 吴轩哈哈笑道:放心,再像书生,帮您扛几袋豆子还是没问题的! 两人站在门口聊得挺开心,吴文寿这个亲儿子不乐意了,大声道:娘,你儿子回来啦! 听见了,我在院子里就听见牛叫了。田婶子同样大声吼了回去,她上前把两扇大门都敞开,以便牛车进来。 大门敞开,田婶子这才看到门口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姑娘,她问道:这位姑娘是? 杨婉儿羞答答地看了一眼吴轩,捂着脸跑了。她已经记住了吴轩的名字,等回家就告诉杨员外,她愿意嫁读书人了。吴文寿拒婚就拒吧,她还看不上这个泥腿子呢。她要嫁给吴轩。 田婶子一脸不明所以,这姑娘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又跑了? 娘,咱们进去说。吴文寿赶着牛车进了院子,关好门,才说了杨婉儿的身份。 田婶子惊讶:这就是你大舅母说的杨家小姐?她怎么跑咱家来了? 我也不清楚。吴文寿猜测,或许是知道咱们拒绝了,上门来要个说法。他经常在各村子转悠,少不得听到一些八卦。比如杨家姑娘骄纵蛮横,年初有位公子去她家提亲,她直言嫌弃对方个子矮小,让在场的一众人都下不来台。 杨婉儿能做出这种不给人脸面的事情,那听到他家拒绝以后,直接找上门来也有可能。 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吵闹,而是状若羞涩地走人了。 吴文寿被杨婉儿的迷惑行为搞得一头雾水。其他两人都是第一次见杨婉儿,自然更搞不明白了。 田婶子摆摆手,道:不管这些了。锅里刚煮好的豆花,我给你们盛。说完扭头进了厨房。 吴轩道:不忙了,豆豆已经做好午饭了。我回去吃。 当给你们加个菜。田婶子从厨房捧着一大碗豆花出来,塞给吴轩。这几天,她从豆豆那里拿了不少做刺绣的花样子,那大牡丹,画的跟真的似的。她不能白占便宜,总得回报一二。 好。吴轩也知道田婶子的性格,接过大碗道,等吃完了我再把碗送回来。 吴轩家盖好新房子以后,终于有了宽敞的正厅。 两人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挤在厨房头抵着头吃同一碗饭了。 正厅里本来摆了气派的大方桌,并四把配套的椅子。吴轩和豆豆只用这套桌椅吃了一天饭,第二天就默契地把它们挪到了角落。 现在屋子中间摆的是平时吃饭用的小圆桌,两边各放了一个小板凳。 今天刚好逢十,村口有集市。豆豆买了半扇肋排,炖了一大锅萝卜排骨汤。 轩哥,地窖里的白菜萝卜快吃完了。咱们得买一些屯起来。本来后院种的萝卜白菜够 他们吃一个冬天了。但是前些日子盖房子要管饭,十几个壮劳力,把地窖里的菜吃了一大半。 然后轩哥这个食物消耗大户,很快又消耗完了剩下的一小半。 吴轩点头,把大汤盆放在桌子中间,待会儿我去村口问一下。家家都种的菜,两文钱就能买来一大筐。 豆豆把豆腐脑分成两份,各装了一个碗。心里暗暗有些遗憾,以前缺少碗筷的时候,他们都是用同一个勺子吃同一碗饭的。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两人一边吃着午饭,一边聊一些家常。聊着聊着,吴轩突然想起了前天晚上给豆豆布置的作业。 《礼记》射义篇,背完了吗?吴轩问道。 豆豆刚吃的一口豆腐脑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吴轩怕豆豆紧张,先给他提示了一句:古者诸侯之射也 豆豆挑起眼皮悄悄瞟了吴轩一眼,看到吴轩鼓励的目光,缓缓接道:古者诸侯之射也,必先行燕礼 吴轩满意地点点头,夹起一根带软骨的小排扔进嘴里,咔嚓咬断。 豆豆听到这声音身子一抖,磕磕巴巴道:行,行燕礼呃 吴轩嘎吱嘎吱嚼着嘴里的排骨。半晌,见豆豆实在想不起来下一句。只好再提示:卿大夫士之射也 豆豆赶紧道:卿大夫士之射也,必先行 必先行三个字是机智的豆豆根据上一句编的,但后面具体行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豆豆仿佛听到了吴轩磨牙的声音。 必先行乡饮酒之礼!吴轩的声音隐隐露出危险的气息。 卿大夫士之射也,必先行乡饮酒之礼。豆豆快速重复了一遍,然后弱弱地抬头观察吴轩的脸色。呜呜,轩哥每次考教学问的时候都好可怕。 再下一句。吴轩面无表情道。 豆豆低下头,小声道:我不会。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研究新的花样图样,还给吴轩做了两件新衣服,已经好些天没看过书了。 而且,就算是看书,他也只喜欢看《大阑风土志》这类讲故事的书。他不想背枯燥的《礼记》。 吴轩放下筷子,语重心长道:豆豆,明年初我们要去考县试。四书五经这些基础的背诵你必须掌握。 豆豆像垂耳兔一样乖乖点头:哦。 小时候在吴家村的学堂,他倒是学过四书,但过了这些年,基本都还给夫子了。至于五经,他更是压根一本都没学过。轩哥让他半个月背完《礼记》,真的好困难。 看豆豆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吴轩也有些无奈。他不明白豆豆为什么那么排斥背书,明明画起衣裳图样的时候,很有激情的啊! 他也不想逼豆豆做不喜欢的事情,但既然生活在这个时代,就应该遵从这个时代的规则,尽量让自己生存地更好一些。考科举是最轻松也是最便捷的一条路。 吴轩道:待会儿吃完饭,我再带你一起诵读。 豆豆惊恐抬头。又要诵读一下午? 吴轩解释道:只读射义一篇。 哦。豆豆乖巧点头。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读一篇。 读完再抄写三遍,我陪你一起抄。吴轩补充道。 豆豆刚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脸上的委屈几乎要化为实质了。还,还要写字?他那一笔字,就,就不要在轩哥面前献丑了吧。 吴轩本想摆出一副严肃面孔的,但豆豆委屈巴巴的小表情实在让人很有负罪感。他的声音不自觉又放柔了一些,哄道:豆豆真乖,喏,奖励你一块萝卜。 豆豆抬头,大大的眼睛盯着他手里的筷子,小嘴噘的几乎能挂一瓶酱油了。 吴轩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张嘴 一丝丝红晕爬上豆豆的脸颊。 不张嘴,那我喂你?吴轩提议。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篇文《陛下的两个男宠搞一起了》,戳进作者专栏即可收藏,求收藏O(cap;_cap;)O~ 陛下新收了一位凌风公子,直接赐住栖梧殿。 陛下对凌风公子宠爱有加, 每天下了朝便过去。 凌风公子和桐钰公子志趣相投,相见恨晚, 两人日日一起抚琴观舞, 一起赏花游园, 一起夜不归宿, 一起抵足而眠。 啪!陛下气得砸碎了手中的镇纸。 第24章 (倒V开始) 豆豆的脸刷一下全红了。 喂?怎么喂?豆豆想起了他曾经喂轩哥吃饼子那次。 吴轩显然也想到了, 笑容带上了一丝暧昧。他把萝卜放进自己嘴里,拿牙齿咬住一半, 朝豆豆慢慢靠近。 两人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豆豆的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轩哥,他, 他要做什么。 豆豆,张嘴。因为牙齿咬着东西, 吴轩声音有些含糊。说话间,有温热的呼吸扑在豆豆脸上。 随即, 一块硬硬的东西抵在了豆豆唇边。 是萝卜。 豆豆条件反射张嘴咬住, 咔嚓萝卜一分为二,一人一半。 喂食成功,吴轩满意撤退。 豆豆呆呆地咬着嘴里的半块萝卜, 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吴轩嘎吱嘎吱把剩下的半块萝卜嚼了。他心道, 豆豆的身体果然比以前好了很多, 虽然还达不到正常人的水平,但稍稍心绪激荡一下, 已经没有晕倒的风险了。 第16章 嚼完了萝卜,见豆豆依旧呆呆地定在那里,吴轩关切道:豆豆, 你怎么不吃? 豆豆这才回过神来,又羞又气:轩哥,你是故意的!轩哥故意在逗他! 吴轩笑得一脸纯良无害:要不要再喂一块? 不要!豆豆两颊鼓鼓, 咬牙切齿地用力嚼嘴里的萝卜,仿佛这块萝卜是吴轩本人。 吴轩和豆豆吃完午饭,开始了习字背书的美好午后时光。 而同一时间,杨员外家。 啪杨员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你再说一遍! 杨婉儿可不怕她爹,扬起头大声重复了一遍:我不要嫁吴文寿了,我要嫁他堂哥吴轩! 你!杨员外指着杨婉儿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丫头!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前天杨婉儿围堵吴文寿的事情,杨员外已经很生气了。但出于对女儿的疼爱,他愣是压下了怒火没舍得责罚,还答应了去吴家提亲。结果呢?昨天刚去提的亲,今天突然又看上别人了! 杨婉儿大声吼道:我不管,我不要嫁吴文寿那个泥腿子了。况且是他先拒绝的我,我没错! 刘氏本在一旁拉架,听到这话,赶紧问道:他家拒绝了? 杨婉儿这才想起来她是在孟红珍那里听到的消息,她爹娘还不知道。她道:今天早上我去了珍婶子家,珍婶子说吴家已经拒绝了,我气不过,这才去了吴家村理论 你这丫头,又私自跑去别人家里!杨员外斥道。 幸亏我去了,不然怎么遇到我的真命天子!杨婉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她得意道:他家房子是崭新的青砖瓦房,特别气派。他身上穿的是丝绸长衫,一看就是很贵重的料子。而且他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定是位勤学不辍的学子。 杨员外冷哼一声:要真是学子,怎么不在县城的书院读书,反而窝在家中。 兴许是书院休沐了。杨婉儿脑子转得很快,立马找好了理由。 可惜杨员外一句话就拆了她的台,致远书院月底才休沐。 刘氏也道:今天二十,还有八天你哥哥才从书院回来。杨修竹在县城的致远书院读书,每个月只回来一次。刘氏心疼儿子,对休沐的日子记得特别牢,每次都提前备好一大桌饭菜。 那兴许是别的书院呢?杨婉儿反驳。 在定山县城,普通学子可去的书院,只有致远书院一个。杨员外道,除了它,另一所书院就是官办的县学了,但县学只招收有秀才功名的学子。 杨员外气的又拍了一巴掌桌子,道:你爹我都这把年纪了,依然是个童生,连县学的门都没迈进去过!你说的那个吴轩,他还能是个秀才不成! 为什么不成。杨婉儿嘀咕道。但声音比刚才小了很多,显然她也知道,吴轩不可能是秀才。 这十里八村的秀才,你爹我哪个不认识?别是秀才了,就算是童生,我也都见过!杨员外每天出去吃席喝酒,附近有功名的人他都接触过。他笃定道:没有一个姓吴的。 不过刚说完,杨员外突然恍惚了一下。他依稀记得,以前仿佛是有一个姓吴的,和他同年中的童生。 杨婉儿被亲爹拆台打脸,又反驳不过,气得直跺脚,她胡搅蛮缠道:你们偏心哥哥,你们不关心我的婚姻大事! 刘氏见杨员外没说话,赶紧上前安抚女儿,她道:婉儿,不是爹娘不疼你。只是,你刚和吴文寿说了亲,马上又去和对方堂哥说亲。这,说出去实在不好听啊。 有什么不好听的,珍婶子只是去吴文寿家口头说了一句,外人又不知道。杨婉儿满不在乎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过去干的那些事情,哪件没传出去?村子里都传遍了!杨员外又被杨婉儿不过脑子的话气到了。要不是女儿年岁越来越大,名声又越来越差,他也不会同意和一个卖豆腐的说亲。 本来想着是杨婉儿自己选的,顺了她的意,她也就能收心了。谁知道,仅仅过了两天,她又变卦了! 怕杨员外气出个好歹,刘氏连忙过去帮他拍抚胸口,又对杨婉儿劝道:你先不要和你爹置气。那个叫吴轩的,咱们还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呢。要真像你说的那么好,又有新屋又穿锦衣的,那人家说不定早成亲生子了。 刘氏这么一说,杨婉儿登时愣住了。她一直被她想象中和话本上一般浪漫的初遇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想过吴轩已经妻儿双全的可能性。 刘氏扶着杨员外去椅子上坐好,倒了一杯温茶递过去。 杨员外接过茶碗一口气干了,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刘氏看两人都冷静下来了,道:我先去红珍妹子那边问问情况,等回来咱们再商量。 杨婉儿一听这话,立马又激动起来,扑到刘氏身上:娘,我也要去,我要问问吴轩有没有成婚。 我一个人去就成了。 不行不行,娘,我要一起去! 那先说好,到外边不准多话。 好,我保证! 母女两个挽着手走远了。 杨员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他中童生的时候,是崇文十二年,那年刚好没有院试。所有的童生都要等第二年新学政到任后,参加崇文十三年八月的岁考,考过了才有秀才功名。 那时他已经成婚了,刘氏正怀着第一个孩子。他不耐烦在家里待着,总是去和朋友喝酒。一群人时常喝得酩酊大醉,趁着酒劲挥毫泼墨洋洋洒洒写一大篇文章。有些他觉得写得不错,还收了起来装到箱子里。 那些朋友里,就有一个吴家村的,好像叫吴二成。过了快二十年,杨员外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只记得是一个挺壮实的汉子,性格豪爽。虽然看着不像读书人,但写了一笔好字,文采也不错。 可惜没等到院试,就意外得急病去了。没多久听说他媳妇也跟着没了,只留下一个孩子,脑子还不太好。 刘氏和杨婉儿到了孟红珍家,发现孟红珍的妹子孟红珠来了。 刘氏一看有外人,打算等晚上再来一趟。 但杨婉儿可等不了,直接冲上去问道:珍婶子,你知不知道吴轩,他成婚了没有? 孟红珍被她问得一愣,道:吴轩,你是说吴大田家隔壁那个? 杨婉儿猛点头:对对对,就是他。 孟红珍道:我不太清楚。她和田婶子本来关系就不太好,往年也没有多少来往,去田婶子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自然对隔壁吴轩家的现状不太了解。 那就是没有成婚了!杨婉儿开心道。 或许吧,他本来是个傻子,应该也娶不到媳妇。孟红珍道。 傻子?刘氏和杨婉儿震惊了。 孟红珍点头,对,据说他生下来就是个傻子,父母也死的早,一直被他大伯养着。但我前两天看见,仿佛是好了,说话也正常了。 刘氏和杨婉儿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 傻子还能变好?刘氏惊讶道。 那天我看见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孟红珍道。她上一次去吴大田家还是三年前,那时候隔壁吴轩家的房子还是土坯屋,人看着也是傻的。 因为田婶子和孙桂花有矛盾,两家人不来往。所以她也没接触过吴轩,只远远地看见过他背着一个人在村子里乱跑。 孟红珠听她们聊到这里,忍不住插话:你们说的吴轩,是不是吴家村的,月初刚盖了新房子。 对对对。杨婉儿描述道:崭新的青砖瓦房,非常气派。连院墙都是青砖垒的,特别高。 孟红珠道:那就没错了,附近几个村子里,买得起那么多砖瓦的人可不多。 婶子,您知道他的情况?杨婉儿问道。 孟红珠道:知道。我当家的是个泥瓦匠,给吴轩家盖过房子。据他说,吴轩家是真富裕,砖瓦舍得买,工钱给的足,饭食也做得好。她男人回家后夸了吴轩好几天,说遇到这么大方的主顾不容易。 是吧!杨婉儿兴奋地拽着她娘,娘,我眼光就是好吧,我要嫁到他家。 不过。孟红珠道:吴轩已经成婚了,是跟同村的一个男子。据说他们两个到了十八,都说不上媳妇,就凑合过了。 第25章 他怎么可能娶不上媳妇?杨婉儿不敢相信。 那么高大威武又风度翩翩还家境优渥的男子, 怎么可能娶不上媳妇! 孟红珠道:这个我知道。他直到成亲那天,都还是个傻的。自然没有姑娘愿意嫁他。 话一出口, 见另外三人都满脸好奇地盯着她, 孟红珠摆出来一副讲故事的架势, 道:吴家村的人都这么说。成亲当天,吴轩还傻乎乎地闹了不少笑话, 去接亲的时候下个车都差点摔跟头。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但一拜完天地, 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孟红珠的声音变得神神叨叨起来:他就像受了仙人点化似的,刷的一下子, 突然就不傻了。 这么神奇?刘氏惊叹。 对啊, 据老人们说,这是前朝的一种冲喜手法。给傻子找个八字相合的媳妇,再挑一个良辰吉日拜天地, 傻子就能变聪明。孟红珠信誓旦旦道。 单是这样还不止。吴轩变聪明后, 和普通人可不一样, 他成了一个天才!孟红珠说着说着语气更夸张了,当天他成完亲, 第二天就学会说话了,第三天就学会读书了。然后去了村里的学堂半个月,四书五经就都会了。 那可真是天才。刘氏继续惊叹。她儿子杨修竹八岁开始读书, 一直学到十五岁,才把四书五经学完。 杨婉儿倒不在意天才不天才的,她的关注点在于, 吴轩找男子成亲是为了冲喜?那他现在好了,会不会再娶媳妇? 孟红珠一下子被问住了,她尴尬地哈哈两声:这,这我就不知道了。她没想到杨婉儿知道吴轩已经成亲以后,还惦记着要嫁。 孟红珍和刘氏就对杨婉儿了解多了,知道她一直是这种只顾自己的性子。 刘氏道:既然人家已经成亲了,你也就别惦记了。 他那么多家产,总需要后人继承吧!杨婉儿道。 你难道还想去做妾?刘氏照着她后背拍了一巴掌。 杨婉儿连忙往旁边躲,嘴里辩解道:我没有! 孟红珍在一旁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她把杨婉儿挡在身后,对刘氏劝道:嫂子你先别发火,婉儿说的也有道理。 刘氏道:她还小不懂事,红珍妹子你怎么也跟着犯糊涂。 孟红珍握住刘氏的手,拉着她坐下,道:嫂子,你听我仔细说。那吴轩以前是个傻子,自然没有人愿意嫁,但如今他好了,应该是要再娶的。因为,他是吴家主支的。 吴家主支?另外三人都听的一头雾水。 孟红珍指了指头顶上,道:前朝的 刘氏倒抽一口冷气,你是说那个吴氏? 前朝实行分封制,皇族和各世家大族共同掌管天下。每个世家大族都有专属的辖地,比如吴氏一族的辖地,就是定山县。 毫不夸张地说,在前朝,整个定山县就是吴氏一族的私产。县内所有税收直接入吴氏私库,供养族人铺张奢靡的生活。 而现在看来规模甚大的吴家村,当年只是吴家的一座祭祀祖宅。位于村子中心的大宅常年空置着,但也派了足足两千多名改了吴姓的奴隶负责看守。 孟红珍点点头,就是那个吴氏。当年田婶子出嫁的时候,说嫁的人和吴家主支沾亲,可是引来了不少人羡慕。 杨婉儿年纪小,没经历过前朝,但她也听别人说过,前朝的贵族都特别有钱。她道:珍婶子,那吴轩家是不是有很多珍宝。 应该有,不然他哪里来的钱盖新房子。孟红珍道。大阑朝建立以后,吴家的大宅田庄铺子之类的都被收走了,人也都被赶回了老家祖宅。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难保他们不会偷偷藏下一些珍宝留给后人。 刘氏和杨婉儿打听完吴轩的情况,一个面色凝重,一个欣喜若狂地出了孟红珍家的门。 一路上,杨婉儿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刘氏只敷衍地回了几句。 到了家,刘氏换了身衣服直奔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杨婉儿见她娘不支持她,只好去书房找杨员外。 书房里,杨员外把书架后头几个旧箱子都搬了出来,打开最上面的一个,里面是一沓沓陈旧泛黄的纸张。 杨员外小心翼翼地翻找,嘴里喃喃道:那个应该是崇文十二年 爹,你在找什么?杨婉儿一进书房就大声道。 杨员外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险些弄坏了手里的纸张,斥道:女孩子家,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杨员外翻到了最下面一张,发现这个箱子里都是崇文十四年的,年份不对。他把这些纸张抚平重新放回去,箱子也重新盖上。 爹,你到底在找什么,女儿帮你一起找好不好?杨婉儿娇嗔。 不用。杨员外道。杨婉儿不给他添乱已经很难得了,哪里能指望她帮忙。 杨婉儿扑过去抱住杨员外的胳膊,爹,我跟你说,我和娘打听到吴轩的情况了。 哦?怎么样?杨员外随口应道。他挣脱开杨婉儿的手臂,又打开了另一个旧箱子。 杨婉儿兴奋道:爹。我们去了珍婶子家,刚好珍婶子的妹妹也在。她家男人给吴轩家盖过房子,知道得可清楚了。 第17章 杨员外还在继续翻找。 杨婉儿继续道:珠婶子说,吴轩特别有钱,对干活的工人特别大方。她还说,吴轩以前是一个傻子,但是突然就变聪明了,四书五经一下子都会了。 荒唐!杨员外斥道,岂敢妄议圣贤书! 珠婶子就是这么说的嘛!杨婉儿又扑过去撒娇,她说吴轩娶了个男媳妇冲喜,然后就从傻子变成天才了。现在他变好了,肯定会再娶一个 等一下。杨员外突然反应了过来,你说吴轩以前是一个傻子? 是啊,但是他现在已经好了。杨婉儿解释道。怕杨员外介意,她还把孟红珠说的吴轩变成天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杨员外却没有再理会杨婉儿,而是专心翻找了起来,吴轩,吴二成,还有那个卖豆腐的吴文寿,杨员外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觉得他们的名字眼熟了。 他想起来了。 崇文十二年夏天,他们刚考过童生不久,吴二成喜得一子,邀了他们去吃满月酒。而那个孩子的名字 杨员外手突然一抖,捏住一张纸缓缓抽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张泛黄的纸,走到书桌旁边,先取了一张上等的白纸铺在桌子上,才把手里的纸放上去。 爹,这是什么啊?杨婉儿好奇地凑过来看。 杨员外道:这是一篇前朝婚书。 和本朝衙门里的制式婚书不同,前朝的婚书是非常华丽繁复的。书写者会根据不同地域不同家族,甚至不同季节的差异,创作出独一无二的婚书。 婚书用词极为考究优美,读起来像一首华丽的诗篇。 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红绳已系,白首永携 杨员外逐字逐句地看过去,慢慢回想起了当年的情景。 吴二成儿子的满月宴上,他们一群人喝到兴起,便提议要做文章。 因为吴二成刚得了儿子,众人都打趣他,要他给儿子写一篇婚书。说婚书写得够好,他儿子以后才能娶到漂亮媳妇。 吴二成也正在兴头上,当时文思泉涌,不到一刻钟就写好了一篇辞藻华丽优美的婚书。众人传看了一番,纷纷道好。这时又有人注意到了杨员外,说他妻子马上也要生了,也应当写一篇婚书庆贺。 杨员外出身普通,哪里会写什么前朝婚书,只能摆手拒绝。 众人不肯放过他,但他又确实不会写。就有人起哄,说杨员外的妻子既然快要生了,那就只比吴二成的儿子小一个月,两家这么有缘,何不做个娃娃亲。 大家都喝的醉醺醺的,一人起哄众人都跟着起哄,一群人就这么簇拥着吴二成和杨员外签了婚书。 杨员外看着婚书下方签的名字。 左边是,父:吴二成。子:吴文轩。 右边只写了,父:杨秉兼。当时刘氏还没有生,所以后面的位置空着。 那天众人只是喝多了起哄,都没把这个婚书当回事。杨员外也只是觉得吴二成文采好字也写得好,这才收藏了。 过了没几天,刘氏生了杨修竹,是个男孩儿,这婚书就更做不得数了。 再到后来,吴二成夫妻双双去世,他也和吴家再没了联系。 杨员外摸着指下泛黄的纸张,感慨万千。快二十年过去了,当年把酒言欢畅谈诗文的同窗好友,现在几乎都记不起名字了。 要不是杨婉儿闹这一出,这些陈年旧事不知要这几个旧箱子一起,尘封到何年何月。 爹杨婉儿一声尖利的大喊打断了杨员外的感慨。 她兴奋地拽着杨员外的胳膊:爹,你看,这上面写了吴文轩,吴文轩就是吴轩对不对? 没等杨员外回答,她自己就点头给自己肯定了,一定是的,吴轩是吴文寿的堂哥,所以他也是文字辈的。而且吴轩的大伯是吴家村的里正吴大成,吴文轩的父亲叫吴二成。这名字一看就是亲兄弟。爹,我说的对不对?对不对? 杨员外点了点头,道:没错。 太好了,我就说我们是有缘分的。杨婉儿兴奋地团团转,我拿着这份婚书去找吴轩,他肯定会娶我的! 第26章 吴轩还不知道他多了一份婚书。 当然, 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多给一个眼神, 因为, 他正在炕上忙于和豆豆探讨人生大事。 两人睡在东边的卧房, 房间里盘的火炕直通隔壁厨房灶台,做晚饭的时候, 炕已经烧得暖烘烘的了。 饭已饱,炕已暖, 天色已晚。 灯光朦胧,美人在畔。 豆豆低垂着头, 几缕发丝从肩头滑落, 从吴轩的角度看过去,侧颜的线条美的不似凡人。 吴轩盯着这张美丽的脸庞,开口了, 豆豆, 县试在明年二月, 我们只有四个月的备考时间了。 豆豆闻言头垂的更低了。 吴轩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豆豆,哪怕你以后不走仕途也不搞学问, 但至少也要考一个秀才功名。有了秀才功名,就步入了读书人的行列,不管以后从事什么职业, 都能便利许多。 豆豆挪了挪背后靠着的枕头,转头看吴轩,眼睛里盛满了委屈。 秀才很好考的, 只要把四书五经背会了,再练一练字,就能考过。吴轩鼓励道。他这轻描淡写的语气要是让其他读书人听到,怕是会不顾斯文冲过来打人。 豆豆却像是被他忽悠住了,点头乖乖应道:轩哥,我会好好背书的。 吴轩道:那好,从明天开始,你随我一道去书房。每日清晨我给你布置课业,傍晚检查学习进度。如果完不成就要接受惩罚。 豆豆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惩罚? 吴轩勾唇一笑:非常可怕的惩罚。 豆豆身子轻轻抖了一抖。 吴轩很满意惩罚的震慑效果,道:射义篇再背一遍,就可以睡觉了。 古者诸侯之射也豆豆磕磕绊绊地总算背了下来,但是,最后一段错了一句。 豆豆,你刚才不是问我,完不成课业的惩罚是什么吗?吴轩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豆豆谨慎地拉高被子挡住自己。 今天先演示一遍吧!话音刚落,吴轩翻身扣住豆豆的手腕,往自己这边一拉,豆豆整个人趴在了他腿上。 循声而发,发而不失正鹄者,其唯贤者乎!吴轩道,说完,啪一巴掌拍在了豆豆屁股上,记住了没有? 轩哥,你打我!豆豆简直不敢相信吴轩真的会动手打他。而且,打的还是,还是那个地方。虽然轩哥下手很轻,一点都不疼,但是,这样好奇怪啊! 啪又一巴掌拍上,吴轩重复: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记住了。豆豆赶紧回答,并且奋力挣扎起来,要摆脱吴轩大魔头的禁锢。 吴轩满意地点点头,轻轻帮他揉了两下,就放开了。 豆豆呲溜一下灵活地钻进了被子里,连头都盖上了,任凭吴轩怎么哄都不出来。轩哥,轩哥他真的太过分了!明天的早饭只准他吃一碗。 吴轩和豆豆开始了他们勤学苦读的生涯,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出门。而隔壁田婶子家,却突然繁忙热闹了起来。 因为,田婶子决定给吴文寿说亲了。 吴文寿比吴轩只小几个月,又是家里的独子,但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决定给他说亲呢? 事情要从吴大田租的铺子说起。 吴大田十几年来一直在县城卖豆腐,刚开始是赶着车走街串巷地卖,后来手里有了点钱,就租了一间铺子。这铺子一租就是十年,东家为人不错,吴大田交租子也及时,两边就这么稳定了下来。 但去年,东家突然得急病去了,铺子被分给了东家的小儿子。 说起东家这小儿子,那可真是五毒俱全,优点一个没有,坏事样样都干。 东家刚去没多久,他就拿着分到的财产肆意挥霍,天天和一帮狐朋狗友花天酒地。为了多赚一些银子花销,他还给他名下的田地和铺子都涨了租子。 刚开始租子涨的不多,吴大田又在这个铺子待熟了,咬咬牙也就接受了这次涨租。 他打算着再忍两年就不租了。这些年他手里也攒下了将近二十两银子,过两年就能在县城买下一间属于自己的铺面了。 等买了自己的铺子,就再也不用租别人铺子看别人脸色了。 他回家和田婶子吴文寿商量了,一家人一致同意他的想法。 只是这样一来,就没有多余的钱给吴文寿娶媳妇了。 吴文寿乐呵呵地表示不在意,他可以再等几年。吴大田和田婶子也想着等买了铺子,就是在县城有产业的人了,给吴文寿找媳妇也能找个好一些的。 所以,吴文寿的亲事就从去年耽搁到了现在。 按吴大田的计划,明年年底他就能凑够买铺子的钱了。但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吴大田没想到的是,东家的小儿子比他以为的还要更不成器。不到一年,手里的现钱就被他挥霍一空。 没钱花了怎么办,继续涨租。铺子的租金一下子比以前翻了一倍。 卖豆腐的利润本就不高,按现在的租金,吴大田几乎赚不到多少钱了。但让他不干了吧,他又舍不得,附近的街坊们也习惯了吃他家的豆腐。 至于换铺子租,周围的其他铺子都是酒馆饭庄之类的大铺面,租金都在一两银子以上,他根本租不起。而他去年看上想买的那两个小铺面,也都咬死了二十五两银子不松口。 本来铺子的事情就搞得一家人焦头烂额,谁知,突然又冒出了个杨婉儿。 一大堆糟心事都赶在了一起。 田婶子被这么一刺激,突然就想明白了。 他们一家为什么要省吃俭用攒钱买铺子?为此还耽误了儿子娶媳妇。要是一直凑不够买铺子的钱,儿子难道一直不娶媳妇吗? 村里同龄的小伙子们除了在学堂读书的,别的早都成亲了。十七岁的吴文祥都已经娶了媳妇并生了一个儿子了。 她算是想明白了,攒钱买铺子就不是他们庄户人家应该考虑的事情,儿子的婚姻大事才是当务之急。 田婶子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决定了的事情马上就办。 她找了平时交好的妇人们,透露出想给吴文寿说亲的意思。因为吴大田两口子为人和善,家里是卖豆腐的在村子里也算条件不错。吴文寿是家里的独子,长得高大健壮干活也勤快。所以有不少人家都乐意。 为图稳妥,田婶子只考虑本村的姑娘。一个村子的,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就算来往不多,彼此也有个大致的了解,不会遇到杨婉儿那样听起来非常不错实则非常有问题的大坑。 没过几天,田婶子就定下了一个姑娘魏老大家的刘招娣。 刘招娣虽然不是魏老大夫妇的亲闺女,但她七岁就来了吴家村,也是田婶子看着长大的。 小姑娘从小就特别懂事,农忙时节顶着大太阳给地里干活的魏老大夫妇送饭。魏老大两口子对她也好,上个月刚给她办了及笄礼,魏婶子特意去县城买的银簪子。 田婶子主要看上了魏老大一家的人品,这样的家庭养出来的姑娘不会差。 她亲自上门去魏家提亲,魏婶子对吴文寿也很满意,两人一拍即合,定下了十月二十八下聘。 魏婶子只提出要十两银子的聘金,但田婶子主动加到了十五两。三天后下聘,一个月后成亲,这日子定的确实急了,吴家自然要补偿女方一些。 很快到了十月二十八日,天气晴好,微风不燥,宜出行宜嫁娶宜下聘礼。 吴轩作为吴文寿的邻居兼本家兄弟,被分配了抬聘礼的重任。为了表示对他的看重,田婶子把最重的一抬聘礼给了他,并让他走在第一排。 不幸和吴轩搭档的吴文韬,揉了揉酸痛的胳膊,羡慕地看着吴轩:大堂哥,你体力真好。 吴轩道:你抬高一点,把重量往我这边压。要不是下聘讲究吉利,必须双人双抬,他都想一个人扛着箱子。 吴文韬按照吴轩说的做了,果然轻松了一些。月底书院休沐,他昨天晚上刚回到家,今天一大早就被拉出来干活了。不过他自己倒是心情不错,边走边和吴轩聊天。 大堂哥,听我爹说,你已经从村里的学堂毕业了?吴文韬上一次休沐是九月底,一回家就听说吴轩突然变好了,还去了村里的学堂读书,着实让他惊讶了许久。 没想到这个月更让他惊讶。吴轩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把他们当年学了四五年的课程学完了? 吴轩点头,随口背了一篇《礼记》,然后把句子顺序倒过来又背了一遍,以证明他真的学完了。这些日子天天陪着豆豆重复重复再重复,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倒背如流。 吴文韬果然把他这招镇住了,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好几遍,惊叹道:大堂哥,我相信村子里传的,你受仙人点化了。 吴轩回给他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 一行人很快到了魏老大家。长辈们进了屋子商谈成亲事宜,吴轩他们这些抬聘礼的壮劳力在院子里歇脚。 第27章 魏老大两口子为人实在, 没有让他们干坐着,而是准备了饭菜招待。 吴轩夹起一块红烧小排, 放进嘴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比豆豆做的好吃多了。豆豆做饭只能保证做熟, 至于味道通常要看运气。而且为了保险,豆豆做饭喜欢炖煮, 很少煎炒。 不过他也没什么资格嫌弃豆豆,毕竟他连做熟都不能保证。 魏老大带着人抬了一筐酒坛子进来, 每桌两坛,廖记的秋枫红, 尽管放开了喝! 众人纷纷赞扬魏老大敞亮。 魏老大和大家客套了几句, 就来了吴轩这桌,倒了满满一大碗酒,东家, 这碗酒敬你, 感谢你这些年的宽厚! 吴轩受之有愧, 都是大伯定的,我以前什么都不知道。 魏老大仰头干了整碗酒, 一抹嘴巴,道:东家,你不知道刚开始那几年, 我们家的日子过得多么艰难!您这十亩地,租给我们两口子,真是救了我们的命! 魏老大和他媳妇段氏, 是从老家逃出来的。 第18章 魏老大本来是给段家赶车的车夫,签的五年短契。某次送主家外出,路上出了意外,阴差阳错间他和段氏单独在外面过了一夜。虽然没有发生什么,但也坏了段氏的名节。 段家怕事情传扬出去有辱门风,匆匆把段氏嫁了。结果段氏成亲后在婆家受尽屈辱,两年后还因为不能生育被休。段家嫌弃她丢人又要把她送去庙里关起来。 已经契约到期离开段家的魏老大听说了此事,拼命硬闯把人救了出来,一路往北逃。 最终两人逃了出来,但魏老大被打折的腿因为耽搁了医治,彻底瘸了。 两人到了吴家村,人生地不熟的。又是一个瘸子一个妇人,身上也没有一点财产,真真过了几年苦日子。 想到此处,魏老大又倒了一碗酒,仰头灌下,现在总算熬过来了! 吴轩他们吃完了酒菜,屋子里商量婚事的田婶子一行人也出来了。 吴文寿偷偷瞄了魏婶子后面的刘招娣一眼,刘招娣大方地对他笑了笑,吴文寿耳朵悄悄红了。 都是一个村子的,其实两人早已见过不知多少面了,但亲事一定下来,对方仿佛突然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成亲的吉日定在了十二月初六。都是普通的庄户人家,也没太多讲究,一个多月的准备时间足够了。 从魏老大家出来,众人开始打趣吴文寿: 文寿刚才盯着人家姑娘看,眼睛都直了。 我也看到了,阿寿哥眼睛都直了。 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你知道什么是娶媳妇吗? 我知道。就是穿上新衣服赶着牛车,把媳妇接到自己家里,就是娶媳妇了。 一群人吵吵嚷嚷着往回走,吴文寿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因为田婶子和魏婶子关系不错,所以吴文寿和刘招娣也经常能见到,吴文寿早就暗暗喜欢上了这个落落大方的姑娘。但他一直没敢和田婶子说,是因为自卑。 他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刘招娣的场景。 那天他跟着田婶子去魏家,突然看到院子里坐着一个陌生的小女孩,皮肤白白净净的五官十分漂亮。虽然也穿着粗布衣裳,但衣服整洁干净,坐姿端正文雅,说起话来声音软软糯糯的,和村里的孩子一点都不一样。 吴文寿想:戏文里所说的大户人家的姑娘,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服,黝黑粗糙的手指,还有破了洞的鞋子。年仅九岁的吴文寿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自卑。 两家离得并不远,一群大小伙子嘻嘻哈哈地打闹着,很快到了吴文寿家门口。 却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不速之客。 杨婉儿,又来了。 吴文寿一看到她就头皮发麻,下意识往体格最为高大的大堂哥身后躲了躲。 谁知杨婉儿并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直奔吴轩,开门见山道:吴轩,你爹和我爹当年给我们两家定了娃娃亲,我手里有婚书。 众人没想到是这么劲爆的消息,一下子都愣住了。 还是吴轩先反应过来,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很快冷静下来并找到了杨婉儿话里的漏洞,婚书需要两个人一起去里正家签字。要是他以前和别人签过婚书,大伯不可能不知道。 不是本朝的婚书,是前朝的。杨婉儿道。她动了动袖子,想把婚书拿出来壮底气,但又强忍了下来。大声道:我已经让人去请你们村的里正,还有学堂的夫子了。等他们到了,我就把婚书拿出来! 这是杨婉儿想出来的办法。在大庭广众之下,找有权威有名望的人做见证,只要证明婚书是真的,为了名声吴轩必须认下这门婚事! 为此她特意选了书院休沐的日子,还拉上了她哥哥杨修竹撑场面。 杨员外和杨修竹本不想来,但耐不住杨婉儿死缠烂打百般闹腾,只能陪她走这一趟。 吴轩并不知道所谓的前朝婚书是什么样的,但这并不妨碍他抱臂而立,一脸不以为意。 就算杨婉儿手里真有婚书,就算那婚书真的有效,他打死不认对方又能如何?他吴轩从来就不是那等要脸面要名声的人! 因为吴轩冷着脸没接话,气氛一时僵持了起来。 杨婉儿提议道:我们去家里面等吧!她看的是吴轩家的大门。 吴轩冷冷道:不用。豆豆被他关在家里练字,任何人不得打扰。 话音刚落,就见另一群人从大路拐进了这条小胡同,打头的是吴大成和杨员外,后面还有三爷爷王秀才以及一个面生的书生。 杨婉儿顿时有了底气,大喊着爹朝杨员外扑了过去。 吴大成走到吴轩旁边,对他小声道:杨员外和你爹确实认识,但婚书的事情,还不知道真假,得看过才行。 吴轩点头表示了解。 来了这么多人,还有本家的长辈,吴轩再不开门就显得太失礼了。他只好推开大门,道:三爷爷,大伯,请进。 一群人乌央乌央地进了吴轩家的院子。人实在太多,屋子里盛不下。吴轩带着吴文韬几个去堂屋把桌椅搬出来,众人就在院子里坐了。 杨婉儿大摇大摆地和长辈们坐了一桌,要求道:没人给客人上茶吗? 她打听过于豆豆的情况,知道是一个体弱而貌美的男孩子。本来想着进了院子,先给于豆豆一个下马威,在气势上压他一头,结果对方竟然不出来? 杨员外小声斥责了她一句,让她收敛一些。杨婉儿不满地撇撇嘴,但到底没有再找事。 扫视一圈众人,辈分最大的三爷爷开口了,把婚书拿出来吧! 杨婉儿看了这个胡子花白衣裳破旧的老头一眼,没有动作。杨员外拽了拽她的胳膊,道:快拿出来,这是吴氏一族的族长。 杨婉儿这才掏出了袖子里的卷轴。因为是十几年前的纸张,担心不小心碰坏了,杨婉儿特意找卷轴把婚书裱起来了。 卷轴缓缓打开,里面的字迹露了出来,三爷爷一看就知道是吴二成写的。当年他最喜欢这个侄子,曾经跟大哥提过把吴二成过继给他,可惜大哥怎么都不同意。无奈他只能把独女留在家中,招了上门女婿。 吴大成也认出了二弟的字迹。 看到两人的表情,杨婉儿得意地笑了。吴二成亲手写的婚书,白纸黑字摆在面前,由不得吴家人不认! 其他人也纷纷围过来看热闹,刚才嚷嚷着娶媳妇的那个孩子瞅了半天婚书的内容,一句都没看懂,但他注意到了下面的名字,疑惑道:大堂哥不是叫吴轩吗?为什么上面写的吴文轩? 他亲哥闻言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人拖出去了。 三爷爷轻咳一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对杨员外道:不知这婚书是何时所写,为何二成从未提起过此事? 杨员外道:是吴轩贤侄满月礼当天所写,本意是为了庆贺,开玩笑般定了娃娃亲,奈何 爹,你在说什么!杨婉儿不满地打断了他,婚书就是婚书,既然已经签了名字,那就是定下了亲事,就必须成亲! 奈何女儿执意要嫁,他实在拗不过。杨员外叹息一声,剩下的半截话咽进了肚子里。 三爷爷为难道:可是吴轩早已成婚 杨婉儿迅速接话:去衙门和离就好了呀!只要他以后对我好,我不会介意他成过婚的。 一院子大老爷们都被她这理所当然的态度惊住了。于豆豆和吴轩是正经拜了天地签了婚书合了户籍的两口子,杨婉儿拿着一张大阑律法根本不认可的婚书就想让人家和离? 吴轩偷偷看了一眼书房紧闭的房门,不知豆豆有没有听到。豆豆今日一大早还迷迷糊糊的时候被他突击检查,终于又背错了两个句子,说好了晚上实施惩罚的。现在闹这一出,怕是晚上被惩罚的要变成他了。 见众人都不说话,杨婉儿道:君子重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写了婚书不认,传出去毁了名声,是会影响科考的。 本朝虽不像前朝那么严格,但德行有失者一经查实,也会革除功名。 书房的门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一颗小脑袋悄悄探了出来往外瞅。吴轩刚好盯着房门,和豆豆好奇的小眼神撞了个正着。咔门一下子又关上了。 吴轩摇头失笑,豆豆是有多怕被他惩罚,说好了习字三个时辰不能出书房,他就真不敢出来。 第28章 三爷爷看不惯杨婉儿那副跋扈的样子, 喝道:慎言! 杨婉儿委屈地冲杨员外喊了一声爹,晃着杨员外的胳膊, 让他帮忙说话。 在外人面前, 总是要护着自家女儿的, 杨员外硬着头皮道:吴轩是家中独子,总不能断了香火, 还是应娶个女子为妻。 杨员外本是随意找了个理由劝说,却恰好戳中了三爷爷的软肋。 三爷爷一辈子有两大憾事, 一是他自己没有儿子,二是吴老爷子不同意把吴二成过继给他当儿子。 对于吴二成的独子吴轩, 他是当亲孙子看的。以前吴轩是个傻子, 又只认于豆豆一个人,他才勉强同意两人成亲。但现在吴轩变好了,还是应该娶个女子。当然了, 娶媳妇要挑贤惠懂事的女子, 杨婉儿这样的万万不可! 见三爷爷有所动容, 杨员外继续道:小女已满十六,正是好年华。跟着我学了几年, 也算识得一些文字。 这话一出,吴轩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问道:你女儿十六岁? 对啊, 我比你小两岁。杨婉儿欢快地应道。随即反应过来她应该矜持一些,偷偷瞄了吴轩一眼,又羞答答地点了点头。 吴轩道:既然你女儿十六岁。那我满月的时候, 她还有两年才出生,怎么和我定娃娃亲? 杨员外解释道:当时拙荆有孕在身,孩子还没出生。 刚被他亲哥拖出去的那孩子又偷偷跑了回来,听到这话,大声道:杨家姑娘莫非在她娘肚子里怀了两年多? 你小子又嘴贱,你以为是哪吒啊,还怀两年多!他哥拧着他的耳朵训道。但并没有再把他拖出去。 杨员外继续解释道:因为孩子还没出生,所以婚书上只写了我的名字,另一个位置空着。过了几日,拙荆诞下一个儿子,就是我的长子杨修竹。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终于注意到了一直站在最后面,一句话都没说过的杨修竹。 本来两家都是儿子,亲事应该做不成了。但天赐良缘,两年后拙荆又诞下一女,正好应了这桩婚约。杨员外在女儿的催促下硬着头皮说完了这段话。 这么说吴轩朝人群最后面的杨修竹看过去,说话时尾音带上了一丝调侃的味道,与我有婚约的是修竹贤弟。 众人都没料到吴轩会这么想,一下子愣住了。 杨婉儿大声喊道:和你有婚约的是我! 杨员外也道:按传统,指腹为婚的如果第一胎是儿子,自动顺延到下一个女儿。 吴轩一脸正直道:君子重诺。既然定下了修竹贤弟,怎能因他是男子就违背婚约。杨员外与修竹贤弟是读书人,必然知礼守诺。那我与修竹贤弟的婚事 荒唐!杨员外怒道。杨修竹是他的长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怎么可能和男子成婚。 杨婉儿也道:我哥哥明年就能考中秀才了,他要娶一个大家闺秀的。 吴轩表情平静地看了他们一眼,写了婚书不认,传出去毁了名声,怕是会影响科考。这是杨婉儿刚才威胁他的话,现在可以还给她了。 杨家人一下子被噎了回去,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杨修竹身上背负着全家的期望,他的科举之路容不得半点闪失。 对付厚脸皮的无耻之人,就要比他们脸皮更厚! 吴轩整了整衣摆,朝杨修竹的方向走过去,我一直很欣赏如修竹贤弟这般隽秀的才子,若能日日秉烛夜谈 杨员外一下子急了,冲过来想拦住吴轩,吴轩铁臂一伸,钳住了杨员外的手臂,交给吴文韬,道:扶杨员外回椅子上坐好。 杨婉儿也冲了过来,道:我才是和你定亲的人,我是女子,我哥哥是男子。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女孩子,偏偏要和男子成亲呢? 吴轩勾唇一笑,我只喜男子。 他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走到杨修竹面前行了一个书生礼,客里相逢,篱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装模作样地吟诵完这句完全不符合情境,但足够恶心人的诗句后。 吴轩又凑近了一些,拖长了音调道:贤弟果如一林修竹,令人见而忘俗。又,见而心折。 杨修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登时吓得后退好几步。他本就性格内向不善交际,平时和同窗寒暄起来都磕磕绊绊,这般直白的调戏对他来说可谓极端惊悚。 杨员外护儿子心切,拼了老命从吴文韬手里挣脱了出来,道:吴轩贤侄,修竹乃我家中独子。 吴轩看着挡在他身前的杨员外,依旧笑得温和,无妨,我也是家中独子。 修竹已经考过了童生,今年还会再考院试,他是读书人,怎能与你后面的话杨员外说不出口了。 吴轩一脸诚恳道:您是不满我没有功名吗?那我明年也去参加科考,如果取得秀才功名,是否可以迎娶修竹贤弟? 当然不能!杨员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怎么可能让他嫁人。 文韬,扶杨员外去座位上休息!吴轩大声道。既然有胆量带你女儿来纠缠我,就别怪我去纠缠你儿子。 吴轩绕过杨员外,一步步逼近杨修竹,窗竹影摇书案上,野泉声入砚池中,此番美景,若能得贤弟把臂同游 婚书只是酒后玩笑,做不得数!杨员外崩溃大吼。 哦?吴轩回头,此言当真? 杨员外泄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道:当时大家都喝多了,一群人起哄,我们才签了这份婚书。酒醒后双方都没有在意此事,只是当做了玩笑。 第19章 原来如此,那您今日为何又带着婚书上门?吴轩问道。 杨员外看了看大受打击的杨婉儿,又看了看吓得不轻的杨修竹,犹豫一番,还是觉得儿子更重要。只能出卖女儿了,他道:小女婉儿倾慕贤侄,正巧我翻出了这份婚书,就想着 骗婚?逼婚?吴轩替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了。 杨员外尴尬地别过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事情到此,真相已经大白。 杨员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了这么大的人,实在没脸再待下去。他道了一声:告辞。示意杨修竹和杨婉儿随他离开。 杨婉儿还不甘心,对吴轩道:你早晚要娶一个女子的 吴轩转头,拦住正准备悄悄溜走的杨修竹,欢宴良宵好月,佳人修竹清风,不知贤弟可有 给我过来!杨员外对杨婉儿吼道,强硬地拽走了她,吴轩见此,也从善如流地放开了杨修竹。 这种无赖手段是吴轩在高中的时候学的,那时班里有女生向他告白,他就直接表明了性向。但之后总有一些闲极无聊的直男,凑到他面前嘲笑挑衅。 吴轩只在刚开始吃过两回亏,后来就想到了这个办法,用来恶心直男非常有效,一吓一个准,保管下次看到他主动离得八丈远。 这回用来吓直男的长辈,效果惊喜翻倍呀。 看着杨员外一家三口落荒而逃的背影,吴轩笑得放肆而张扬。 虽然杨修竹有那么一丝丝无辜,但谁让他摊上了杨员外这个爹和杨婉儿这个妹妹呢! 吴轩笑完得意地回头,准备迎接堂弟们崇拜的目光。 却看到,豆豆站在他身后,幽幽地盯着他。 啊哈哈豆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吴轩心虚道,刚才做的那些事情不会都让豆豆看到了吧。 豆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欢宴良宵好月 啊哈哈哈哈豆豆你不是在书房练字吗?刚才外面吵成那样豆豆都没有出来,他这才敢放心大胆去恶心人的。 三个时辰到了。豆豆依旧面无表情。 哎呀呀,岁月如梭时光飞逝,转眼间三个时辰过去了,又到了准备晚饭的时间了。吴轩都不知道自己在胡扯些什么,豆豆今天练字辛苦了,这样吧,今天的晚饭我做怎么样? 吴轩看向周围的一众人,大家都留下来吃饭啊,我亲自下厨。 不了不了。众人纷纷告辞。小两口的事,外人还是不要掺和为好。 三爷爷看了吴轩一眼,欲言又止,被吴大成拉走了。 人呼啦一下走干净了,院子里只剩下了吴轩和于豆豆两个人。 吴轩和豆豆对面而立,垂下头解释:豆豆,你要相信我,我刚才只是在吓他们,我对那个杨修竹一点兴趣都没有。瘦的跟个竹竿似的。 豆豆低下头,看着自己细瘦的腰身。 吴轩赶紧补救:豆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说你,你瘦的很好看,腰身细细的,摸起来 豆豆转头就走。 豆豆,我错了!吴轩一个大跨步追上去,双臂轻轻拢住豆豆的肩头,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不会这样了。他现在是已婚身份,要注意影响。 豆豆挣了挣,没挣脱,道:今天你做晚饭? 对对对!吴轩猛点头,态度十分殷勤,你说吃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一把横抱起豆豆往厨房走,我给你搬一个椅子,你就坐厨房门口盯着我干活。对了,手里再拿一根烧火棍,看我干活不勤快了,直接一棍子甩过来。 才不要。豆豆小声道。 嘿嘿嘿,我就知道豆豆心疼我。 放我下来。 不放。 第29章 距离吴文寿和刘招娣成亲的日子只剩一个月了。 吴大田一家停了做豆腐的营生, 专心为办婚事忙碌了起来。 房子要翻新,门窗家具也要重新刷一层桐油漆。西边的两间屋子做新房, 家具从县城的木器行定了新的, 十天后送过来。被褥床帐都要准备起来, 田婶子去县城布行买了布料和棉花打算自己做。 吴轩和豆豆本也要过来帮忙,但被田婶子赶了回去。自从知道两人年初要考县试, 田婶子就把他们当读书人供起来了,有事没事就催他们去温书。 既然不能帮忙干活, 豆豆只好画了几版鸳鸯戏水的花样子,打算给田婶子送过去。 这天半下午的时候, 豆豆已经提前完成了一天的课业。趁着有空, 两人拿着花样子溜达去了隔壁。 田婶子一看到就爱不释手,连连夸赞豆豆有天赋,我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花样子, 绣出来一定好看。 豆豆从里面挑出两张, 道:这两种配色简单一些, 能省不少时间。 那感情好,我正担心绣不完呢!田婶子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赞道:样子好看,配色还简单,太实用了! 两人正说着话, 门口突然有人喊道:田婶子在家吗? 在,在!田婶子开心地应道,抛下豆豆往大门处去了。 吴轩疑惑地看豆豆, 眼神明晃晃写着:田婶子不是最喜欢和你聊花样子吗?怎么抛下你找别人去了? 豆豆轻轻拿胳膊撞了他一下,道:是刘招娣。 说话间田婶子已经和刘招娣走了过来。 田婶子拿了花样子让刘招娣选,毕竟以后是给他们小两口用,自然要她喜欢。 刘招娣从豆豆说的配色简单的两个里面挑了一个,道:这个很好看。 田婶子喜滋滋地收起来了,就给你们绣这个。 刘招娣看了看田婶子,又看了看吴轩二人,道:我有事情要说。 吴轩和豆豆赶紧道:那我们先回去了。 不用,你们一起听吧,我怕吓到田婶子。刘招娣道。 哈哈哈,什么事还能吓到我,说来听听!田婶子笑道。 刘招娣站在田婶子面前,正色道:婶子,对于和吴家的亲事,我是很乐意的。但是,我的身世有一些问题。我觉得应该提前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介意的话,可以重新考虑这桩婚事。 刘招娣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建设,才敢来这一趟的。 田婶子见刘招娣神色认真,也严肃了起来,拉着刘招娣的手坐在板凳上,道:你说,我听着。 吴轩和豆豆挤在另一个板凳上,充当背景板。 田婶子轻轻拍抚的手,给了刘招娣很大的安全感,也让她有了足够的勇气回忆记忆里那段往事。 刘招娣的老家在江源省涪中县。江源省地处几条河流汇集之所,水田肥沃,人口众多,是一个非常富庶的地方。加上很多前朝的世家大族世代居住于此,使得此地底蕴深厚文风鼎盛,每隔几年就能出一个状元。 涪中县位于江源省东部,是著名的产粮大县。 刘家在涪中县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家族,名下有千亩良田。 刘招娣的祖父只有她父亲这一个儿子,所以早早给儿子娶了媳妇。娶的是本县段家的大女儿,虽家世比刘家略差了一些,但俗话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媳,两人也算般配。 但成亲后过了三年,段氏一直没有怀孕,刘家的老太太就不乐意了,动不动开始挑儿媳妇的毛病。幸亏刘招娣的父亲是个爱护媳妇的好夫君,时常帮忙劝着老太太,这才没有让段氏受太大委屈。 而后,又过了两年,段氏终于怀上了孩子。老太太这才态度变好了,一心盼着大胖孙子。 可是,十个月后,段氏诞下的是一个女儿。老太太大失所望,态度一下子又变了,甚至给孩子取了名字叫刘招娣。 段氏醒来听到这个名字,直接哭昏了过去。 有些穷苦人家没什么文化又没什么见识,盼儿子心切会给女儿起名招娣。但刘家好歹也算涪中县有头有脸的家族,竟然也给女儿起这样的名字,说出去真是颜面扫地。 但刘老太太脾气硬,愣是用这个名字上了户籍,用她的话说:用这个名字才显得心诚,心诚才能盼来孙子。 因为刘老太太重男轻女表现地太过明目张胆,所以,刘招娣从有记忆起,就和祖母关系不好。 祖母对她不冷不热,她也对祖母毫不亲近。 但是,祖父和父亲很忙常常好几天不回家,娘亲也一心求子总是出门寻医上香。每当这时候,家里就只剩下她和祖母。 出事的那一天,刚好又是这样的情况。 祖父和父亲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娘亲又一大早出了门,说去郊外的求子庙。她和奶娘在花园玩了一上午,到了吃午饭的时辰磨磨蹭蹭不肯走,她不想和祖母一起吃饭。 换成以前,她不过去祖母也不在意,会吩咐婆子把饭送到她屋里。 但这一天,她正在花园里抱着奶娘的大腿撒娇,祖母突然过来了,面色很不好看地让奶娘去前院。 她被祖母凶狠的样子吓得哇哇大哭,抱着奶娘的腿不松口。祖母低声和奶娘说了什么,奶娘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第一次强硬地掰开了她的手,把她扔给了祖母。 别哭了!祖母拎起哭闹不休的她,直接去了主屋。 先把她穿的小裙子扒了下来,然后给她换了一身利索的衣服,严肃地对她道:下面的话你仔细听着,我只说一遍。 刘家的天已经塌了,什么都没了。从今天开始,你要学会自己活下去!祖母道。 她懵懂地眨巴着眼睛,眼眶里还噙着大颗的泪珠。 你祖父和你父亲已经没了,你娘也没了。至于你祖母我,今天晚上也就没了。祖母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在她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道:都没了,只剩你自己了,明白吗? 杜氏一族强占我刘氏土地,你祖父和父亲写了状纸去府衙告状,半路被杜氏截杀。整个涪中县都被杜氏一族控制了,所有反抗的家族都遭到了他们的报复。 祖母拿匕首拍了拍她的头,道:记住,我刘氏一族的仇人叫杜儒,当朝阁老。不过,我也不指望你这小丫头片子能报仇。只是提醒你,如果能活下去,记住远离姓杜的人,而且,再也不要回江源省。 她当时完全愣住了,根本不明白祖母在说什么。 祖母又拿匕首敲她的头,喝道:仔细听着! 还记得你姨母吗?两年前你见过的,瘦瘦的脸色蜡黄的那个,现在我送你去找她,以后你就是她的孩子了。 祖母说完这一句,低声自言自语道:你姨母两年前和一个姓魏的车夫跑了,当时段家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人,说明他们藏得挺好的。上个月她给你娘传了信,说了她现在的地址。这个地方只有我和你娘两个人知道,是我能想到最安全的地方了。 祖母拍了拍她的头,到了你姨母家,你就是她的女儿了,你可以跟着她改姓段或者跟她男人姓魏。说到这里,祖母顿了一下,名字也改了吧,让你姨母给你起一个好听的女孩儿名。招娣这个名字,是我太过分了。 该交待的都交待完了,祖母抱起她,给她手里塞了一个包袱,道:这个包袱你自己拿好,任何人都不能信,不能给!如果能平安到你姨母家,东西可以给她。当然了 祖母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一声,如果我识人不清,安排的牙婆真的把你卖了。或者你姨母不敢收留你甚至杀人夺财,那就是你自己命不好了。 该做的我都做了,走吧!祖母抱着她去了后门,塞进了一辆破旧的驴车里。 后来大部分的时间,她都和一群跟她岁数差不多的女孩关在一起,牙婆说要把她们卖去京城的大户人家做丫环,签六十年的长契。 但是走了一个多月,快到京城的时候,牙婆突然把她带下了车,送到了吴家村。 当年她还太小,什么都不懂。在路上的时候一直以为祖母真的把她卖了。后来在吴家村见到了姨母,也还是半信半疑。 后来,等她大一些了,姨母托了人去打听当年的事情,她才知道那时的情况有多么惨烈! 景元三年八月,江源省涪中县突遇天灾,多日暴雨,导致山体垮塌泥沙滚落,数百人被活埋,几日后,河水暴涨,冲垮城北堤坝,死伤无数。 而巧合的是,经过这两场天灾,涪中县和杜氏不睦的三个家族,嫡系子弟几乎全灭。 随后,涪中县九成以上的土地,被杜氏一族以极低的价格买入。 听完这段往事,田婶子轻轻拍抚刘招娣的手都停了下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刘招娣道:婶子,我的仇家杜氏一族现在仍牢牢掌控着涪中县,不仅如此,附近的几个县也被他们渗透了大半。而杜氏一族最大的靠山杜儒,现在也仍是大权在握的当朝阁老。虽说杜氏不一定记得我这一条小小的漏网之鱼,但娶我做儿媳还是有风险的。如果您介意的话,咱们可以取消婚事 你这傻孩子,说什么呢!田婶子一把抱住她,心疼道:可怜你小小年纪,就吃了这么多苦头。以后来了我家,婶子一定好好待你,不让你再吃一点苦! 第30章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很快到了吴文寿成亲的日子。 十二月初六,诸事大吉, 宜嫁娶。 刘招娣换上了特意从县城租来的嫁衣, 抚了抚手腕上的金镯子, 这是祖母给她的。 当年祖母塞给她的包袱里面,有一整套纯金的首饰。 她还记得以前每到大年三十, 祖母都会把这套首饰翻出来,朝她们母女两个炫耀。祖母说, 这套首饰要传给将来的孙媳妇。如果她娘生不出儿子,就算放进棺材里陪葬也不便宜她们母女。 但最终, 祖母还是把首饰给了她。 曾经她真的以为祖母很讨厌她, 恨不得她不存在似的。但是,在生死存亡的关头,祖母还是把生的机会留给了她。 第20章 所以, 她没有改掉刘招娣这个名字, 就当, 还了这份恩情吧。 吴文寿成亲和吴轩成亲的情况有点像,都是本村娶本村。所以按照惯例迎亲队伍要从村北出去, 绕过北边的几个村子再往回走。 已经下过了两场雪,天气已经很冷了。 吴轩舍不得豆豆受冻,就没让他跟着去迎亲, 而是直接让他在田婶子家等着。 迎亲队伍里,吴文寿这个新郎官,亲自赶着牛车走在最前头, 后面吴轩领着一大帮本家兄弟。 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脚程快,不到一个时辰,迎亲队伍就回到了村子。 魏老大家在村子里没有亲戚,刘招娣也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拦门要红包这些环节就都省下了。 吴文寿对着魏老大两口子表了几番忠心,很顺利就迎了新娘子出门。 迎亲的牛车就是吴文寿平时送豆腐那辆,为了迎亲的时候在路上不冻到新娘子,他特意给牛车加上了一个临时顶棚,还围了厚厚两层粗布。 众人都打趣吴文寿懂得疼媳妇,日后一定是个好丈夫。 吴文寿任他们说,只管乐呵呵赶牛车。 到了吴文寿家里,田婶子她们一群妇人就迎了出来,领着两位新人去拜堂。 拜完堂,摆好桌子,酒席就开始了。 吴大田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厨,别人成亲都乐意请他掌勺。这回他自己儿子成亲,肯定会铆足了劲把菜做好。众人都对喜宴菜品非常期待。 其中最期待的,应该就是吴轩和豆豆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那天吴轩在杨修竹面前嘴贱被豆豆抓包,自罚做晚饭。但是他做出的饭菜一如既往的半生不熟非常难吃。 偏偏当时他做错了事急于表现,当场发誓一定会勤加练习早日学会做饭,做一顿完美的晚饭给豆豆赔罪。 一个人本来不会做饭,但他做的多了,自然就学会做饭了。吴轩。 从此,吴轩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和坚定的信念,开始了长达一个多月的做晚饭生涯。期间糟蹋了无数粮食,弄坏了无数厨具。但直到昨天晚上,他熬的粥还是比豆豆熬的难吃很多! 呜呼,惨哉! 而今天,这一个多月来胃部饱受荼毒的两人,终于能吃上一顿色香味俱全的正经饭了! 自然是非常期待! 前院是男席,宴席的位置按亲戚关系坐的,吴轩豆豆跟三爷爷大伯还有三叔家父子一桌。 几个月没见,吴文祥又胖了不少。但欣慰的是,他的脾气并没有随身体一起膨胀。见到吴轩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出言挑衅。 吴轩也懒得理会他,专心吃饭。时不时和豆豆讨论两句为什么这个菜这么好吃,是怎么做的。 三爷爷听他一直说做饭的事情,咳嗽一声,叮嘱道:读书要勤勉,不可被外物扰乱心神。 吴轩边吃边嗯嗯点头。 三爷爷看他没听懂,只好说的直白了些,科考是重中之重,你应该全力备考县试。至于做饭这些小事,交给豆豆做就好了。 吴轩抬起头,看了三爷爷一眼,道:三爷爷,豆豆和我一样在备考县试。而且,他的基础比较差,比我更需要专心读书。 三爷爷见他神情严肃,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劝。 吴轩又换上一副笑脸,道:您不用担心,我肯定能考过的! 四书五经他在初中的时候就都能默写全书了。高中以后练字,临的字帖除了经典书法作品,就是各朝流传下来的会试文章了。别说一个小小的县试,就算现在马上把他拉到皇帝面前参加殿试,他都不怂。 三爷爷显然不信。吴轩才开始读书不到三个月,就算再天才的人物,也不可能一下子把别人要花几十年学的东西都学完了。他严肃道:君子戒骄戒躁,脚踏实地才是正道。 吴轩点头,多谢三爷爷教导!来,您吃个丸子,这肉丸子做的不错! 三爷爷看着碗里的大肉丸子,心道:吴轩虽然不够勤勉,人也有些浮躁,但本性还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他道:读书的时候遇到不懂的,可以去问问文韬。他上了这么多年的学,学问还是不错的。 吴轩一口气吞下半个丸子,道:嗯,等书院放假了,我去找他请教请教。 致远书院腊月二十放年假,一直到过完正月十五才开学。他刚好去找吴文韬,打听一下县试的具体细节和注意事项。毕竟,考试考的不仅仅是学问。 三爷爷见吴轩听劝,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向了吴文祥:祥小子,最近有没有好好温书,县试有几成把握? 正埋头苦吃的吴文祥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到了他身上。他咽下嘴里的肘子,抹了一把嘴,道:三爷爷,我每天都在看书的。 旁边的吴三成也替儿子说话:文祥这几个月一直待在家里刻苦读书,来年定能考个秀才给您老人家长脸! 三爷爷哈哈大笑:好,考秀才!三个小子都给我争气,明年都考个秀才回来!虽然三爷爷并不相信三个孙辈都能考上秀才,但这并不妨碍他尽情享受此时的天伦之乐。 三爷爷真正有信心的只有吴文韬一个。吴文韬从小脑子就好使,又正经在县城的学堂读了两年多,他是最有可能考上秀才的。就算秀才考不上,考过童生肯定没问题。 至于吴文祥,连城里的学堂都考不上,指望他考秀才真是天方夜谭。 还有吴轩,只读了两个多月的书,还天天帮着干农活,最近又研究上了做饭。哎,三爷爷摇摇头,估计比吴文祥也强不了多少。 一顿喜宴顺顺利利地吃完了。 吴轩看着大小薛氏一起扶着吴老太太出门的时候,小声跟豆豆嘀咕:没想到今天这么顺利,还以为会有人闹事呢! 豆豆斜他一眼,没事还不好,你别乌鸦嘴。 我才没有乌鸦嘴。吴轩反驳。 两人吵吵闹闹着进了家门。 第二天一大早,吴轩约好了吴北的牛车,去县城买东西。 豆豆一个人在家,练了一上午的字。 中午刚吃过饭,不速之客登门了。 吴翠芬坐在吴轩家堂屋里,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仿佛要把屋子里的家具都装进眼睛里带走似的。 豆豆抿了一口茶,问道:你来干什么? 吴翠芬笑道:看你这话说的,我就不能来走亲戚? 那你已经来过了,可以走了。豆豆端起茶碗。 别急着赶人啊,我才刚来,椅子都没坐热乎呢!我来找你,是因为家里有喜事了。吴翠芬道,你弟弟相上了一个姑娘,对方年前就愿意嫁过来。 哦?豆豆又抿了一口茶。 但是对方家里要五十两银子的聘金。我这些年省吃俭用也才攒下了二十两,另外三十两,想找你借一下。吴翠芬继续道。 说是借,其实根本不会还吧。豆豆道:我没钱。 你的玉佩卖了那么多银子,怎么可能没钱?吴翠芬根本不信。 都花完了。豆豆语气平静。 你骗鬼呢!吴翠芬指着桌子上的白瓷茶具,上面勾着精致的金边纹路,这茶具,最少也要十几两银子吧!买得起这么贵的茶具,你告诉我你没钱? 就是因为买了这么贵的茶具,所以钱花完了。豆豆面不改色随口胡诌。 于豆豆,你不要太过分!吴翠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耀祖是你的亲弟弟,你爹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整个老于家都指望着他传宗接代的! 豆豆都被她气笑了:我爹就他这么一个儿子,那我是什么? 你已经嫁到吴家,就是吴家的人了。更何况你又不能生孩子,于家传宗接代还是得指望你弟弟。只有你弟弟的孩子才是于家的孩子。吴翠芬着重强调最后一句话。 你都说了,我是吴家的人。那于家有没有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任凭吴翠芬如何激动,豆豆依旧云淡风轻地端坐在椅子上。 于豆豆,耀祖是你的亲弟弟,对待血脉至亲你都如此冷血!真是枉为人!吴翠芬刚开始为了借钱装出来的好脾气完全没了,开始骂人了。 豆豆轻轻勾起一个浅笑,对吴翠芬的指责完全无动于衷。 于豆豆,你一个男孩子,竟然像个妇人一般刻薄小气,斤斤计较。就因为早年的一些恩怨,连亲弟弟都不管不顾! 吴翠芬指着屋子里的东西,道:你用着这么好的家具,喝着这么好的茶,你弟弟却连媳妇都娶不上! 于豆豆,你这般自私凉薄,怪不得留不下一个亲人。吴轩最晚有一天也会厌弃了你! 砰茶碗被重重摔在桌子上,豆豆脸上终于带上了怒气,吴轩会永远跟我在一起的! 第31章 (倒V结束) 人家凭什么永远和你在一起, 你能还能再活几年?吴翠芬语气刻薄。 豆豆没有反驳,苍白的脸颊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黯然。 吴翠芬又道:你把钱留给吴轩, 等你死了, 他肯定拿着你的钱重新娶妻生子。还不如给你弟弟, 最起码你弟弟生的孩子姓于,是你的亲侄子。 为什么要娶妻生子?人必须要生孩子吗?不生孩子会死吗?豆豆大声吼了回去, 用音量来压下心底突如其来的那一份脆弱。 当然会!吴翠芬的声音比他还大,没有孩子就断子绝孙了, 地下的十八代祖宗都不会安息! 豆豆扯了扯嘴角:断子绝孙又如何,祖宗还能从地下爬出来找我不成? 啧啧啧吴翠芬知道豆豆为什么生气了, 她幸灾乐祸道:是不是吴家的长辈说了什么?还是吴轩想娶妻生子了?我就知道, 哪有男人不想要孩子的!你白白花了钱给他盖新房,人家转眼就不要你了! 见豆豆又不说话了,吴翠芬拿手指着他, 挑剔道:你看看你自己, 你有什么?身体不好, 脾气不好 豆豆!门外突然传来吴轩大声的呼喊,声音雀跃:豆豆, 我回来啦! 吴轩扛着大包小包踹开大门,却没有见到预想之中的人来迎接,他又喊了一遍:豆豆, 我回来啦!我给你买了一套新的毛笔,画画用的! 吴翠芬抢在豆豆前面出了堂屋,对院子里的吴轩热情道:吴轩回来了啊!买了这么多东西, 要不少钱吧! 吴轩没想到吴翠芬竟然在他家,豆豆呢,不会被欺负了吧!他着急地往屋子里走,喊着:豆豆,豆豆! 走到门边,就见豆豆从屋里慢慢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惯常的笑容,声音温柔:轩哥,把东西放屋里吧,待会儿我再收拾。 诶!吴轩应道,随手把大包小包往屋子里一扔,只剩下了手里的食盒,我给你带的点心。廖记的全八样。 吴翠芬又从门外追了进来,冲吴轩道:吴轩,你看你们这么富裕,点心随手就买一大盒。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借给我三十两银子。你们弟弟娶媳妇,凑不够聘金人家姑娘就不嫁。 豆豆冷冷道:我已经说过了,不借! 耀祖是你的亲弟弟啊,你怎么如此狠心啊。吴翠芬大声哭喊,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遭了天大的不公,完全没有了刚才在豆豆面前强势无比叉腰骂人的架势。 吴翠芬这些年在于虎面前惯用这样的招数。没人看到的时候肆意辱骂豆豆,当着于虎的面就哭诉豆豆嚣张跋扈不敬长辈。靠着这招,使于虎的心越来越偏向他们母子。 豆豆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我说了,不借就是不借。 豆豆,虽然我不是你的亲娘,但也养了你十几年吴翠芬又开始车轱辘万年不变的老一套。 豆豆话都懒得跟她说了,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开始摆弄手里的食盒。 吴翠芬见这招不管用,心一横,直接朝吴轩和豆豆的方向跪了下去,今天必须要拿到钱,她大声哭喊道:我求求你们了,可怜可怜你弟弟吧! 吴轩被她这一跪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上前搀扶,你先起来! 吴翠芬趁机抱住了吴轩的腿,继续哭喊:你们不差这点钱,手指头缝里随便漏一点给我们就够了。但你弟弟没有这点钱真的娶不上媳妇啊! 吴轩挣扎了两下挣不动,朝豆豆投去求救的目光,犹豫道:豆豆 吴翠芬还以为事情有了转机,正要站起来。 就听豆豆斩钉截铁地重复了一遍:不借!语气十分强硬。 于豆豆,你没有良心!吴翠芬的怒火一下子压不住了,仗着距离近一个猛扑撞到了豆豆身上,你和你亲娘一样,都丧了良心,怪不得你们得病,这是你们的报应!9.7.9.9. 吴轩没想到刚才还跪在地上无比可怜的人,突然就能跳起来打人。只一个晃神,就让她扑到了豆豆身上,肥硕的身躯把豆豆撞得仰面朝后倒去。 吴轩赶紧冲过去捞人。但他只是力气比一般人大,速度却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根本来不及! 只听得咣当一声,豆豆整个人撞到了后面的桌子上,桌上的茶壶茶碗全都撞飞了出去,砸到地面上溅起无数碎片。 豆豆!吴轩冲上去抱住豆豆缓缓滑落的身躯。 豆豆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他臂弯里,苍白的脸颊迅速泛起一层青紫,眼睛虽然睁着,但已经没有了焦距。 吴轩一下子急了:豆豆!怎么办?他应该怎么办?送医院?不对,这里没有医院!人工呼吸?心肺复苏?不行,豆豆的心脏不能按压! 吴翠芬凑过来,小声嘀咕道:他装的吧!以前在家里他经常装心疾犯了。 滚!吴轩一个大力把吴翠芬猛地甩了出去,抱起豆豆往卧房走。 他想到了。可以用修复剂,外星人说过,用了修复剂,不管多重的外伤马上就能痊愈。 第21章 吴轩把豆豆小心地放在炕上,从系统仓库里取出一瓶修复剂,往豆豆嘴里倒,因为他太紧张手有些抖,豆豆又紧闭着嘴唇,所以修复剂全都倒在了外面。但仅仅皮肤表层吸收到的这些,就已经够用了。 豆豆的睫毛轻轻抖了抖,眼睛眨巴两下,瞳孔里映出吴轩焦急的脸庞。他缓缓张开嘴巴:轩 豆豆你不要说话,先把修复剂喝了。吴轩把修复剂的瓶口对准豆豆的嘴,这才发现瓶口太大了。他拿起床头放着的茶碗,倒了一杯,递到豆豆嘴边。 豆豆小口小口喝了,脸色也慢慢恢复了正常,他道:轩哥 不要说话,再喝一碗,巩固效果。吴轩手脚麻利地又给他倒了一杯,递到唇边。 豆豆伸手接过,咕嘟咕嘟仰头干了。刚喝完,吴轩拿着茶碗又要再倒。豆豆按住他的手,道:轩哥,不用了,我已经没事了。 担心吴轩不信,豆豆从炕上下来绕着吴轩转了一圈,道:刚才因为猛地撞了上去,身体一时缓不过来,其实让我平躺着休息一会就好了。只是看起来吓人,其实没事的。 真的没事了?吴轩的声音还有些抖。 真的没事了。豆豆肯定道,以前我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躺了一会儿就好了。 吴轩胸口吊着的那口气猛地松了下来,直接往地上一坐,呼,刚才豆豆你可吓死我了! 豆豆上前给他拍抚胸口,轩哥乖乖,没事啦,不怕啦! 吴轩纵使后怕得还有些颤抖,但也被豆豆这哄小孩的语气逗笑了。 豆豆又帮他拍了两下,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们怎么来卧房了,吴翠芬呢? 应该还在堂屋吧!吴轩不太确定。刚才太着急,一心只想着豆豆,哪还有空关心别的。 怎么能单独把她留在堂屋呢,里面还有你今天刚买的东西,万一被她拿了。豆豆拽吴轩的胳膊,走,咱们去看看。 吴轩配合着被豆豆拽了起来。 到了堂屋,果然吴翠芬还没有走,正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看见豆豆活蹦乱跳地进来,道:我就说他是装的吧! 然后又指着吴轩道:你刚才把我撞伤了,赔钱,最少三十两银子! 吴轩看了她一眼,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你怎么和长辈说话的!吴翠芬中气十足地叫嚣。 吴轩伸出拳头在她面前晃了晃,给你两条路。一,你自己滚。二,我把你打出去。 豆豆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吴轩。突然变这么狠,这还是他认识的轩哥吗? 吴翠芬有点被吓到了,吴轩打过于耀祖好几次,每回都打得鼻青脸肿特别凄惨。如果吴轩真的打她 吴轩可不管吴翠芬的心理活动,见她不动,直接上手拎起她的衣服,把人拖了出去。 你放开我。吴翠芬大声吼道:杀人啦,吴轩杀人啦! 吴轩充耳不闻,把她拎出大门扔到了地上,嘭的溅起一阵尘土飞扬。回手插上门栓,吴轩从地上抓起一把土,在手上抹了抹。 豆豆疑惑道:轩哥,你在干嘛? 洗手。 洗手不应该用水吗? 先用土再用水。某些人太脏了,只用水洗不干净。 那轩哥,我给你舀一瓢水? 好。 等吴轩用清水冲掉了满手的泥,豆豆又问道:轩哥,你怎么了?怎么变得怪怪的。 小时候院长爸爸一直教导我们,要尊老爱幼,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和长辈动手。他还教导我们,要尊重女性。男人与男人的问题可以用拳头解决,但男人不能打女人。院长爸爸还说,我们要与人为善,才能被社会所接受。吴轩的声音很低语速很快,不像是说给豆豆听,倒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轩哥,你说什么?吴轩的声音实在太小了,语速又快,他完全听不清楚。 豆豆,以后我一定保护好你。吴轩郑重道。 与人为善,但别人并不一定善意对你。一时的心慈手软,换来的很可能是别人变本加厉的伤害。 以后,他不会再给任何人一丝一毫伤害豆豆的机会。 好啊!豆豆开心地应道。 第32章 吴翠芬骂骂咧咧地回了家, 气的饭都没有吃。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脸摔到了地上,肿的太严重, 吃不了饭。 几天后, 吴翠芬脸上的青紫消了些, 又跑去找于豆豆,还没进胡同, 就被从县城回来的吴轩和吴文寿撞了个正着。 吴轩最近在跟吴文寿学驾车,学了好几天一直都学不会。牛是活的, 不可控性太强,一个没注意就容易乱跑。 比如现在, 吴轩一看到吴翠芬, 情绪一激动。 牛就控制不住了。 直直地朝着吴翠芬冲了过去。 哎呀,拉不住了,怎么办?吴轩大喊, 但手却闲闲垂落在身侧, 丝毫没有拉一下缰绳的意思。 杀人啦!吴翠芬被飞速疾驰而来的牛车吓得僵在了原地, 想躲但是腿抖的不听使唤,只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牛车擦着她的身子拐进了胡同, 停在吴文寿家门口。 停好后,牛鼻子哞了一声,看着瘫坐在路口的吴翠芬, 眼里人性化地流露出一丝不屑。 吴轩和吴文寿从车上跳下来,扛起箱子打算进门。 见牛车已经停好了,吴翠芬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追过来破口大骂:吴轩,你要杀人吗? 吴轩道:刚学驾车,控制不好。 你就是故意的,你故意要撞死我!吴翠芬大声指责。 吴轩点头,坦坦荡荡地承认了,你说的对,我就是故意想撞你的。可惜刚学会驾车,控制不好,牛不听我的,愣是从你旁边绕过去了。 你!吴翠芬气得脸色涨红,拿手指着吴轩,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没想到吴轩混账起来,竟然如此不要脸。 吴轩继续道:以后别出现在我家附近,不然见你一次撞你一次。等我再练一段时间,牛应该就听话了,到时候让它撞谁就能撞谁。 杀人要偿命!纵然你大伯是里正也不能包庇你!吴翠芬气得大骂。 我又没有杀你,是牛撞的你。你自己找死,看见牛不躲,跟我有什么关系?吴轩一脸无辜道。他敲了敲肩膀上的大箱子,继续道:比如现在,明明看见我扛着箱子,还要往这边凑,万一箱子一个不稳,嘭的一下砸到你脑袋上 吴轩说着话,肩上的箱子也跟着晃悠起来,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似的。 吴翠芬急忙后退了好几步,退得太快差点被脚下的石子绊倒。 吴轩轻笑一声:怕死,以后就离我和豆豆远点。 说完,扛着箱子跟吴文寿进了大门。 吴翠芬看了看不远处吴轩家的大门,犹豫片刻,还是转身离开了。 看吴轩刚才的语气,要是她真的敢去找于豆豆,吴轩也真的敢把大箱子砸她脑袋上。到时候有个好歹,里正也不会给她主持公道,反而会偏袒吴轩这个亲侄子。 吴轩和豆豆这边实在弄不到钱,但于耀祖又急着娶媳妇,吴翠芬只好把目光放到了于大妞身上。 上个月,有媒人来给于大妞说亲,说的是隔壁三槐村一个死了媳妇的老鳏夫,这老鳏夫今年五十多岁,有两儿两女,儿子都已经成家,女儿也都已经出嫁。他做买卖赚了一些钱,就想着再娶一个媳妇。 媒人说对方愿意出三十两银子的聘金,娶于大妞进门。 吴翠芬虽然眼馋那三十两银子,但于大妞又不是于豆豆,是她的亲闺女,她舍不得自己的亲闺女嫁老鳏夫,忍痛回绝了。 她本来想的是去于豆豆那里,或者骗,或者讹,总能弄来一些钱。没想到吴轩和于豆豆一下子变得这么不讲情面,逼得她没了办法,只能去卖女儿。 于豆豆那冷血冷情的样子,肯定随了他的亲娘,哼,身体也随了他的亲娘,肯定活不长。吴翠芬在心里狠狠诅咒了于豆豆一通,扭头出了门,打算去媒人家里再商量商量于大妞的亲事。 吴翠芬去媒人家里提出要五十两银子的聘金。媒人给老鳏夫传了话,双方讨价还价几次,最终老鳏夫做了让步,定下了四十二两银子,但他要求先签婚书,再给聘金。 签婚书必须本人亲自去里正家里。吴翠芬本来还打算先收了聘金再告诉于大妞,现在没有办法,只能提前说了。 这天晚上,于家爆发了一场天崩地裂般的争吵,伴随着于大妞大声的哭嚎和摔打东西的声音。 吴翠芬尤在强行争辩,我是为了你好,那姓诸的在三槐村是顶顶富裕的人家,你嫁过去了,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我不要嫁老鳏夫!我不要嫁老鳏夫!于大妞只管大声哭喊,什么都听不进去。 岁数大点怎么了?岁数大的才会疼人。吴翠芬道。 于大妞把桌子掀翻在地,大吼:那你去嫁啊,那老鳏夫岁数比我爹都大! 吴翠芬真想上前给于大妞一巴掌,但这个月必须要凑够钱给于耀祖娶媳妇,所以她强忍着咽下了这口气,道:我真的是为了你好。你想啊,等你嫁过去了,生了儿子,再吹吹枕头风,那姓褚的家产不就都到了你的手里。 你想得美,那老鳏夫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家产肯定是那两个儿子的。于大妞反驳。 吴翠芬道:谁说的?我当年嫁过来的时候,你爹也已经有于豆豆这个儿子了。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我嫁了出去,家里的东西都归了你弟弟耀祖。 一提到于豆豆,于大妞更愤怒了,于豆豆都嫁的比我好!你都不逼他,他想嫁谁就嫁谁!但轮到我了,就让我嫁老鳏夫! 谁能想到大傻子会变好?吴翠芬瘪了瘪嘴,心里也十分后悔。 于豆豆虽然毛病无数,但仗着一张好皮囊,当年也有不少说亲的。有姑娘愿意带着嫁妆嫁进来的,也有像王秀才那样出不少聘金求娶的。但她一个都没应下,除了豆豆坚持非大傻子不嫁之外,还是因为她不想让豆豆过好日子。 若是背着豆豆答应了那些人,真让豆豆娶个有钱的媳妇,或者嫁个秀才,她是万分不乐意的。刚好豆豆一心只认大傻子,她也就顺水推舟地应了。 结果没想到,当时万里挑一条件最差的成婚对象,现在竟然变好了! 早知如此,前几年她就应该挑一个给聘金最多的把于豆豆嫁了,好歹钱能落到手里。也不至于现在钱不凑手,顾得上儿子就顾不上女儿。 我不管!我也要像于豆豆那样,嫁给我想嫁的人!于大妞大喊。 你想嫁谁?谁能看得上你?就你这副样子,除了姓褚的老鳏夫,还有谁愿意出这么多钱娶你?吴翠芬看着于大妞披头散发大声喊叫的样子,心里也不痛快。 娘,我是不是你亲生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于大妞不敢相信,她都闹得如此天翻地覆了,吴翠芬还是坚持要把她嫁给老鳏夫。 你弟弟说亲的那个王家姑娘,跟王秀才沾亲,人也美貌能干,你弟弟偷偷去看过,非常喜欢。你是做姐姐的,弟弟成亲你应该帮衬一把。吴翠芬劝道。 帮衬?把我卖给老鳏夫,换了银子来帮衬他?大吵大闹哭喊了这么半天,于大妞的嗓音都嘶哑了。放低声音说话的时候,更是显出了几分悲凉。 以前她和于豆豆发生争执的时候,每次吴翠芬都偏向她,所以她一直以为吴翠芬对她很好。但是现在,当她和于耀祖有了利益冲突的时候,她才终于明白,她在吴翠芬心里什么都不是。 你嫁过去是过好日子的。吴翠芬又一次重复道。不知道是说给于大妞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于大妞瘫坐在地上,已经不说话了。 吴翠芬道:事情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去里正家拿回你的户籍,后天咱们就去三槐村签婚书。具体成亲事宜到时候再商议,左右就在这几天内。 吴翠芬说完,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这天是腊月十四,圆圆的月亮高悬在天空,只在边缘处有一个小小的弧形缺口。 于大妞垂着头坐在地上,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表情。 一阵寒风从窗子的缝隙吹进来,于大妞被吹的一个激灵,突然抬起头来,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眸子亮的惊人。 她捶了捶坐了太久已经麻木的两条腿,扶着旁边翻倒的桌子站了起来,缓缓挪到床上躺好。 第二天,吴翠芬一大早就去了里正家拿户籍。 回来以后,于大妞已经起床了,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子旁吃早饭。吴翠芬十分欣慰,特意给于大妞煮了两个鸡蛋,道:大妞,你多吃点。我今天还要去媒人家里商量事情,等晚上回来再给你做丰盛的,炖一整只鸡。 于大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吴翠芬心满意足地出了门。于虎和于耀祖也去了山上砍柴。这几日没有下雪,村里人都趁着好天气上山多砍些柴火,准备着过年用。 家里只剩下了于大妞一个人。 于大妞收拾了桌上的碗筷,仔仔细细一件件洗刷好,放进厨房。临出厨房门的时候,她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这个灶台,她烧了十年的火。 出了厨房,于大妞去了吴翠芬的卧房。吴翠芬总是喜欢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卧房的枕头底下。 于大妞掀开枕头,果然看到了今天刚从里正家拿回来的她的户籍。 她小心地把这张可以证明她身份的纸折了起来,放进胸口的荷包里。 这荷包,还是她偷拿于豆豆的那个,上面绣了精致的竹子。 于大妞手指摩挲上面的绣纹,回想起了以前和豆豆一起学绣花的场景。 豆豆身体不好,绣一会儿就要歇一会儿,但他手特别巧,绣出来的花纹总是特别好看。 她小的时候,豆豆还给她绣过裙子和鞋面。当时豆豆年岁也不大,但绣的东西已经像模像样的了。那时候她总爱缠着豆豆陪她玩儿,两人的关系非常好。 第22章 是从什么时候,他们的关系变差了呢?好像是她十二岁那年,听到村里人议论,说她长得丑,还说豆豆长得非常好看。 她听到以后,不满地大声哭闹,豆豆还安慰了她,给她绣了一个带蝴蝶的手帕。 但是后来,越来越多的人说她长得丑,说豆豆长得好看。 就连她偷偷喜欢的男孩子,也当面嘲讽她长得太丑,还说哪怕她有豆豆一半好看,他就乐意娶她。 她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再看看坐在一旁绣荷包的豆豆的脸,第一次冲着豆豆大吼:你一个男孩子,为什么要像女孩子一样绣花! 其实她想说的是,你一个男孩子,为什么长得比女孩子还好看。 而我,作为一个女孩子,为什么长得不好看。 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人巨大的颜值差距,使得她越来越为自己的容貌自卑,也开始越来越偏激地用言语攻击豆豆。 第33章 于大妞把荷包放在胸口, 轻轻拍了拍。 若说在于家,她对不起谁, 那只有于豆豆一个。 她和郑货郎约好巳时一刻在村北汇合, 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于大妞看了看天色, 又看了看村子东边的方向,拔腿朝豆豆家跑去, 不一会儿就跑到了门口。 她扶着腿喘了两口粗气,这才敲响了豆豆家的大门。 吴轩一大早就跟隔壁的吴文寿一块上山砍柴了, 临行前特意叮嘱了豆豆关好大门,不要放任何外人进来。 豆豆正在院子里晾晒衣服, 听到敲门声, 问道:谁啊? 于豆豆,是我。于大妞大声道。 豆豆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于大妞了, 嘲讽道:你娘没借到钱, 又派你来吗?回去告诉她, 不管谁来,我一文钱都不借! 说完, 把手里的衣服晾到绳子上,衣角细细地拽平整。 等盆里的三件衣服都晾完了,也没再听到于大妞说话, 豆豆感到有些诧异。于大妞那风风火火的性子,每次他说一句对方能回十句。这次他态度这么差,于大妞竟然没有骂回来? 豆豆放下木盆, 悄悄走到门边,打开一个缝隙,就见于大妞蹲在他家门口,头埋在膝盖里,仿佛是在,哭? 他从来没见于大妞这样哭过。她每次哭都是嚎啕大哭魔音灌耳的那种,非要别人满足他的要求,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但这次,她安静地蹲在地上抽泣的样子,竟然看起来十分可怜。 听到开门的声音,于大妞抬起头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别别扭扭道:于豆豆。 豆豆满脸警惕道: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于大妞拿出怀里绣竹子的荷包,道:这个荷包是我从你那儿偷偷拿的,本来想送给王秀才,可惜他不要。 哦。豆豆点头。这事他早就知道了。 虽然是偷的,但是我也不会还给你了。于大妞又把荷包装了回去。 豆豆被她这迷惑行为搞得一脸懵,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只能又哦了一声。于大妞今天的行为真的很奇怪啊。 于大妞又拿出另一个荷包,桃红色为底,上面用绿线绣了叶子。可以看出绣荷包的人已经尽力选了最简单的图样,但奈何技术实在不过关,只是几片简单的叶子仍旧绣的歪歪扭扭。 这是我赔给你的。于大妞把桃红色的荷包递给豆豆。 豆豆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虽然这个荷包很丑,但毕竟是于大妞第一次给他送东西,他把大门打开了一点,道:你要进来坐坐吗? 于大妞看了看天色,跟他进了大门。 两人在院子里坐下,豆豆给于大妞倒了一杯茶。 于大妞接了过来,却只是端在手里没有喝,眼神呆愣愣地盯着茶碗,不知在想什么。 看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豆豆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这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大妞直接说了,我娘要把我卖给三槐村的老鳏夫,那老鳏夫比爹岁数还大。明天就要签婚书了。她自嘲地笑了笑,就为了给于耀祖娶媳妇,我的亲娘把我卖了。 她前几天来我这里借钱,我没给。豆豆道。如果他给了钱,或许吴翠芬就不会卖于大妞了。但如果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依旧不会给吴翠芬钱。 于大妞明白豆豆的意思,也理解豆豆的选择。她道:不过我可不是博可怜求你借钱的,于豆豆,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道别?豆豆疑惑。 既然她不要我这个女儿,那我也不要她这个娘了。于大妞放下茶碗,郑重道:于豆豆,我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啊?你去哪里?豆豆这次真的惊讶了。 去京城,跟郑货郎一起。于大妞道。郑货郎是从外地来的,三年前开始在附近几个村子里卖货。二十多岁的年纪,人长得很矮很黑,但嘴巧会卖东西。 豆豆纠结道:你这是要,私奔? 于大妞点头,对,你要嘲笑我吗? 不会。豆豆摇摇头,问道:你喜欢郑货郎吗? 怎么可能!他那么丑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于大妞一副你不要侮辱我审美的表情,我喜欢王秀才。 那你为什么要跟他私奔?豆豆道,而且,你想过没有?如果郑货郎是骗你的,到了外地把你卖了。或者他现在对你很好,但过几年不要你了。你怎么办? 路是我自己选的,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接受。于大妞道,反正总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豆豆叹了一口气,你自己不后悔就行,我也没什么劝你的。我选的这条路也不比你好。 吴家长辈已经有催促吴轩再娶的迹象了。豆豆的心疾比他娘当年的心疾严重很多,他娘当年身体虽差,但仍旧能怀上孩子。 而豆豆,他和吴轩甚至连亲密些的举动都做不了。就算不为了孩子,吴轩再娶也是早晚的事情。 于大妞看了看豆豆苍白的脸庞,没有说话。豆豆从小身体就差,大夫都说他长不大,就算侥幸长大了,也活不过二十岁的。 两人对坐无言了片刻。 豆豆从地上捡起几个小石子,抛起来,用手背接住。他问于大妞:还记得吗? 于大妞笑了,这是他们小时候常玩的游戏,也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豆豆可以玩的游戏。但是,我才不和你玩,每次都是我输。 豆豆多递给她三个石子,笑道:我让你三子。 于大妞这才接了过来,两人玩了几局,她手里的石子很快就输完了。 于大妞怒道:你一点都不让着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豆豆笑:好,这次我让着你。 果然,再开局,豆豆抛起石子,直接让它们滑落在了地上。于大妞兴致来了,拿过豆豆掉的石子划到自己这边。 豆豆继续抛起石子,再都落到地上,如法炮制了几局后,豆豆手里的石子已经都归到了于大妞的阵营。 于大妞捧着满手的石子,笑得非常开心。豆豆也很开心地冲着她笑。 于大妞看着豆豆灿烂而美丽的脸庞,突然一点都不嫉妒了。于豆豆!她喊道。 嗯?豆豆的声音里仍旧满是笑意。 今天我第一次觉得,你是我的哥哥。 哈哈,那你以前把我当什么?仇人吗?没等于大妞回答,豆豆又道:我输了,应该再给你一块石子。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银子,递给于大妞,道:哥哥输给你的石子。 于大妞看了他半晌,伸手接了,小声道:谢谢,以后我会还你的。 豆豆摆摆手,一路平安,我就不去送你了。 于大妞站起身来,朝大门处走去,到了门口,突然停下了脚步,于豆豆,你知道我以前一直把你当什么吗? 豆豆注视着她的背影,问道:当什么? 于大妞大声喊道:姐姐!豆豆姐姐!说完哈哈大笑拔腿就跑,像以前无数次嘴贱惹怒豆豆时那样。 她身体好跑得快,豆豆从来都追不上她。 当天晚上,于大妞失踪的消息就在村子里传遍了。 吴翠芬去了里正家里哭诉,让他帮忙找回于大妞。 吴大成召集了人手去查,很快问到了消息。于大妞走的时候并没有特意隐藏行踪,很多人都看到她去了村北,上了郑货郎的牛车。 吴翠芬大声哭喊:大妞被那郑货郎拐卖了。里正,我要报官! 提供消息的人道:于大妞明明是自愿跟人走的。 就是,她看起来正常得很,还跟我们打了招呼,说要搭车去县城买东西。另一个妇人也道。 肯定是你这当娘的干了什么不地道的事,孩子才会离家出走。一个平时和吴翠芬不对付的妇人指责道。 我听说,吴翠芬给于大妞说了一门亲,对方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鳏夫,但愿意出三十两银子的聘金。 后来又涨价了,说要给四十二两。吴翠芬贪财,强逼着于大妞签婚书。 啧啧啧,作孽哦,当娘的卖闺女喽。 有人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大家都明白了过来,纷纷指责吴翠芬卖女儿。 吴翠芬道:你们懂什么,我是为了大妞着想,她嫁过去是享福的! 拉倒吧,说这么不要脸的混账话,也不怕天上落下一个雷劈了你。和吴翠芬有矛盾的那个妇人大声嘲笑她。 孙桂花也道:你就这么一个亲闺女,怎么如此狠心。 见所有人都对着她指指点点,吴翠芬受不住了,吼道:关你们什么事!我的女儿我想怎么嫁就怎么嫁!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吴大成站了出来,既然于大妞是自己走的,户籍也在她手里,那这就不算失踪。衙门那边我给她上报一个外出远行,这样她不管是再回来还是去外地落户,都方便。 她怎么能去外地!我养了她这么大,她还没有孝敬我呢!吴翠芬不服气,尤自大声哭喊,但已经没人理会她了。 第34章 吴轩一行人背着柴从山上下来。 正好撞上吴翠芬在村子路口哭闹, 边哭边指责于大妞没有良心不孝父母不要脸皮跟人私奔。 只听了几句,吴轩就明白发生什么了, 害怕豆豆受影响, 他紧了紧背上的两大捆柴火, 飞奔着回了家。 于虎父子跟在吴轩他们后边不远处,一进村子也看见吴翠芬这副泼妇模样。问了情况, 赶紧把她拉回了家。本来就是丢人的事情,还在这里哭闹是嫌丢人丢的不够吗? 吴轩到家把柴火往院子里一扔, 快步跑去了书房,豆豆。我回来啦! 一进屋子, 就见豆豆坐在书桌前出神, 手里还拿着一个桃红色的荷包。 这荷包哪来的?吴轩问道。他们家可没有这么鲜艳的,一看就是女子用的布料。 豆豆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淡的, 于大妞给我的。 她走之前来找过你?吴轩见豆豆安安稳稳在家里, 就放下心来了。他解开外面穿的粗布厚衣服, 打算一会儿扔在堂屋,明天上山继续穿。 豆豆点头, 你也知道了? 吴翠芬在外面大吵大闹的,估计整个村子都知道了。吴轩抱着衣服往外走,我先去洗漱换衣服, 待会儿再过来。 豆豆只点了点头,没有像往常一样叮嘱吴轩用热水,不要着凉。 吴轩果然懒得去厨房倒热水, 直接打了一桶井水,在东厢房里飞快冲了个凉水澡。然后换上了干净的里衣和平时在家穿的棉袍。 他再回到书房的时候,豆豆还在盯着那个配色和绣工都非常惨不忍睹的荷包出神。 吴轩道:豆豆,你是不是担心于大妞? 是有点。不过她不是吃亏的性子,我相信她能把日子过好。豆豆笑笑,把荷包放进箱子里收了起来。 然后起身道:轩哥,晚饭在锅里温着,我去端过来。咱们在哪儿吃? 就在书房吃吧。吴轩道,你坐着,我去端。说着直接出了门。 豆豆没有和他争,到角落里拿出吃饭用的小桌子和小板凳。 吴轩一口吞下半张饼子,道:明天我再去砍一天柴,咱们的柴火就够用到正月了。 要不买些柴火算了。豆豆看着他手背上被划的两道口子,语气中有些心疼。 我就知道豆豆是关心我的!吴轩开心道,把剩下的半张饼子也一口吞了。 吴轩今天一到家,就看出豆豆心里藏了事情,但豆豆不说,他也不想逼问。毕竟每个人心里都有只属于自己的秘密。只要豆豆还关心他,喜欢他,这就够了。 他递给豆豆一个饼子,来,多吃点! 豆豆道:今天没什么胃口,我喝粥就行了。 你不吃是吧。吴轩把饼子塞自己嘴里咬了一大口,既然你不吃,那我只能喂你了。 豆豆一下子就想到了吴轩所谓的喂是怎样一种喂法。他赶紧抢过吴轩手里的饼,咬了一小口,道:我自己吃。 吴轩闷笑出声。也不怪他喜欢逗豆豆,实在是豆豆的反应太可爱! 吃完饭,天也完全黑了。 考虑到豆豆今天情绪不高,吴轩就没有检查他的课业,两人简单收拾了收拾,踏着月色回了卧房。 豆豆,今天十五,月亮很圆。 嗯。 月色很美。 嗯。 你也很美。 嗯。嗯?豆豆终于反应了过来,抬头看吴轩。 第23章 吴轩揽住豆豆腰身,低头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豆豆,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 豆豆垂下头,轻声道:那如果,我死了呢? 我陪你一起死。吴轩果断道,反正我们光棍两个,无牵无挂,来去自由得很,说走就能走。 豆豆捶了他一拳,哪有你这么说话的?把生死说的跟出门游玩似的。 谁让你先说死不死的?人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死了?吴轩反驳。 豆豆道:大夫说了,我的心疾很严重,活不到弱冠之年的。而且,我也能感受到,年岁越大,每次犯病就越严重。 别听那大夫瞎说,你会长命百岁的。吴轩揽着豆豆肩膀去炕上坐着,刚才做晚饭烧了炕,现在热乎得很。 而且,你不是喝了修复剂吗?修复剂虽然治不好你的心脏,但能让你的体质变好。只要坚持静养,不进行剧烈运动,也不承受剧烈的情绪波动,你的身体不会有事的。 你没发现,这段时间你的承受能力变强了吗?吴轩道。 见豆豆仍一脸懵懂,吴轩双手撑在炕沿上,凑到离他很近的距离,声音低沉道:要不咱们试一下? 怎,怎么试?豆豆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吴轩的唇慢慢贴上豆豆的唇,软软的,凉凉的。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道:这样试。 豆豆的唇轻轻颤抖了一下。 豆豆,你有什么感觉吗?两人的唇贴在一处,说话的时候轻轻摩擦到彼此,酥酥麻麻的。 豆豆没有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清浅了起来。 呼吸? 吴轩猛地睁开眼睛,扶住豆豆的肩膀,豆豆,呼吸!快呼吸!顾不上看豆豆的反应,吴轩猛地吸了一大口气,撬开豆豆的嘴巴往里渡气。人工呼吸是这么做的吗?还要做什么来着? 唔,轩哥你轻一点。豆豆小声抱怨。不是要亲亲吗?轩哥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粗暴。 豆豆你吓我!我还以为你又晕过去了!吴轩摆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冲上去咬住豆豆的嘴巴狠狠厮磨。 唔。 怎么样,你的身体是不是好了很多? 唔,好像是。 心跳快吗?头晕吗? 心跳,跳,有点快。头,唔,不晕。 这样也不晕吗? 唔,不晕。 看吧,我就说你好了很多。 嗯。 乖,以后不要瞎想了。 嗯。 前些日子天天跑县城,该买的年货早就买齐了。第二天吴轩囤够了柴火以后,就和豆豆过起了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闭门苦读生活。 时间一晃就到了腊月二十。 这天是致远书院休沐的日子,吴大成赶着牛车去县城接吴文韬,下午就能到家。 因为下午要去大伯家给吴文韬接风,所以吴轩选择中午检查豆豆的课业。 豆豆,今天的大字写完了吗? 豆豆磨磨蹭蹭地递过一沓纸,吴轩打开粗略地翻了翻,没有说什么。 豆豆悄悄松了一口气。 吴轩又道:昨天给了你一本《春秋》,让你先看一遍。看完了吗? 豆豆小小声道:只看了个开头。 前些日子刚学的《易经》。那些字分开来看他每个都认识,但放在一起完全看不懂什么意思。靠着死记硬背总算记了个大概,但每次轩哥一提问他就容易背错,受了好些惩罚。现在又来一本《春秋》,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看。 吴轩道:既然看了开头,那复述一下隐公元年篇。 豆豆低着头没有说话。 吴轩提示道:元年春王正月 豆豆貌似有了一点印象,磕磕绊绊地接道: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那个,四月 没有四月。吴轩道。 豆豆赶紧改口,五月五月发生了什么呢?他完全不记得了。 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秋七月,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賵。吴轩硬邦邦道。 豆豆低垂下头,对不起,轩哥,我记不住。我也不想记。 吴轩拉着豆豆去椅子上坐好,自己蹲在豆豆身前,仰起头和他对视,豆豆,为什么不喜欢背书? 豆豆用委屈巴巴的大眼睛看他,因为很枯燥,很无聊,就是不喜欢。我想绣一个新的床帐,还想做两个新的披风,还有明年春季穿的衣服,现在也要提前画好图样。 豆豆!吴轩叹息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最看不得豆豆这副委屈的模样,真想直接告诉他不用背了,不用考了,以后我养你。 但理智告诉他,这样不行。这是一个惟有读书高的时代,豆豆需要考一个功名傍身。哪怕只是秀才功名,见到县太爷就不用跪了,摊上官司也不会被用刑。 吴轩劝道:豆豆,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再好好学一个月,咱们把县试考过了,就 就不用再背书了吗?豆豆期待地看着他。 县试过了,还有府试院试。 豆豆亮晶晶的小眼神瞬间暗了下来。 我保证。吴轩竖起三根手指发誓,只要你考过了今年的三场考试,拿到秀才功名,就再也不用背书了。 豆豆也知道吴轩是为他好,乖乖点了点头。 好了。吴轩蹲着往前挪动两步,环住豆豆的身子,今天的课业到这里结束了,下午我们去大伯家吃好吃的。 只要是在外面吃的饭,肯定都比他们两个在家里做的好吃。 豆豆脸上也带上了笑意,大伯母做饭挺好吃的。 吴大成和吴文韬午时末就到家了。 吴大成扛着两大包行李进了院子,大声道:我们连午饭都没吃,直接赶回来的。 孙桂花端着一大盆排骨汤,嘭的一下撂在桌子上,我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你还想在城里吃别的? 吴大成嘿嘿笑了两声,道:文韬,去吴轩家里喊他们过来吃饭。 不用了,我们自己过来了。门口传来吴轩说话的声音。 第35章 轩小子过来啦!吴大成放下手里的东西, 朝门口迎去。 孙桂花又端了两个菜出来,见状, 酸溜溜道:大侄子, 看你大伯对你多好, 连给亲儿子接风都不忘喊上你。现在一听到声音又巴巴地出门迎接。 吴轩从影壁后面转出来,肩上扛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 道:前些日子在城里买的纸,给文韬练字用。 你这小子, 来大伯家还带什么东西!吴大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待会儿自己拿回去! 孙桂花转过头也看到了吴轩扛的箱子, 那上面还印着无言阁的字样。仿佛刚才言语刻薄的不是她一样, 孙桂花立马换上了一张笑脸,大侄子扛都扛过来了,我就替文韬收下了。来, 大侄子, 豆豆, 快进来。 吴大成道:无言阁的纸我买过,最便宜的竹纸也要三百文一刀, 这么一大箱子肯定好几两银子,太破费了。 孙桂花道:这是大侄子的一片心意。再说了,给文韬的东西, 你个老头子凭什么拒绝。她热情地领着吴轩往吴文韬的房间走,来,大侄子, 你堂弟在屋里。 吴文韬正往书架上摆书,听到动静拍了拍手,把剩下的书放回了箱子里,招呼道:大堂哥! 诶!吴轩把纸放他书桌上,道:等会儿吃完饭,找你请教一些问题。 吴文韬笑:你还用向我请教?他可没忘了吴轩倒背《礼记》的壮举。 当然用啊,你可是在城里学堂上学的读书人!吴轩搂上他的肩膀出了屋子。 菜已经都上好了,豆豆和吴大成夫妇也在位置上坐好了。 孙桂花热情地给豆豆盛了一碗排骨汤,道:豆豆,在大伯母家就像待在自己家,不用拘束随意吃。 吴轩摇头失笑,大伯母真的他见过变脸最快最自然的人了。 五人其乐融融地吃完一顿午饭。吴轩和豆豆就去了吴文韬的房间,一边帮他整理东西一边询问科考事宜。 吴文韬道:县试一般在二月,具体时间衙门会贴公告。一共考五场,每场考一天。 吴轩点头,和他在书上看到的消息一致。 吴文韬又道:县试需五人结保,一名廪生作保。咱们村今年刚好够五个人结保,不用找外人了。至于廪生,我打算找王秀才 吴文韬说着看了豆豆一眼,见豆豆没什么反应,继续道:王秀才是咱们吴家村学堂的夫子,为人正派,人品也可靠,最合适不过了。 吴轩哼了一声,没有反对。纵然是曾经的情敌,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王秀才人品确实不错。况且作保这件事是他们有求于人,自然没有资格挑挑拣拣。 吴文韬看他俩都没有反对,道:那事情就这么定了。依照往年的经验,过了正月十五,公告就会贴出来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报名。 好,我赶车带大家去书院找你汇合。吴轩道。 吴文韬又给了吴轩几本书,是书院发给学子们的往年科考题目。 谢了!吴轩道。这东西在书铺里可买不到。 有了吴文韬给的科考题目,吴轩和豆豆又开始了闭关备考的生活。 日子转眼到了大年三十。 大伯和田婶子都来邀请吴轩两人去吃年夜饭,吴轩拒绝了。阖家团圆的日子,他们两个外人就不去打扰人家一家人团聚了。 况且,他和豆豆虽然只有两个人,但也是一个家啊! 两人做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虽然色香味都不太全,但最起码排场有了。吃饭的时候吴轩一个人干掉了两大坛白酒,随后借着酒劲装疯卖傻抱着豆豆要亲亲。豆豆没防备被他亲了好几口。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吴轩揉着宿醉抽痛的脑袋,从床上爬了起来。 吴大成特意叮嘱过他,今天早上卯时正去祠堂祭祖。 现在的吴氏宗祠是吴轩太爷爷吴业烁建的,当时还是前朝,吴氏一族地位凌驾于平民之上,所以宗祠也建的非常气派。 吴轩到的时候,大伯和吴文韬已经到了,正在给牌位前的长明灯添油。按理长明灯要一直点着的。但本朝以后,吴氏一族的财产被没收,没有足够的财力供长明灯,这灯也就变成了逢年过节点一点。 吴轩上前帮了一会儿忙,三爷爷和吴三成父子也就到了。 五服以内的吴家主支,就剩这些人了。 吴氏的传统是五代一分族,上一次分族的时候是吴轩的太爷爷吴业烁。分族以后的连续五代人算一个大家庭,所有人一起排行,每一辈的长子是承嗣宗子。 比如上一代的宗子是吴大成,这一代的宗子应该是吴轩,再下一代的宗子应该是吴文祥的长子吴佑英。 但是吴轩这一代出了意外。 族里的孩子都是七岁上族谱。吴轩上族谱那年,族长还是吴轩的爷爷吴既睿。吴老爷子不同意吴轩这个傻子做承嗣宗子,直接剥夺了他的排行,族谱上只写了吴轩两个字。 承嗣宗子的位置写了吴文韬的名字。 当时吴大成虽然不忍心,但也改变不了老爷子的决定。他能做的只有在户籍上,给吴轩保留了吴文轩这个名字。 现在吴轩恢复了,最开心的是吴大成。他终于不用背负着对二弟的愧疚,自责于自己儿子抢了二弟儿子的宗子身份了。 今天他把吴轩叫来,除了祭祖,最主要的就是为了在族谱上给吴轩改名。 为什么要改名字?吴轩诧异。 吴大成道:功业既成,文佑千秋。你是文字辈的长子,自然应该在名字里加上排行。 功业既成,文佑千秋。这是吴家族书里的句子,用来做他们这几代人的排行。吴大成他们这一代出生的时候,刚好赶上改朝换代,为了低调,名字都起的非常接地气非常朴实,没有严格按族谱来。结果新朝并不计较这些,所以下一辈就又恢复了正常的排行方式。 哦,原来是这样。吴轩点头,那就加吧。其实在名字中间加一个文字挺好的。以后他和吴文韬他们听起来就更像兄弟了。而且有了这个名字,省的他再起字了,直接在下姓吴名轩,字文轩。 吴大成郑重地取出族谱,在祖宗牌位前拜了拜,然后划去写在族谱最后面的吴轩的名字,再划去文字辈承嗣宗子位置写的吴文韬的名字,改成吴文轩。 吴轩在旁边看到了,好奇道:怎么把文韬的名字也划了? 三爷爷在他们身后捋了捋胡须,因为当年大哥做族长的时候,把文韬写成了宗子,现在你恢复了,自然要把他划掉,把你换上去。 三爷爷,宗子是什么?吴轩还没听过这种说法。 三爷爷看着他,笑容慈祥,宗子就是下一代的继承人,你做了宗子,你也就是下一任的里正,再下一任的族长。 我,做里正?吴轩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议道。 吴大成改好了名字,也对他道:再过几年,你就跟在我身边学习。等学得差不多了,我也可以退下来,把位子给你。 吴轩:可是我并没有做里正的想法。 算了,也不用现在说出来打击大伯的热情。等过几年,他中了举人,甚至中了进士,大伯自然就打消这个念头了。 第24章 整个正月,村子里的人都在走亲访友,吴轩和豆豆没亲戚可走,只能继续闭门苦读。 吴轩对豆豆的要求不高,只让豆豆背诵典籍。而他自己,已经开始写策论文章了。 吴轩的脑子里确实记得很多优秀的文章。但那是别人的,不是他的,参加考试肯定要自己写。考秀才的这三场考试他不担心,但考过了秀才以后,再往上,就不仅仅是死记硬背的东西了。 乡试不仅考经义,还要考诗文和策论。 看过了这么多朝代的兴衰,也读过不少民生类的书籍,吴轩自认为他能对实务提出有效的见解。但困难的是,怎么才能用文言把他的想法写出来。 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古人,没有像这个时代的学子一样从小受到长辈和夫子的熏陶。他写的文章带有很明显的现代色彩,遣词用句太过直白,文章结构也不够规范。 他唯一的优势就是字写的好看。但字再好,文采太差劲肯定也不行。 吴轩苦恼地抓抓头发,选了一篇辞藻异常华丽的文章,开始抄写。 先增加增加词汇量吧! 景元十四年,正月十八。 县衙贴了告示,县试定于二月十二日开考。 第二天,吴轩借了大伯家的牛车,拉着王秀才,豆豆,吴文祥,还有同村一个叫吴琨的孩子去了县城。 到致远学堂接了吴文韬,他们直奔县衙报名。 因为结保五人都是同一个村子的,王秀才又是学堂的夫子,报名很顺利。 二月十一日,县试前一天。 吴轩一行人提前到了县城,准备在福升客栈住下,等待第二天的考试。 这福升客栈是离城东贡院最近的客栈。客栈的老板娘尊敬读书人,规定县试期间,凡是来参加考试的学子一律免费住宿,直到放榜。 吴轩一行人刚进客栈,就有一个机灵的小二迎了过来,几位公子都是来参加县试的学子吗? 吴文韬点了点头,给他出示了报名文书。 伙计热情地安排他们上楼,道:天字号的房间全部提前空出来了,就为了迎接各位,您楼上请! 有劳!吴文韬道。 您客气!伙计带他们上了楼梯,道,这边六间房刚好挨着,您看怎么样? 吴轩揽了揽豆豆的肩膀,道:我们两个住一间就行了。 十一岁的吴琨闻言也看了看王秀才,道:我也想和夫子住一间。 那就只准备四间房吧!吴文韬道。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好嘞!小二高声道。客人愿意挤一挤省出一间房,他们自然是乐意的。 中午的时候,吴文韬书院的同窗也陆陆续续来了客栈。 县试考五场,每场都是当天凌晨唱名进场,晚上天黑以后出考场。致远书院离贡院太远,凌晨坐牛车赶过来太累了。 福升客栈就在贡院旁边,走路过去连一刻钟的时间都用不了。 不仅离得近,住宿和餐食还都免费,所以大部分学子都选择到客栈住。 而且,据说老板娘还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儿。每年县试都会来客栈,挑选一些有才华的贫寒学子,赠予金银。 第36章 吴文韬的一位同窗在对面的廖记酒楼请客。 因为王秀才有几个熟识的朋友在座, 所以他带着吴琨也去了。吴文祥也厚着脸皮蹭了过去。廖记酒楼的饭菜可不便宜,很多人一年也吃不起一次, 吴文祥早就想去吃一顿了。 吴轩陪豆豆在房间里温习了一会儿书, 两人也下楼吃饭了。 福升客栈的饭食这些天都是免费的, 不少学子都在楼下用餐。吴轩二人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简单点了几个菜。 豆豆还在小声默念刚才背诵的内容, 面色紧张。 吴轩有些后悔这些日子太过严厉了,宽慰道:豆豆, 你也不用太过在意。县试每年一次,今年考不过还有下一年。 豆豆眨巴了两下大眼睛, 看着他, 仿佛在说:考不过的话,我还要再过一年这样的日子吗? 吴轩最受不了这种委屈的眼神了,只能硬下心来转移话题, 道:这些饭菜是不是没胃口?要不我们去对面的廖记酒楼? 旁边一桌的两个客人听到他这话, 嗤笑出声。 其中一个身形肥胖的中年男子, 上下打量了一遍吴轩和豆豆身上的棉布长衫,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道: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张口就去廖记酒楼。 另一个年轻一些的瘦子也道:没钱就不要装阔气。 他们正在吃的也是福升客栈免费给学子提供的饭食,吴轩当面说这些饭菜不好,岂不是在嘲笑他们? 豆豆没什么兴致, 道:不用去了,我们在这儿随意吃一些就好。 胖子大声嘲笑道:哈哈哈,果然吃不起吧!一副穷酸样子, 还在我们面前装 胖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口的吵嚷声打断了,有人喊道:姜姑娘来啦! 只见一个身穿大红色披风的年轻女子从大门走了进来,身旁跟着两个小丫头。她把披风脱了扔给小丫头,露出身上桃红色的袄裙。 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 艳丽的锦缎衣裳配上姜秋实艳丽的五官和妆容,也着实艳若桃李。 有人调笑般地吹了声口哨。 姜秋实笑了笑,没有在意,朗声道:众位公子能来我福升客栈,着实令敝客栈蓬荜生辉,秋实在这里预祝各位科考顺利,金榜题名! 好! 承姜姑娘吉言! 众人纷纷起哄大喊。 姜秋实冲身后招了招手,另一个小丫鬟捧着箱子过来了,打开箱子,里面盛满了荷包,只是颜色不一。 姜秋实取了一个粉色的荷包,递给刚才说话的一名男子,道:预祝公子金榜题名。 那男子接过荷包,行了一个书生礼,多谢姜姑娘。 姜秋实又拿过另一个天青色的荷包,走到角落,递给一个衣衫破旧,一直垂头不敢看她的年轻学子,道:这位公子一表人才,来日必能高中状元。 那年轻学子闻言涨红了一张脸,磕磕绊绊道:多谢,多谢姜姑娘抬爱。 姜秋实又道:公子若中了状元,一定要记得来娶奴家。 姑,姑娘说笑了。那年轻学子的脸更红了。 哈哈哈!众人看他这副模样,都大笑出声。 姜秋实也笑着拿了另一个荷包,递给下一名学子,又说了类似的话。 因为姜秋实给荷包是挑人的,只给穿着普通且长相符合她审美的男子,所以很快就走到了吴轩他们隔壁那桌。 身形肥胖的中年男子兴奋地站起身来,姜姑娘! 姜秋实对他笑笑,却没有给他荷包,而是拿了一个粉色荷包,递给和他同桌的瘦子,道:预祝公子科考顺利。 那瘦子喜滋滋地接了,多谢! 胖子不乐意了,伸手拦住姜秋实:你为什么只给他不给我? 店里的伙计见状赶紧上前护住姜秋实,其他学子也维护道:姜姑娘乐意给谁就给谁!胡搅蛮缠有失学子风度! 姜秋实看了那胖子一眼道:你吃的这般脑满肠肥,想来也不缺我那一点银子。 哈哈哈!众人被姜秋实直白明快的言语逗乐了,纷纷嘲笑胖子。 那胖子闻言恼羞成怒,骂道:不过一个妓子,我们能来你家的福升客栈是给你面子,不要给脸不要脸! 不想住就滚出去!姜秋实还没说话,周围人护花心切,已经开骂胖子了。 姜姑娘人美心善,这些年来不知资助了多少学子,哪能容人如此侮辱。 那胖子看周围人都对他怒目而视,连一起吃饭的同伴都没帮忙说一句话,心里十分气恼。他有心想硬气一点去别的客栈,但别的客栈都是要钱的,他最少还要在县城住半个月,根本没有那么多钱付房费。 好在姜秋实也没有落井下石,见胖子不说话了,直接略过他去了下一桌。 她拿起一个天青色的荷包,对低头喝粥的豆豆道:公子如此雅致温文,定然学富五车,来日必能高中状元。 豆豆一口粥呛在喉咙里,咳咳,轩哥! 吴轩赶紧给他拍背。 豆豆咳了好几下,这才停了下来,拉住吴轩的手,道:没事了。然后顺手扶着吴轩的胳膊站了起来,对姜秋实抱歉道: 姜姑娘,不好意思,我刚才不是针对你。他只是被高中状元吓到了,中状元要殿试的时候皇帝钦点。所以他必须要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这一大堆考试一路考过去,还都必须考过。光想想都觉得太可怕了! 豆豆站起身来后,姜秋实看到了他的脸。手一顿,天青色的荷包直接放回了箱子里。 豆豆以为对方不给他荷包了,悄悄松了一口气。刚才姜秋实夸完他,他已经感觉到轩哥胳膊上的肌肉开始绷紧了。 却见姜秋实放下那个荷包后,又从箱子最下面翻出了一个金线团绣锦缎荷包,双手递给豆豆:公子隽秀无双,仿佛天人之姿,秋实对您一见倾心十分仰慕。这荷包乃小女子亲手所绣,今日赠予公子,聊表一番心意。 豆豆感觉吴轩胳膊上的肌肉绷得更紧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打人了。 他按住吴轩的手臂,赶紧拒绝,不用了,我习惯用自己绣的荷包。 公子是嫌弃秋实绣工粗陋吗?姜秋实装出了一副委屈的神情。 没有,你绣的已经很好了。比于大妞好多了。豆豆又仔细看了看荷包,道:这牡丹团纹,绣之前在下面压一条银线,会更有层次感。 姜秋实顺着豆豆的话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只用金线太单调了,加别的彩线又太过俗气,银白色的丝线最合适不过。 多谢公子指导,公子真是才貌双绝,秋实佩服。 见两人就要这么聊起来了,吴轩一把拉过豆豆挡在身后,我们还要回房间温书,告辞了!说完护着豆豆往楼梯上走。 身后传来姜秋实的声音:公子,县试放榜之日,秋实会再来客栈。 哈哈哈,姜姑娘果然还是喜欢俊俏貌美的小公子。其他人又调侃了起来。 去年姜姑娘不也看上了一个,好像姓柳? 我知道,柳思源,致远书院的。他去年本该考过秀才的,但是院试的时候出了事,没去考试。 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和姜姑娘 吴轩嘭的一下关上房门,把乱糟糟的声音隔绝在了门外。豆豆,我给你出一套题目,你做一遍。 吴轩在家里的时候已经给豆豆模拟过考试的情景了。豆豆练习过几次,已经渐渐不会紧张了。今天再做一遍,明天的县试一定没问题。 吴轩询问过吴文韬县试的各种注意事项,也提前做了很多准备,甚至连豆豆的心理问题都考虑到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黑着,众人已经提着考蓝到了贡院门口。 农历二月份的天气还是很冷的,天上连月亮都没有,黑沉沉的,更显阴冷。 王秀才仰头看了看天色,神色凝重。 贡院门口排了两个长队,检查学子是否夹带小抄,同时验看户籍和报考文书。 县试每场只考一天,考生们带的东西也不多,所以检查得很快,不一会儿就轮到了吴轩他们一行。他们带的东西都是专门为考试准备的,都很符合规定,很快检查完毕,进了贡院。 等人都到齐了,开始唱名具保。 王秀才第一个上前,对着考官行礼,报上自己的姓名籍贯以及考中秀才的年份,递上秀才文书和具保文书。 衙役唱名,吴轩五人上前,递上户籍和报考文书,接受再次查验。 等这一番检查完,王秀才就可以走了。 接着下一名秀才上前,后面也跟着五名学子。 这一个流程走的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已经唱完名,开始分配号舍了。 此时差不多卯时三刻,按往常天应该早已经亮了,但今天的天空依然黑沉沉的,没有半点出太阳的迹象。 第37章 为了防止作弊, 号舍的位置都是打乱分配的。 吴轩眼睁睁地看着豆豆被衙役带到另一排号舍,不见人影了。而他自己也被分配到了一个小隔间, 往外面看了看, 左右都是不认识的人。 贡院的号舍已经用了几十年了, 木制的隔板上很明显可以看出岁月的痕迹。顶棚也是铺的木板,上面简单盖了一层茅草。 要是下雨的话, 这顶棚有可能漏水吧。吴轩想到。 铛铛衙役敲响了铜锣,宣布县试开始。 巡逻的衙役给每位考生发了答题的线纸和空白的稿纸, 然后另外两个衙役抬着题板,从号舍中间的过道走过去。 考生需要趁着衙役走过的时间, 记下题目, 并抄写在自己的稿纸上。 县试开考的时辰都是提前计算好的,放题目的时候,天色早该大亮了。但现在, 天空依然灰蒙蒙的, 稍远一些的东西都看不大清。 所幸考官也考虑到情况特殊体谅考生, 吩咐了衙役走慢一些。 吴轩只看了一眼,就记下了题目, 用最规整的字体抄写在纸上。 然后第二排衙役走过,题板上写着第二道题目。 考试正式开始以后,吴轩的注意力就都放在答题上了。刚开始的题目果然十分简单, 都是从四书五经里摘抄出的句子,或填空,或默写上下句。 但是试卷不容许涂改, 写的时候必须万分小心,一旦写错就没有改正的机会了,只能任由错字在原位待着。因为只要有涂改,一律算做标记,直接按作弊处理,取消成绩。 吴轩稳下心神,小心翼翼地一字一句往纸上誊写。 几道题目过后,吴轩再抬起头,突然惊觉天已经亮了,虽然还是没有太阳,但看着也不像下雨的样子,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帖经完了,下面还要做韵诗和文章。县试只考一首五言六韵诗,但这对吴轩来说已经很难了,他抄写好题目和要求的韵脚,陷入了思考中。 第25章 时间很快过去,午饭吴轩简单吃了一个饼子,继续构思。做的诗除了要切合题目,合乎韵律,最重要的是注意避讳,皇帝的名讳和圣人的名讳都不能出现,不然写的再好也不会通过。 吴轩默默在脑子里把那些人的名字过了一遍,这才开始动笔。 寅时初,天色又变得昏暗起来,还刮起了西北风。巡逻衙役提前两刻钟,放出了最后一道题目。 题板走到吴轩面前的时候,咔嚓天色倏地变亮,随即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吴轩脸色立马变了,后天才是惊蛰,今天竟然就打雷了? 莫不是要下雨? 衙役敲了一声铜锣,催促考生们快点写,题板快要过去了。 吴轩赶紧回神,先把题目抄上。轰隆隆接连几阵雷声响起,天色也变得更暗了。 县试每场都是天亮进场天黑出场,不给蜡烛的,如果他们在天黑之前答不完题,后果只能自己承担。 吴轩看了一眼豆豆号舍所在的方向,压下心底的担忧,开始答题。 刚写了个开头,果然听到了雨滴砸在顶棚上的声音。所幸惊蛰前的春雨,下的并不大,吴轩所在的号舍顶棚也比较完整,只有一些淅淅沥沥的雨水从隔板的边缘渗漏下来。 想来号舍都差不多,这种程度的雨水应该不会影响答题。 吴轩暂时放下了心。 而与吴轩隔了很远的豆豆,看着被两滴雨水砸到的答题纸,不知道怎么办了。 雨水还在继续从缺了半边的顶棚掉落,全都砸在了豆豆的身上。豆豆没空在意这些雨水,只望着答题纸上的两滴水泅开的墨迹,眉头紧皱。 虽然他在雨水落下的第一时间就把卷子收起来,用身体挡住了,但上面还是落上了两滴。 考前吴轩跟他说过,答题纸上不允许出现任何痕迹,不然一律取消成绩。 为了以防万一,考生们进考场连水都不能带。 但现在,他这个号舍破旧到几乎是露天的,只要把答题纸拿出来,一定会弄湿。 抬着题板的衙役走到豆豆的位置,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往年也有考生遇到过这种情况,只能自认倒霉,来年再来了。 豆豆看着衙役,下意识想让对方帮他把顶棚补一补,但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考生在考试期间不能和任何人交谈,他一旦开口,直接就算作弊。 而且他自己也不能补,在放排之前,他不能出号舍。 衙役又敲响了铜锣,这意味着他们要挪位置了。豆豆看了看题板上的题目,在心里默默记下,然后抱紧了怀里的答题纸。 距离放排还有一个半时辰,考生必须等统一放排才能出去。如果一直下雨,他就要在雨下生生淋一个半时辰。豆豆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比较了解的,淋完这场雨再发一场高烧,他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豆豆把答题用的桌子竖起来,挡在身体侧面,能挡一些算一些吧。 而不想淋雨的话,他只能犯禁,然后被衙役关到黑号里。 进了黑号,他这次的成绩肯定作废了,而且最少禁考三年。 豆豆想到这几个月来吴轩每天费心费力的教导,还有考前对他的鼓励和安慰,抽了抽鼻子,泪珠不争气地滑落。 轩哥一直很期待他能考个秀才的。 反正轩哥有修复剂,发高烧也能把他救回来的吧。而且,如果待会儿雨能停,他就能继续答题了。 前面考的那些题目他都会,刚才最后一道题目他也记下了,他可以写的。 豆豆扬起头,任冰凉的雨滴落到脸上,默默祈祷雨能停。 可惜,上天并没有听到他的祈祷。 一直到天色真的暗了下来,一直到豆豆脑袋已经迷迷糊糊分不清自己在哪里了,雨还在一直下着。 咚咚悠长的铜锣声响起,收卷 有衙役来到豆豆的号舍外,示意他交卷。豆豆在胸前的衣服上抹了一把手,哆哆嗦嗦地取出胸口的试卷,却连递出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衙役更加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主动伸手接过了他的答题纸和稿纸。摇摇头去了下一个号舍。可怜见的,整个人都快烧傻了。 这一整排的号舍都漏雨,偏偏豆豆赶上了顶棚损毁最严重的几个号舍之一。而另外几个和豆豆一样的倒霉考生,虽然题也没答完,但看起来身强体壮的,人最起码没事。 考卷都收了上去,主考官示意打开大门,放排。从最外面一排的考生开始,依次出贡院。 吴轩在第一竖排,是第一批出去的。出了贡院的大门,他站在门边开始往里张望。 雨下了这么久,不知道豆豆冷不冷。天也都黑了,不知道豆豆怕不怕。 他等出来了一批人,没有豆豆。 又等出来了一批人,还是没有豆豆。 吴文韬看他这副焦急的样子,安慰道:快出来了,只剩最后一排了。 终于,吴轩看到了两个全身湿透的男子走了出来,脚步虽然还算稳当,但嘴唇青白看起来很是吓人。 吴文韬惊道:他们的号舍漏雨? 吴轩一下子急了,要往贡院里冲,门口的两个衙役拦住了他,贡院放排,只准出不准进! 吴轩大力掀开两人,冲了进去,他已经看到豆豆了。 豆豆身旁有一个衙役跟着,对方明显想扶着他,但豆豆愣是不让人扶,挣扎着要自己走。 他脚步跌跌撞撞的,每一步都像是要摔倒在地,但不知被什么神奇的力量支撑着,每一步却都走了下去,一直朝着贡院大门的方向。 因为,轩哥在等他。 豆豆! 豆豆听到了轩哥的声音,他抬起头,就见吴轩正朝他奔来。 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力量,豆豆整个人软软地朝地上倒去,却在接触到地面的前一秒,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吴轩接住豆豆滑落的身子,整个人几乎要疯了,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在贡院考试吗?不是有号舍吗?豆豆为什么被雨淋成这样?! 除了胸前和身体左侧的一点衣服,豆豆整个人几乎都湿透了。身体滚烫,脸颊赤红,很明显发了高烧。 小雨还在继续下着,有雨滴落在豆豆的脸庞上,又缓缓滑落,像泪珠一样。 豆豆!吴轩的声音里满是凄怆。但是豆豆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没有任何反应了。 吴轩脱下外穿的棉袍,把豆豆裹了起来,抱在怀里。 他必须赶快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给豆豆喝修复剂。 吴文韬通过简单的询问已经打听清楚了情况,他对吴轩道:吴琨也跟豆豆一排,他们那排好多号舍的顶棚都是漏雨的。 他想掀开衣服看看豆豆的情况,被吴轩阻止了,只好道:福升客栈旁边有一家医馆,我们赶快回去。找车太麻烦了,还不如我们直接把人抬过去快。要不我和你一起 不用了,我自己去。吴轩只穿着一身白色中衣,抱着豆豆飞速奔跑起来。 走路一刻钟的脚程,他跑回去只用了十分之一的时间。进了客栈,没有理会小二诧异的目光,吴轩直接抱着豆豆冲上二楼进了房间。 客官,您要不要热水?小二的喊声被他关在了门外。 吴轩把豆豆身上裹的外袍和穿的外袍全都脱掉,直接拿被子把他擦了擦,接着取出修复剂倒进床头的杯子里。 豆豆已经烧糊涂了,牙关紧咬张不开嘴。吴轩仰头把一杯修复剂自己喝了,然后嘴对嘴喂给豆豆。 透明的修复剂从两人唇齿交接处流了出来。吴轩又倒了一杯,再喂。 豆豆这次并没有像上次恢复得那么快,一直到吴轩喂了好几杯,他紧咬的牙关才慢慢松了下来,能喝进去水了。但人仍旧昏迷着。 吴轩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温度已经退了。又摸了摸呼吸和心跳,也都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看来是这次对身体的损伤太大,豆豆的身体陷入了沉睡模式。 那就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吴轩给豆豆盖好被子,关上房门,打算去楼下要一些热水,再换一床被褥。 打开门,就见吴文韬他们也回来了,吴文韬担心道:豆豆怎么样了,要去医馆吗? 没事,他已经睡下了,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 那也好。吴文韬并没有看到豆豆出贡院时的样子,只以为豆豆和吴琨的情况差不多,只是稍微淋了一下雨。他打趣吴轩,看你刚才急成那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豆豆病得多重呢。 第38章 吴轩朝其他人稍微点了点头, 就去了楼下。 他给了小二一两银子,让小二送一套新的被褥去房间, 再送两盆热水。 小二美滋滋地接了, 好嘞, 马上给您送到!县试期间客栈一般都不赚钱,吴轩的这份赏钱纯属意外之喜。 房间换上了新的被褥, 吴轩又用帕子给豆豆擦了身子,换上两层里衣。 接着坐在床边, 望着豆豆的侧脸出神。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吴轩终于意识到他被现代思维禁锢了。 他的思维模式依旧是现代社会的思维模式, 但这里并不是现代社会, 这里是大阑国。 就像上次吴翠芬的事情。现代社会培养出的助人为乐尊老爱幼见义勇为好少年,总是顾忌着情面不忍伤害别人。但他却没有意识到,这里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 大阑国并没有足够完善的律法保护他们。他只能靠自己强硬起来, 才能保护好自己, 保护好豆豆。 同样的,还有这次县试。 在现代, 考试是没有任何危险的。本着多考一个证总没有坏处的想法,他用了近乎逼迫的方式,强烈要求豆豆去考县试。却完全没有考虑到, 在这个时代,科举考试是有可能死亡的,而且死亡率并不低! 吴轩的手指碰了碰豆豆的脸颊。 他总觉得他是为了豆豆好, 有了功名豆豆就能有更好的生存环境。这使得他忽略了豆豆的个人意愿,强迫豆豆背书考试。毕竟豆豆很喜欢他,从来不舍得违逆他,不是吗? 他利用豆豆对他的信任与顺从,试图去安排甚至掌控豆豆的人生。 他把自己的意志完全强加在了豆豆身上。 这样,真的过分了。 吴轩的指尖在豆豆脸颊轻轻滑动两下。指腹下的肌肤柔软而温暖,就像豆豆对待他一样,永远好脾气地纵容他,永远乖巧地听他的话。 以后,他也要学会听豆豆的话。 以后,豆豆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就好了。 至于其他的,有他在。他和豆豆是领了婚书合了户籍的合法夫夫。他们是一体的,是一辈子绑在一起的。只要他不死,就可以永远保护豆豆。 吴轩一直守到后半夜,豆豆才幽幽转醒。 吴轩轻声道:小炉子上温着粥,要不要喝一点。这小炉子是房间取暖用的,他朝小二要了一个砂锅,专门给豆豆熬了粥。 轩哥。豆豆眨巴眨巴眼睛,还有些迷糊。 吴轩扶着他半坐起来,让他靠坐在床头。 感受到身下木制床的触感,豆豆又环视一圈房间,终于反应过来了。这里是客栈,今天他和轩哥考了县试的第一场。 豆豆低下头,小声道:轩哥,那些题目我没有答完。 那些题目不重要,你没事就好。吴轩上前,两只手臂轻轻拢住他的身子,豆豆,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逼你去考试了。 啊?惊喜来得如此突然,豆豆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豆豆,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考科举是我的事情,应该我自己去做。吴轩轻轻拍抚他的背部。 可是,这次是因为下雨,我以为雨会停的。而且题目我都会。豆豆小声解释。如果明年不出意外,他再来考一次,应该能过。 吴轩问他:那你明年还想再考吗? 豆豆诚实地摇了摇头:不想。就算能考过,他也不想考。他不喜欢读书,也不想当官老爷。 那就不考了!吴轩一锤定音。 真的吗?豆豆不敢相信。轩哥不是一直告诉他最少要考一个秀才功名吗?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吴轩点头,科举的事情就交给我了。反正咱们是领了证的,一荣俱荣。 轩哥,什么是领了证的?豆豆问道。轩哥又开始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了。 就是一家人的意思。吴轩起身,我去给你盛粥。 豆豆捧着碗小口小口喝粥,轩哥,这个粥怎么带有一丝甜味。味道有些似曾相识,我好像在哪里喝过。 吴轩从桌子底下扒拉出剩下的半瓶修复剂,道:我用修复剂熬的。 县试第一场结束后,第三天才会发团案。团案只写座位号不写姓名。在榜的表示已经通过第一场考试,可以继续参加第二场。而榜上没有的,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家了。 吴轩他们五个人,只有吴轩和吴文韬通过了,豆豆吴文祥还有吴琨都没过。 吴琨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笑呵呵地没当回事,缠着王秀才要去街上买糖葫芦。豆豆也放松了心情,只要轩哥不介意,其实他对科举考试是没有任何追求的。 只有吴文祥一个,哭天抢地埋怨苍天不公,说都是因为下雨影响了他的发挥,要是不下雨肯定能考过。明明他所在的号舍顶棚完好无损,下雨对他并没有太大影响。 客栈里也有其他第一场没过的考生,都把责任归咎于惊蛰前的这场春雨。 有的人是真的受了影响,严重的比如和豆豆同排的一名考生,现在还在医馆躺着。 但有的人,纯粹就是不想承认自己学识不够。比如前两天坐在吴轩他们隔壁的胖瘦组合,两人都没有考过,正在一楼大厅大声抱怨。 吴轩和豆豆依旧选了角落的桌子,把那些人的抱怨当成背景音,照常吃晚饭。 豆豆满脸佩服:轩哥,你真厉害,考了第二名呢! 团案虽然不写姓名,也没有正式的排名,但第一名的位置会标出来,而吴轩就在第一名旁边。 第26章 吴轩笑笑,应该是因为我字写的好。毕竟他的诗文只学了三个月,真的水平一般,现在仅能保证韵律格式避讳之类的不出错而已,美感几乎是没有的。 县试第一场是正场,是最重要的一场,也是淘汰率最高的一场。后面四场的考试内容和第一场差不多,一般第一场能考过,后面的四场不出意外基本也能过。 景元十四年三月初十,定山府衙放县试长案。 吴轩和豆豆起了个大早,打算去贡院门口看热闹。到了楼下,就见吴文韬起的比他们还早,已经吃完了早饭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出神。 文韬,放心,你肯定能过的。吴轩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吴文韬第一场排在二十名以内,县试共录五十名学子,他的位置很稳。 吴文韬点了点头。 吴轩和豆豆简单吃了一些早点,三人起身前往贡院。 贡院大门外熙熙攘攘围满了人,有来看成绩的考生,也有纯粹来凑热闹的路人,还有抓住商机来卖食物的小摊贩。 三人在人群后面等了一会儿,就听到了衙役敲响铜锣的声音,伴随着高昂的唱声:放案 人群呼啦一下子朝前蜂拥而去,吴轩双臂撑开护住豆豆,不让他被别人挤到。 吴文韬道:你们在这里等着吧,我过去看。说完费力朝前挤去,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吴轩把豆豆整个人包在自己怀里,道:咱们不着急,等文韬回来汇报结果,而且,一会儿应该有人会喊名字。 话音刚落,果然听到前面有人大声喊道:我看到了!第一名是顾瑾!案首,案首是顾瑾! 嗡的一声,人群马上议论开了,众人都对这位名叫顾瑾的学子十分羡慕。考中了县案首,意味着只要不出意外,顾瑾的秀才功名已经到手了。不像他们这些人,还要府试院试这么一路考下去。 也有学子发出了疑问,这顾瑾是何方人士,怎么从没听过他的名字?往年县案首十之八九都是致远学堂的学子。就算不是,能获得案首的才学,这人在定山县学子中也不该寂寂无名。 见好些人都发出了类似的疑问,有知情人忍不住了,道:顾瑾顾公子你们都不知道? 他手指着东边不远处的三层建筑,无言阁你们总知道吧!顾家的书馆书铺你们都去过吧! 有人反应过来了,问道:顾瑾是那个顾家的? 那人得意道:当然了。顾公子是吏部尚书顾大人的独子。据说三岁能写诗,五岁能作文,人称京城第一才子。 哗人群又沸腾起来了,对于他们这些大半辈子都生活在定山县城的普通人来说,京城的大官是离他们非常遥远的存在。 那他怎么不在京城考试,来我们定山县?又有人问道。 这次不用知情人说话,别人就回答了,当然是因为顾公子祖籍定山县了。让后辈回原籍应考,而不是直接入国子监,这顾大人定然是位廉洁清正的好官! 还用你说?单单冲着无言阁的书馆,免费给学子们看书这一项。顾大人在我心目中就是古往今来第一好官! 话题渐渐转到了对顾家父子的吹捧上。有人说顾瑾拖到现在才考科举,定然是准备趁着科举顺年,一路考过去,三年之内金榜题名。 甚至有人断言,顾瑾很可能连中六元,成为本朝第一个六首状元。 第39章 顾瑾的身份太有话题度了, 他又是案首。 一时间,众人都议论起顾瑾来, 都没有人关心剩下的名次了。 吴轩朝放案的地方看过去, 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人头, 半天也不见吴文韬出来。 豆豆道:轩哥,你应该还是第二名。豆豆这么说是有根据的。县试的第一场是正场, 后续四场考题类似,考生的成绩也不会有太大变动。所以今天放出的长案, 和第一场之后放出的团案一般都是一致的。 大言不惭!旁边有人嗤笑出声,瞪着豆豆的眼神满是恶意, 你们以为能买得起书, 就能考出好成绩了? 这是谁?吴轩和豆豆互看一眼,满头雾水。他们两个正常聊着天,这么不认识的人为什么这么生气。 翟乐见两人竟然不记得他, 顿时更生气了, 眉毛吊成了倒八字, 语气刻薄道:《新修史记》看完了吗?看得懂吗? 一提起这本书,豆豆突然想起来了, 他哦了一声,凑到吴轩耳边小声道:我们第一次去书铺买书的时候,碰到的那个脾气非常差劲的人, 当时我还说他长得比田婶子家的驴还丑。 吴轩也想起来了,怪不得我觉得有点眼熟,长这么丑的人确实也不多见。 翟乐道:你们两个在那儿小声嘀咕什么呢, 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见两人不答,翟乐又道:我跟你们说,别做那青天白日梦了!往年县试前几名都是我们致远书院的学子。今年顾公子拿了案首,人家是京城来的大才子,我们比不过正常。但第二名,一定是我致远学子! 他刚说完这话,就见吴文韬激动地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边跑边喊:大堂哥,你是第二名。能考中县试前十名,表示考生是本县的优秀学子。县前十在府试的时候需要提坐堂号,获得考官的特别关注,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 翟乐听到喊声,也激动了起来,大声道:吴文韬,你看到榜单了?第二名是谁? 吴文韬这才注意到他,道:翟兄,原来你也在。刚才没看到你,实在不好意思。 快说,第二名是谁?翟乐没空跟他寒暄,催促道。 是我大堂哥!吴文韬裂开嘴笑得十分开心,仿佛考了第二名的是他自己。 你堂哥?虽然不知道吴文韬什么时候多了个堂哥,也不知道吴文韬的堂哥姓甚名谁。但这并不妨碍翟乐拿吴文韬的堂哥来踩人。 翟乐转头看向吴轩和豆豆,嘲讽道:听到了没有,第二名是吴文韬的堂哥!早就跟你们说了,不要做那不切实际的青天白日梦,还真以为自己能 翟乐话说到一半,就见吴文韬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走到吴轩面前道:大堂哥,你是第二名!上面写了,吴文轩! 嘎翟乐的声音一下子变了调,不可置信地看向吴轩。 吴轩点了点头,问道:你是多少名? 吴文韬笑道:十六名。这个成绩他已经很满意了。 说完他看向翟乐,道:翟兄,我也看到你的名字了。你是第四名!县前十!恭喜! 翟乐一点都不觉得喜,他只觉得非常惊悚。吴轩竟然是吴文韬的堂哥,吴轩竟然真的是第二名?那他刚才说了那么一大堆嘲讽吴轩的话,岂不是在嘲讽他自己?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吴轩:你是吴文韬的堂哥? 当然是啦!豆豆替吴轩道:你看他们两个这身形,一看就是兄弟啊!吴家人个个身材高大,站在人群中非常显眼。 这时,又有几个致远学堂的学子也从人群中挤出来了,看到翟乐道:翟兄,你是第四名,第三名是邵兄。 另一人过去搂住吴文韬的肩膀,道:第二名叫吴文轩,我打眼一看,还以为是文韬兄你,还想着你小子这次出息了!哈哈哈,名字太像了! 吴文韬把他手臂拽下来,给他介绍吴轩:这是我堂哥,吴文轩。 文轩兄,幸会幸会!那人热情地上前要去搂吴轩的肩膀,发现吴轩个子实在太高,只好在吴轩肩膀上拍了拍。他提议道:咱们都考过了,理应去庆祝一番,听个小曲,喝点小酒,岂不快哉! 怡翠楼,怎么样?另一人附和道。 好啊,也不知能不能见到姜姑娘。那人笑的一脸猥琐,要是姜姑娘能陪客就好了。 大白天的,想什么呢你!另一人敲了他一扇子。 吴文韬提议:我们回客栈庆祝吧!而且,他看向被敲的那人,姜姑娘说过,县试放榜之后,她会再去客栈一趟。 那感情好,咱们快点回客栈吧!众人瞬间意见一致了。 福升客栈里住的学子,比最开始少了许多。 现在还留下来的,大部分都是考过县试的。但也有一些例外,比如豆豆这种陪同考试的,又比如胖瘦组合这种纯粹蹭吃蹭住的。 吴文韬他们一行十几个人,一进客栈,就看到胖瘦组合占了离门口最近的桌子,正在大吃大喝。 这两人第一场就没考过,其他没考过的人陆陆续续都回家了,只有这两人仗着脸皮厚,愣是磨蹭到了现在。 小二见到吴文韬他们进来,笑着迎上来,恭喜诸位公子通过县试,姜姑娘为大家准备了宴席庆贺! 多谢姜姑娘费心了! 姜姑娘什么时候到? 小二将他们引到一楼最中间最大的桌子旁边,道:姜姑娘一会儿过来,诸位公子请先就座! 好好好!众人从善如流地坐下。 两个小伙计去了对面的廖记酒楼,不一会儿抬着一排食盒回来了。打开食盒,里面是刚做好的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姜姑娘真大方,竟然请咱们吃廖记! 哈哈哈,还有两坛秋枫红!这人迫不及待地打开酒坛封口,深吸一口气,表情迷醉,闻这香味,应是有好些年头的老酒了。 饭菜一盘盘摆上桌,众人纷纷动筷吃了起来。 吴轩和豆豆含着嘴里的糖醋小排,对视一眼。为什么廖记的糖醋小排做的这么好吃?而他们两个做出来的要么是焦糖小排,要么是醋泡小排。 对视完毕,两人收回目光,默契地又同时夹起另一道菜。 太好吃了,一定要多吃一点。 文轩兄,不要一直吃菜嘛!你能考得第二名,一定文采非常,此情此景,何不赋诗一首?坐在翟乐旁边的一位学子道。他不认识吴轩,只是听说吴轩考了第二名,连邵志鹏和翟乐都压了下去,想和他探讨一下学问。 吴轩抬头,你真要我作诗? 对方朝他拱了拱手,洗耳恭听。 吴轩咽下一口鱼汤,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用,张口就来:廖记小排天下绝,色如金玉味如谐,经冬酸笋配鲜鱼,此汤堪比琼浆液。 正准备洗耳恭听的那位,手里的扇子啪嗒一声掉在了面前的盘子上。 兄台,小心!吴轩急道。这位兄台面前摆着的一道菜虽然看不出来是什么做的,但廖记出品,味道一定不错。这扇子掉进去,岂不是毁了一道好菜! 其他人也被吴轩作的诗震惊到了。 这,这,不合格律吧! 翟东道:什么狗屁不通,粗俗至极的东西! 吴轩心安理得地又吃了一口菜,这才道:我本来就不会作诗。 翟东怒道:那你是如何考到第二名的!一个连诗都作不好的人,县试竟然比他们致远书院所有人的名次都高。 吴轩诚实道:因为我字写得好。 哼翟东嗤之以鼻,连诗都作不好的人,字能写得好? 有些神童可能从小过目不忘,也可能很小的年纪写出令人惊艳的诗句,但绝对不会有神童小小年纪写的一笔好字。 练字是水磨功夫,靠的是时间的沉淀与经验的累积。孩童从幼时练起,十数年字才能写得像些模样。直到中年,才敢说对写字有所感悟。 他们这些不到弱冠之龄的年轻学子,从没有人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字写得好。 吴轩道:不信是吧,等会儿吃完饭,我写给你看。 第40章 翟乐一拍桌子, 道:好,我等着! 吴轩双手用力一按, 微微晃动的桌子恢复平稳。 豆豆小声吐槽道:等着就等着, 砸桌子干吗? 你说什么!翟乐一看到豆豆那张脸就生气, 现在对方竟然还敢小声说他坏话! 姜姑娘到啦!隔壁桌有人大声喊道。那一桌也都是考过县试的考生,只不过他们都不是致远书院的学子, 县试名次也比较靠后。 众人齐刷刷朝门口看去,就见姜秋实依旧穿着上次那件大红色披风, 在一堆小丫头的簇拥下朝客栈里走来。 脱下披风,里面是一身比披风还艳的大红色衣裙。 门口的几人都看直了眼。 姜秋实环视一圈四周, 准确锁定了豆豆的位置走过去, 福了一礼,恭喜公子通过县试! 豆豆尴尬地放下筷子上的大虾,站起身来, 姜姑娘, 我连第一场都没有考过。 姜秋实愣了一下, 显然没有想到一脸聪明像的豆豆竟然连县试都考不过。不过她很快又笑了,语气温柔地鼓励道:没关系, 公子明年肯定能过。 豆豆更尴尬了,明年我不准备考了。 好在姜秋实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一连两次的小打击显然并不能伤害她。她迅速摆出一张笑脸, 声音也更加软绵绵的,公子这般貌美,没有功名秋实也不介意。 豆豆礼尚往来地夸道:姜姑娘也很貌美。 那公子可愿迎娶奴家?姜秋实朝他抛了一个媚眼, 语气柔媚。 不愿意。豆豆老实道。 为什么?姜秋实笑的暧昧。 豆豆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 哈哈哈,公子你真是一个妙人。姜秋实脸上的笑容终于带上了真实的温度,她郑重道:公子,你是男子,我是女子,我们是不一样的。 第27章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新的牡丹团纹荷包,金线下面果然压了银线。双手递给豆豆,我叫姜秋实。 于豆豆。豆豆也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宝蓝色的云纹荷包,把里面的银票取出,荷包递给姜秋实。这个荷包是他刚绣好的,昨天才用上。 吴轩的眼睛如有实质般,盯着那个荷包从豆豆手里到了别人手里,但这次他没有出言阻止。 姜姑娘这么快又有了新欢,真真是不拘小节。门口桌子上喝酒的胖子踉踉跄跄走过来,喷着满口酒气道。胖瘦组合已经喝了很长时间的酒,两人都醉醺醺的了。 福升客栈的两个小二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不让他凑到姜秋实面前。 胖子奋力挣扎,大喊:姜秋实,你为什么只给他们这些考中的摆酒席,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没通过县试的吗?□□出身,怪不得这么势利眼! 胖子挣脱不开,毫无预兆地开始破口大骂:全家都是臭□□,唯利是图,看不起我等时运不济的贫寒学子!等老子中了秀才,中了举人,看你还敢不敢看不起老子! 姜秋实朝另外两个小二挥挥手,道:拖出去。 胖子尤自大声喊叫,扒着门框不肯走,姜秋实,你一个□□还想沽名钓誉,当别人稀罕你那点臭钱?你今天如此折辱我,以后不会再有一个读书人进你福升客栈的大门。 姜秋实面色冷了下来,把他嘴堵上。手要是再不松开也砍掉。 一个□□还有脸让别人娶你,哪个读书人能看上唔唔唔小二把桌子上的抹布塞进了胖子嘴里。 另一个小二从厨房拿出了一把菜刀,直接往胖子扒住门框的两只手上剁去。胖子吓得一个机灵,赶紧撒开手。手松开得太急,人又太胖站立不稳,整个人骨碌骨碌从客栈的台阶上滚了下去。 和他一起的瘦子看到胖子这副下场,没敢帮忙,悄悄从墙角溜了。 客栈里怜香惜玉的风流书生们,开始七嘴八舌地安慰姜秋实。 姜秋实依旧笑得温柔,和众人寒暄半天,并一一恭贺了通过县试的诸位学子,才带着丫鬟起身离开。 一个书生痴痴望着姜秋实的背影,叹息道:姜姑娘真是一个好姑娘啊! 他的同伴道:既然这么喜欢,要不你娶了她? 不不不。那书生连忙摆手,他爹娘管教甚严,定然不同意让他娶一个青楼女子。 饭菜吃的差不多了,吴轩他们这桌也开始喝着酒闲聊。 坐在翟乐旁边的尹孟岚是县城人,对姜秋实的事情了解得很清楚,他道:姜姑娘是翠妈妈的亲生女儿,她只帮着打理产业,不卖身的。 翠妈妈是县城最大的青楼怡翠楼的老鸨。据说早年间长得十分漂亮,曾经也是头牌,赚了不少银子。 后来从良,嫁给了城郊村子里一个姓姜的落魄书生。成亲一年刚生了女儿,还在坐月子,书生就得急病死了。姜氏族人占了他家的田地和房屋,将她们母女赶了出去。 为了防止翠妈妈去衙门告状,还散布谣言,说这个女儿不是姜书生亲生的。 恰好此时,翠妈妈以前在的青楼也出了事。翠妈妈拿着自己早年攒下的银子,把青楼买了下来,改名怡翠楼,自己当了老鸨。 这些年,翠妈妈靠着怡翠楼赚了不少银子,又开始买田庄铺子,经营客栈酒楼。 姜秋实从十二三岁起就跟着翠妈妈出门,学着打理产业。现在翠妈妈基本不露面了,产业都交给了姜秋实打理。 姜姑娘打算在客栈旁边开一间酒楼,和廖记打擂台,铺子已经买好开始装修了。据说过几个月,姜姑娘还会去府城再开一家福升客栈。尹孟岚说的十分详细,看来真的对姜秋实了解甚多。 翟乐嗤道:尹孟岚,一个青楼女子,也值得你这般上心! 我说过了,姜姑娘不是青楼女子。尹孟岚反驳。 她娘是青楼女子,她也在青楼里长大的,她怎么就不是青楼女子了?翟乐站起身指着门口的方向,道:你去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怡翠楼翠妈妈的女儿是不是青楼女子。你去问,看别人怎么回答。 翟乐,你! 翟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怎么,不服?要不你娶了她?这样她就是腐书网的媳妇了。 尹孟岚低下头不说话了。 翟乐吵赢了尹孟岚,摆出一张大获全胜的嘴脸。得意洋洋地转头看向吴轩,还有你,不是说字写得好吗?写一个给大家看看啊! 吴轩也站起身来,瞬间比他高出了整整一个头,我的字,总不能白给你看。 翟乐往后退了好几步,才感觉吴轩的身高压制没那么强烈了。他怒道:你要怎样? 咱们来打个赌,如果我的字真的写得好,你就吴轩看着翟乐旁边的尹孟岚,在所有人面前向他道歉。 我凭什么向他道歉,我刚才说的不对吗?翟乐争辩。 你不道歉,那我就不写了。我的墨宝可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能看的。吴轩拉着豆豆起身,打算回房间收拾东西了。晚上他们还要赶回吴家村呢。 翟乐一听这话,以为吴轩怂了,不敢在大庭广众下写字,所以才提了让他道歉的要求。 他道:好,我答应你,如果你赢了,我就给尹孟岚道歉。吴轩以为他不会应下这个条件,那他偏偏就要答应下来。反正最后也不会兑现。 吴轩朝他摆摆手,一副大爷模样,笔墨伺候。 吴文轩,你只对我提了要求。你还没说,如果你字写的不好,应该怎么办。翟乐道。 吴轩勾起嘴角,不存在这种如果。 如果你写的不好,你,还有他,翟乐指着豆豆,你们两个都要给我道歉! 吴轩上前一步挡住豆豆:你可以对我提要求。但豆豆,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要求他。 翟乐看他态度强硬,道:那好,我退一步,只你一个人向我道歉也可以。但是,字体要听我的。 你不准写行书草书,就写最简单的馆阁体。祖父对他说过,最简单的往往也是最难的。馆阁体每个书生都会写,但真要写到每个字都完全规范,没有人能做到。 吴轩只要写的有一丁点不规范,他就能挑出错来。 吴轩无所谓地耸耸肩,道:笔墨伺候吧! 翟乐捏着鼻子去楼上给吴轩拿了纸笔,恶狠狠地放在一个空桌子上,道:你给我写。等你写完,看我怎么挑你的错。 吴轩执笔,打湿笔头饱蘸浓墨,拿在手中感受了一下,对笔墨都有了大致的了解。 笔尖在砚台边沿轻轻刮几下,吴轩抬手,写下一行句子,莫怪鸳鸯绣带长,腰轻不胜舞衣裳。 随后放下笔,立在一旁,示意众人随意观看。 除了豆豆,其余人都看傻了。 最不可置信的是吴文韬,他一直以为大堂哥过目不忘已经足够天纵奇才了,结果竟然还能写出如此好字。这字,比雕版印刷出来的《大阑律》还要规整。 翟乐瞪着眼睛,试图找出吴轩笔画偏移或墨迹凝涩的地方。但这两行字就像天生长在纸上一般的完美,完全没有任何缺点。翟乐整个人都快趴在桌子上了,眼睛都瞪得酸涩了,也挑不出一点毛病。 他脑中甚至闪过一个想法,如果把这两行字拿回家给祖父看,说是他写的,祖父将会怎样欣喜若狂地夸赞他。不对,祖父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他写的。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吴轩被眼前这静默又滑稽的场景逗笑了。 他兴致一起,执笔又添了一句,薄幸只贪游冶去,垂杨系马恣轻狂。这句写的草书,字字狂放恣意,如怒猊抉石渴骥奔泉。 少年郎鲜衣怒马恣意张扬的画面感扑面而来。 书毕,吴轩放下笔,拉着豆豆往二楼去了。临走还不忘留下一句,记得道歉啊! 第41章 吴轩和豆豆收拾好东西, 当天坐牛车回了吴家村。 除了自己的行李,他们还帮吴文韬带了两个箱子回来。县试考完, 距离府试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时间紧急, 书院取消了学子的休沐日, 让他们全力备考。 到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两人把箱子放在了家里, 打算明天再给大伯拿过去。 吴轩洗漱完毕,往炕上一躺, 道:还是家里舒服!客栈那木板床太晃悠了,晚上都睡不踏实。 豆豆笑道:刚才吃饭的时候, 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吴轩亲自掌勺的晚饭, 一如既往的十分难吃。再对比中午刚吃的廖记酒席。两顿饭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落差简直实在太大了。 吴轩从床上一跃而起,扑向豆豆, 你还敢笑我!再笑明天早上我还做饭! 豆豆正在泡脚, 躲都没处躲, 只能任由吴轩展臂揽住他。 吴轩手不老实地在豆豆身上乱摸,豆豆身子本就敏感, 被他摸得酥酥痒痒的,讨饶道:轩哥,我错了, 我不笑你了。 哼!算你识相!吴轩霸道地冷哼一声,强硬地夺走了豆豆的洗脚水,端到外面倒了。 哈哈哈, 轩哥你好可爱!豆豆窝在椅子上笑他。 霸道吴轩推门进来,面色严肃道:赶紧把袜子穿上,要是不小心着凉了,你知道我的手段的! 豆豆闻言一哆嗦,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被轩哥惩罚的画面。轩哥,我马上穿!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把袜子套上。轩哥的惩罚太可怕了,他不想再经历了。 两人在炕上排排躺好。 轩哥,明天的早饭我做。豆豆道。 为什么?吴轩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 因为你做的太难吃啦!豆豆道。 嗯,好。吴轩迷迷糊糊地说了两个字,就睡了过去。 豆豆侧过身子靠在他肩膀上,外面的一只手伸过去帮吴轩把被角掖好。考县试的这大半个月,轩哥其实很累的。 纵然再聪慧,科考的这些知识轩哥也只学了几个月而已。而且轩哥是第一次考试,很多注意事项都要记在心里时时刻刻想着,非常耗费心神。这些日子,哪怕天天吃着客栈酒楼的饭菜,轩哥也还是瘦了一些。 而且,就算轩哥已经这么累了。今天到家后,依然主动跑去做晚饭,让他休息。 豆豆揽过吴轩的手臂,在上面亲了一口。然后抱在怀里,睡了。 第二天两人都睡过了头,豆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小心翼翼地放开吴轩的手臂,悄悄下了床。 吃完早饭,吴轩扛上吴文韬的两个箱子,送去大伯家。豆豆提着一食盒点心跟在后面。 还没走到大伯家门口,就听到了里面吵架的声音。声音最亮的自然是大伯母和吴老太太。 吴轩和豆豆对视一眼,有点想溜。 刚转过身打算往回走,吴三成从大门里出来了,看到吴轩,急忙喊道:吴轩,刚要去你家里找你呢!快点进来! 一进门,就见吴老太太拿拐杖指着大伯母,怒骂:你这个无德妇人,娶你为长媳真是家门不幸! 孙桂花也不甘示弱,回道:长辈不慈,也怨不得小辈不孝顺! 吴大成试图拉架,但夹在媳妇和老娘之间左右为难。吴三成的媳妇薛氏和吴文祥的媳妇小薛氏,站在一旁看热闹。吴文祥像个木头一样杵在旁边,一句话都不敢说。 吴三成大声道:我把吴轩叫过来了。 吴大成这才抬头看向门口,对吴三成道:谁让你去找轩小子的,咱们的事情咱们解决,牵扯小辈做什么? 说完又对吴轩道:轩小子,你先回去。 不能回去!吴三成赶紧阻止,大哥,二房也是咱家的一份子。你不能因为二弟不在了,就当二房不存在吧! 吴大成怒道:轩小子还是个孩子! 过完年他都十九了,算哪门子的孩子?吴三成道,娶了媳妇就是顶门立户的汉子了,也该出钱孝敬孝敬长辈。 听了吴三成的话,吴轩大致能明白今天这一出是为什么了。他卸下肩膀上的两个箱子,故意忽视吴三成,而是对吴大成道:大伯,这两个箱子是文韬托我带回来的,放哪儿? 随便放院子里就行了。吴大成没心情在意这些。 不行不行。孙桂花急急忙忙跑过来,哪能随便放院子里呢!万一某些人手脚不干净,顺手拿走了我家的东西,我上哪说理去! 她接过豆豆手里的食盒,并对吴轩道:大侄子,帮大伯母把箱子搬到文韬屋里去。 豆豆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默默无语:大伯母可真自觉。 你这个毒妇!谁能眼皮子浅到稀罕你那点东西!吴老太太骂道。孙桂花刚才说什么某些人手脚不干净,不就是在说他们三房一行人。 是,您老人家不稀罕!您不稀罕有本事别花用我家的银子,让老三一家养着你呗!孙桂花一边指挥着吴轩抬箱子,一边还不忘和老太太对骂。 吴老太太气的直跺拐杖。薛氏赶紧上前搀住老太太,扶到椅子上坐好。 等孙桂花和吴轩放好东西回来,吴三成站出来说话了,大哥,我们三房今天过来不是为了吵架,而是来商量老太太的赡养问题。大哥是长子,论理老太太应该由您赡养,这话没错吧。 吴大成没说话。 吴三成继续道:可是大嫂实在不贤,非但不奉养婆母,反而肆意辱骂。因此老爷子去后,老太太这才开始跟着我们三房过。 放你娘的屁!孙桂花骂道,这老婆子分明是为了从我家要钱补贴你们三房。 吴三成指着孙桂花,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大哥,你看看,就这样的媳妇,怎么能侍奉好老太太。 吴大成两不相帮,闭紧嘴巴一言不发。 第28章 吴三成见状只好接着刚才的继续说,既然老太太由我们三房奉养,我们三房出了力,那大房二房就应该出些钱财。 每个月给老太太五百文钱,还不够吗?我半年都吃不了五百文!孙桂花大声道。 吴三成道:你们不能只承担老太太的花用,我们三房奉养老太太也需要人手。你三弟妹还有文韬媳妇每天伺候老太太,都没时间做针线活补贴家用。文祥还要读书,不仅不赚钱还要花不少钱。我年岁也渐渐大了,不能出去做工了。 你都不到四十,怎么就做不了工了?孙桂花道,你大哥比你大七岁,身体还不是好好的。 吴三成看看吴大成高大强壮的身躯,再看看自己,心里更不平衡了,大哥是里正,和我们这些干苦力的泥腿子怎么能一样?大哥就算到了六十都能健步如飞,哪像我们这些干活的,落下一身伤病,不到四十就不行了。 孙桂花撇了撇嘴,心道,我还真希望你现在就不行了。 反正,以后每个月要给老太太八百文,不仅大房要给,二房也要给。吴三成终于说出了他今天的目的。 孙桂花听完正要再骂,但悄悄一琢磨,眼睛突然亮了,你的意思是,以后一共给八百文,也就是我家给四百文,大侄子家给四百文? 要是这样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商量。最起码他们家出的钱少了。 吴三成摇头:大哥要出八百文,吴轩也要出八百文。 我呸!孙桂花脸色立马变了,狠狠地啐他一口,一千六百文就是一两六钱银子!谁家的老太太能一个月吃一两六钱银子!一两六钱银子都够供一个孩子去县城读书了!吴三成你不要做的太过分,惹急了我们家一分钱都不给了! 一提到去县城读书,一下子戳中了吴老太太的痛点。她从椅子上站起来,骂孙桂花,都是因为你这个毒妇,不肯出钱让文祥去致远书院读书,所以文祥这次县试才没考过。 孙桂花大呼冤枉,怎么是我不让他去读书?是书院嫌他学问差不肯收,跟我有什么关系?人家致远书院只收全县的优秀学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去的。 吴老太太才不听这些道理,只顾胡搅蛮缠,文韬去了书院,就考过了县试。文祥没去书院,就没考过县试。所以就是你个毒妇害了我的宝贝孙子! 老太太,你这话就不对了。孙桂花拽过吴轩,你看看吴轩,也没去书院,但也考过了县试啊! 这话更戳吴老太太的肺管子了,她扔下拐杖呼天抢地大声哭喊:老天爷不长眼呐!凭什么大傻子都能考过县试,我的宝贝孙子却考不过! 第42章 去问你的宝贝孙子呗!孙桂花道。 吴文祥自己废物考不过县试, 吴老太太不去骂他,反而牵连一串无辜的人, 真不知道老太太这脑子怎么长的。 老天爷不长眼呐!不长眼呐!吴老太太兀自大声喊叫。 眼看着又要变成一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婆媳大战, 吴三成只能上前拉住老太太, 他还指望着从大房二房要钱呢,不能弄得太僵。 吴三成示意他媳妇薛氏扶好老太太, 对吴大成道:大哥,一家人闹成这样也不好看。老太太岁数大了, 做儿子的就该顺着她一点。八百文钱对你们来说也不多。 怎么不多了,八百文钱够我花一年了!孙桂花又跳出来, 指着吴三成的鼻子大骂, 一个大男子自己不挣钱,天天撺掇老太太来搜刮我们家,你还要不要脸皮! 吴三成攥紧拳头, 为了要到钱, 硬是忍下了这口恶气, 我不跟你这妇人一般见识! 他拉着吴大成往屋子里走,大哥, 我们去别处商议。 吴大成立在原地没有动,道:就在这儿说吧。 孙桂花得意地笑了,看着吴三成的眼神里满是鄙视。 小薛氏柔柔弱弱地走了过来, 劝道:大伯,大伯母,我公公婆婆也是为了孝敬老太太, 这才来的这一趟。 而且她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我又怀上孩子了,明年咱们吴家又能添一个孙辈。这本是天大的喜事,奈何我这身子不争气,一有孕就做不了活,吃的也娇贵了些 吴三成道:现今咱们吴家,文韬还没有成亲,吴轩,哦不,该叫文轩了,文轩又娶了个男媳妇。这延绵子嗣的重任就都落在了三房身上。你们两房不该帮衬帮衬吗?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着重落在了吴轩和豆豆身上,颇为意味深长。 吴轩被他看的一脸茫然,豆豆则狠狠地瞪了回去。 吴大成犹豫片刻,道:如果三房有事,我们可以适度帮衬一些。但一个月一两六钱银子,太过分了。 吴三成知道吴大成这是心软了,只要心软,一切就都好商量了。他再接再厉道:大哥,我们都是一家人,本就该互相帮衬着 孙桂花直接打断了他,一直是我们帮衬三房,你们三房什么时候帮衬过我家? 吴大成按住孙桂花的手臂,道:你不要说了。 孙桂花不可置信地看向吴大成,怒道:吴大成,你什么意思?三房一家子就是一个无底洞,你一辈子都填不满! 吴大成轻轻拍抚了两下孙桂花的手臂,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面色严肃地直视吴大成,道:老三,一两六钱银子太过,我们最多给八百文。你要是同意就拿着,要是不同意,咱们去衙门仲裁。 吴三成道:那啥,大哥你是里正,衙门里的人都认识你。去仲裁,衙门里的人肯定都向着你啊。 吴大成道:我不出面,让你大嫂去。 行!孙桂花爽快地应了,十分支持吴大成的决定,她早就想跟三房一家子打官司了,到时候衙门怎么判,咱们就怎么办! 大哥大嫂,家里的事家里解决,咱们再商量商量。看吴大成两口子态度强硬,吴三成怂了。 我当里正一个月的俸银只有二两银子。文韬还在读书,花用也不少。吴大成叹了一口气,谁家的日子也不容易! 大哥。在吴三成眼里,大哥一直是顶天立地什么事都能办成的形象,他从来没见过吴大成这么颓丧的样子。吴三成心里仅有的那一丝丝良心刺痛了一下。 吴大成又道:八百文钱我可以给你,但需要你签一份契约。以后大房只负责出钱,三房负责奉养老太太。两边彻底分开来,除了大年大节,平时就不用走动了。 大哥,你这是不想认我这个弟弟了?吴三成道。 如果还按以前的五百文,那你还是我三弟。如果你接了这八百文,那以后就少来往吧。吴大成闭了闭眼睛,硬下心肠道:你自己选。 吴三成一家子拿着八百文钱和一纸契约走了。定好以后每月初十,吴文祥来拿钱。 孙桂花想闹,但看着吴大成疲惫的脸色,责怪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吴大成道:轩小子,豆豆,你们两个先回家吧,过几天再来大伯家吃饭。桂花,你送送他们。 孙桂花应了一声,沉默地带着吴轩豆豆往外走。一直到出了大门,确定吴大成听不见了,她才开始抱怨:你大伯就是个烂好人,从来都自己吃亏。一天天的心里想着这个弟弟那个弟弟,帮扶了一个又一个。结果还落不到一点好! 吴轩从荷包里取出五两银子,递给大伯母,这是我们今年出的钱,您先拿着吧。 这钱难得孙桂花见到银子还有犹豫的时候,你大伯说你是小辈不让你出。 刚才签契约的时候,吴大成特意强调了。二房只剩吴轩一个小辈,不用出钱,八百文钱的赡养费全部他一个人出。对于这个决定,孙桂花心里是极其不满意的,所以刚刚才拿话刺吴轩。 帮扶了一个又一个,总得有一个有良心的吧!吴轩揶揄道。 孙桂花罕见地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了,瞧你这话说的,大伯母也是一时嘴快,并不是针对大侄子你。 吴轩笑笑,大伯母,劳您回去宽慰宽慰大伯,我们就先回去了。 放心吧,你大伯那个人心宽,给他安排点活儿干,一会儿就把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忘干净了!孙桂花攥着银子,朝他们摆摆手。 两人回了家,吴轩从床头柜里翻出一盒子红宝石,在桌子上弹石子。 滴溜溜溜,一颗红宝石滚落到了地上。吴轩叹息一声,为了八百文钱,亲兄弟闹成这副模样,值得吗? 豆豆捡起地上的石子,朝吴轩扔过去,轩哥,你又乱扔! 吴轩大手一伸,把石子抓在了手里,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是它长得太圆了,自己滚下去的。 才不信你。豆豆气鼓鼓地在椅子上坐下。 吴轩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豆豆,你说,大伯会不会很伤心? 肯定伤心啊!亲弟弟为了八百文钱,连大哥都不认了!豆豆气愤道,就像轩哥,万一有一天为了什么东西,不要我了,我肯定伤心死了。 乱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吴轩拿小石子砸他。 豆豆接住小石子,砸回去,那可说不准,万一有什么比我重要的。比如说,子嗣。 三月底,衙门贴了公告,府试定在了四月二十日。 四月中旬,真兴府下辖各县的考生们,陆续出发前往府城。 定山县距离真兴府并不远,快马一天能到。 吴轩四月十六出发,先去县城和吴文韬汇合,然后和致远书院的学子们,一起坐牛车前往府城。 牛车慢慢悠悠地走着,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在吴轩身上。他被晒得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想着,也不知道豆豆现在在干嘛。 豆豆正在田婶子家,和田婶子婆媳两个一起做鞋子。 田婶子力气大,帮豆豆纳鞋底,豆豆心思巧,给她画了好看的鞋面。 刘招娣也挑了一个好看的花样子,绷在绣架上,她问豆豆,你怎么不跟大堂哥一块去府城? 她和吴文寿新婚不久,最喜欢黏在一起,时常跟着吴文寿一起跑牛车送货。要是吴文寿突然出门,一走半个多月,她可受不了。 对啊,我怎么不跟轩哥一起去呢?豆豆也问自己。轩哥才走了一天,他已经度日如年了。 噗嗤!田婶子和刘招娣一起笑出了声。 要不你现在追过去?田婶子逗他。 豆豆摇了摇头,我在家等他。轩哥带他出门,处处都要照应到他,生怕他出一点意外,太累人了。他还是乖乖待在家里,给轩哥省点心吧。 豆豆每天早上起来,习惯性先写两篇大字。写完下意识想拿给吴轩检查,回过头,空荡荡的书房只有他一个人。 府试四月二十开考,连考三场,前两场各考一天,第三场考两天,考完还要等着放榜。豆豆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不管怎么数轩哥都还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他望着桌子上的大字,发了一会儿呆,起身又围着书架转了好几圈,最后抽出一本书开始抄写。 元年春王正月几个大字出现在纸上,正是他以前最讨厌的五经中的一本《春秋》。 田婶子和刘招娣每天做两次豆腐,早上一次中午一次,下午等吴文寿出门了,她们才能闲下来做针线。豆豆也每天这个时候到田婶子家串门。 上午读书练字,下午做鞋做衣裳。 日子这么一天一天过去,转眼间到了五月初十。 这天是去吴家村村北赶集的日子,是里正固定每月去县城衙门汇报的日子,也是吴轩离开家的第二十五天。 豆豆陪田婶子去集市上买菜。轩哥不在家,他也没有什么买东西的兴致,只是百无聊赖地逛着,时不时往大路上瞅一眼。 此时差不多刚到中午,去县城办事买东西的人们都还没有往回赶,路上也没有什么往村子里来的牛车。 所以,远远出现一辆牛车的时候,就十分显眼。 第43章 豆豆一眼认出了吴轩, 扔下菜篮子就往前跑。 豆豆,你去哪儿?田婶子三两步追上了他, 吴轩特意叮嘱过, 让我好好看着你, 不能大悲大喜,也不能跑跑跳跳。 轩哥回来啦!豆豆兴奋地指着大路上那辆牛车。 你咋知道是他?离的那么远, 田婶子连牛都看不清,更别说人了。 就是轩哥, 我不会认错的。豆豆继续兴奋地拽着田婶子往前走,我要去接他! 好好好。田婶子捡起地上的菜篮子, 跟着豆豆往大路上走。 牛车渐渐近了, 吴轩也看到了路口的豆豆,朝他挥舞着手里的包袱,大声喊道:豆豆, 我回来啦! 豆豆也想蹦起来大吼, 但考虑到这样做的后果, 只好按捺下激动的心情,乖乖站在路边。 吴轩一勒缰绳, 从车上跳了下来,拦腰抱起豆豆转了两个圈圈,豆豆, 有没有想我! 豆豆猛点头,非常非常想! 咳咳!田婶子看不下去了,光天化日的, 大路边上,黏黏糊糊的像什么样子。 哎呀,田婶子也在啊!刚才不好意思没看到。吴轩的歉道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田婶子把菜篮子扔牛车上,道:先回去。有什么话你们小两口关起门来自己说。 来来来,你们两个都坐车上来,我载你们回去。吴轩把车上的东西挪了挪,给两人腾出位置。 豆豆和田婶子坐了上去。 轩哥,你怎么赶着大伯家的牛车?豆豆问道。 吴轩轻轻一扬鞭子,牛车慢慢悠悠地走起来,我今天一大早到的定山县城,一算日子刚好是初十,就去县衙门口找大伯,赶着他的牛车回来了。 第29章 他和致远书院的几名学子一起回来的,牛车只把他们送到书院门口。书院离车马行太远了,他带着那么多东西也不方便,只好就近去县衙找大伯。 大伯二话不说就把牛车给了他。 那大伯怎么回来?豆豆担心道。 待会儿我去接他。吴轩道,咱们回去先把东西放下,然后再去一趟县城。 豆豆点头。 牛车顺着村子东边的大路,进了吴轩家的胡同。田婶子从车上下来回了家,言道不打扰他们久别重逢了。 吴轩一手一个箱子往家里扛,道:这两箱子都是话本和游记,你无聊的时候可以拿来翻翻。这箱子是考科要用的书籍,还有从京城传来的诗文集锦,你不用动,等我有空的时候自己收拾。 豆豆点头,帮他把门打开。 吴轩把两个大箱子放进书房里,又扛了两个箱子进卧室。 吴轩指着左边的箱子道:这里面是布料绣线,还有我看着买的一些小玩意。府城有一家绣庄叫锦绣阁,据说是有百年传承的老字号。这箱子上刻着锦绣阁的纹样,看着比其他几个箱子精致许多。 除了布匹,锦绣阁里还有很多好看的绣样,可惜都太艳丽了一看就是女子用的,我就没买。吴轩说完,又去院子里搬剩下的箱子。 豆豆打开锦绣阁的箱子。上面放着三匹白色的素绫,底下压着五匹蓝色的锦缎,从深蓝到浅蓝颜色不一。再下面应该还有好几层,也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豆豆问道:轩哥,你买了多少匹布? 吴轩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不知道,看着好看的我都买了。 豆豆小声嘟囔了一句败家,嘴角却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两人把东西归置了归置,简单吃了午饭,就准备出门了。 吴轩去后院,把刚刚吃过草料的黄牛重新套上车。 豆豆则捧着一个包袱去了田婶子家。 怎么来我家了,不和吴轩多聊会儿?田婶子朝他挤了挤眼。刘招娣也在后面捂着嘴笑。 豆豆面对吴轩以外的人,脸皮还是挺厚的。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打开包袱,道:这是轩哥从府城带回来的。 嚯,这是什么,好香!田婶子凑过来看。 几个香囊还有帕子,都是女子用的东西,我和轩哥也用不到。豆豆把东西都塞给田婶子。这些是在锦绣阁买布料给的添头,都是小件,做工精致秀气,颜色也十分鲜艳。 刘招娣拿起一方帕子,透过阳光仔细看上面的绣纹,豆豆,这蝴蝶绣的跟真的似的。 豆豆点头,人家是专业的绣娘,肯定绣的好。过几天咱们研究一下,学学绣法。 好啊!等你学会了教我!刘招娣开心道。豆豆特别聪明!不管多复杂的绣法,他拆一遍就能学会! 幸亏吴轩不知道刘招娣对豆豆的评价,不然怕是要怀疑,那个苦读半个月都背不完一本书的豆豆,和她嘴里的豆豆是不是同一个人? 从田婶子家出来,吴轩已经套好了车等在门口。豆豆上车,两人直奔县城。 考虑到豆豆的身体,吴轩特意走的慢悠悠的,闲闲地甩着鞭子和豆豆聊天。 前天考完最后一场,我们回客栈收拾完东西,就上了回县城的牛车。吴轩道。府城和县城之间的路是朝廷新修的官道,每隔二十里有一个驿站,走夜路也没什么危险。 文韬还有他书院的几个同窗,留在府城等放榜,等结果出来后再回来。吴轩他们这种提前回来的,大多是已经有了家室,牵挂家中妻儿。而留下的那几个,都是想在府城好好逛逛的。 豆豆道:原来是这样,我说轩哥怎么提前好几天就回来了!明明他掰着手指算好了日子的。 豆豆,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过得多苦,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每天做梦都在想你。吴轩开始扮可怜博同情。 那,下次考院试我陪你一起?豆豆提议。 哈哈哈,逗你的啦!吴轩笑道,手臂伸过去揉揉豆豆的头,我还没这么脆弱! 可是,我有这么脆弱啊,我想陪你一起去考试。豆豆想到。 到了县城,两人直奔县衙,把牛车放在了县衙旁边的小院。 这里是专门停放车马的地方。吴大成他们这种每个月都来县城汇报事务的里正,还有经常外出办差的衙役,都常把车马停在这个小院里。 按照平时的经验,吴大成申时左右才能忙完。现在才未时,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吴轩道:豆豆,我们去看看宅子。 我们要在城里买宅子?豆豆问道。 吴轩点头。考中秀才以后,按例应到县学进学。虽然他现在连个童生都不是,但提前准备起来总没有坏处。 吴轩带豆豆去了县衙旁边的牙行。这牙行是官营的,虽然收费比私人牙行贵一些,但重在靠谱。 见到吴轩两个进来,站在门口的一个小伙计迎了上来,两位想置办什么产业?田地还是铺子?租赁还是买入? 吴轩道:我想买一处宅子,如果有合适的,再买一个铺子。 哎呦,这可是大买卖,小伙计一下子精神了,领着吴轩二人在大厅角落找了个僻静的位置,来,您二位请坐,我去拿册子,给您仔细介绍。 小伙计捧着两个厚厚的册子放在桌子上,道:咱们先看宅子吧,您想要什么样的? 吴轩道:县学附近的,越近越好。 好,我给您看看。小伙计翻开册子,找到县学附近的几条街道,离县学最近的是弘名胡同,里面大多是一进的小院,院子都不大。嗯,这几间都是出租的 小伙计往后翻了一页,道:弘名胡同出售的宅子有两座。第一座宅子里有三间正屋两间厢房,房子有些破旧,院子里没有水井。售价五十三两银子。第二座宅子比第一座略小,但房子维护得比较好,还带全套的家具,院子里也没有水井。售价五十五两银子。 豆豆奇道:两座宅子都没有水井,他们去哪儿打水? 小伙计解释道:县学外面有一口大水井,附近的街坊每天早上都过去挑水。弘名胡同的宅子都不大,院子里打不了水井。 吴轩连考虑都不考虑,直接否决,这两个都不行。我们要买大一些的宅子,最少两进的,三进也可以。 要是买大宅子,就得往城中靠一靠。小伙计往后翻了两页,道:县学往西过两条街,是广平街。这有一处宅子,三进的大宅院,还带一处花园。宅子是新修缮过的,不过里面没有家具。售价一百八十两银子。 小伙计说完抬头看了吴轩一眼,怕他嫌弃这座宅子要价太高,解释道:广平街就在主街后面,从胡同里出去正对着无言阁,看书买书都方便。 吴轩道:还有别的吗? 郑源胡同有一座两进的宅子,前后各五间正屋,大件的家具也都有。售价九十八两银子。还有延河胡同,也是一座两进的宅子小伙计一连说了好几座宅子,售价都在一百两左右。 离县学近的,就这些了,您今天要是方便,我带您实地去看看。小伙计道。定山县只是个普通的小县城,一片区域差不多也就十几套空宅子售卖。 吴轩道:行,去看看吧,先去广平街。 牙行门口有专门带人看宅子的牛车,不到一刻钟就到了广平街。他们要看的宅子在广平街最里面,位置僻静。 小伙计拿钥匙打开宅子正门左侧的小偏门,领着吴轩和豆豆往里走。 这宅子很大。前院除了待客的正厅,两边还有书房和厢房。 第44章 小伙计带他们在前院转了一圈。 果然像他在牙行说的那样, 房屋都是修缮过的,连窗棂都新刷了桐油漆。屋子里果然也空空荡荡的, 一件家具都没有。 过了前院, 后面就是花园。宅子原主人是个风雅之人, 园子里种了许多花树,不过大部分都挖出来, 搬到府城的新家了。小伙计带他们绕过一个月亮门,进了花园。 花园很大, 正中间修了一座八角亭,旁边也有两个小亭子。不过园子里确实没什么景致, 地上也坑坑洼洼的。 小伙计也知道花园卖相不太好, 快步从中间的鹅卵石小路上穿了过去,直奔后院。 这个院子是正院,七间正房五间厢房。左右两边是偏院, 五间正房两间厢房。小伙计领吴轩二人都进去看了看。 吴轩对豆豆道:这套房子不错。不仅整体看着宽敞大气, 门窗细节处也养护得很好。 豆豆点头赞同, 确实挺好的。可是,会不会太大了?这么多院子, 哪里住的完? 小伙计朝他们挤了挤眼睛,现在看着大,等以后娶了娇妻, 再纳两房美妾,您就嫌地方不够住了。您看这偏院,后面还有一排下人房, 到时候哪个妾不受宠了 后面的话被豆豆愤怒的眼神瞪回去了。 您瞧我这张嘴!小伙计很有眼色地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改口道:您二位都是读书人,我不该说这些话污了您的耳朵。我给您赔礼道歉了! 豆豆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再看他。 小伙计又摆起一张笑脸,对吴轩道:就算没有小妾,您以后总要娶妻生子吧。到时候三年抱俩,五年抱仨,孩子们大了以后,也得有个单独的院子住,您说是不? 豆豆一把拽住吴轩的胳膊,气鼓鼓道:轩哥,我们走,不买了! 吴轩轻笑出声,手指轻抚豆豆的背部帮他顺气,乖,不要生气,一会儿又不舒服了。 豆豆冷哼一声,恶狠狠地瞪了小伙计一眼,然后把头埋在吴轩胸口,闷声道:轩哥,我不要和别人住一起。家里永远都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好好好。吴轩一迭声应道。豆豆这么大人了,有时候却表现地十分孩子气。不过,还挺可爱的! 见此情景,小伙计才反应过来吴轩和豆豆的关系。登时恨不得回到刚才堵上自己的嘴巴。 广平街这套宅子,是牙行里品质最高,同时也是售价最高的几套宅子之一。售价高,卖出去之后他拿到的分成也高。但他们定山县只是个普通的县城,买得起的人自然不多,很多人一听宅子的价格,直接摆手要看别的。 这套宅子三个月前就到了他们牙行手里,一直都没卖出去。 今天好不容易遇上了有钱的大主顾,而且吴轩两人刚才看了宅子,也挺满意的。明明一单生意就要成了,他偏偏因为嘴贱得罪了顾客! 两位公子,实在对不住,是我不会说话!小伙计连连道歉。 豆豆头埋在吴轩的胸口,没有理会他。 吴轩道:走吧,我们再去郑源胡同看看。 小伙计以为这套宅子又卖不出去了,心里有些颓丧,但还是打起精神,带吴轩二人去看了另外几套宅子。 郑源胡同的宅子,吴轩好歹还进去看了看。至于其他几个,吴轩只在院子里瞅了一眼,就直接说不满意。 一行人从最后一套宅子里出来,小伙计道:要是都不满意,咱们再回牙行里看看其他的,离县学稍远一些的。或者您过几个月再过来,我给您留意着合适的。 吴轩点点头,先回牙行吧! 看宅子花了将近一个时辰,回到牙行的时候已经申时一刻了。 小伙计又抱着那两本厚厚的册子过来,要再给吴轩推荐别的宅子。 吴轩道:不用看了,就定广平街那套。 啊?小伙计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手里的册子差点失手掉到地上。原本以为今天这单生意肯定做不成了,结果突然峰回路转? 不过毕竟在牙行干了好几年,他很快反应了过来,道:您确定要买广平街,售价一百八十两银子那座宅子? 吴轩点头,除了这座宅子,我还要买一间附近的铺子。 好嘞,我给您看看铺子。小伙计兴奋地打开底下那个册子,广平街隔壁就是主街,咱们定山县最好的铺子都在主街上。刚好牙行昨天新收了一间铺子,地段特别好!售价三百两银子。这店铺共有两层,原来也是做酒楼的,叫珍馐阁。紧挨着廖记酒楼的总店。 吴轩和豆豆对珍馐阁有些印象。这家酒楼背后的东家据说是府城的,本打算着来定山县开分店和廖记打擂台。珍馐阁装修的十分高档,也从府城带来了大厨。 但是,廖记酒楼的饭菜做的实在太好吃了!其他酒楼跟廖记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珍馐阁苦苦支撑了将近一年,赔进了不少银子,终于还是铩羽而归。 小伙计道,那珍馐阁是外来户,不知道廖记的厉害。从前朝起,咱们定山县的高档酒楼就只有廖记一家,别的开一家倒闭一家。 吴轩和豆豆点头表示认同,廖记的饭菜真的特别好吃,除了贵,没有任何缺点。 小伙计又道:当然了,珍馐阁倒闭和这铺子没有关系。这间铺子是顶顶好的,地段好装修好。只要不卖吃食,肯定能大赚!而且,买了这间铺子,还附送旁边一个小铺子。这小铺子是珍馐阁原来送菜用的,和大铺子后院是通着的。 吴轩看向豆豆,怎么样? 豆豆道:我都听轩哥的。 好。吴轩直接拍板,就这个了。 那我们现在去看看铺子?小伙计殷勤道。说完准备去门外让车夫套车。 吴轩摆摆手,不用看了,我信得过你们。那间铺子他见过。而且大阑国的官营牙行,就开在衙门旁边,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拟契约吧,宅子和铺子一起拟好。我们带了银票。吴轩道。 好嘞!小伙计兴奋地应道,弯下腰给吴轩带路,您这边请,咱们去后院的账房签契。 吴轩牵着豆豆的手,去了后院。 第30章 当小伙计看到买宅子和铺子的四百八十两银子,是从豆豆的荷包里拿出来的时候,他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当他又看到两份房契都只写了豆豆一个人的名字,而吴轩没有丝毫意见的时候,他震惊地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豆豆得意地瞥了他一眼,在房契上签好端正的于豆豆三个字。 其实并不是像小伙计脑补的那样,豆豆把吴轩迷的晕晕乎乎什么都听他的,或者是豆豆太过蛮横在家里说一不二。 纯粹是因为,房契过户登记的时候需要户籍页。而吴轩的户籍页和府试报名文书之类的东西一起,都在位于真兴府的吴文韬手里。吴文韬要拿着这些东西,才能帮吴轩领取府试成绩。 签好了房契,小伙计热情地对豆豆道:于公子,您的户籍页在身边吗?要是带着,咱们现在就能去衙门过户登记。 豆豆不习惯这种过分热情的语气,往吴轩身后躲了躲。 吴轩道:大伯差不多忙完了,咱们过去吧!村子里不出远门的人,户籍页都存放在里正手里。里正每个月到衙门汇报事务的时候,需要把这些户籍页都带上。 他们现在去衙门,直接就能从吴大成手里拿到豆豆的户籍页。 三人过去的时候,刚好吴大成已经办完了事,抱着一个大箱子从大门里出来。 吴轩把在县城买宅子和商铺的事情一说,吴大成爽快道:跟我过来,我帮你们办。 有吴大成这个里正在,过户登记手续办的很顺利。除了吴大成在看到宅子的占地面积和商铺的地段时,发出了一阵惊呼以外。 回去的路上,吴大成一边赶着牛车,一边不可思议道:轩小子,你们竟然买得起那么大的宅子,还买得起主街的铺子! 我们手里还有一些余钱,大伯要是有需要,随时跟我说。吴轩把房契和钥匙都交给豆豆,让他收起来。 不用不用。吴大成连连摆手拒绝,他一个当大伯的,哪里能惦记小辈的钱。 他叮嘱吴轩道:你们手里有钱的事,除了我,不要再和别人说了。切记财不露白。 吴轩点头。本来他也只信得过大伯一个人。 吴轩在县城买宅子,是为了等他去县学读书以后,还能和豆豆住在一起,每天回家。 而买铺子,一半是为了有个稳定的营生,给他手里的钱财找一个合理的来源。另一半则是为了吴大田一家。 吴大田在县城租的铺子,租金上个月又涨了一次。吴大田实在负担不起,已经不租了,改成赶着牛车在附近叫卖。 吴轩买了这个铺子,刚好租给吴大田,一举两得。 吴轩想得挺美好,当天晚上就去了田婶子家商议。结果没想到的是,田婶子一家人竟然都不同意。 吴大田道:珍馐阁那个铺子我知道,那么大的铺子,那么好的地段,最少也要二两银子一个月。你只收我三百文,亏的太多了。 田婶子也道:吴轩,我知道你是看你大田叔辛苦,才想着帮扶我们,但我们不能平白无故占你这么大便宜。 吴轩:失策了,早知如此,就该买个小点的铺子。 第45章 大田叔, 田婶子,我一时冲动就把铺子买了, 根本不知道拿它干什么。你们要是不租, 我这不是砸手里了吗!吴轩试图用装可怜劝服他们。 怎么可能砸手里?主街的铺子多少人抢着租。吴大田在县城做了十几年的买卖, 对各地段铺子的行情都了如指掌。 那铺子紧挨着廖记酒楼,这一年又赔了不少钱, 一般人肯定不乐意租。吴轩又想到了一个理由。 不会的。珍馐阁开不下去完全是它自己的问题,来定山县和廖记酒楼抢生意, 它不赔谁赔!吴大田安慰他道,你放心, 县城里的人都知道, 不会影响你租铺子。 吴文寿也道:再说了,铺子也不一定非要租出去,大堂哥你可以自己做生意。他要是买得起铺子, 一定自己当老板, 想卖什么就卖什么。 吴轩也知道他找的理由太牵强了, 又想不出别的理由,只好用了最后一招, 大田叔明天跟我去铺子里看看吧。我没做过买卖什么都不懂,你帮我参谋参谋这铺子适合做什么,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先把人骗过去, 到时候再谈其他。 吴轩这么一说,吴大田顿时热情了,道:好, 明天的豆腐不卖了,我和阿寿跟你一块去看铺子。 行,那我明天一早过来。约好了时间,吴轩起身告辞。 第二天一大早,吴文寿赶着牛车,带着吴轩吴大田去了县城。 牛车没有放在车马行,而是绕到了主街后面的胡同里,从后门进了吴轩的铺子。 嚯好大的院子!吴大田惊叹。他只从前面看过主街上的铺子,已经觉得非常大非常宽敞了,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么大的院子。 吴文寿也道:这差不多算是一座宅子了。院子里有两排厢房,一边做饭放杂物另一边住人,完全可以住下一大家子。 牛车放在院子的角落里,吴轩带他们去看前面的铺子。 铺子是个二层楼,一楼是柜台和大堂,二楼是包间。虽然里面的桌椅板凳都搬走了,但还是很明显能看出来是酒楼的格局。 吴大田道:肯定不能再开酒楼了,这柜台需要挪挪位置。 吴文寿满脸羡慕地围着铺子转了一圈,心里想着他什么时候能买得起这么大的铺子啊。想着想着叹息一声,别说买了,他什么时候能租得起这么大的铺子,就已经很开心了。 铺子的正门关着,但从窗子里能看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吴文寿脑袋探出窗子,左右看了看,右边是廖记酒楼,而左边,咦,大堂哥,左边是什么铺子? 吴轩把他从窗子里拽出来,走,我带你过去。 怎么过去?吴文寿疑惑。 吴轩带他从铺子里出来,指着院子厢房旁边的通道,那边就是左边的铺子。 啊?这两个铺子是一起的?吴文寿小跑两步过去,果然看到了一扇门,门上挂着一把铜锁,但没有锁上。 吴大田听到他们的动静,也跟了出来。 哇,这边也是一间铺子,吴文寿兴奋的声音从左边的铺子里传来,大堂哥,这间铺子也是你的吗? 吴轩道:对,两间铺子是一起的。 吴大田也跟在后面进了屋子,训斥吴文寿,已经成亲的人了,还这么一惊一乍的! 吴文寿道:爹,你可以租大堂哥这间铺子啊。你看,这边放两板豆腐,这边摆个小柜台,刚刚好。 吴大田仔细一看,这间铺子确实和他以前租的那间差不多大,格局也差不多,都是门脸不大进深很长的类型。吴大田有些心动,他看向吴轩,正要说话。 吴轩直接道:三百文一个月。 吴大田道:三百文是其他地段的价格,这铺子在主街上,理应更贵一些,最少五百文。 那就三百五十文吧!吴轩加了一点价。 吴大田道:不行,还是太少了 吴文寿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两人谈租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砍价方法,一个非要少收一些,一个非要多给一些。 最后,吴大田凭借他多年做生意的丰富经验,以四百五十文的价钱取得了胜利,然后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吴轩无奈地笑笑,道:既然我多收了钱,那这间院子也给你们用吧,文寿以后来县城也有个地方放牛车。 吴大田刚放下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这不行 吴轩摁住他的肩膀,郑重道:大田叔,我买这间铺子就是想租给你们。要不是听田婶子说起,吴大田因为付不起租金没了铺子。他根本不会买这个铺子。 他和豆豆都没有丝毫经商的兴趣。而且他们根本不缺钱,完全没必要为了二两银子的租金,把铺子租给陌生人。有找租客收租金的时间,他还不如多练两首韵诗。 吴大田还要拒绝,吴文寿突然道:大堂哥,我有一个想法。 吴轩大手一挥,讲! 吴文寿悄摸摸觑了一眼他爹的神色,鼓起勇气道:你想不想开一家卖白瓷的铺子?咱们定山县作为白瓷的原产地,两大官窑四大民窑 你个臭小子,又做你那不切实际的青天白日梦!吴大田照着吴文寿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吴文寿腿脚灵活地躲了过去,爹,你不要打我,你听我把话说完! 听个屁!我都听你说了多少遍了!吴大田气道。好几年前,吴文寿就跟他说不想卖豆腐了,想赶着牛车去卖白瓷,被他打了一顿消停了。这两年更过分了,竟然跟他说想在城里租铺子卖白瓷。 吴轩上前拦住吴大田,劝道:文寿有想法是好事。 还是大堂哥理解我!吴文寿道,大堂哥,你相信我。咱们定山县主街就缺一家卖高端白瓷的铺子 还高端白瓷。吴大田没想到吴文寿的白日梦又升级了,他道,一套彩绘白瓷最少十两银子,十套那就是一百两,一百套那就是一千两。一千两白银!吴文寿!谁能拿出一千两白银来给你挥霍! 可以先进一些便宜的货,等赚了钱再卖高端白瓷。吴文寿越说越有底气,咱们定山县的白瓷这么好,完全可以打出名气,在全大阑国开满定山白瓷的店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空有贡品的名号,整个县城却连个像样的白瓷店铺都没有。 有志气!吴轩大力拍了拍吴文寿的肩膀,我相信你。就这么定了,这间铺子交给你,专门卖定山白瓷。具体店铺怎么装修,怎么进货之类的,全都听你的。 吴文寿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真的吗?大堂哥你真的信我吗? 说实话吴轩对做买卖一窍不通,对白瓷也没什么了解,但这并不妨碍他鼓励地拍拍吴文寿的肩膀,给他一个充满信任的眼神。 吴大田试图阻止冲动的两个人,吴轩,阿寿年纪还小不懂事,你别听他胡说。瓷器成本太高了,前期要投不少银子,他手里一分钱都没有,到时候都要花你的钱,万一赔了损失的是你。 我有信心,不会赔的。吴文寿语气非常坚决,说完他咬了咬牙,又道:如果真的赔了,都算在我身上,我拿我自己赔。大堂哥,我跟你签雇佣契约,六十年的长契! 你!吴大田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六十年的长契,放在前朝,那就是卖身为奴了。 大田叔,我信得过文寿。吴轩揽着吴文寿的肩膀,往铺子里走,不说那些泄气的话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干好。咱们这店铺以后就叫定山白瓷,弄个大牌匾挂在门口 把铺子全权交给吴文寿打理,吴轩成了个甩手掌柜。 第二天,他又约了木器行的师傅,量了新宅子的尺寸,定制全套家具。虽然吴轩对款式没什么要求,但毕竟数量不小,最少也要三个月才能做完。 吴轩定好契约付了定金,约好八月二十八验收家具。 雷厉风行地处理完这些事情,吴轩又恢复了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闭门苦读生活。 绞尽脑汁闷头作了好几天的诗,终于写出了一首遣词用句比较优美的,吴轩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肩膀,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在这边写诗,豆豆竟然在另一边默写《春秋》? 明明县试以后,他再也没有给豆豆布置过课业了。 吴轩起身,绕到豆豆背后仔细观察。嗯,一笔一划写得非常认真,落笔也比以前稳了许多。写的是隐公二年这一篇,嗯,竟然一个字都没写错。 吴轩看了一会儿,欣慰地点点头,豆豆大有长进了。 谢谢轩哥夸赞。豆豆开心道,说话的时候也不忘控制住手中的笔,稳稳地写出下一行字。 吴轩又看了一会儿,等豆豆把这一篇写完了。他上前环住豆豆的身子,手臂也附上豆豆的手臂,道:你看这个纪字,这里要写的圆润一些,还有最后收笔的时候 豆豆的手被吴轩握住,跟着他的节奏滑动,一个完美的纪字出现在这行字的最后。 你自己再试一遍。吴轩手臂往上抬了抬,给豆豆留出足够的空间。 豆豆按着刚才的感觉又写了一遍,果然好了很多。 吴轩重新环住豆豆的身子,轻轻晃了晃,问道:今天怎么想起默书了? 第46章 豆豆身子往后, 放任自己靠在吴轩宽阔的肩膀上。 他没有回答吴轩的问题,而是低声道:轩哥, 以后我想陪你一起科考。 吴轩配合着往下挪了挪, 让豆豆靠的更舒服一点, 为什么?你不是最讨厌背书了吗? 我想陪着你,不想再和你分开了。豆豆在他肩窝蹭了蹭, 像一只依恋饲主的小动物。 吴轩被豆豆蹭过的地方传来一阵酥麻,连带着整条胳膊都仿佛被电了一下, 那我以后考试都带上你。 嗯。豆豆开心地应道。 不过,我不会再逼你考试, 你想考就去, 不想考就在外面等我。吴轩又道。 嗯。豆豆用倚靠着的姿势点了点头,几缕发丝飘起来,轻触到吴轩的脸颊。 吴轩用手指帮他把发丝理顺, 然后, 手就舍不得挪开了。 五月二十三日, 吴文韬终于从府城回来了,也带回了吴轩的府试成绩。 恭喜大堂哥, 你是第八名。吴文韬把一个木盒子递给吴轩,里面是吴轩的府试成绩还有结保文书户籍页之类的。 同喜同喜。吴轩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 第31章 吴文韬端起茶碗,轻啜一口, 道:案首依旧是顾瑾,除了他,你就是咱们定山县成绩最好的了。致远书院的学子们都被吴轩压在了后面。 吴轩道:真兴府下辖十三个县, 自然人才众多。他们定山县只是其中一个不大不小的县城罢了。 吴文韬叹了口气,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偌大一个大阑国,自然有无数优秀学子,我们又算的了什么呢! 不要妄自菲薄嘛!吴轩心态十分乐观,咱们最起码已经考过了府试,还能再考下一场。比起那些落榜的,已经幸运多了。 吴文韬摇头苦笑,府试我都考了五十名开外,院试怕是悬了。 吴轩本来看吴文韬兴致不高,知道他怕是考的不太好,特意没有问成绩,没想到吴文韬自己说出来了。 吴文韬继续道:大堂哥,你说我是不是很差劲。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但在书院里却连前几名都排不上。夫子们也只会赞我勤勉,从没夸过我优秀。 一点儿都不差劲!文韬非常优秀!吴轩果断赞道。语气和盲目宠溺孩子的长辈一模一样。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吴文韬刚刚营造出的一点悲伤气氛立马消失了,他无奈道:君子不可妄言。 我哪有妄言?吴轩反驳,你真的非常优秀,村里不知有多少女孩子想嫁给你。都有人通过田婶子托关系托到他这儿了,让他在大伯大伯母面前美言几句。 有再多女孩,也都不是她。吴文韬低声道。 吴轩瞬间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他说吴文韬这么开朗的人怎么突然变忧郁了,原来是感情问题。他过去哥俩好地搂住吴文韬的肩膀,道:看上哪个姑娘了?大堂哥帮你参谋参谋。 不可能的,罗姑娘不可能嫁给我了。吴文韬垂下头,情绪低落。 罗姑娘是 罗姑娘是书院山长的独女,她说,山长不同意她嫁人,打算招上门女婿。吴文韬道。而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自然不可能去当上门女婿。 吴轩面色正经起来,问道:你很喜欢她吗? 吴文韬低着头没说话。 看这样子应该是很喜欢了。吴轩又问:这事你跟大伯和大伯母说了吗? 吴文韬摇头:我不敢和爹娘说,我怕他们伤心。养了这么大的儿子,竟然看上了一个要招上门女婿的姑娘。不论同意不同意,爹娘都会很伤心的。 而且我配不上罗姑娘,我考得太差了。吴文韬头埋在手掌里,声音闷闷的,我本来想着如果我足够优秀,可以说服山长让罗姑娘下嫁于我,可是 后面的话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吴轩在他背上拍了拍,提议道:如果你真的非常喜欢罗姑娘,去她家也未尝不可。日子是自己过的,不用太过在意外人的评价。吴轩是不在意这些的,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豆豆需要他嫁过去,他也是同意的。 那我爹娘怎么办?他们只有我这一个儿子。吴文韬抬起头来,苦笑道。 吴轩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替你照顾大伯和大伯母。以后不管去哪里,我都带着他们。当然了,也要看大伯母是不是介意。 吴轩幻想了一下他和大伯母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场景,没忍住笑出了声。如果真的住一起,怕是要天天打嘴仗了。 吴文韬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看向他。 怎么了?吴轩问道。 大堂哥,你知道吗,我爹一直很喜欢你。在你非常大了以后,他还在一勺一勺地给你喂饭。但是吴文韬顿了一下,在我的记忆中,他从来都没有喂过我。 说完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当然了,作为同辈中最聪明的孩子,我三岁就可以自己吃饭了,我怎么可能需要别人喂饭呢? 吴轩沉默了一下,道:文韬,大伯很看重你的。 我知道!吴文韬道,家里大部分钱都用来供我读书了,我爹花在我身上的钱,也比花在你身上的多了百倍不止。而且,自从开始读书,我就有细棉布的长衫穿了,而你永远只有那两套粗布衣裳,磨破了都没人给你补。 才不是!吴轩反驳,豆豆会帮我补的! 那是十岁以后的事情了,以前可没有人帮你。我爹只会给你喂饭,别的什么都不会。他总是大大咧咧的,自己的衣服脏了破了都注意不到,更别说给注意到你的了。 所以,小时候你的衣服永远都是破破烂烂的,这缺一块那缺一块,该露的不该露的都露在外面。哈哈哈吴文韬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画面,笑得前仰后合停不下来。 吴轩脸皮厚,听到小时候的糗事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感觉,还饶有兴致地追问,还有别的吗? 这些事情他记忆中是完全没有的。他能想起来的最早的记忆,也是十岁左右,和豆豆玩在一起的了。 吴文韬道:五六岁的时候,我还没去学堂,那时候我们是在一块吃饭的。你饭量大吃得慢,每次我们都吃完了,我爹还在拿着勺子喂你。 他露出回忆的神色,有一回我出了房门没有走,偷偷躲在门后看我爹给你喂饭。结果被他发现了,他以为我没有吃饱,硬是拉着我回了饭桌,让我再吃一碗。 那你吃了吗?吴轩问道。 吴文韬笑,吃了,那顿饭可撑死我了! 吴轩也轻笑出声。 还有,八岁那年大年初一。因为我已经进学了,所以我娘特意做了细棉布的书生长衫,让我祭祖的时候穿,顺便在你面前炫耀。吴文韬想到当时的情景,个头尚且小小的他,偏偏穿着大人衣服,还在他娘的叮嘱下特意去吴轩面前晃了好几圈。 可惜我爹和你都傻愣愣的,只惦记着祭完祖回家吃饺子,都没有人多看我一眼。白瞎了我娘那么用心的准备。 吴文韬讲了很多很多小时候的事情,两人时不时喷笑出声,然后互相打趣几句。 一整壶茶水都被他们喝完了。 哈哈哈,怪不得大伯母看我不顺眼呢!又听吴文韬讲完一件趣事,吴轩乐道。 吴文韬也跟着笑了一会儿,然后放下茶碗,郑重地直视吴轩,大堂哥,我会努力变得优秀,让山长同意将罗姑娘下嫁于我。但是,如果最后山长没有同意,我也不会强求。 毕竟,我是我爹娘唯一的儿子。我绝对不会抛下他们。吴文韬最后一句话说的掷地有声。 爹娘是我的,不需要任何人替我照顾。 吴轩听出了吴文韬的言外之意,他没有接话,而是笑着问道: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的府试名次比你高? 话题转换十分之生硬。 以至于吴文韬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脸上还带着严肃的神色愣在了那里。 吴轩道:因为我一句新政相关都没有提。 可是,明明有两道题目一看就是在说新政。吴文韬对这次的府试题目记的很牢。 所以,无视它,扯别的内容。吴轩道,面对守旧派的主考,就要完全避开新政。 考前吴轩吴文韬和其他同行的学子们,一起打听的消息。吴文韬自然也知道真兴府这任知府是守旧派,府试由他担任主考。但是, 答题需言之有物,我做不到只扯空话,没有实际见解。吴文韬道,而且,主考并不负责阅卷。你怎么能确定阅卷的考官也是守旧派?万一有改革派,看到你对于新政空泛无物的见解,岂不是直接画叉。 吴轩道:所以我在赌。赌我这张考卷的阅卷考官都是守旧派。事实证明,我赌赢了。以吴轩现在的诗文水平,能取得这么高的名次,只能说明他迎合对了考官的喜好。 知府马上就要卸任了,他卸任前举行的最后一场府试,一定会全部安排上自己人,尽量多录取偏向守旧派的学子。 考虑到这一点,吴轩才敢放手一搏。 当然了,我们情况不一样。你很看重府试成绩,所以不敢冒险,而我无惧无畏,大不了下次再考呗!吴轩嘚瑟道,反正豆豆不会因为我考得不好,就不要我了。 一句话戳到了吴文韬的痛处,得到一个愤怒的瞪视。 吴轩赶紧补救,安慰他道:不过不用担心,下次考试你也不用违心扯空话了。院试由新来的学政戴大人主持,戴大人是很坚决的改革派。我们只要支持新政就对了。 吴文韬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院试答题的时候,你会特意多提新政相关? 当然!吴轩果断道,必须投其所好! 吴文韬用你这种墙头草作风有辱文人风骨的眼神看他。 吴轩无所谓地摊摊手,这不是为了考功名嘛!参加科考当然要以考中为首要目标。 至于写在卷子上的文章,和自己内心的想法是不是一样,这并不重要。 第47章 吴文韬被吴轩的一堆歪理邪说忽悠了半天, 晕晕乎乎地回家了。 吴大成夫妇看到他这副样子,有些担心。 吴文韬从小一直都是同辈中最优秀的孩子, 现在却一连两次考试都比不上吴轩, 而且差距还越拉越大。他们害怕他心里难受。 孙桂花小心翼翼地问道:文韬, 晚饭想吃什么? 啊?都可以。吴文韬从满脑子的功名利禄与文人风骨的纠结中回过神来,回答道。 那, 咱们今天吃饺子?孙桂花提议。 行!吴文韬应道。算了,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先不要想了, 吃饭才是人生第一要事。他道:娘,我陪你一起包饺子吧!再加上爹! 你爹粗手粗脚的, 哪里会包饺子!孙桂花满脸嫌弃。 不试试怎么知道?吴文韬拽着吴大成往厨房跑, 爹,咱们先去把馅儿剁了。 这种力气活我干就行了,你的手是拿笔的。吴大成道。 两人边说着话边跑的不见人影了。 孙桂花也快步跟了上去, 喊道:你们跑那么快干嘛, 知道肉和菜都放在哪儿吗? 第二天一早, 吴文韬精神满满地收拾好了东西,回书院继续读书。 一个月的时光倏然而逝。 吴文韬和致远书院的同窗们又坐上了去府城的牛车。 吴轩因为要带着豆豆一起, 就没有和书院的学子们同路,而是单独雇了一辆马车。 马车果然比牛车快很多,两人第二天中午就到了府城, 直奔福升客栈。 四月份的时候,府城这家福升客栈的分店刚开张,还没有什么人, 只住了他们这些学子。而仅仅过了两个月,这家客栈已经熙熙攘攘客似云来了。 吴轩到柜台对掌柜的道:还有上房吗? 掌柜的还记得他,道:客官您是咱们定山县的学子吧!姜姑娘说了,凡是咱们定山县来考科举的学子,一律免费入住地字号房间。 他给吴轩示意地字号房间的位置,您看,地字号和天字号也没什么太大差别。 吴轩看了看朝南的最中间一排十分宽敞的天字号房间,再看了看旁边的地字号,果断道:我要天字三号房。然后扔下一锭银子。 好嘞!客官想多花钱住好房间,他们也不会拒绝。掌柜的掂了掂手里的银子,道:院试一般七月中旬出案,您这锭银子刚好够住到出案。这般巧合,肯定是喜兆!预示您一定能考中秀才! 吴轩:明明是我算好了价钱给的银子好吗。 掌柜的吩咐小二领吴轩二人去客房。 小二提着茶壶殷勤地在前面带路,帮吴轩二人打开房门,客官,还需要些什么?午饭用我给您送到房间吗,还是去一楼大厅? 吴轩道:饭菜我们待会儿自己下去吃。你给我们送一桶热水上来吧! 好嘞!小二放下茶壶,又送上了一桶热水。 吴轩和豆豆简单洗漱了洗漱,换了一套衣服。 吴轩打开窗子,窗外有一条细细长长的小河,河边种满了垂柳。初夏时节,浓绿的柳叶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越发青翠。 一阵微风吹来,柳枝轻轻摆动,有些稍长的柳枝垂到了河里,摇动间,划出阵阵涟漪。 吴轩倚在窗子上,和豆豆说话,文韬他们晚上应该能到,到时候大家一起聚一聚。豆豆,你要去吗? 豆豆满脸警惕地问道:你们去哪里聚?刚才过来的路上,他可看到隔壁不远处有一家醉红院。 吴轩只顾靠着窗子看风景,没领会到豆豆的意思,廖记也来府城开了一家分店。虽说比定山总店那边手艺稍差一些,但也非常不错了。 豆豆闻言放心了,哦,廖记啊,我们一起去。 吴轩以为豆豆想吃廖记的美食了,回过头来,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道:晚上肯定带你去。现在咱们先下去随便吃点。 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一楼没有什么用餐的客人了。吴轩挑了角落的位置,简单叫了几样小菜。 两人正吃着,收拾桌子的几个小二突然兴奋地往外跑,边跑边喊:姜姑娘来啦! 吴轩他们坐的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客栈门口。 只见门口停下了一辆奢华艳丽的马车,随后一个小丫鬟从车上跳了下来,她下来后掀开车帘,道:姜姑娘,到了。 姜秋实穿了一套桃红色长裙,外罩一层同色薄纱,她利落地下了马车,没用小丫鬟搀扶。 随后,又有一只手撩开马车帘子,从车上走了下来,是一位身穿书生长衫的男子。而且,长相十分貌美。 小二们对姜秋实马车里出现陌生男子的现象,已经见怪不怪了。几人热情地上前,迎姜秋实一行人进门。 第32章 姜秋实道:我就不进去了,待会儿还要去谈一单生意。这次只是为了送柳公子过来。 她吩咐小二:单独给柳公子开一间天字号房,餐食也按他的喜好来,不可有丝毫怠慢。 小二连忙应是。 姜秋实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道:柳公子,去岁科考因为秋实的缘故,耽误了您一年,实在抱歉。以您的才学,此次院试必中。 柳思源接过荷包,低声道:多谢! 姜秋实笑了,不用客气。柳公子日后金榜题名中了状元,莫要忘了来娶我就好。 柳思源低着头没有说话。 姜秋实笑得更开心了,领着小丫鬟回了马车。 柳思源怀里抱着书箱,背上背着包袱,手里还捏着一个荷包,进了客栈大门。 小二并不认识柳思源,但这是姜姑娘特意吩咐让他多关照的人,他自然要尽心,柳公子,需要我帮你拿行李吗? 柳思源摇头,不用了。 小二帮不上忙,只好快跑几步上了楼,帮柳思源打开天字四号房的房门。 吴轩收回视线,看向豆豆:我怎么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豆豆冷哼一声,夹了一筷子酸豆角,塞进吴轩嘴里。 吴轩美滋滋地吃了,也要给豆豆夹。 豆豆撇过头不吃,太酸了。吴轩只好又放进了自己嘴里。 豆豆道:那位公子我们确实见过,在无言阁书铺门口,他撞到了你身上。 哦。经豆豆一提醒,吴轩也想起来了。那是他们第一次去书铺买书,刚到门口就遇到翟乐和邵志鹏追着一个人跑。那个人跑得太快,一下子撞在了他身上。 吴轩笑道:原来是他啊!等晚上翟乐那帮人到了,有好戏看了。 傍晚时分,致远书院的一行人终于到了客栈。 吴轩和豆豆听到动静下楼。吴文韬正在柜台登记,他们一行人把地字号房间全包了。 吴轩拎起吴文韬的行李,道:你在几号房? 吴文韬道:等他们挑完我再挑。说完他撞了撞吴轩的肩膀,示意吴轩看一个方向,道,大家都在一个书院读书,怎么也算是同窗,所以就一起过来了。 吴轩一脸不明所以。 吴文韬看了一眼豆豆,凑到吴轩耳边低声道:那边那个,是杨修竹。 杨修竹?吴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朝吴文韬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人群最后面有一个书生,低垂着头看不清模样。 可能是察觉到有人看他,杨修竹抬起头朝这边瞄了一眼,刚好和吴轩的目光撞上。他赶紧又低下了头,并往旁边挪了挪,躲到了一位同窗后面。 看来,吴轩给杨修竹留下的心理阴影着实不轻。 一行人放好了行李,衣服都没换,就嚷嚷着要去廖记酒楼。以翟乐为首的几人更是提出要去醉红院,道:只听曲,不干别的。 另几人大声反对,斥他们有辱斯文。 正吵嚷间,一个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翟乐一看,顿时顾不上什么醉红院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人拦了下来,柳思源,我说怎么没有看到你,原来你自己提前来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柳思源的衣服,道:穿的这么体面,定然是和姜秋实一起来的吧!哼,和青楼妓子搅和在一起,你还要不要读书人的脸面! 柳思源道:让开! 对上青楼妓子就语气温柔,对上我就摆这副臭脸色。果然,长得好看的人没一个好东西!翟乐骂道。 这话打击范围有点大,吴轩不乐意了,这不是连他家豆豆也一起骂进去了,他帮着说了一句,以貌取人,有失风度。 翟乐冷哼一声,他就是连带着豆豆一起骂的,所有长得好看的人他都看不顺眼。不过最不顺眼的还是柳思源,他们是多年累积的世仇。 柳思源,你娘知道你跟一个青楼妓子搅在一起吗?翟乐嘲讽道。 柳思源在他身前站定,道:听说翟兄府试考了第二十名。语气平淡却直中要害。 一句话直接把翟乐气炸了,怒道:你神气什么!柳思源,我告诉你,别以为考了两次案首你就多厉害了!院试你肯定考不到案首了! 去年为了一个青楼妓子放弃了院试,哈哈哈,果然是报应!翟乐笑得十分得意,今年院试案首肯定是顾瑾。你再厉害能和顾大人家的公子比?哈哈哈,你的小三元没戏了! 柳思源道:顾公子文采斐然,在下自知不如。不过他瞅了瞅翟乐那副得意忘形的嘴脸,考得比你好,我还是能做到的。 第48章 翟乐愤怒之余, 都有些诧异了。 柳思源一直装作一副自诩清高与世无争的样子,不管别人怎么谈论他, 也只会避开从不与人争吵。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言辞犀利起来? 柳思源挥开翟乐拦路的手, 出了客栈大门。 翟兄, 别看了,咱们还去不去吃饭了?一人催促道。 翟乐回过神来, 去!为什么不去?必须去!走走走,去廖记! 诶, 翟兄,你不是说去醉红院吗? 翟乐没理会他, 大步出了客栈。 府城这家廖记酒楼的分店, 虽然没有像定山县一样开在福升客栈的对门,但离得也不远。只隔了两个铺子。 吴轩一行人到的有些晚了,包间早就满了。几人只好在一楼大厅找了个位置。 一行十六个人分了两桌坐下, 这几乎是致远书院里今年所有来参加县试的学子了。 翟乐点了两坛秋枫红, 豪气地往桌子上一拍:来来来, 大家不醉不归! 大家都没有理会他。后天就要考院试了,明天还要再温习一遍书籍, 哪能喝酒? 翟乐一个人抱着坛子给自己倒了一大碗,仰头干下,道:后天才考, 你们这些人要不要这么没胆。 说完就要给旁边的吴文韬也倒一碗,吴文韬拿手抵住他的酒坛子,道:明年没有院试, 今年要是考不过,就要再等两年了。 翟乐猛地一拍吴文韬的肩膀,信心满满道:咱们肯定能过! 吴文韬不说话了。翟乐出身书香世家,从小又有进士功名的祖父教导,基础十分扎实,在书院的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只要不出意外,翟乐肯定能考过。 但其他人就说不准了。他们在座十几个人,最后能考中三四个就不错了。 翟乐见确实没人愿意搭理他,只好换了小酒杯自饮自酌,时不时配上两句酸诗。 吴轩和豆豆坐在吴文韬另一侧,吃菜吃的非常投入。遇到非常好吃的,就给对方夹一筷子。然后交流一下饭菜的味道和领会到的做饭心得。 至于领会的对不对,就没人知道了。 第二天,众人都静心待在客栈里备考,豆豆也陪着吴轩写了两篇大字。 院试分正试和复试两场。因为考试地点和府试相同,进场作保发卷流程也都差不多,吴轩他们前两个月刚考完经验充足,所以考试进行的十分顺利。 但院试是由朝廷直派的学政大人主持的,难度比府试高了很多。 第一场考完,写座位号放草案。他们一起在廖记酒楼吃饭的十六个人,只留下了六个。 第二场考完,出案放榜,写姓名籍贯。他们这六个人里,只剩下了四个。 分别是第五十二名的杨修竹,第四十七名的吴文韬,第十九名的翟乐,以及,第二名的吴轩。 吴文韬真心实意地佩服道:大堂哥你真厉害。 吴轩看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也很懵逼。这名次未免也太高了吧!虽然他答卷的时候尽力迎合了学政大人的喜好,但也没想到他能迎合得这么好。 这就是应试教育培养出的考试能力吗? 而翟乐看到榜单,直接大叫一声,兴奋地跳起来,哈哈大笑着往吴轩身上扑,哈哈哈,文轩兄,你太争气了!你是第二名!哈哈哈! 吴轩飞快闪避,翟乐扑到后面抱住了吴文韬。他也不挑,抱着吴文韬大喊:柳思源只考了第三名,哈哈哈,第三名!去年他要是考了,必然能中案首!结果被一个青楼妓子耽误了! 今年遇上顾瑾,他考第二名已经很丢人了,没想到是第三名!哈哈哈,他会不会羞愧到掩面不敢见人?翟乐笑到停不下来。 在书院里,柳思源一直是天才一样的存在。夫子们都看好他能连中三个案首,成为致远书院几十年来传奇般的人物。结果柳思源考了第三名,哈哈哈! 翟乐比他自己考中了案首还高兴,兴奋地边跑边大喊。还十分豪爽地拿出了手头所有的银子,道:咱们去醉红院,我请客! 其他人看他那副癫狂到失去理智的样子,纷纷拒绝了。 喜欢跟着翟乐起哄的几个人,第一场都没考过,已经回家了。剩下的吴文韬几人本就是比较沉稳的性子,自然不会跟他去胡闹。 像翟乐这样特别关注柳思源的只有他一个,其余正常人谈论最多的还是案首顾瑾。 比如旁边那堆真兴府本地的学子。 一人道:顾瑾果然拿下了小三元。 旁边一人刷的一下合上手中的折扇,那当然了,京城第一才子,来咱们真兴府考试,考不中小三元才叫奇闻! 也不知道顾瑾长什么样子,你们在进场的时候见过他吗? 众人纷纷摇头。 你又不认识他,就算见到了也不知道他是顾瑾啊! 据说顾公子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长得十分俊秀,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出来。 容貌我们都没见过不好揣测,但顾公子确以才学闻名。 另一人赞同道:对对对,顾瑾号称诗画双绝。我听说,京城书铺里还有他的诗集,画集。都卖的特别好。 哈哈,都是闺阁女子买的吧! 也有不少男子买的。我就买了他所有的诗集画集,还有这人又刷的一下打开手中的折扇,给周围人观赏,这幅景山春雨图就是顾瑾所作。只刻印了一百把折扇,我好不容易才抢到一把。 还有人发现了榜首三人的共同之处,道:今年前三名都是定山县的!这定山县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肯定是因为顾公子这位天降文曲星,带起了整个定山县的文气。 哈哈哈有人笑道,我们要不要从府城搬去定山县。 搬去定山县有什么用?顾瑾是从小在京城长大的。 也对,要搬也是搬去京城。等我中了举人,就带着全家搬去京城。 考举人太困难了,咱们真兴府历来都不放主考,按例应去顺天 后面的话吴轩几人就没有再听了,直接回了客栈。 院试榜单旁边贴了告示,明日一早所有考过的生员先去府衙领取秀才文书,然后参加学政大人举办的谢师宴。 豆豆回到客栈,开始给吴轩准备参加宴会的衣服。 吴轩惊讶道:豆豆,你竟然还带了衣服?他以为他们只有平时穿的这几件长衫。 豆豆道:轩哥是秀才了,自然要穿的体体面面的。 第二天一大早,豆豆亲手给吴轩穿上了这套体体面面的衣服,还别说,月白色确实很显清贵,也很增文气。吴轩完完全全看起来像一个书生了,丝毫看不出他还拥有单手举巨石的能力。 穿戴完毕,豆豆从箱子底部的小盒子里拿出一块玉佩,系在吴轩的腰带上。 吴轩一眼看出这是豆豆母亲留下的那块玉佩。 豆豆扬起头道:这是送给轩哥的礼物,恭喜轩哥得中秀才。仿佛他送出的只是一件普通的饰物。 而吴轩当然知道这块玉佩对豆豆的意义,这是豆豆手里仅有的母亲留下的东西了。 他一把将豆豆揽到怀里,傻豆豆! 我才不傻! 领完秀才文书,众位新晋秀才移步明韵园。学政大人包下了整座园子,为他们举行谢师宴。 吴轩吴文韬还有翟乐并排而行,杨修竹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明韵园并不是常见的北方园林,而是按照江南园林的模式建造,五步一门,三步一景。吴轩和吴文韬看的新奇,时不时低声讨论一番。 翟乐嘲笑他们老土,没见过世面。 杨修竹自己一个人走在最后,除了看路,就是看前方吴轩的背影。 过了几道门,终于到了举行宴会的地方。 翟乐一眼看到了邵志鹏,飞奔过去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大声诉苦:邵兄,没了你,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我可想你得很呐! 邵志鹏刚刚成婚不久,这次院试是和他妻子一起来的,住在他妻子的陪嫁宅子里。全程都没有和致远书院的其他人一路。 吴轩和吴文韬也挑了两个不远处的位置坐下了,吴文韬坐在了吴轩左边,而杨修竹坐在了吴轩右边。 吴轩诧异地看了杨修竹一眼,他还以为杨修竹会躲着他呢。 感受到吴轩的视线,杨修竹垂下头,默默盯着面前的桌子。 那边终于找到倾诉者的翟乐,开始和邵志鹏说起柳思源的事情,并大声嘲笑起来。邵志鹏摇着扇子倾听,时不时插上一两句话。 翟乐正说的得意,衙役突然大声唱道:戴大人到! 众人连忙停止交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学政戴大人是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虽然穿着官服但并没有什么架子,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乐呵呵道:众位生员不必拘束,随意就座即可。 戴大人身后还跟着两位学子,一位规规矩矩地穿着天青色书生长衫,正是柳思源。 而另一位,则穿的十分随意。一身广袖长袍只在腰间松松系了一下,头发也没有梳起,只是用缎带绑在了脑后。 第33章 不像是来参加宴会,而像是在家中赏景。 第49章 虽然戴大人话说的很客气, 众人还是等他在主位坐好以后,才陆续落座。 柳思源看了看翟乐邵志鹏的位置, 果断选择了另一侧的座位。 而另一位学子, 则直接跟着戴大人去了最前面, 在仅次于主位的位置坐下。 戴大人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就示意宴会开始。 捧着托盘的侍者鱼贯而入, 送上一道道佳肴,气氛也轻松起来。离得近的学子们三三两两凑在一处, 开始小声议论: 跟在学政大人身后的两个人是谁? 穿书生长衫的是柳思源,另一个我不认识, 不过 不过什么? 能得学政大人看重, 必然名次不错,左不过前两名那二位,不是顾瑾就是吴文轩。 听说顾尚书为人严肃端方, 顾公子想必也沉稳持正, 不该这般 还没说完, 就听上方的戴大人道:众位生员皆为我真兴府优秀学子,理应相互结实一番。大家该站出来介绍一下自己 戴大人示意了一下左下方的位置, 道:顾瑾,你先开始。 顾瑾潇洒起身,广袖一摆, 朝众人行了一个书生礼,道:顾瑾,定山县人士, 见过各位同科。 众人纷纷起身还礼。同时不忘互相交换一个惊讶的眼神,想不到案首顾瑾,竟然会是这般风流俊逸洒脱不羁的样子。 戴大人道:大家不必如此拘礼,就座即可。要是每个人介绍,众人都站起来一遍,一会儿怕是累到饭都吃不下了。 下一名学子站起身来,道:武仁会,真兴府人士。家父为景元六年举人,现外任两江省临嘉县县丞 这次自我介绍不仅是结交好友的机会,更是在学政大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所以众人都尽可能多提到自己的优势,有的人甚至当场赋诗一首。 又有一位学子开始长篇大论介绍家族历史了,吴轩看着桌子上鲜嫩的小凉菜,偷偷夹了一筷子。 吴文韬小声提醒道:快到咱们了。 嗯。吴轩又夹了一筷子。照那位哥们滔滔不绝的势头,足够他再吃两口了。 等吴轩吃的差不多了,刚好也轮到了吴文韬。 吴氏一族辉煌的历史都在前朝,本朝几乎没什么可说的,吴文韬的名次也不高,所以他没有准备什么长篇大论,只是简单道:在下吴文韬,定山县人士,非常有幸结识众位同科。 吴轩也仿照着他的说辞,道:吴文轩,定山县人士,非常有幸结识众位同科。 听到吴文轩这个名字,大部分学子都转头看向他。毕竟吴文轩考了第二名,仅次于顾瑾,才学必然也非常出众。 就连顾瑾,也漫不经心地抬起头,赏了吴轩一个眼神。 戴大人和顾瑾提到吴文轩的时候,语气十分赞赏。说他见解新颖,思考问题的方式独到,要不是文采实在太差了一些,本想点他为案首的。 顾瑾一眼撇过去,发现吴轩和周围的其他学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兴致缺缺地正要收回目光,突然看到了吴轩腰悬的玉佩。 他倏地坐直身子,眼神一下子定格在吴轩身上。 吴轩只站起来说了一句话,很快坐了回去,腰间的玉佩也被桌子挡住了。 下一位学子杨修竹起身,开始说话,但顾瑾的眼神依旧停留在吴轩身上。 方才只是一晃神间看到了吴轩的玉佩,顾瑾看的并不清楚。毕竟玉佩的样式都差不多,总会遇到相似的,只要不是暖玉,就肯定不是他想的那一块。 顾家的玉佩在他爹手里,非常宝贝,只有每年祭祖的时候他才能远远看一眼,所以并不熟识玉佩的细节。而袁家的那块玉佩,他更是连看都没有看过。只听他爹说过两家的玉佩出自同一块暖玉,分别刻了两个家族的姓氏。 袁家的玉佩应该在袁阁老的独子袁月阙手里。据说当年袁月阙带着袁阁老留下的许多重要资料书籍,以及袁阁老的心腹,一路逃到南边出了海。 冯阁老派了很多人去追,却一直都没找到袁月阙的下落。所以袁家的玉佩不可能出现在真兴府这种离京城并不远的地方。 而且吴轩的长相,也很明显不是袁家人。 虽然知道应该是他看错了,但仅仅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已经足够让顾瑾注意到吴轩了。 众人介绍完毕后,宴会正式开始,戴大人又一次示意大家不要拘束,可以自由交谈。 众人还有些犹豫的时候,只见顾瑾第一个站起身来,拎着酒壶酒杯,朝后排走去。有了顾瑾做示范,其他人也都开始效仿,气氛活络起来。 顾瑾在吴轩身前站定,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文轩兄,幸会! 吴轩十分诧异。顾瑾从跟着戴大人进来的时候,就一副万事不入眼的样子,明显和他们这些普通学子不是一类人。现在怎么会单独来找他喝酒,称呼还这么自来熟。 不过人家这么客气地敬酒,吴轩也不能不理,只好起身回敬一杯,幸会! 顾瑾仰头干下一杯酒,眼神若有若无地往吴轩腰间瞥了好几眼,然后在吴轩桌子前面站定不动了。 戴大人同我说起,文轩兄在院试文章中提到遏制土地兼并之法。顾瑾找了一个容易切入并能聊很长时间的话题。 但吴轩却并不想和他多聊,只是一些异想天开的想法,不值一提。不知道为什么,吴轩总感觉顾瑾这个人让他产生了一丝威胁感。 顾瑾又道:戴大人还提起,文轩兄的馆阁体十分端正,不知师承哪位名家? 没有师承,勤学苦练而已。吴轩撞了撞旁边吴文韬的胳膊,示意他帮忙扯开话题。 吴文韬很讲义气,直接起身道:在下吴文韬,久仰顾公子大名,听闻顾公子乃京城第一才子。 兄台过誉了。顾瑾把一丝散乱的发丝拨到脑后,笑得如沐春风,几位兄台都是定山县人士吧。我也祖籍定山,但从小在京城长大,今年初才第一次回到家乡。 吴轩几人聊了几句定山县为数不多的几处景点,就开始吹捧顾家的无言阁和顾尚书的功绩。 顾瑾很诧异于吴轩的敏锐,竟然对他十分防备,一点私人信息都不透露给他。 那吴轩既然这么敏锐,又为什么会戴着这样一块玉佩参加宴会呢? 这块玉佩玉质通透,雕工精湛。最重要的是,正面明晃晃一个袁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过于短小,晚上九点再补一章。 第50章 顾瑾忍不住又看向吴轩腰间。 这块玉佩的料子和顾氏家族玉佩真的非常像, 而这么好的玉料是很少见的。顾瑾真想上手摸一摸,确认是不是暖玉。如果真的是的话, 那么 吴轩一直在小心观察顾瑾的神色, 发现顾瑾的眼神很多次没有直视他, 而是在往下瞟。 吴轩顺着顾瑾眼神的方向低下头,看到了腰间的玉佩。 他突然想起来关于豆豆母亲的身世传闻。豆豆母亲据说是京城来的, 顾瑾也是从京城来的。而看顾瑾的态度,对他以试探为主, 看不出是敌是友。 他现在只是无权无势的普通人,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好。吴轩飞快找了个借口, 拉着吴文韬去和翟乐那堆人辩论诗文了。 顾瑾看着吴轩的背影, 若有所思。 本来他更倾向于吴轩那块玉佩是仿造的,是冯阁老一派的人找来故意引他上钩的。但吴轩避之不及的样子,反而使他疑惑了。 宴会结束后, 翟乐去了邵志鹏家做客, 柳思源和吴轩一行人一起返回客栈。 吴轩进了房间关好房门, 解下玉佩递给豆豆,道:你把玉佩收起来, 以后不要再拿出来了。 豆豆疑惑道:怎么了? 吴轩把今天顾瑾主动找他交谈的事说了,他表现得并不明显,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但小心一些总没错。 豆豆乖乖点头,把玉佩收回了盒子里。他低声道:轩哥,我娘不是坏人。 嗯, 我相信你。吴轩安慰地拍拍他,不是咱们的问题,是那个顾瑾有问题。你以后要是见到了他,记得躲得远远的。 当天下午,吴轩收拾好行李,出门租车。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柳思源又上了姜秋实的马车。 第二天一早,吴轩豆豆,还有吴文韬杨修竹一起返程。 他们租了一辆大马车,四个人坐着刚刚好,跟车夫商量好了价钱,直接把他们送到吴家村。 中途在驿站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中午就到了吴家村,马车停在村北,把他们放了下来。 吴轩和吴文韬扛起行李往回走,豆豆看了看仍默默站在原地的杨修竹,给他指了一个方向,道:那边有牛车,一文钱就能把你送到杨家村。 杨修竹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豆豆抱着小包袱追上吴轩,小声嘀咕道:这么唯唯诺诺的,幸亏妹妹是亲妹妹,不然早被欺负死了。杨修竹的妹妹杨婉儿看着就比于大妞难缠多了。杨修竹这个性子,要不是亲生的,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吴轩听到他的声音,回头问道:豆豆,怎么了? 没事。豆豆走到他身侧,轩哥,我们去大伯家还是回家? 去我家吧。把秀才文书拿给我爹看,让他高兴高兴。吴文韬笑道,你们要是不去,我爹待会儿肯定要往你们家再跑一趟。 行,那就去你家蹭饭了。吴轩道。 三人一进村子,就遇上好几个熟人,呦,咱们的童生老爷回来了,怎么样,现在是不是秀才老爷了? 当然是,看文韬这乐呵呵的表情,肯定中了秀才! 吴文韬道:南叔,二柱叔,我跟大堂哥都中了秀才,过几天在家里请客,你们记得都过来。 那感情好! 肯定要去,带着我家小子去,让他也沾沾文气。 南叔看着吴轩,感慨道:轩小子现在也争气了。里正总算熬出头了,以后啊,就是享不完的福喽! 魏老大也扛着锄头凑过来道:东家,恭喜得中秀才! 吴轩道:我就不单独办席了,过几天和文韬一起在大伯家请客。到时候大家伙去了,吃双份! 好!众人纷纷应道。 魏老大又道:东家,今年的麦子已经收完晾好了,我明天就给你送家里去。 麦子?吴轩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名下还有十亩良田,每年收五成的麦子当租子。他道:好,明天我全天都在家里。 一路上应付了好几拨人,吴轩三人终于到了吴大成家门口。 正门关着,小侧门也关着,吴文韬上前,砰砰砰用力敲门,里面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吴文韬喊道:爹,娘,我是文韬,我回来啦! 刚喊完,院子里立马有动静了,只听吴大成道:是文韬回来了,我去开门。 孙桂花道:先等一下。她冲着外面喊,文韬,是你吗? 吴文韬道:娘,是我,快开门。 哎呀,确实是文韬的声音,我去开门。孙桂花的声音欢快起来。 吴大成道:我就说是文韬吧,你还不信。 谁让吴三成那不要脸的一家子骗人呢!我可不要再被他们骗了!孙桂花怒气冲冲道。 她抢在吴大成前面,跑到左边的小侧门处,满脸笑意地招呼道:文韬,快进来咦?怎么是你们? 只见打开门,吴轩正扛着两个大箱子站在门外,旁边站着于豆豆。 吴文韬从后面露出一个头,催道:大堂哥,快进去。 吴轩看向孙桂花身后,大伯,我们回来了。 诶,好好!吴大成上前,接过了吴轩的一个箱子,今天中午就在这儿吃吧,你大伯母买了两只活鸡,说给你们接风。 孙桂花在后面小声嘀咕,就看得见大侄子,就知道帮大侄子搬箱子,都不帮亲儿子。 不过她也只是嘀咕了几句,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发火。毕竟有吴三成一家子比较着,吴轩已经算是个不错的亲戚了。 吴文韬看了看孙桂花的神色,道:娘,怎么把大门关起来了。是不是三叔那边 你三叔那个不要脸皮的。说好了咱们给银子,他们奉养老太太。结果现在非说老太太病了,让咱家出银子给老太太买药。孙桂花啐了一声,那个老婆子,明明身体好得很,还能跳起来打我呢! 吴大成帮吴轩放好了行李,道:孩子们大老远的刚回来,跟他们说这些干嘛! 第51章 行, 听你的,不说了。孙桂花应道。 我去炖鸡, 给文韬接风洗尘。说完往厨房走去。今天吴文韬回家, 她心情好, 就不提那些糟心事了。 吴文韬急急忙忙地拦住她,道:娘, 你别急着走,先看看我们的秀才文书。 他从箱子里翻出一个小箱子, 又从小箱子里翻出一个小盒子。 孙桂花笑道:呦,藏这么严实啊!吴文韬刚进门的时候, 她就想问问有没有考中了, 但顾忌着孩子的心情,怕万一没考中问出来伤孩子心,这才忍住了。 吴文韬打开小盒子给孙桂花看。 哎呀, 我儿子真争气, 以后我就是秀才老爷的娘亲了!孙桂花喜道, 她拿出册子看了看,就递给了吴大成, 道:给你爹看吧,我又看不懂。 吴文韬道:虽然考中了,但名次不太好。是第四十七名, 每月只有廪米六斗。 孙桂花自豪道:我儿子已经非常优秀了!你想想看,咱们一整个吴家村一个秀才也没有,连学堂的夫子都是请的隔壁村的王秀才。现在你中了秀才, 就是咱们吴家村第一个秀才。是功名最高的读书人! 第34章 吴大成翻看着手里的秀才文书,也道:好孩子,比你爹强! 吴文韬挠了挠头,有些羞涩,哪有!大堂哥考得才好。院试第二名,一年能领四两银。 吴轩也把秀才文书递给吴大成。 吴大成一只手捧着一本册子,眼睛里几乎有泪花闪动。 好啦,好啦!孙桂花起身道,你们老少爷们聊你们的吧,我做饭去了。 吴大成拉着吴轩和吴文韬,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开始忆往昔,当年二弟读书最好,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童生。虽然都说他长得一副武夫模样,但其实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有才学,字也写的好。 豆豆搬了一个小板凳坐下,翻出随身的小包袱,开始整理里面的东西。 吴文韬陪着听了一会儿,也跑去厨房给孙桂花帮忙了。 只有吴轩一个人听得津津有味。这些都是他记忆里没有的东西,从大伯口中一一讲述出来,仿佛真能感受到那些逝去的时光,感受到那些斑驳的过往。 等吴大成边将故事边喝完两壶茶水以后,午饭也做好了。 五个人围坐在石桌旁,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接风宴。 吴大成道:三天后办酒席,庆贺你们两个考中秀才。一起办,办一场大的,把全村人都请来! 吴轩点头,他本来也是想着,和吴文韬合办一场。 孙桂花纠结道:两个人一起办,那花的钱 吴轩道:酒水和卤味我出,别的就劳烦大伯母了。 吴大田的豆腐铺子重新开张以后,吴轩给了他两张卤味方子。现在铺子里一边卖豆腐,一边卖卤味,而后者的收益远远超过了前者。 好!孙桂花一口应下。办一场宴席,花费最多的就是酒水和大荤菜。既然吴轩这两样都出了,剩下的就花不了多少钱了。 商量好了宴席的事情,吴轩和豆豆起身告辞。 走之前,豆豆从包袱里拿出一朵暗红色的绢花,道:大伯母,这是我刚刚做的,给你戴。 孙桂花不好意思地把手在衣服上抹了抹,这才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真好看。不过我这么大岁数了,也戴不着这么好看的花,你还不如留着 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吴轩和豆豆两个大男人,更用不着这绢花。 她改口道:那大伯母就收下了。你们两个刚到家,回去看看家里缺什么东西,直接来我这儿拿。 吴轩和豆豆应了。 回到家,两人放好行李,开始收拾屋子。家里一个月没住人,积了好多灰尘。 等收拾完,两人扒了外衣往西屋的床上一躺,不想动了。 过了好半晌,豆豆拿指头戳了戳吴轩,轩哥,我刚刚做的花好不好看? 好看。吴轩答道。 豆豆扯过一旁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朵浅粉色的绢花,道:其实这个做的更精致一些,可惜颜色不适合大伯母戴。 吴轩偏过头看了一眼,道:是挺好看的。 既然轩哥都说好看了豆豆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起身把绢花往吴轩耳侧一别,哈哈哈,确实挺好看的! 吴轩平躺在床上,也跟着笑出了声,没有把花拿下来。 第二天,两人都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 吴轩伸了个懒腰,道:还是家里最舒服。 早饭和午饭合成了一顿。家里一个月没住人,肉自然是没有的,后院菜园子也一个月没有打理,草比菜长得都高。豆豆在一堆茂密的杂草里,艰难地找出了两株已经很老的菠菜。 豆豆喝着寡淡无味的菜粥,道:家里也有不舒服的地方。 吴轩啃着干巴巴的面饼子,道:我怀念廖记酒楼的酥饼。 豆豆又咽下一大口粥,道:其实福升客栈的饭菜做的也挺不错的。 吴轩一拍桌子,咱们下午去城里,看看白瓷铺子筹备的怎么样了。顺便带点卤肉回来。最后一句话才是他的重点。 豆豆点头。 自从城里的铺子开张,吴大田一家就都搬去了铺子里住。吴大田和田婶子刘招娣做豆腐做卤肉,吴文寿一个人跑前跑后地装修白瓷铺子。 吴轩临去府城之前,给吴文寿画了展示柜的图样,也不知道他做好了没有。 两人吃完了这一顿早午饭,正在收拾桌子。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东家,你在家吗?是魏老大。 在家!吴轩朝外面喊道,出去打开了大门。 魏老大推着一辆独轮车,上面装了两麻袋麦子。他道:早上我过来了一趟,见大门关着就回去了。 吴轩不好意思地笑笑,他们今天确实起的太晚了。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魏老大道:今年收成好,总共收了两千斤麦子。给您的租子是一千斤,刚好装了十个麻袋。 吴轩惊讶道:这么多?十麻袋麦子,做成面饼子都够他和豆豆吃好几年了。 魏老大憨厚地笑了,风调雨顺,老天爷赏饭吃。说着扛起一个麻袋往里搬。 吴轩道:给我吧。他一手拎起一个麻袋,放进了闲置的西厢房里。 魏老大赞道:东家你要是不读书,也是干庄稼活的一把好手。单凭这体力,一个人种十亩田轻轻松松。 吴轩笑:艺多不压身,等哪天书读不下去了,还能回来种地。 两人推着独轮车去了魏老大家,一次运四麻袋麦子,只走了两趟就把麦子搬完了。 魏老大还给了吴轩一袋子面粉,道:我昨天新磨的,您先吃着。 吴轩道谢收了起来。 下午吴轩和豆豆换了身衣服,正打算去村北找辆牛车去城里。 还没出门,就听到了门外牛车停下的声音,吴文寿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大堂哥,在家吗? 他一手提着两个食盒,兴奋地跑进院子里,道:我给你带了卤肉豆腐还有点心。 吴轩迎了出来,接过他手里的食盒往厨房走。 吴文寿道:你们没从县城过,我也没打探到消息。要不是今天咱们村有人进城买卤肉,我都不知道你们已经回来了。 吴轩把东西在厨房归置好,道:这不刚换好了衣服,打算去城里找你吗。 你们刚到家,好好在家休息几天。吃的用的我都给你们带过来了。吴文寿道,对了,我爹让我问一下,秀才老爷打算什么时候请客办席? 吴轩笑:后天,在大伯家里办。 行,那我回去告诉我爹,让他把办席用的卤肉提前做好。到时候铺子也停一天,回来给你们当大厨。吴文寿道。 辛苦大田叔了。 吴文寿道:不辛苦,他一天天的干得可开心了。铺子里有那么大的后院,直接在城里就能把豆腐卤肉做好,不用跑来跑去,方便多了。 他们家现在过的日子,可比以前轻松多了,而且赚的也比以前多很多。 还有,大堂哥你说的那个展示柜,木器行已经做出来了,前两天刚摆进了店里。吴文韬兴奋道,比起我以前见过的货架,这展示柜又美观又方便,最适合摆放瓷器了。 吴轩道:好,过几天我去看看。 大堂哥,你放心,咱们的白瓷铺子一定能赚钱。吴文寿信心满满。 吴轩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相信你。 晚饭就着卤肉,连面饼子都显得比早上的好吃了一些。当然,也可能是用新面粉做的缘故吧。 吴轩正吃的开心,突然脑海里响起了久违的滴滴声,一块纯白色的屏幕弹了出来。 吴轩一愣,过了半年多平静的生活,他都快忘记他还有一个位面交易系统了。 不清楚对面是什么情况,未免吓到豆豆,吴轩低声解释了两句,一个人去了院子里。 第52章 吴轩点开屏幕上闪动的白点, 一个赤着上半身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冒了出来。 吴轩吓得手里的饼子差点掉了。 对方也被吴轩吓了一跳,你是谁, 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吴轩反问:不是你联系的我吗?你是谁? 对方锤了锤胸口, 答道:我是黑虎部落的首领泰格! 哦。吴轩咬了一口饼子, 咽下去。 泰格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几下,仿佛在听什么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般对吴轩道:你就是能和我交易麦种的人吧。 吴轩疑惑:麦种? 泰格道:系统告诉我, 它定位到你附近有大量优质麦种。咦,你在吃什么? 吴轩道:面饼, 你要吃吗?我给你一个? 泰格连忙摆手, 道:不用不用,交易值有限,我要留着多买种子。 吴轩问道:你那边可以看到交易值? 泰格点头道:交易值就是我们可以交易东西的多少。他憨厚地挠了挠头, 虽然很多东西我都看不懂, 但系统都很耐心地给我讲解了。 你的系统不仅可以定位, 还能讲解?吴轩又问道。 嗯,我说我想要麦种, 它就帮我定位到你了,然后还教我怎么和你交易。泰格道,你真的有麦种吗? 吴轩刚好吃完了手里的饼子, 他拍了拍手,打开西厢房的门,抓了一把魏老大今天刚送过来的麦粒, 道:你说的是这个? 泰格那边的屏幕上立马出现了这些麦粒的信息。听过系统的一番讲解,他一下子激动了起来,道:对,就是这样的麦种,我要和你交易麦种!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拿来给你换! 吴轩看了看泰格身后那疑似山洞的生存环境,不抱希望地问道:你有办法治疗心脏问题吗? 泰格在系统的讲解下才听懂了吴轩的问题,他摇了摇头:那样的崽子,都活不长的。 吴轩叹了一口气,果然。对方那么破的生存环境,医疗当然也很落后。 他用手抓住麻袋,默念交易,手里的一麻袋麦子就消失了,你收到了吗?还要几袋? 泰格兴奋地看着屏幕上的一麻袋麦子,道:交易值已经过了一半了。 吴轩又给他塞了一袋子,然后,再塞系统就不收了。 泰格十分激动地和他道谢,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吴轩道:给我讲讲你的系统吧。 上次和艾伦的交易太匆忙了,很多问题都没来得及问。这次刚好可以了解一下别人的系统到底是什么样的,和他的有什么区别。 泰格道:上次天空中两个月亮交汇的时候,我和祭祀举行了飨神仪式。正在默念祭词,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喊我的名字。它说它是位面交易系统,可以带我找到优质的麦种。 泰格看了看屏幕上的两麻袋麦子,道:它果然没有骗人,很快就帮我定位到了你。你是一个好人,感谢你愿意把珍贵的麦种交易给我。 你是第一次交易?吴轩惊了。 泰格点头。 上次交易的时候,吴轩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艾伦的系统明显比他高级很多。当时他以为是对方已经进行了很多次交易,系统升级了。或者是因为对方位面等级很高,所以系统等级也很高。 但现在,一个第一次交易,位面等级比他还低的人,竟然也拥有功能十分完善的系统。 所以,只有他的系统是个残次品? 同一时间,地府某高层领导突然打了一个喷嚏:阿切,是谁在背后嘀咕我!莫不是白无常那个家伙,哼,等我理完手头的文件,就去找他算账。 说完继续埋头工作,但处理文件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比如他翻到引进外星系位面交易系统文件的时候,只飞快地看了一眼,就扔到了押后再议栏里。可怜这份文件,不知道再待几百年才会被注意到了。 泰格在山洞里翻找一番,拿起一个巨大的牙齿道:这是巨象兽的牙齿,代表勇气和健壮。只有部落里的勇士才有资格拥有。 吴轩看着那带着暗红色血迹的巨型牙齿,连忙摇了摇头,我不要。 他没指望泰格能回赠他什么,就当互相帮助了。毕竟上一次和艾伦交易的时候,只用一颗大白菜就换来了很多东西。现在他这边的环境稍好一些,自然也应该帮助帮助别人。 泰格又拎起一块大张的毛皮,道:这是沃弗兽的皮子,纯白色的,很珍贵。 真的不用了。吴轩拒绝。虽然他不是很严格的环保主义者,但是野生动物皮毛之类的东西,他真的不感兴趣!尤其是还带着血迹的! 泰格一屁股往床上一坐,满脸纠结:交易应该公平,我不能白要你的麦种。 吴轩:那两袋麦子就算不给你,过几天也是被我运到城里卖掉的。 他正要再次拒绝,突然看到了泰格身后的床。惊讶道:你的床看起来好像玉啊。 泰格大手拍了拍床沿,道:你说这暖石啊,这是我们部落附近山上特有的。颜色好看手感也不硬,躺上去还感觉暖暖的,就算冬天也不凉。 吴轩:不仅是玉,还是暖玉么。 泰格道:部落里的床都是用暖石做的。他走到山洞外面,给吴轩看不远处的一座山,那座山上都是暖石。 吴轩道:能给我一块,呃,暖石吗? 好,我去山里给你挖一块最大最好的!泰格应道。他扯下兽皮裙往山洞里一扔,整个人变身为一只巨大的纯黑色老虎,朝山上狂奔而去。 第35章 吴轩看着屏幕里飞速奔跑的大老虎。心道变身前能不能打声招呼,这么突然容易吓到人知不知道。 泰格锋利的爪子在山壁前一阵挥舞,很快切割下一块比他体型还大的长方形暖石。他变成人形,随手摘了一片大叶子围在腰间。 系统帮我算过了,这么大的暖石刚好到达交易值上限。泰格单手举起暖石,默念交易。 暖石就出现在了吴轩这边的屏幕上。 泰格道:我的手艺比较粗糙,这床可能做得不太平整。要是用起来不平的话,你可以往底下垫几块小石头。嗯,系统说交易值还剩余百分之二,还能再塞几块。 泰格从山壁下面又捡起几块不大不小的暖石,传输到吴轩这边,直到交易值满了才停止。 吴轩看着满屏幕的玉石料子,道:谢谢啊! 泰格裂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应该我谢谢你才对! 两人同时点下交易完成按钮,交易完毕。 屏幕回归到一片纯白,吴轩点开右下角的仓库。 里面除了两个盒子,又多出了一块体积很大的石头,和周围零星几块小石头。 一看到石头和盒子的体积对比,吴轩就对大石头的实际大小有概念了,要是直接拿出来,估计能压塌整个西厢房。 他小心翼翼地挑了个头最小的石头,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一下。 一块比吴轩脑袋还大的石头,朝他的脑袋砸了过来。 吴轩眼疾手快地接住,嘿,还挺重! 这块石头外形不太规则,看着满是棱角。但摸上去一点都不割手,反而十分温润,很明显是上等玉石的触感。 而且握住仔细感受一下,能感觉到上面传来的淡淡暖意,和豆豆的玉佩很像。 吴轩抱着这块玉石料子回了堂屋。 豆豆已经吃完了晚饭,正在收拾桌子,见他回来,道:轩哥,你还要吃吗?要是吃的话我再给你热热。 吴轩道:不急。他捧着手里的石头凑到豆豆面前,你看,这块料子和你的玉佩像不像? 哇!豆豆这才看到吴轩抱着的东西,惊叹道,好漂亮啊! 他拿起桌子上的夜光灯,凑过去细看,莹白的光芒照射在温润的玉石上,笼罩了一层非常柔和的光泽。 轩哥,你等一下。豆豆跑去书房,拿过来他的玉佩,和吴轩手上的玉料对比。 两人仔细观察了半晌,以他们有限的鉴赏能力,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吴轩道:不管是不是暖玉,反正咱们也不拿去卖钱,以后找人雕一雕做成摆件吧! 至于仓库里最大的那块,等他们以后有了稳定的居所,就拿出来当床用。 吴轩和豆豆详细说了说这次交易的事情,当说到泰格变成老虎时,豆豆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吴轩笑着揉他的脑袋:傻乎乎的。 第53章 第二天下午, 吴大田一家就从县城回来了。 吴大田赶着牛车,车上装了三十坛秋枫红。吴文寿赶着驴车, 车上装着新做好的卤肉, 还有从廖记买的蜜饯点心之类的。 吴文寿道:大堂哥, 东西放哪儿? 吴轩道:直接放到大伯家吧,省的明天再折腾了。 吴大田带着田婶子刘招娣回了家, 吴轩和吴文寿赶着两辆车去了里正家里。 孙桂花一看到他们,就满脸喜气地迎了上来, 辛苦两个大侄子了,东西都搬到厨房去吧! 吴大成家的厨房已经收拾一新, 外面搭了两个棚子专门放东西。空地上还搭了两个新的大灶, 准备明天做饭用。 搬完了东西,吴文寿道:豆腐过夜就不新鲜了,所以明天一大早现做。到时候我爹过来做饭, 豆腐再运过来。 孙桂花连声称赞, 文寿真是个好孩子, 他大田叔也是个手艺好的。辛苦你们一家子了! 转天的宴席,果然十分热闹。 有的人冲着里正的面子, 有的人为了沾沾秀才老爷的文气,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过来了。 吴大成家前院和后院都摆满了桌子。 前院是喝酒的男人们,还有一些半大孩子。后院是妇人们, 有的手里也抱着孩子。 吴三成一家子又来了,这次倒是没有撒泼,而是老老实实地说了好些恭贺的话, 厚着脸皮混进来了。 薛氏扶着老太太,小薛氏挺着大肚子,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去了后院。 老太太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主桌的主位,薛氏和小薛氏一左一右地挨着她坐下了。 孙桂花从厨房里过来,看到这样的情况,冷哼一声,三弟妹,老太太坐主位我就不说什么了。你和你们家儿媳妇凭什么坐在我前头? 吴老太太道:平时让她们伺候惯了,换你伺候我不适应。 孙桂花暗暗地呸了一声,一个老太太脸皮还真厚,谁想伺候你! 她道:既然这么想坐主桌,那你们三个就坐着吧。待会儿开席了,只给别的桌子上菜,这桌一道菜都不上,让三房一家子干看着。 前院的客人也陆陆续续到齐了,只剩下附近其他村子里三个有功名在身的老员外还没来。 吴大成吩咐吴文韬招呼在座的客人,他亲自去大门口等着。 吴轩和豆豆低声嘱咐了两句,也跟着大伯去了门口。 最先过来的是隔壁杨家村的杨员外,身后还跟着杨修竹。 杨员外像是已经忘记了他女儿杨婉儿曾经闹出的荒唐事,喜气洋洋地恭贺吴轩和吴文韬得中秀才,还道:修竹和文韬本就是同窗,现在又是同科,正该多来往来往! 吴大成也很给面子地寒暄几句,迎二人进了院子。 吴轩道:两位客人跟我来吧。领着二人往前院的主桌走。 杨员外道:听闻文轩贤侄中了院试第二名,果然子肖其父。你父亲在天有灵得此佳讯,必定也十分欣慰。 吴轩没接他的话茬,而是道:两位请随我往这边走。 杨修竹低着头跟在后面,一句话都没敢说,只时不时抬头偷瞄一下吴轩的背影。 到了主桌的位置,还没来得及请客人坐下,吴轩就敏锐地发现豆豆不见了。他环视一圈四周,很快在另一个桌子旁发现了豆豆。 他急匆匆说了一句,客人请坐。就去了豆豆那桌。 豆豆,你怎么换位置了。吴轩问道。 豆豆低声道:主桌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要么就是长辈,我坐那里不合适。 吴轩在他旁边坐下,看了看他的神色,道: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 豆豆不是那种妄自菲薄的人,除非是有长辈施压,而且用的他的名义。吴轩往主桌的位置看去,王秀才不可能赶豆豆走,吴文韬也不可能,杨员外父子刚来跟他们没关系,所以唯一可疑的是,三爷爷。 豆豆道:轩哥你快回去吧,我坐这边就好。 对面的吴文祥听到他们的对话,抖了抖脸上的肥肉,对吴轩道:想不想知道怎么回事?我刚才听到了,是三爷爷把于豆豆赶走的,他说于豆豆坐在主位丢人,影响你的名声。 豆豆反驳道:你别乱说。 吴文祥切了一声,对上我这么就变得这么横,你刚才怎么不跟三爷爷横一个。 吴轩朝吴文祥亮了亮拳头,成功让他闭嘴了。 看这情况,应该是三爷爷让豆豆离开主桌的,但吴文祥说的话肯定也有夸张的成分。现在满院子都是客人,豆豆也不乐意开口,他不好细问,只好道:我陪你坐这桌。 吴大成迎了张员外进来,看到吴轩换了位置,朝他这边投来诧异的眼神。 吴轩起身,又跟着大伯去了门口,解释道:豆豆坐在主位不合适,我就陪他换了个位置。而且听说文祥最近又不好好读书了,我去督促督促他。 吴大成还想要说什么,但荀员外的马车已经到了,他只好先去招呼客人。 客人都到齐了,宴会正式开始。 吴大成家的厨房在后院,所以后院的菜品比前院上的还快。 吴大田负责烧菜,吴文寿打下手,田婶子婆媳两个负责装盘,而端盘子的都是来帮忙的本家小伙子。 孙桂花进了厨房,就见前两道菜已经装好了。她从大托盘里拿下一盘菜,放在了厨房桌子上。 田婶子急道:哎,你干嘛呢!这菜都是我算好的,你拿走一盘待会儿外面不够了。 孙桂花叮嘱道:二毛,去后院上菜的时候,别的桌子都照常上,我家老太太那桌先不要上。她要是问,你就说我在给她准备更好的。 被叫做二毛的小伙子点了点头,去上菜了。 田婶子明白了孙桂花的意思,转过头准备下一盘菜,没兴趣理会她们的婆媳之争。 上前几道菜的时候,老太太还真被孙桂花的瞎话给忽悠住了。但是等别的桌子上的人都开始吃了,甚至在厨房帮忙的田婶子和刘招娣,都忙完来吃酒席了。 老太太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桌子,这才意识到她被骗了。她扶着薛氏的手站起来,怒道:我们去厨房,找孙桂花那个贱人算账! 老太太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扶着薛氏的胳膊,气势汹汹地往厨房走。刚走到半路,就见孙桂花迎面朝她们走过来,手里端着个大托盘。 孙桂花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难道突然学会了体恤小辈,来厨房给我们帮忙的? 吴老太太啐了她一口,怒道:你个贱人胆敢蒙骗我!我来你家吃酒席,是看在大成和文韬的面子上,你竟然敢故意慢待,不给我上菜! 哪有?孙桂花大喊冤枉,老太太,您不能空口白牙地诬陷我啊!您看看她往前举了举手里的托盘,我特意给您准备的好菜,亲自给您端过来的! 说完扭了扭身,朝前走去,二弟妹,还快不扶着老太太回去! 老太太虽然岁数不小了,但眼睛很精,一眼就看出吴翠芬端着的几道菜,比别人桌上的分量少了一些。她拄着拐杖疾行几步,想要追上孙桂花,你这菜分量不对! 孙桂花手脚利索地把老太太二人甩在了身后,回了后院吃宴席的地方。 她就是故意把好菜都减了数量,那又怎样?主桌只坐了三房婆媳三个人,还想吃多少大鱼大肉不成? 来吃酒席就要客随主便,主人给上什么菜就吃什么菜。不想吃就麻溜走人,最好下次也不要再来了。 不过以三房的厚脸皮,免费的饭菜不吃白不吃,她们肯定舍不得走。 第54章 果然, 老太太和薛氏气哼哼地跟了过来,还是在主桌坐下了。 孙桂花对着她们翻了个白眼, 把盘子放下, 就去了另一桌。 一群女人聚在一起, 自然少不了闲聊几句八卦。 有平时交好的妇人对田婶子道:你家这儿媳妇漂亮又勤快,你可算享福喽! 田婶子道:确实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平时帮了我不少忙。 也有嘴贱的,故意挑刺道:文寿媳妇都进门半年多了, 怎么还没怀上孩子? 田婶子给刘招娣夹了一块猪蹄,道:不急。 大田媳妇, 不是我说你, 你们家可是三代单传。你这做婆婆的也上点心,多催催孩子们。那人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表情。 田婶子依旧道:不急。当年她和吴大田成亲以后,也是过了两年才生了吴文寿, 而且之后再没能怀上别的孩子。 她知道做媳妇的苦, 自然不会让刘招娣再受同样的罪。 主桌的三房一家子听到这个话题, 可算找到了优越感,小薛氏挺了挺大肚子, 道:我这肚子已经满七个月了,找稳婆看过了,说又是一个儿子。 吴老太太满意地看了看她的肚子, 道:文祥媳妇进门一年就给家里添了个大胖小子,老大还不到两岁,马上又要再添一个。 说着意有所指地看向孙桂花那一桌, 不像某些不争气的媳妇,进门之后连着生了三个赔钱货。 孙桂花气的一下子站起身来。 因为三个女儿不得老太太喜欢,未免老太太不要脸追到女儿婆家闹事,所以孙桂花特意把三个女儿都嫁得很远,平时一年都不一定能回娘家一次。 就像这回吴文韬中秀才,要是离得近的,肯定就过来庆贺了。但离得这么远,连回来一趟都做不到。 孙桂花心里本就憋着一股火,老太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偏偏还要戳她的肺管子。她气到面子也不顾了,你个老太婆骂谁赔钱货!你自己不也是个赔钱货! 薛氏扶着老太太的胳膊,装腔作势地回道:大嫂,不可对老太太不敬! 凭什么敬你们?一群吃白饭的厚脸皮!孙桂花骂道。 同一个桌子的妇人开始劝架,桂花妹子,别吵了,前院那么多客人呢!要是被听不到岂不是丢了里正的面子。 另一人也拉住她,对对,还有好几位附近村子的老员外,都是体面的读书人。 就连一直和她不对付的田婶子都劝了一句,今天是庆贺两个孩子考中秀才,你一个做长辈的,不要给孩子们拖后腿。 孙桂花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瞪了三房一眼,你们等着客人走了以后的! 吴老太太才不把她的威胁当回事,等客人走了,他们也吃饱喝足麻溜走人。 见两边不吵了,刘招娣拿起桌上的点心盘子,给众人介绍廖记的点心种类。 千层云霜是用糯米做的,又甜又软。 对,特别软,我第一次吃的时候,差点咬到舌头。 气氛重新热闹起来。 而前院,每桌两坛子秋枫红助兴,气氛比后院可热闹多了。 杨员外仰头又干了一杯,感慨道:孩子们比我们当年出息多了! 吴大成点头应是。 荀员外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在桌子上环视一圈,问道:哪个是吴文轩?听说院试考了第二名,仅次于顾尚书家的公子。荀员外有举人功名,是在座所有人中身份最高的。 第36章 吴大成连忙起身:轩小子在另一桌,我喊他过来。 吴轩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没等吴大成来喊他,自己端着酒杯走了过去。 吴大成朝荀员外的方式示意,小声道:这是荀员外,崇文一朝的举人。 吴轩恭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后学吴文轩,见过荀员外! 一表人才,又谦和知礼,是个好苗子。荀员外赞道。考中了秀才,才算正式迈进了科举考试的门槛。而以后的乡试会试,比考秀才难了千百倍不止。 只有像吴轩这种,院试成绩非常优秀的,才有继续考中举人的可能性。 您过奖了。吴轩谦虚道。 荀员外爱才心切,招呼吴轩往他身边坐。可是这一桌子早就坐满了人。荀员外左边坐着有秀才功名的张员外,自然不能给吴轩让位,而右边,坐着三爷爷。 三爷爷尴尬地看了一圈,拄着拐杖颤巍巍起身。 吴轩道:承蒙荀员外看重,晚辈站着就好。 荀员外听完又是好一顿夸赞,夸完又勉励道:不日县学即将开课,文轩切记不可荒废时光,应进学苦读一年,以备明年秋进京赶考。 吴轩听得一愣:进京赶考?明年秋天的乡试不是考举人吗,为什么要进京赶考? 荀员外抚掌大笑,真兴府不放主考,下辖生员按例应去顺天府参加乡试。 其他人也笑了起来。吴轩都考中秀才了,竟然还不知道乡试在哪里考。 吴轩真的十分震惊。他单知道真兴府离京城很近,但他没想到离得这么近啊!近到归属于同一个考场! 大阑国其他地方的学子,会试的时候才进京赶考。而他们,乡试就要去京城了!和京城本地学子一起考乡试! 吴大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虽然京城多大儒,生员水平也比较高,但只要勤勉读书,也是能考中的。 王秀才也道:顺天乡试历来艰难,但只要考过,会试亦不远矣。两年前王秀才去京城考过一次乡试,落榜了。他们同行的二十三位同科,无一得中。 吴轩:那当然了,千万学子挤独木桥,挤过去的自然是有真才实学的。 吴大成继续安慰他,乡试能去顺天贡院,是咱们直隶学子的荣耀。乡试考过一场,对贡院环境比较熟悉了,会试再考时,也能轻松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九点补一章 第55章 后半场宴席, 吴轩一直震惊于进京赶考的事情,没有心情理会其他。 就连孙桂花和吴三成的媳妇薛氏动手撕打的事情, 也是过了几天才从田婶子口中听到。 这天是八月二十八日, 吴轩和木器行定好验收家具的日子。 一大早吴轩坐着吴文寿的牛车, 和田婶子一家人进了城。 木器行准备了两辆马车,跑了五趟才把吴轩定做的家具都运到了广平街的宅子里。这时候的家具都是纯木头做的, 稍稍放置两天通通风就能直接入住了。 吴轩这几天就住在了城里,一边给宅子里置办东西, 一边和吴文寿商议好了时间,给白瓷铺子开了张。 说好铺子交给吴文寿管理, 吴轩说到做到。除了帮忙画展示柜的图纸, 还有给门口的牌匾题字,别的吴轩就都没有插手了。 红绸揭下,端端正正的定山白瓷四个字, 出现了围观人群的面前。 吴文寿喜气洋洋地点燃门口的鞭炮, 新店开张, 买茶具送瓷碗,买花瓶送瓷碗, 不管买啥都送一个瓷碗啦! 听到送瓷碗,众人都好奇地涌了过来,纷纷问道:送什么瓷碗?多大的? 吴文寿从门口柜台上摆放的一摞瓷碗中, 拿起一个,道:正宗的定山白瓷,两只巴掌大的瓷碗。只要买东西, 就白送一个!一共一百个,送完即止! 立刻有人进了铺子,道:我刚好想买一个新茶壶,本来打算托亲戚从窑厂捎。要是你这儿价格差不多,我就直接买了。 吴文寿道:您放心,保证和直接从瓷窑里拿的价格一样。 定山县的人平时都习惯了,让人直接从窑厂里捎带瓷器。但这种零星买卖,窑厂要价并不低。吴文寿直接从窑厂拿了一大批货,全都付了现银,窑厂给他的价格自然比平时零卖的低多了。 所以他按着平时的价格卖,还是有不少赚头的。 当然,一切能这么顺利,全都靠吴轩给的大笔银子。 吴文寿看向人群中围观的吴轩,虽然不知道大堂哥为什么这么相信他,几乎把大半身家都给了他开店。但这份恩情他记下了,以后一定好好经营铺子,多给大堂哥挣钱。 吴轩:你真的想多了,只是一块金子就能解决的事情而已。 广平街的宅子收拾得差不多了,吴轩和豆豆带着一车行李,搬了过去。 还有五天,县学就要开课了,提前搬过去适应一下环境。 新宅子只置办了大体积的物件,其余的细节方面还需要再装饰一下。 豆豆最近迷上了制作绢花,连以前最喜欢的画画都暂时抛下了。 各色绢花家里已经摆不下了。豆豆突发奇想,把绢花做成了真花的样子,有绿叶有花枝,然后从白瓷铺子里买了好多花瓶,开始插花。 一时间家里到处摆满了各色花朵。 吴轩觉得有些太鲜艳了,想弄些别的摆件中和一下,突然想到了泰格给他的暖玉。 吴轩对县城并不算熟悉,不知道哪里有加工玉石的手艺人,所以中午去大田叔铺子里拿卤肉的时候,顺便问了一下。 大田叔道:单论玉器,手艺最好的当属章家的玉林阁。他家有一个老师傅,姓计,祖传的手艺,雕工一流。 说着又摇了摇头,可惜那章家的当家人不争气,整日里吃喝嫖赌,一点不管铺子。玉林阁渐渐不景气了,只靠计师傅的手艺硬撑着。 吴轩道:不管铺子怎么样,只要手艺好就行,我去找那计师傅问一问。 大田叔道:对,你单独找计师傅问问,别从玉林阁下单。计师傅现在活儿不多,应该有空接私活。 吴轩点了点头,拎上手里的卤排骨正要走,就听到有客人抱怨:怎么又涨价了。 田婶子解释道:您也知道,盐价又涨了。我们做卤肉用不少盐,这价格自然也稍微涨了一些。 一提到盐价,那客人叹了一口气,哎,连年涨价,都快吃不起盐了。 吴大田送了吴轩出门。 吴轩问道:盐现在很贵吗? 二十文一斤,和肉差不多的价钱了!吴大田感叹道。 吴轩道:是有些贵了。 回到家,吴轩把买回来的东西都放好,去了书房。 书房角落放着一个大箱子,吴轩打开,双手抱起那块比他脑袋还大的玉石料子。 虽然他想把整块料子雕成一个摆件,但是这么大块的玉料拿出去,太显眼了,肯定会惹上一身麻烦。 吴轩抱着玉料到院子里,拿斧头咣咣咣砸了几下。 玉石不愧是易碎品,比金子好砸多了。吴轩捡起地上巴掌大小的碎片,心里寻思,这块头,做成玉佩刚刚好。 玉林阁也在主街上,不过比起周围人来人往的店铺,这间铺子显得冷情许多。 吴轩没进正门,而是绕到旁边的小院,敲响了左边的小侧门。 找谁?里面有人问道。 吴轩道:我找计师傅。 等一下。里面的人道。吴轩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见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打开门,道:刚才在盘丝,脱不开手。你找我有什么事? 吴轩打开手上的盒子,道:我这儿有几块玉石料子 计长峰只瞄了一眼盒子,就被里面的玉料惊住了。他赶紧敞开门,示意吴轩进来,你先把盒子盖上,咱们里面说。 吴轩跟着他进了院子。 计长峰请吴轩在院子里坐下,把盒子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上,才打开盒子,取出一块玉片仔细观察。 这玉不仅颜色清透品质上乘,而且触手温润,竟是难得一见的极品暖玉!不过 计长峰看着玉片边缘的断痕,疑惑道,这断痕不似天然,倒像是被人砸的。 第56章 吴轩尴尬一笑, 略过了这个话题,道:计师傅, 我想把这些玉料做成玉佩。 计长峰一一查看了盒子里的玉料, 挑出了两块比较厚的, 道:这两个可以雕成玲珑球,其他比较薄的适合雕玉佩。 吴轩点头, 您是专业的,您看着雕吧。 计长峰盖上盒子, 道: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给你立一份私契, 这些料子我带回家做。 吴轩点头。 计长峰又道:你放心, 我们计家祖祖辈辈都在定山县。我又跟玉林阁签了长契,一辈子都离不开这个地方了,不可能跑的。 吴轩笑, 你就是带着这些玉料跑了, 我也没关系。 吴轩是真的不在乎, 不就是拿斧头再砸一块嘛,分分钟搞定。但计长峰听了这话, 却非常感动,毕竟暖玉的珍稀有目共睹,吴轩肯全权交给他处理, 是对他的信任。 两人签了一份契,定下了十八两银子的手工费。 按惯例要先给二两银子的定金,但计长峰没要。吴轩肯把玉料直接交给他, 他自然也要信得过吴轩。 九月初,定山县学开课。 考中秀才的学子们都可以入县学听学。县学的夫子比普通书院的夫子水平高多了,至少都有举人功名。偶尔还会有一两名进士,轮流到各县县学讲课。 听学第一天,新来的秀才们按户籍分配了宿舍,四人一间。 吴轩,吴文韬和杨修竹因为户籍都在县城南郊的村子,自然分在了一个房间。而宿舍的第四个人,是柳思源。 吴文韬有些奇怪,柳思源是县城人士,怎么会和我们分在一个房间? 吴轩猜测:或许是其他宿舍多出来的吧。 比起上次在府城见到的时候,现在的柳思源显得颓丧了许多,衣服也换成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 吴轩和吴文韬交换了一个眼神。柳思源这副模样,是被姜秋实抛弃了吗? 不过他们和柳思源并不熟悉,不好直接开口问,只能压下了眼底的疑惑,随意招呼一声。 吴轩和很多离家近的县城学子一样,办了外宿。每日早上来听一场夫子的讲学,中午在食堂吃一顿午饭,下午看情况是和同科们讨论学业还是回家自己练习。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 豆豆做的插花已经摆到了白瓷铺子里,制作方法也教给了刘招娣。 他对绢花短暂的兴趣也很快消失了,重新开始和吴轩一起练字读书。吴轩每天晚上回家后,都会把当天的课业跟豆豆简单讲解一番,两人遇到不同的意见也会互相讨论。 吴轩看过的书都是要记下的,而豆豆都是大致了解一下,记不住的也不强求。 白天吴轩不在,豆豆除了完成自己给自己布置的课业,就是去无言阁旁边的无声阁。 无声阁是一家新开的笔墨铺子,但和别的笔墨铺子不同的是,无声阁里有非常齐全的作画颜料,还有一个非常懂画的老板。 豆豆。柜台里的顾瑾放下手上的书卷,前几日你没来,我新画了一幅仕女图,外罩薄纱用了石青色晕染。 豆豆转过头,问道:好看吗? 顾瑾点头,从柜台里拿出一个长条盒子,打开里面的卷轴,平铺开来,石青色薄染,果然比其他颜色多了一分飘逸。 豆豆看向画卷里的前朝宫装仕女,只见这少女眉眼带笑,轻挽素手,正欲摘取一朵嫩黄色小花。身上的宫装外罩了一层青色薄纱,随着少女的动作轻轻摆动。 明明是静态的图画,但豆豆仿佛真的看到了少女衣摆的飘动。 他惊叹道:怀瑜公子不愧是书画大家!要想画出这么灵动的画卷,他怕是要再练十年。 顾瑾轻笑一声,道:多亏了豆豆建议的颜色,不然这画怕是要差上许多了。 豆豆摆手,神色认真,不会的。以怀瑜公子的画艺,淡褚色也能画的很好看的。 顾瑾道:我只是占了技艺熟练的便宜,其实你的整体构思和色彩搭配都比我巧妙许多。只要多练习练习,用不了几年你就比我画的好了。 顾瑾说着取了一只笔,画已成,还缺一行字,豆豆帮我题上吧。 画卷右侧已经盖上了一枚私章,写着怀瑜二字。私章上方有两行空白,正是留着题字的地方。 豆豆有些犹豫,我的字写的不好。天天和轩哥一起练字,他已经被打击到对自己写的字十分不自信了。 顾瑾笑了笑,仍旧举着笔,无妨。 豆豆又道:我也不会写诗,不知道题什么字。 不会写诗,咱们就不写。顾瑾道,化用一句前人词调吧!一朵芸苔,娉婷尚盈盈。如何? 豆豆连科举考试要考的韵诗都不会做,更别说科举考试不考的词曲之类了。他完全不知道顾瑾化用的是哪个前人词句。 不过看顾瑾态度坚持,豆豆自己也确实喜欢这幅画,所以他接过了笔。 一字一字认认真真地写道:一朵芸苔,娉婷 顾瑾紧张地盯着豆豆的笔尖,直到娉婷两个字写完。看着笔画完整字迹端正的两个字,顾瑾不知道他是应该失落,还是应该松一口气。 考中秀才的谢师宴上,顾瑾见过吴轩佩戴的玉佩之后,立马回京仔细打探了袁家当年的事情。 袁阁老和袁夫人死在了京城,而他们的一双儿女都逃了出去。袁月阙逃跑地十分高调,不仅带着大量的人手,还携带了许多繁重的书籍,像钦差出行一样大张旗鼓逃到大阑国最南端,出了海。 而袁家的女儿,却一直没有任何人发现过她的踪迹。袁家的女儿自幼体弱,养在深闺中,极少有外人见过。人们只是根据她的龙凤胎哥哥袁月阙的长相,猜测她肯定也是一个绝色美人。 第37章 但事实上,极少有人接触过袁家的女儿,也极少有人知道她的闺名袁娉婷。 冯阁老一方的人都以为袁家兄妹两个肯定一起逃跑了。但和袁家熟识的人,都知道袁娉婷的身体状况,她经不起那般艰苦的长途跋涉。而袁月阙当年那么高调的动作,也仿佛是在掩饰着什么。 顾瑾推测,袁娉婷应该由另一批人马保护着去了其他地方。 尤其在顾瑾通过吴轩查到于豆豆,进而查到豆豆来历不明的生母时,更确信了这一点。 但现在,顾瑾又疑惑了,子女避父母讳,豆豆却完全不避讳娉婷二字,大大方方地题在了画上。 顾瑾看着豆豆的侧脸,这般美貌,又疑似拥有袁氏家族玉佩,真的很可疑。但豆豆又表现地十分坦荡,他生母的身份也不能确认,毕竟袁家的女儿身边肯定有专人保护,怎么会自己一个人流落乡野还嫁给一个粗俗的猎户。 豆豆放下笔,道:写的不好,见笑了。 顾瑾收回眼神,看向画卷上的一行字,虽然笔力不够,但已颇具风骨。 豆豆道:上次说过的靛蓝色颜料,怀瑜公子找到了吗? 顾瑾收起卷轴,道:找到了一种矿石,调了一下颜色,我带你去看。 豆豆花五两银子买到了他想要的颜料,还附赠怀瑜公子大作一幅。 顾瑾道:等你画好了新画,也送我一幅,就扯平了。 晚上吴轩回家的时候,就见到书房多了一幅仕女图。他道:豆豆,这幅画是买的吗?不像你的风格啊。 豆豆笑道:我才画不了这么好。是怀瑜公子赠予我的。 又是那个无声阁的老板!吴轩目带挑剔地把画扫视了一圈,也没找出什么毛病,只好道:下次再买东西,我陪你一起,倒要看看他长得什么模样! 第57章 县学跟其他书院一样, 也是月底休沐。 这天是休沐前一天,本来下午没事可以提前下学, 吴轩打算好了待会儿回家吃午饭, 然后和豆豆一起去见见无声阁的老板。 结果夫子临时通知学政大人巡游至定山县, 决定来县学讲一堂课,众人就都留了下来。 吴轩的午饭也只好和同宿的三人去食堂吃了。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h_u_9_9_ ._ c_ o _m 一起相处了一个月, 四个人也算是比较熟悉的朋友了。就连一直怯怯懦懦的杨修竹,也敢和吴轩搭上两句话了。 他道:文轩兄, 你的玉佩真好看。 吴轩低下头看了看腰间的玉佩,想到早上豆豆帮他系腰带的场景, 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这是鸳鸯佩,我和豆豆一人一半,拼起来比单看更好看。 计师傅手头只有他这一个活儿, 而且吴轩没提具体要求, 全凭计师傅发挥, 所以计师傅凭经验雕了最合适的物件,进度自然很快。 只用了一个月, 就雕出了两对玉环六块玉佩,其中一块玉佩就是吴轩今天戴的鸳鸯佩。 昨天计师傅的儿子计清直接把东西送到了他家,道:还剩两对玲珑球, 因为雕工复杂,需要再花一个月的时间,所以我爹让我先把这些给您送过来。 吴轩打开盒子看了东西, 非常满意,当场结算了一半工费。 听到吴轩的回答,杨修竹轻轻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下午有戴大人的讲学,平时习惯了外出吃午饭的学子,因为害怕外出耽误时间赶不上听学,今天也都去了食堂。 因此吴轩四人到食堂门口的时候,刚好碰到了翟乐一行。 翟乐仍旧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柳思源穿的破旧衣衫,嘲讽道:不是勾搭上了姜秋实吗?怎么穿这么破旧,莫非 他凑近柳思源,贱兮兮道:被抛弃了? 柳思源挥开他拦路的手臂,直接往门里走。 翟乐不依不饶,大家都是同窗,有什么不能说的。 吴文韬上前打圆场道:翟兄,咱们先进去吧,堵在门口不好看。 翟乐拽住柳思源的胳膊,道:走,进去,咱们坐一桌,好好叙个旧。 柳思源甩了半天没甩开,气的脸都红了。 几人围了一张大桌子坐下,翟乐继续嘲讽:活该你被骗!早就跟你说过了青楼妓子不可信,还非要和她走得那么近!一个不知道勾引过多少男人的青楼妓子 翟乐,闭嘴!柳思源怒道,猛地甩开胳膊,自己连带着翟乐都撞到了桌子上。 嘶翟乐疼得倒吸一口冷气,面色扭曲话都说不出来了。 吴轩刚好在柳思源旁边,托了他一把,免得他被撞后还要跌倒在地。 柳思源低声道了一句,多谢。 吴文韬安抚住两边的人,劝道:大家都是同窗,理应和睦相处。而且下午还有戴大人的讲学,咱们要再耽搁下去,恐怕会误了时辰。 翟乐扶着腰坐在椅子上,疼得没有力气骂人了。 吴文韬简单点了一些饭菜,然后找了一个新话题,听说戴大人从真兴府出来,第一个巡游的就是咱们定山县。 和翟乐一起来的一名学子,为了缓和气氛也接了一句,这说明学政大人最看重咱们定山县学。 看重个屁!翟乐言语粗俗地反驳道,学政大人最看重的肯定是真兴府的府学,要不然邵兄为什么费尽心思把户籍迁去了府城,不就是因为府学的夫子比县学好吗? 县学肯定和府学不能比。那学子道,但和其他县学比起来,咱们定山县学是最得戴大人看重的。 翟乐嗤笑一声,定山县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县,在府城根本排不上号。以前历任学政也都没有巡游首站来定山县的先例。这次戴大人过来,肯定是冲着文轩兄! 其实翟乐想知道戴大人冲着吴轩和柳思源两个人来的,但他不想抬举柳思源,所以只说了吴轩的名字。 吴文韬点点头,道:顾瑾院试后回了京城,剩下两个才学最优秀的就是大堂哥和柳兄了。戴大人爱才心切,所以先来了咱们定山县学。 翟乐冷哼一声,到底没有反驳。 学政大人的讲学,安排在了县学前院的露天讲坛。 学子们端坐下方,听戴大人将盐政之法。 历朝历代,盐价俱为官制。本朝开国,真武帝行新政,除官营盐场外,不禁私人盐场,盐价随市场而定。此政本意在降低盐价,让利于民。奈何戴大人叹了一口气。 众人都理解他的未尽之语。奈何冯阁老上位后,利用职位之便把官营盐场,通过私人赎买的方式变成了他自家的产业,然后连年抬高盐价。 百姓纵然不满,面对位高权重的内阁首辅,也毫无反抗之法。 昱沽盐场是大阑国北部最大的盐场,自从景元二年以后,产量连年降低,盐价逐年升高。而南部的其他盐场,也或多或少被某种势力渗透。 戴大人虽然没有明确说出冯阁老的名字,但景元二年,正是冯阁老当上首辅的年份。 一场讲学,众位学子听得义愤填膺。 就连好脾气的吴文韬,都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冲进京城,和冯阁老当面辩论一番。 吴轩拍了拍他的肩膀帮他顺气,好好读书,等考中了进士,就能见到冯阁老了。 嗯!吴文韬用力点头。 吴轩抬起头看向上方的戴大人。作为一府学政,戴大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在县学揭露冯阁老的恶行,是不是说明,改革派要反击守旧派了? 联系到前两个月刚刚卸任的守旧派知府,这说明最起码他们真兴府,现在已经是改革派的势力范围了。 吴轩本人也是倾向于改革派的。新政纵然有很多不完善之处,纵然施行过程中会遇到重重困难。但本意是好的,是对百姓和国家都有利的。 讲学完毕,戴大人果然又单独见了吴轩和柳思源。 听完两人对盐政的见解,戴大人哈哈大笑着夸赞了他们,并勉励两人刻苦读书,争取来年高中。 这天晚上吴轩回家以后,钻进书房忙活了一个时辰。 以前各朝各代,盐价都是由朝廷定的。 但各个盐场每年的产量不固定。偶尔会遇到天灾人祸,导致产盐运盐的成本急剧提高。这时国库需要补贴大量的资金维持盐价,还会有商人趁机倒卖盐引获取暴利。 而在盐产量稳定的年份,又会有很多渔民在海边偷偷制私盐,低价贩卖。 真武帝制定的关于盐价的新政,就是为了避免上述两种情况,使盐价根据实际情况合理波动。 但这项政策的实施,需要掌权者一心为民不贪图私利,一旦掌握盐场的人有了私心,这项新政就成为了他敛财的工具。 所以,盐价不能完全放开,朝廷必须加以限制。 最好制定一个上限,一个下限,允许盐价在这个范围内波动。 当然,最根本的解决办法。还是要提高盐产量,降低制盐成本。 如果官营盐场能以最低的成本,稳定产出大批量品质最高的细盐,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咚咚咚豆豆敲响了书房的门,轩哥,我进来啦! 嗯。吴轩朝窗外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关于盐政的构思写了满满三大张纸,吴轩把这三张纸随意卷了一卷,扔到一旁。 轩哥,我给新玉佩打好了络子,你看看哪个适合明天用?豆豆手里拎着一排颜色不一的绳子,绳子下方都编了复杂的花样。 吴轩接过一个拿在手里把玩,道:怎么又打了新的?你不是最喜欢鸳鸯玉佩了吗?今天早上还非要我戴上。 豆豆道:明天要回村里,鸳鸯玉佩不庄重,不适合见长辈。 吴轩笑他,也就你在乎这么多。大伯那大大咧咧的性子,哪会管咱们戴什么玉佩。 豆豆小声道:还有别人呢! 大伯注意不到,还有村里其他人呢,一定会在背后议论纷纷。还有三爷爷,本来就不喜欢他,要是看到他和轩哥戴鸳鸯玉佩,一定又会斥责他太过招摇。 吴轩道:好,都听豆豆的,明天换一个。 豆豆这才笑了,摊开手掌让他挑选。 吴轩看着面前的玉佩和络子都长得差不多,他道:随便拿一个吧,反正回村里,都是自家人,用不着刻意打扮。 第58章 才不要随便, 我给你挑一个。 豆豆给吴轩挑了一个和明□□服同色的络子,又拉着吴轩去试过整套衣服, 才放过他。 第二天, 吴轩豆豆还有吴文韬三个人一起回了吴家村。 大伯母头上戴着豆豆做的褚色绢花, 热情地邀请吴轩和豆豆进门吃饭。 吴轩道:不用了,我们自己回家做。 大伯母满脸嫌弃, 你们俩做的那饭,哎呦呦, 算了,你们自己愿意吃, 别人也没办法。 豆豆轻声笑了笑, 没有说话。 回到家里,照例简单收拾一下屋子,豆豆去了厨房和面。 明天是十月初一, 轩哥的生辰, 轩哥说过了子时正就是新的一天了, 所以他要陪着轩哥过子时,送上他亲手做的长寿面。 大骨汤已经熬了起来, 晚上的时候熬到浓白,做面汤正好。面团也提前揉好了,抹上一层素油, 放置到晚上做面条才劲道。 这些都是豆豆跟田婶子学的,他提前练习过两次,已经很有把握了。 吴轩在厨房外瞅了瞅, 见豆豆做饭做的认真,没有打扰。一个人去了书房,继续研究盐政之法。 子时正。 书房的桌子上摆了两个夜光灯。 豆豆单手支颐,歪着头看吴轩吃面。 轩哥,好吃吗? 吴轩点头。 祝轩哥长寿安康,一生平安。 吴轩咽下一口汤,豆豆也是,而且要天天开心。 豆豆笑得甜蜜,轩哥,明年生辰,我还给你做长寿面。 吴轩点头。 豆豆满意了。他自己的生辰是不能过的,但以后能每年给轩哥过生辰,已经足够了。 吴轩道:以后我们可以再过一个节日。 豆豆疑惑,什么节日? 吴轩道:九月初九,我们成亲的日子。 豆豆从没听过这种说法,成亲的日子也可以当成节日吗? 吴轩笃定道:当然可以。结婚纪念日是婚后最重要的节日。 豆豆应道:好。既然轩哥说可以当成节日,那就一定可以当成节日。 第二天,吴轩和豆豆去了大伯家,找大伯要了祠堂的钥匙,给吴轩的父母上了一炷香。 吴大成拍了拍他的肩膀:轩小子,等你再大一些,大伯给你办生辰宴。 吴轩还不满二十,按当地风俗,过生辰是不能大摆宴席的。 好。吴轩点头。其实他并不在意办不办宴会,和豆豆一起吃一碗面也挺好的。不过要是大伯开心,待他及冠之后,可以办一场。 在家待了两天,该回县城进学了。 吴轩抱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去了大伯家。 孙桂花正在给吴文韬收拾行李。担心吴文韬在县学吃的不好,她恨不得把家里的东西都给孩子带上。 吴文韬道:娘,不用装这么多。县学食堂做的饭很好吃的,而且我们也可以去外面吃。 孙桂花又给他塞了一罐肉酱,道:外面的饭哪里有家里的好! 吴轩和豆豆:外面的饭明明比家里的好吃多了。 等孙桂花终于把吴文韬的行李塞满了,吴轩才把手里的盒子递过去,大伯母,这是一套茶具。 孙桂花打开盒子,惊道:嚯,这么精美!这得多少银子! 吴大成也看到了盒子里的茶具,莹白的细瓷,三色层叠的团花。除了贡品,这种品质已经定山白瓷里最好的了。当然,也是最贵的。 第38章 吴大成道: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自家铺子里的,没花多少钱。吴轩转头,拽上吴文韬和豆豆往外走,我们要赶紧去城里了,万一迟到了会被夫子责罚的。 吴轩知道大伯不会收,所以选在临走之前才给。只要走得快,大伯就不能退回来了。 吴大成追了两步,我们用不着这么好的茶具。 孙桂花也三两步追了上来,道:怎么用不到了?家里来个客人什么的,用这套茶具刚刚好。况且这是大侄子的一片心意,你不收他该伤心了。 吴轩闻言轻笑一声,放心了。他相信大伯母会把大伯劝住的。 吴文韬背着重重的行李,一脸懵地被吴轩拽出了家门。 他道:大堂哥,为什么迟到了会被夫子责罚?不是明天才开课吗? 对哦。吴轩脚步慢了下来,刚才是我记错了,咱们不着急,慢慢走。 大伯没追出来,他们也就不用急着走了。 三人花了一个时辰,坐着慢悠悠的牛车到了县城。 吴轩道:文韬,你先回宿舍,我和豆豆去买几只笔。 吴文韬应了下来,没有丝毫怀疑。吴轩喜欢练字,用起笔来很费。而且他很挑,笔头稍稍稀一点就不肯用了,所以经常需要买新笔。 吴轩和豆豆在主街先下了车,直奔无声阁而去。 是的。吴轩特意过来,就是要看看豆豆常常提到的画画很好的怀瑜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迈进无声阁的大门,吴轩朝柜台看去,只看到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 两位公子,要看些什么?中年掌柜谈吐斯文,一看就是读书人。 吴轩往四周看了看,屋子里除了掌柜并没有其他人,他道:我们找怀瑜公子。 两位公子请进!掌柜从柜台里迎了出来,招呼吴轩二人去角落的桌椅处坐下。这套桌椅是专门给客人试用笔墨写字的,上面摆着全套的笔墨纸砚。 吴轩在摆满了各色毛笔的架子前驻足观看,道:我们就不坐了,怀瑜公子不在吗? 掌柜道:前日家中来了急信,召公子回京。我家公子已经回了京城。 豆豆闻言担忧道:怀瑜公子家中出了事吗? 掌柜仔细看了看豆豆,问道:您是于公子吧? 豆豆点头。 公子说,若是您来问,让我告诉您放心,他没出事,只是临时有情况需要回京处理。掌柜道,和昱沽盐场有关,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豆豆松了一口气,没出事就好。 掌柜道:公子还吩咐了,若是您需要什么东西,尽管过来知会一声,我们无声阁一定会尽力帮您寻到。 哦?你们无声阁对顾客这么尽心?吴轩听不下去了。他这么大块头一个人站在这里,掌柜还敢当着他的面帮人讨好豆豆,是当他不存在吗? 豆豆敏锐地察觉到吴轩语气中的不满,连忙摆手拒绝,不用麻烦了,我用普通的纸笔颜料就可以了。 掌柜朝豆豆微微颔首,态度温和,一切遵从您的意愿。 第59章 吴轩从货架上挑了一支羊毫笔, 随手在虚空比划两下,问道:你们家怀瑜公子, 是不是姓顾? 掌柜面带笑意垂手而立, 没有答话。 吴轩把手里的羊毫笔放回原位, 带着豆豆出了店门。 豆豆问道:轩哥,你也认识怀瑜公子? 吴轩呼啦一把他的头发, 傻豆豆,被人忽悠了还没察觉出来呢!我问你, 那个怀瑜公子,是不是不喜欢束发, 只用发绳把头发系在脑后。 豆豆点头。 吴轩又道:你有没有问过他叫什么名字? 豆豆道:他说以画交友, 应该用名号相称。 什么名号相称,他就是不敢报真名而已!吴轩道,他是顾瑾, 就是以前我跟你提到, 特别关注你的玉佩的那个人。 啊?豆豆以前没有遇到过这种被人特意接近的情况, 丝毫没有防备。他担忧道:轩哥,我是不是闯祸了? 吴轩道:先不用担心,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但目前看来,他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不仅不伤害, 还分外讨好。 豆豆点头,我也觉得怀瑜公子不像坏人,他的画带有一种很纯粹的美。 什么叫很纯粹?吴轩的语气又变得酸溜溜的了。 纯粹就是, 虽然画艺娴熟,但只是为了更好的表达意境,并没有喧宾夺主。豆豆思索半晌,也想不出合适的方式形容,只能这样解释。 哦。吴轩不带感情地应了一声,沿着主街的店铺往前走。 豆豆跟上去,拉住吴轩的两根手指,摇了摇,轩哥。 干嘛? 以后我要是认识了新的人,一定第一时间带给轩哥看。 吴轩轻轻哼了一声,手指反握回去,连带着整个手掌包住了豆豆的。 两人沿着主街慢悠悠地散步,周围的喧嚣仿佛都与他们无关。 直到,前方一个铺子的吵闹声实在太大,还伴随着棍棒打人的声音。 吴轩朝那边看去,发现竟然是平时十分冷清的玉林阁。 四周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站在台阶最上方,大声道: 计长峰的女儿计钏儿偷盗主家财物,被发现后逃跑,慌不择路撞到墙上撞破了额头,我章家不屑雇佣这种品行不端的长工,今日便将他们的契约转卖出去。 计清被两个伙计摁在地上,大声争辩:明明是你个畜生逼迫小妹!小妹在哪里?你们放开我! 章治昌没有理会他,吩咐伙计拿出一张认罪书,递到计长峰面前,计师傅,念在你为章家干了三十年活的情分上。只要你签了这认罪书,偷盗的事情我就不告到衙门了。 计清奋力挣扎,爹,不能签!明明不是我们的错。章治昌,你个畜生!我小妹怎么样了?我要带她去看大夫! 计长峰瞪着章治昌那副假惺惺的嘴脸,目眦欲裂。 章治昌又道:计钏儿偷盗了财物,跑得太急,额头破了血流不止,你们要是再犹豫,血就流干了。 先送小妹去医馆!章治昌,你谋害人命!小妹要是出了事,你逃不了干系!计清大喊。 章治昌冷哼一声,就是害怕人死了担干系,他才这么着急让计长峰签认罪书。 大阑国废除了前朝的奴仆制度,所有下人都是签契约的长工。有的人被主家一次买断,签了六十年甚至是三百年的长契,看起来和前朝的奴仆没什么区别了。 但两者从根本上还是不一样的。长工不是奴仆,一旦人死了闹到衙门,主家也是要担责的。 他只是想和计钏儿玩玩,没想到小姑娘性烈,竟然一头撞到了墙上,头上直接撞出了个大洞,流了满脸血。 现在人已经昏死了过去,估计活不成了。 计钏儿要是死在他家里,衙门肯定会来调查,新上任的县太爷据说十分刚正不阿,他这种罪行肯定要去吃牢饭的。 必须在计钏儿死前,让计长峰签了认罪书,完全撇清他的责任。然后再把计长峰一家的长契转卖出去,这样,这一家人的死活就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了。 章治昌又一次威胁道:计长峰,你要是再不签,就只能抬回去计钏儿的尸体了。他相信计长峰,肯定比他更害怕计钏儿死。 我签!计长峰垂着头声音嘶哑,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章治昌一挥手,吩咐身后的伙计拿出纸笔和印泥,道:摁下你的手印。记住,计钏儿偷盗财物,你作为父亲代为认罪,此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计长峰摁了手印,哑声道:钏儿在哪儿? 章治昌拿起认罪书,仔细端详半晌,吹了吹未干的印泥,道:既然已经认了罪,那我章家自然容不下你们这些盗贼,必然要将你们的契约转卖出去。 钏儿在哪儿?!计长峰厉声嘶吼。 章治昌已经拿到了认罪书,底气更足了,他把手里的纸张折起来,道:你们三个人都签的六十年长契,你和计清还剩四十二年,计钏儿还剩四十四年。我折价卖出去,也要二百七十两银子。 要么,你们找到买主,要么,你们自己出钱赎回自己的契约。章治昌道。 计长峰家祖传的玉雕手艺,当年他买断计家人签六十年长契,着实花了不少银子。现在要不是出了计钏儿这档子事,他还舍不得把计家父子卖出去呢。 只要把契约赎回去,我自然就管不到你们一家三口了。章治昌拿着手里的三张契约,在计长峰眼前晃了晃。 计长峰的眼神一下子灰败了下去。 计清扑过去要抢章治昌手里的契约,嘴里怒骂,章治昌你个畜生不讲信用!我们一时间去哪儿凑这么多银子! 吴轩在人群后面围观了全程,因为个子高,计长峰心如死灰的眼神,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一时间慈悲心肠发作,转头看向豆豆,带银票了吗? 豆豆点头,拿出荷包递给他。 吴轩拨开前面几人,站了出来,道:二百七十两银子,我买了。 章治昌眉毛一挑,当真? 吴轩道:你把计长峰的女儿交出来,我马上给银子。 章治昌看吴轩一身织锦长衫,腰间还悬着上品玉佩,知道对方肯定拿得出这点银子。他道:一言为定。说完吩咐伙计去后门抬人。 计钏儿要是死在他家里,他还嫌晦气呢。 两个伙计抬着计钏儿出来了,计清猛地挣开钳制他的两人,扑了过去,小妹! 吴轩看过去,只见计钏儿头上脸上都满是血,衣服上也一块一块的血迹,整个人瘫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计长峰也扑了过去,手指颤抖地放在计钏儿鼻子下方,屏息片刻,感觉到了微弱的气息,他激动起来,快,快送钏儿去医馆! 计清横抱起计钏儿,朝不远处的医馆跑去。吴轩给了二百七十两银子,换回了计家三口人的长契。 豆豆看向医馆的方向,神色中满是担忧,轩哥,流了那么多血,她会不会 吴轩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以大阑国目前的治疗水平,计钏儿生还的几率是很低的。 豆豆垂下头,有些伤感。作为一个从小就生活在死亡阴影下的人,他最不喜欢看到的,就是死亡。 吴轩看了看豆豆的神色,犹豫片刻,低声道:豆豆,我们要不要救救她? 豆豆疑惑,怎么救?我们又不是大夫啊他突然明白了吴轩的意思,他们可以给计钏儿喝修复剂。 可是,喝完修复剂,伤口马上就没了。豆豆纠结道。这种神仙手段,一旦被外人知晓,必然会给他们带来很大的麻烦。 第60章 我们可以只给她用一点点。吴轩道。 他带豆豆去了旁边的药铺, 道:豆豆,你去买几根参须。 虽然并不太清楚吴轩打算怎么做, 豆豆还是听话地进去买了一包参须, 药铺掌柜说这是五十年的老参, 含着能吊命。 走,咱们回家。吴轩拿到参须后并没有去医馆, 反而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家里还有半瓶子修复剂,取一点泡参须正合适。 不是吴轩不着急救人, 而是他的系统仓库只能出不能进。他要是当场取出一瓶新的修复剂,那么大的瓶子往哪儿放?分分钟就会被人发现。 吴轩一边急匆匆往家里赶, 一边想着, 要是有一个能随身携带的储物工具就好了,省的跑来跑去不方便。 好在广平街的宅子离主街并不远,两人很快回到了家里。 吴轩去厨房拿出上次用剩下的半瓶修复剂, 倒进碗里, 取出一根参须扔进去泡了泡, 又拿出来放外边晾干。 想了想,他又泡了两根参须, 没有晾干,直接放进了小瓷瓶里,用木塞堵上瓶口。 豆豆, 我自己去就行了,你等我回来。吴轩嘱咐道。 豆豆点点头,打算烧火做晚饭了。 等吴轩小跑着来到医馆的时候, 发现计家人已经不在了。 医馆的老大夫冲他摇了摇头,救不活了,血都流干了,我让他们抬回家去了。未出阁的姑娘,死在外边不好看。 吴轩无法理解大夫这奇怪的逻辑,但也没有时间争辩,赶紧又往计长峰家里赶。 最初委托计长峰帮他雕刻玉佩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计家的地址了,就在离玉林阁不远处的小巷子里。 吴轩到了计长峰家,只见大门敞开着,里面传来计清焦急的声音,爹,我们再换一家医馆看看。 计长峰低声说了什么。 计清又激动起来,那也不能在家里等死啊,万一能治呢! 吴轩用力拍了拍大门,喊道:计师傅,是我! 计长峰听出了他的声音,连忙快步迎了出来,吴公子,多谢您帮我们救出钏儿。以后,您就是我计家的恩人,我们一定好好给您干活。 先别说这些了。吴轩打断了他,你女儿怎么样了? 计长峰摇了摇头,大夫说不行了。 人在哪儿?带我去看看!吴轩催促。 计长峰有些犹豫,一是因为计钏儿浑身是血,样子确实不太体面,二是因为吴轩一个陌生男子,又不是大夫,不适合进女孩儿闺房。 计清没有这些顾忌,他直接问道:你有什么办法救钏儿吗? 吴轩取出怀里的纸包,道:这是我家祖上传下的,五百年老山参的参须,据说能起死回生。吴轩直接把五十年升级成五百年了。 第39章 计家父子都被他认真的表情唬住了。五百年是个什么概念?前朝从建朝到灭亡,也只用了三百年而已。五百年的老山参,岂不是神药! 吴轩见两人被他忽悠住了,再接再厉道:你们要是不想让我进去,我把参须给你们,你们给她喂到嘴里含着。 吴轩打开纸包,拿出被他用修复剂泡过又晾干的那根参须,递给计长峰。 爹,救人要紧,让吴公子进去吧!计清推着吴轩往屋里走,我们又不懂用药。万一用错了,既耽误救人,又浪费了好药! 计长峰跟在两人身后,没有阻拦。吴轩都拿出了祖传的神药,他也不该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了。而且,他也希望女儿能被救活。 计家的房子很狭小,计钏儿的闺房就更小了,三个大男人进去,屋子里一下子显得满满当当的。 计钏儿脸上的血迹已经清洗干净了,额头也简单包扎了一下,包了一圈白布条。但她的脸色苍白中带着灰败,几乎看不出活气了。 吴轩道:计清,你掰开她的嘴巴。 计清照做。 吴轩把参须塞进计钏儿嘴里,然后让计清松手。他道:我们看看情况。 要是这根参须不管用,就用瓷瓶里的。瓷瓶底部还有少许修复剂,是他留的后手。只是,如果直接用了修复剂,效果太明显了,他势必要暴露。 吴轩看了看计长峰父子,如果暴露的话,他必须想办法控制住计长峰父子,不让他们对外人说出去。 三人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计钏儿还是躺在床上,没有动静。只是,她的脸色,爹,小妹脸上的灰气没有了,是不是?我没有看错吧!计清激动道。 计长峰眼睛也瞪得大大的,满脸不可思议,是,这是要好了?死人才会脸色发灰,灰气没有了,是不是意味他的女儿不会死了? 吴轩轻轻松了口气,往门外走,我去医馆找大夫,让他再来看看。 我去找大夫!计清兴奋地跑了出去,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不一会儿,他拉着气喘吁吁的老大夫跑回来了。 一路疾跑,老大夫累的脸色通红。但他很同情计家的遭遇,没有责怪计清,而是跟着进了房间。 吴轩没有进去,坐在院子里等着。 过了好长时间,老大夫才从房间里出来。他比计家父子更加感到不可思议。计家父子不懂医术,只以为吴轩拿出了好药,能起死回生。 但他是大夫,而且半个时辰前刚刚看过计钏儿的情况,他很确定计钏儿救不活了,才让计家父子把人抬回去了。 不管多么好的药,都不可能救活必死之人。 老大夫对着吴轩揖了一礼,敢问公子,是用何种方法把人救回来的? 吴轩面不改色心不跳,张口就道:五百年的老山参,祖传秘药炮制。 可否让老夫一观?老大夫问道。 吴轩摇头,祖上有训,药物只能用来救人。不可用财物买卖,不可赠予他人,不可给外人查看。祖训是他现编的,原则就一条,不管怎样都不给看。 他手里的人参,只要给懂行的大夫一看,马上就能看出这只是药铺里卖的普通人参。 老大夫没有强求。很多家族都有祖传的秘方,不愿意告诉外人很正常。 他对计清道:你跟我去医馆抓药,好好将养几天,病人就能醒来了。 计清兴奋地跟着大夫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了吴轩和计长峰。 吴轩看了看天色,估摸着豆豆的晚饭应该已经做好了,打算告辞回家。 吴公子,多谢您救我一家!计长峰面对着吴轩,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吴轩吓得一个箭步退出老远。 你,你快点起来!吴轩的声音都结巴了。从小被灌输尊老爱幼理念的五好青年,完全不能接受比他大一辈的人跪在他面前。 计长峰道:吴公子,您买下了我一家三口的长契,就是我的新东家。您又用珍贵的神药,救了我家钏儿一命。此等大恩,我计长峰当牛做马一辈子也报答不了。 没有那么严重吧。吴轩满脸纠结,你,你先起来,有什么话起来说。 计长峰这才从地上站起来。 吴轩经计长峰一提醒,也想起了长契的事情。他从怀里拿出计家三口的长契,放在桌子上,我拿着也没用,你自己收起来吧。 公子计长峰神色激动,眼看着又要下跪。 吴轩赶紧道:不白给你,我花二百七十两银子买的,你要把银子还给我。 好,好,我给公子写欠条。计长峰去屋子里拿纸笔。他都五十多岁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他的一双儿女还年轻,都没有成亲。要是身上没了长契,计清就能娶上媳妇了,计钏儿也能嫁个好点的人家。 计长峰给吴轩写了欠条,咬破手指摁下手印。然后拿回了计清和计钏儿的长契,至于他自己的那张,又塞回了吴轩手里。 公子,我计长峰没什么本事。但还算有点手艺,能做些金器玉器。后半辈子,我这把老骨头就供您使唤了。 不用吴轩拒绝的话还没出口,计长峰又要跪下了。 好吧,好吧!吴轩怕了他,以后我有想用的东西,来找你雕刻。 计长峰这才站直了身子,给您雕的玲珑球快完工了,过几天我让计清给您送过去。 好,我还有一半工钱没付。吴轩道。上次收玉佩的时候,只给了一半的手工费。 奇_书_网 _w_w_w_._q_ i_ s_h_u_9_9_ ._ c_ o _m 您是我的东家,哪能再要您给工钱!计长峰道。要不是现在计钏儿吃药急着花钱,前些日子收的那一半工钱他也会还给吴轩。 第61章 天色确实不早了。 吴轩道:等计清回来, 熬好了汤药,就把我给的那根参须拿出来, 放进火里烧掉。 好好。计长峰连连点头, 您放心, 我不会给任何外人看到的,刚才大夫想看我都没让。 吴轩点点头, 起身告辞。 回到家里,果然豆豆已经熬好了大麦粥。 前段时间趁着有空, 吴轩把那箱子纯金餐具上的宝石都弄下来了。其中有三成是夜光石,装了满满两大匣子, 所以现在家里有很多夜光灯。 两人围坐在一张小圆桌旁, 桌子中间放着明亮的夜光灯,柔和的灯光照在瓷白的碗碟上,饭菜都显得美味起来。 吴轩给豆豆讲述后来发生的事情, 计长峰的女儿伤得特别重, 但只用了一根晾干的参须, 情况就稳定下来了。 修复剂的能量果然强大,照这次的经验, 要想不被发现,他以后一滴修复剂都不能用,只能用接触过修复剂又晾干的物品。 豆豆道:他们没有怀疑吧? 没有。吴轩十分得意, 我说这是五百年的老山参,配以祖传秘方,哈哈哈! 豆豆看他笑得那么开心, 也就顺着夸了他几句。 吴轩笑得更开心了。 第二天,县学开课。 吴轩一如往常听完了早课,中午回家和豆豆一起吃了午饭。等下午再来的时候,发现他们宿舍外面围满了人。 隔壁屋一个名叫阎波的学子正在大声指责柳思源,我们的钱肯定是被他偷的。还有翟兄的砚台,也是他偷的,大家都看到他拿着砚台了。 柳思源辩解道:我没有。 阎波不依不饶地往里闯,既然你没偷,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搜?他打量着柳思源身上的破旧衣衫,你穿得这么破,哪里有钱买云阳端砚? 柳思源神色十分难堪,但为了不让人进宿舍搜查,还是说了出来,姜姑娘买给我的。 翟乐皱了皱眉头,你不是说姜秋实给你的东西都还回去了吗?怎么还有? 柳思源垂下头没有说话,他是因为私心,才留下了这方砚台,这是他对姜秋实剩余的唯一一点念想。 同住隔壁屋的邓令哲劝道:你们不要把柳兄逼得太紧,他应该是生活实在困难,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不过是一个月的月银,大不了让家里人再送来。 阎波闻言更不满了。邓令哲家境富裕,三五两银子不当回事,但他家条件一般,五两银子算很大一笔钱了。要不是这个月需要买新书,家里也不会给他这么多。 他道:邓兄,你为人慷慨愿意救济同窗,但我不愿!我今天必须进去搜查!说着扑过去推搡柳思源。 柳思源抵着门,死都不让。吴文韬和杨修竹也在一旁帮忙。 翟乐看柳思源这副狼狈的样子,不知怎么竟起了一丝恻隐之心,他道:要不算了吧,就是一块砚台。 邓令哲也连忙道:大家都是同窗,事情闹大有失体面。我那五两银子,就当赠予柳兄了。他的语气非常急切,像是非常希望这件事就此定下,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吴轩从人群后面走过来。 柳思源三人看到他,都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悄悄松了口气。 吴文韬上前告状:大堂哥,隔壁屋的阎波和邓令哲丢了银子,翟乐丢了砚台,他们污蔑是思源偷的。 没有污蔑,就是他偷的!阎波语气笃定。 吴轩拦住又想上前撕打的阎波,单手钳制住他的手臂,你有什么证据? 阎波道:邓兄亲眼看见柳思源进了我们宿舍,然后我们的银子,还有翟兄的砚台就不见了!现在,砚台出现在了柳思源身上,银子肯定也在他身上! 吴轩甩开他的手臂,你这番话错漏百出。 第一,云阳端砚是很常见的砚台,笔墨铺子一天不知卖出多少块,你怎么证明柳思源手里的是翟乐那块? 阎波正要说话,吴轩接着道: 第二,你怎么证明柳思源进过你们宿舍?不要跟我说邓令哲看到了。万一他说谎呢?吴轩似笑非笑地看了邓令哲一眼。 刚才站在最外围,他看的很清楚。邓令哲的表现非常奇怪,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丢了银子的苦主,反而看起来有点心虚。 阎波道:邓兄家境殷实,怎么可能为了五两银子说谎? 到底是谁说谎,到底是谁偷盗,我们说了不算。吴轩果断道:报官吧! 其余人听了这话,纷纷小声议论起来,觉得吴轩的做法有些过分。大家都有秀才功名,都是体面人,为了这点事就要进衙门? 凡偷盗者,应夺去秀才功名,终生禁考!吴轩掷地有声道,他扫视一圈众人,众位同窗以为如何?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终生禁考,这惩罚太严重了。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我们去衙门吧!吴轩直接把众人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回过头招招手,示意柳思源三人跟他走。 且慢!邓令哲急急忙忙地冲了出来,不过一点银子,何至于此! 阎波一时被吴轩的气势震住了。等回过神来,为了不输阵仗,也大声道:去衙门就去衙门,反正偷盗的不是我们! 邓令哲拉住他的袖子,劝道:阎兄,不过是五两银子,不至于。 为什么不至于?五两银子是我整个月的花用了。没了这钱,我连书都买不起。阎波气性上来,也非要去衙门了。 邓令哲急道:我下个月补给你五两银子好不好? 阎波诧异地回头看他,邓兄,你怎么了?你不是亲眼看到柳思源进了咱们宿舍偷东西吗?你护着他干嘛? 邓令哲嗫嗫喏喏道:我就是觉得,柳兄也不容易,为了这么点银子闹大不值得。 吴轩轻轻呵了一声,对着邓令哲道:是非自有公断!咱们去衙门见真章! 邓令哲一下子急了,吴文轩,你不要逼人太甚! 吴轩勾起唇角,对围观的众人道:大家看明白了吗? 能考上秀才的,自然都不是傻子。刚开始被惯性思维影响,没有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但邓令哲的表现实在太反常了,不由得他们不多想。 吴轩道:我们这种贫寒学子,其实是不会偷盗的。原因有二:第一,出身贫寒的我们,把钱看得很重,五两银子可能影响的是一条人命,我们知道后果的严重性。 第二,我们已经习惯了清贫,习惯了月初安排好整个月的花费。我们不需要额外的五两银子或者十两银子,这么多钱我们根本不知道怎么花。 吴轩看着邓令哲,而什么人会突然缺钱呢?什么人会随手拿走别人的五两银子还十分坦然呢? 他平时的消费很高,五两银子对于他来说不值一提,随手可以拿来花用。他以为拿走这些钱不是什么大事,他以为别人也不会太过在意,他以为随意说两句谎话就能糊弄过去。 吴轩每说一句,邓令哲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吴轩盯着邓令哲的眼睛,你知不知道,你随口一句谎言,给柳思源扣上了多大的罪名?如果事情查不清楚,他将一辈子背着偷盗的恶名。 邓令哲还在强自辩解,我,我看到他进了宿舍。 好!既然你坚持吴轩拽着他的胳膊,走,我们去衙门,让县令大人裁决。 不,不行,我不去。邓令哲挣扎着往后缩。 要是去了衙门,肯定能查出他去赌场赌钱的事情。万一被爹娘知道了,会打死他的。他只欠下了二十两银子,根本不多。从兄长房里偷偷拿了十两,又从同屋的阎波柜子里拿了五两,加上他自己的五两月银,就够了。 平时他经常请阎波吃饭,拿五两银子根本不过分。再说了,下个月他会送阎波等价的礼物,把这五两银子还回去的。 他不是偷盗,他只是想凑够二十两银子而已,他一分多余的钱都没拿。 第40章 只是区区二十两银子,为什么闹到了这步田地呢? 今天早上,他无意间看到柳思源偷偷摩挲一块砚台,而这块砚台又和翟乐的很像,所以才想到了把事情嫁祸给柳思源的方法。 柳思源为什么不肯替他认下? 只要柳思源认下了,事情不就解决了吗?他以后会补偿柳思源的。 第62章 你不想去衙门, 就把话说清楚。吴轩厉声道。 邓令哲挣扎着不肯说。周围这么多同窗,说出来他的脸往哪儿搁。 吴轩把他的胳膊反折过去, 不用说别的。你只要承认, 没有看到柳思源去你们宿舍,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柳思源没有关系。 痛痛痛!邓令哲大喊出声。 吴轩松手放开他,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你自己选, 要么道歉,要么去衙门。 邓令哲揉着手臂, 用余光观察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众人,又看了看挡在身前目露凶光的吴轩。如果今天不认错, 吴轩肯定会押着他去衙门, 上了公堂,一切都会被查出来。 他的名声就完了。 现在只能暂时委曲求全,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他小声道:我看错了。 吴轩一把将柳思源拽过来, 对邓令哲道:当着他的面, 大声道歉并解释清楚。 邓令哲捏了捏拳头,满脸屈辱地飞速喊道:柳兄, 实在抱歉,我看错了,你没有去我们宿舍, 也没有拿我们的钱。 柳思源听完,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吴轩道:好, 既然你承认冤枉了柳思源,也道歉了,那事情就和我们无关了。 吴轩示意吴文韬三人一起往外走,下午还有一堂杂论讲学,我们先行一步了。至于他看了看翟乐和阎波,至于你们丢的东西,冤有头债有主,找该要的人去要吧! 下午的讲学,邓令哲翟乐和阎波都没有来听。 这堂课结束后,吴轩招呼同宿的三人一起去廖记吃饭,大好的日子,不要被一些不相干的人影响了心情。 四人直奔廖记总店,因为到得早,大厅里还有好几桌空位。 柳思源主动选了靠中间的位置。几人点了一桌子菜肴,又要了两坛秋枫红。 柳思源倒了一大碗红色的酒液,站起身道:文轩兄,敬你!感谢你帮我解围! 吴轩和他碰了碰。 柳思源豪迈地仰头,想一口气灌下整碗酒液,但只喝了两口就被呛得咳嗽起来。脸颊迅速染上一层绯红,不知是被酒气熏的,还是被呛的。 坐在旁边的吴文韬赶紧给他拍背,你不会喝酒,就慢着点喝。 柳思源坐回椅子上,幸亏有你们在,不然我都不敢想象现在会是何等光景。 吴文韬道:阎波污蔑你的事情完全是无中生有,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柳思源摇了摇头,脸颊红色更甚,眼睛也蒙上了一层薄雾,我本以为,她也心悦于我。我回家和母亲说了,我要娶她。母亲不同意,我抗争了好些天,甚至不惜绝食。母亲终于松口了。 其余三人没想到他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都听的一脸问号。 柳思源自顾自继续道:母亲同意了,我很开心。我跑去找她,想和她分享这个喜讯,可是,却看到 姜秋实和另一个陌生且貌美的男子对面而立,把手里的荷包递过去,道:中了状元记得来娶我。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他只知道,他心中那束明艳的光,消失了。 见柳思源停顿半晌没有再说,吴文韬好奇道:你看到什么了? 吴轩照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柳思源都被打击成这副样子了,想也知道是看到了不好的事情。吴文韬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岂不是在揭人伤疤。 柳思源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仰头灌下。这次熟练多了,没有被呛到。 隔壁桌新来了一桌客人,当先一人道:今天请诸位喝廖记新出的美酒秋露白。 好!其余人纷纷抚掌庆贺。 待几人坐下,有一人问道:为什么廖记的酒,都用秋字开头? 这你就不懂了。另一人朝他挤了挤眼睛,笑容猥琐,当然是为了美人,怡翠楼的姜秋实姜姑娘你知道吧!廖老板喜欢她,追求了好几年。 原来如此。那人恍然大悟道。 咳咳咳柳思源一口酒卡在嗓子里,咳得惊天动地。 吴轩用力在他背上拍了两巴掌,才帮他顺过了这口气。 吴文韬神色怪异地看了看隔壁桌,又看了看满脸通红的柳思源,劝道:思源,天涯何处无芳草,书中自有颜如玉。等咱们明年考中了举人,什么样的美人娶不到! 说完还转头寻求认同,大堂哥,修竹,你们两个说是不是? 吴轩瞅他一眼,心道:说起别人来一套一套的,轮到自己身上还不是一团乱麻。明明前两天刚跟他诉过苦,说放不下罗姑娘,还想尽力争取罗山长的同意。 而且,他和豆豆自小两情相悦,现在成亲一年多,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对于失恋单身汉的苦闷,他实在无法感同身受。 只能敷衍道:对对,定能抱得美人归。 杨修竹悄悄用余光扫过吴轩高大的身影,自言自语道:考中了举人,就能和自己喜欢的人成亲吗? 吴文韬斩钉截铁道:肯定能! 等他中了举人,一定要说服罗山长把女儿嫁给他,吴文韬暗暗给自己打气。 杨修竹仿佛也被他的话鼓励到了,下定决心读书要再刻苦一些。 柳思源和吴文韬两个人,对坐着喝完了整整两坛子秋枫红。两人都喝的醉醺醺话都说不清楚了,还不忘吟诵几首酸诗,互相倾诉心中的苦闷。 吴轩一只手架着一个,像提麻袋一样把他们送回了县学的宿舍,叮嘱杨修竹注意照看两人。 杨修竹点了点头。 第二天的讲学,翟乐和阎波来了,但邓令哲没来。 后面一连好几天,邓令哲都没有在县学露面。 吴轩没有特意去打听,只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隐隐听人提到。说是邓令哲回了家里,被长辈关起来闭门读书,不会再来县学了。 第63章 十一月底, 县学没有休沐。 因为,腊月初八, 就正式放年假了。 初七这天下午, 听完最后一堂课, 县城的学子们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柳思源把仅有的几件衣服装进小包袱里,拎着书箱和大家告别。 或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 吴文韬这段时间和柳思源的关系飞速亲密了起来。他揽着柳思源的肩膀,依依不舍地道别了半天。 吴轩看不下去了, 把他拽过来,差不多得了, 再晚天都黑了走夜路不安全。 吴文韬这才挥挥手, 送柳思源出了门。 吴轩道:文韬修竹你们两个,明天辰时正到大门口等着,文寿驾车送咱们回村里。 是不是驾新买的那辆马车?吴文韬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上回文寿那小子来给我送东西, 我就看到他那辆新马车了, 红木的车架,黑色的高头大马, 特别气派! 吴轩笑道:想不想要? 想!当然想要了!吴文韬激动道,不过他也知道他买不起,我每个月只有廪米六斗, 连自己都养不活,哪里有钱养马。 吴轩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说。 第二天, 吴文寿先去广平路的宅子处接了吴轩和豆豆,然后绕到县学正门。 吴文韬和杨修竹提着行李等在门口,一看到马车过来,吴文韬兴奋地冲了过去,怎么有两匹马?哇,这匹马是枣红色的! 吴轩跳下车来,和吴文寿一起帮他们搬行李。 这辆马车非常大,除了中间坐人的车厢,两侧还专门留了半米宽的位置放东西。 放完了行李,吴文韬还舍不得进车厢,盯着两匹骏马移不开目光。 不想进来,你就在外边陪文寿赶车吧!吴轩无奈道。 好嘞!吴文韬兴奋地应道,坐在了马车前面的木板子上。 吴轩摇摇头,和杨修竹一起进了车厢。车厢里有两排座位,上面都铺着厚厚的碎花棉垫子,一看就是田婶子的审美。 豆豆坐在左侧,棉袍外还套了一件厚斗篷,手里抱着一个小巧的手炉,腿上还放着一个稍大一些的。 两人一进来,吴轩立马把车帘子关严实,问豆豆,不冷吧? 豆豆艰难地摇摇头,斗篷的帽子好重,衣服也好重,压得他都动弹不得了。 吴轩在豆豆旁边坐下,朝外边喊道:文寿,可以走了。 马车轱辘轱辘行进起来。 杨修竹一个人坐在马车另一侧,低着头看地面木板的纹路。 豆豆看他冻得脸都发红了,拿起腿上的手炉递给他,我带了两个手炉,这个用不到。 杨修竹没想到豆豆会主动和他说话,他猛地抬起头来,眼睛没敢看豆豆,结结巴巴地拒绝道:不,不用了,我不冷。 那好吧。豆豆收回手。穿了太多层衣服,他举胳膊都费劲,轩哥,我能不能把斗篷脱掉。 外面太冷了,脱掉万一着凉怎么办?吴轩不同意。 可是这样好重,而且马车里一点都不冷,我都要冒汗了。豆豆可怜巴巴地看着吴轩,等出马车的时候,我再穿上好不好? 吴轩用手背碰了碰豆豆露在外面的脸颊,确实不凉。他站起身来,给豆豆解开斗篷的系带,脱下来盖在腿上。 豆豆乖乖点头。 吴轩帮他把斗篷脱下来,在腿上盖好,手炉放在斗篷上面。 呼,轻松多了!豆豆调皮地朝吴轩吐了吐舌尖。 我还不是担心你,怕你着凉。 知道啦,轩哥最好了。 马车比牛车快很多,只用了半个时辰,一行人就到了吴家村附近。 吴轩对外面喊道:文寿,先去杨家村。 好嘞!外面传来吴文韬的声音。看来他确实很喜欢这两匹马,都和吴文寿抢起车夫的位置了。 杨家村和吴家村中间还隔着两个村子。要是夏天,可以直接把杨修竹放在吴家村村口,让他自己回去。但现在大冬天的,刚下过雪,杨修竹又带着那么多行李,一个人怕是回不去。 毕竟做了半年的同窗,同宿的四人处的还不错,吴轩自然不能直接把人扔下。 在吴轩眼里,杨修竹是一个很内向很没有存在感的人。他总是默默跟在他们后面,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也从来不会主动要求什么,生怕给别人添麻烦。 吴轩要是不开这个口,杨修竹真的会扛着行李去村口再找牛车。 马车到了杨家村,停在村口的大路上,再往里走两户人家就是杨修竹家了。 吴轩朝他摆了摆手,年后见! 杨修竹下了马车,吴文韬和吴文寿帮他把行李搬下来,又说了几句道别的话。吴轩因为担心频繁打开车帘子会让豆豆着凉,就没有下车。 杨家村的人认出了杨修竹,纷纷围过来打听这是谁家的马车,竟然用了两匹骏马。 杨修竹只说是县学的同窗,没有透露具体的信息。 吴文寿驾车回了吴家村,先去了吴文韬家。但马车只停在了路口,没有进去。 吴文韬疑惑道:文寿,怎么不往里走了?这么大一段路,我扛行李很累的。 刚才送杨修竹只送到路口,是因为杨修竹有一个十分难缠的妹妹,为了避免麻烦才没有过去。但他又没有妹妹,为什么不把他送到家? 吴文寿从车板上跳下来,道:韬哥,跟我来! 吴文韬一头雾水地跟着下了车。 吴文寿取下枣红马身上的索套,解下缰绳递给吴文韬,道:这匹马是大堂哥给你买的。 吴文韬握着缰绳,呆立当场。 吴文寿把吴文韬的行李卸下来,放在地上,上车打算走人。 吴文韬这才回过神来,吼道:大堂哥,这是怎么回事? 吴轩从车帘子里露出一个头来,哥哥送你的压岁礼,收下吧!对了,记得告诉大伯,我和豆豆坐了一路马车舟车劳顿需要休息,这几天就不出门了,过些日子再给他老人家拜年。 这,这压岁礼,也太吴文韬觉得手里的缰绳热得灼手。从小到大,他收过的最多的压岁钱也只有二十文。一匹马,至少要上百两银子了。而且,他都这么大人了,还压什么岁。 吴轩给了他一个充满鼓励与信任的眼神,说服大伯的重任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可以的。等大伯什么时候接受了这匹马,他也就休息好了,可以出门拜年了。 吴轩说完,示意吴文寿赶紧走人。 万一被大伯逮到他又乱花钱,肯定要唠叨他好几个时辰。这么促进父子感情的事情,还是让吴文韬这个亲儿子享受吧。 第64章 当天下午大伯家发生了什么, 吴轩没有亲眼见到。 过了三天,吴文韬来他家里送酱菜, 告诉他吴大成已经被说服了。 吴轩赞赏地捶了他一拳, 我就知道没有看错你!果然靠得住!来, 跟我说说,怎么说服的大伯? 吴文韬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主要靠我娘。 吴大成出生在两个朝代交替的时候,亲眼见证了前朝的覆灭和新朝的建立, 又因为出身原因吃过不少苦头。所以养成了十分节俭的性子,舍不得用太贵重的东西。 我娘把你好好夸了一顿, 说你孝顺, 体贴我爹冬日出门辛苦。我娘还说,我爹要是不同意收下这匹马,下次你肯定连马带车一起送过来。为了不让你再破费, 他最好收下。吴文韬道。 第41章 吴轩闻言笑出了声, 大伯母厉害。 吴文韬接着道:我爹其实心里也明白。他就是想让咱们节省些, 留着以后花用,不要把钱花在他身上。 你确实应该节省些, 毕竟还要攒钱娶媳妇。吴轩搬起酱菜往厨房走,但我就不用了,我已经有媳妇了。 吴文韬习惯了吴轩时不时的炫耀, 早已经心态平和一点都不想打他了呢。 吴文韬拍了拍胸口给自己顺气,然后追去了厨房,大堂哥, 这次过来还有一件事。三房的文祥媳妇又生了一个儿子,明天满月摆酒。我爹让我问你去不去? 大伯什么想法,他去吗? 吴文韬道:我爹说,添丁进口是大事,虽然三房做事不地道,但孩子毕竟也是咱们家的孩子。 哦。吴轩语气颇为冷淡。他并没有大伯这种大家族的观念,在他眼里,吴文祥的孩子只是吴文祥的孩子,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爹说,他过去随个份子吃个饭就回来。你要是不想去,他就帮你把份子钱给了。吴文韬道。 不用了,我也一起去。吴轩道。大伯性子好,一个人去又要被老太太拿捏住,他跟着去还能帮着些。 那好,明天一早你先去我家,咱们一块儿过去。 第二天,吴轩拿了个装满铜钱的荷包,拉着被斗篷包裹严实的豆豆去了大伯家。 豆豆道:轩哥,我记得满月酒除了随份子钱,还要给礼的。 什么礼? 红糖鸡蛋布料之类的,装在篮子里。豆豆见过村里其他人家办满月酒,客人们都提着篮子。 不带也没事。吴轩不在意这些细节,他本来也不是真心想去的,能给份子钱就不错了。 到了大伯家。 孙桂花一看他们两手空空的,就把手里的篮子递过去一个,道:我就知道你们懒得备礼。 吴轩接过篮子,道:劳大伯母费心了。 孙桂花又道:份子钱准备好了吗? 吴轩从怀里掏出沉甸甸的装满铜钱的大荷包,准备好了。 呦嚯,这么多!孙桂花惊叹,这里面装了多少钱? 应该是五百文吧。吴轩看向豆豆。这些装铜钱的荷包都是豆豆准备的,专门用来过年走亲访友给压岁钱什么的。 豆豆点头。这些荷包里都装的整五百文。 哎呀呀,怎么能拿这么多钱?孙桂花满脸肉疼。她快步去了卧房,拿出一个小很多的空荷包,数了两百文钱塞进去。然后把这个荷包放进了吴轩的篮子里。 大荷包里剩下的三百文,她递还给吴轩,嘱咐道:把钱收起来,不要给三房的人看到。 腊月中旬,除了吴大田这种在城里开铺子的,一般人都已经回村子里过年了。 因此吴三成家的满月酒,客人也不少。 吴大成和吴轩在进门处递上份子钱,负责记录的人大声唱道:吴大成,二百文钱,一篮鸡蛋。吴文轩,二百文钱,一篮鸡蛋。 等写完名字,孙桂花提起两个篮子,道:我到屋里看看孩子,你们去坐吧。 男人们直接在前院吃席,妇人们要拿着篮子去屋子里看过小宝宝,再到后院吃酒席。 吴三成本来正在招待小薛氏的娘家长辈,见到吴轩一行人,立马非常热情地迎了上来,两位秀才公来了,来来来,请上座。 吴轩和吴文韬被他这过分殷勤的态度弄的一头雾水。 吴大成道:三弟,你去招呼客人吧,我们随便坐就行。 那不行,两位侄子都是秀才公,是贵客,哪能如此怠慢。他带着吴轩四人去了屋子里的主桌,请坐请坐。 吴大成有些犹豫,自己的弟弟自己了解,三弟对他们这么热情,肯定有猫腻。 吴三成道:你们要是不坐这儿,只能去院子里了。外面天寒地冻的,咱们体格子壮不怕,但豆豆这小身板,怕是不禁冻。 吴轩扫他一眼,好,我们就坐这儿了。 屋子里确实比院子里暖和许多,能让豆豆舒服一点儿,他自然乐意。至于吴三成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他并不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吴三成亲自给他们上了两盘蜜饯,又说了好多夸奖吴轩和吴文韬的话,甚至连豆豆都大大赞赏了一番,才去了院子里招呼其他客人。 吴文韬奇道:三叔怎么一下子转性了? 吴轩看向院子里忙忙碌碌的吴三成,别的桌子上只有茶水,没有果盘蜜饯,看来他们确实是尊贵待遇了。 吴大成道:我也觉得你们三叔不太对劲。 管他怎么回事,反正待会儿就知道了。吴轩道。吴三成搞这一出,肯定有所图,等他自己说出来就行了。 四人喝了几杯茶,又闲聊了一会儿,就见吴三成领着三爷爷过来了。 三叔,您往屋里坐,屋里暖和。吴三成殷勤道。 三爷爷很受用,拄着拐棍进了屋子,一眼看到了屋里的四人,哎呦,大成你们来这么早! 吴大成起身,三叔,您坐。 小辈们也都起身,喊了一声三爷爷。 三爷爷乐呵呵地坐了,招呼大家,都坐都坐,都是一家人,跟我客气什么! 吴三成道:三叔,待会儿孩子穿戴好了,我抱过来给您看看。 不着急!先给客人们看,我们不着急!三爷爷摆摆手,询问起了吴轩和吴文韬的课业。 吴三成敛了神色,没有再说,去外面准备开席了。 不知道是因为吴三成真的变大方了,还是吴轩他们这桌被特殊照顾过。反正摆在吴轩他们面前的饭菜,比一般村里办宴席的酒菜丰盛了许多。 吴轩帮豆豆脱下斗篷,挑拣了几样菜给他放碗里。三爷爷看到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转过头和吴大成说话。 一顿饭吃到半程,吴三成抱着孩子过来了。 新衣服换上了,外面的客人们也都看过了,就等三叔您瞧瞧了。吴三成把裹着红色襁褓的孩子递到三爷爷怀里。 三爷爷接了过来,对吴轩和吴文韬道:文祥都有两个儿子了,你们也要对子嗣上点心。 吴轩一脸莫名其妙,上心?怎么上心?他和豆豆又不能生。 不管谁家的,都是咱们老吴家的子嗣嘛!吴三成满脸喜色道,刚好两位秀才公在,给孩子起个名字吧,也让孩子沾点文气。 行啊!吴文韬跃跃欲试,他还没给人起过名字呢!他道:孩子是佑字辈,他哥哥叫佑英是吧,那弟弟也要 眼看着吴文韬真的要定下名字了,吴三成赶紧打断了他,文轩才学更好一些,要不让他取吧。 第65章 没有没有, 我和文韬差不多。不是吴轩谦虚,而是单论文采, 他真的比吴文韬强不了多少。 你比文韬考得好, 取的名字自然也更有文气。吴三成坚持让吴轩亲自起名。 本来吴轩没太在意, 但吴三成这么强烈要求,他就觉得不对劲了。他和吴三成一家一直没什么交情, 甚至还打过吴文祥好几次,吴三成为什么非要让他给吴文祥的孩子起名字? 正位端坐的三爷爷看吴三成一眼, 道:我辈分最高,应该我来取。杰字怎么样?吴佑杰, 和老大吴佑英也相配, 一看就是亲兄弟。 吴三成有些不甘心,但三爷爷是长辈,话也已经说出口了。他没办法拒绝, 只好应了下来。 起名字只是第一步, 虽然没达到目的, 但吴三成是不会轻易罢休的。他继续道:家里本就不太宽裕,这又添了一个孩子, 孩子娘要喂奶,每天都要炖一只老母鸡。这些日子,家里就快揭不开锅了。 吴大成道:不是昨天刚给了你八百文钱吗?而且今天办这一场满月酒, 也能收不少份子钱。 吴三成摆出一张哭丧脸,这些钱撑不了几天。大哥,你不知道我的苦啊!上有一位年迈体衰的老母亲, 下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娃娃。文祥还要读书不能挣钱,我也岁数大了干不了重活。 大成比你岁数还大。三爷爷跺了跺拐杖。 吴三成脸皮厚,当做没听到三爷爷的话,继续哭诉,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孩子也实在养不起了。这孩子投生到我们家,也是命不好,等过些日子,怕是连饭都吃不起了。 吴大成闻言有些犹豫,想着要不要再多给三房几百文,但一想到孙桂花凶神恶煞的告诫,又赶紧压下了这个念头。 吴三成看没有搭茬,只好自己道:大房和二房日子过得好,随便从指头缝里漏出来一点,就能把孩子养活了。尤其是大侄子家 吴三成指着吴轩和豆豆身上新做的棉袍,还有豆豆厚实的斗篷,道:外层都是织锦的,里面还絮了这么厚的棉花。这样的衣服,我们一辈子都穿不上一件。 听到这里,吴轩觉得他明白吴三成今天这一出是要干什么了,他道:我家里还有一匹红色的锦缎。 那匹红色的锦缎是前几次买布料送的,他和豆豆穿不了,大伯母也嫌弃太艳不要,所以一直扔在家里。 见吴轩张口就给一匹锦缎,吴三成对接下来的事情更有信心了,他道:我没看错,大侄子果真是善良宽厚之人!以后佑杰跟了你,我也能放心了! 吴大成闻言一惊,三弟,你说什么? 吴轩的神色也瞬间冷了下来。 本来以为吴三成只是想要东西要钱,原来,还打了别的主意吗? 吴三成道:大侄子是文字辈的长子,又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老爷,家里却连个子嗣都没有,实在不成样子。三叔,您老人家说呢? 三爷爷看了豆豆一眼,附和道:确实应该要个孩子。 听到三爷爷也支持他,吴三成喜道:三叔都这么说了,大侄子,你今天就把孩子抱回去吧! 吴轩看着吴三成手里哇哇大哭的红色襁褓,冷冷道:这么小的孩子,最好不要离开母亲。 吴三成道:不妨事的,孩子已经满月了,喂米汤就能活。要是你嫌孩子太小,我们也可以先帮你养着,等过几个月你再带回去。 当然养是不能白养的,吴轩那么有钱,在县城住着大宅子,开着大铺子,总要给他们三房一些辛苦费吧。 等吴轩把孩子带走了,他们作为孩子的亲爹亲娘亲爷爷亲奶奶,时不时去城里看看孩子不过分吧。一来二去时间长了,他们也就能在城里住下了。 吴轩淡淡地瞥他一眼,站起身来给豆豆穿好斗篷,对吴大成道:大伯,我们先走了。 哎!吴大成这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答应,还是在叹气。 吴三成想去追,被吴大成拦下了。 吴轩和豆豆出了吴三成家的大门,往村东走去。 两人牵着手走路,半晌都没有人说话。快到家门口了,豆豆才鼓起勇气道:轩哥,不能要三房的孩子。 吴轩点头,我当然不会要别人的孩子! 他养豆豆一个就足够了。至于孩子,吴轩幻想了一下缩小版的豆豆,要是豆豆能生,他倒是可以养一个。不过豆豆这身体状况,他可舍不得让豆豆生。 不对,他为什么要考虑身体状况与生孩子的问题。他们两个都是男的,身体再好也生不出来啊! 吴轩拍了拍自己短路的脑袋,打开大门和豆豆回了家里。 东边卧房的土炕早上刚烧过,现在还是热乎的,两人脱下出门穿的厚衣服,换上了薄的棉袍。 豆豆道:轩哥,你刚才吃的不多,要不要再吃点儿,我去厨房给你做。 我自己去吧。吴文寿送他们回来的时候,带了很多卤肉腊肠之类的年货,简单热热就能吃。 豆豆不放心,一起跟了过去。轩哥不会烧火,有时候忙活半天都点不着灶。 两人简单炒了几个菜,端着回了卧房。刚吃两口,就听门外传来吴大成的声音,轩小子,在家吗? 大伯,我在家。吴轩朝门外吼道。吼完,对豆豆道:你先吃着,我出去看看大伯有什么事。 豆豆点点头,在吴轩出屋门的时候朝外面看了一眼,见外面不仅有吴大成,还有三爷爷。他就知道,肯定又是为了子嗣的事情。 吴轩带三爷爷和吴大成去了堂屋。 堂屋中间放着一个铁制的小炉子,专门用来取暖的,吴轩拿着火折子鼓捣半天,也没能把火点起来。 三爷爷摇了摇头,家里还是要再添一个人,也能照顾你。 吴大成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道:来,让开,大伯帮你点。 吴大成很快把火点了起来,吴轩帮着往里面扔了几块炭,吴大成道:好了,够了,一次不能放太多炭,不然该把火压灭了。 三爷爷道:轩小子不懂也不要紧,这本就是妇人们做的事情。 吴大成道:多学点也没有坏处,豆豆身子不好,这些活轩小子早晚要学会干的。 三爷爷心里并不认同,但没有和吴大成争辩,而是说起了今天的事情。他正色道:文轩,今天三成说的事情,你是什么想法? 吴轩干脆利落道:我不同意。 吴大成急道:三叔,您什么意思,您是来劝 我不是来当说客的。三爷爷道,我也不乐意让文轩过继三房的孩子。吴三成从小又笨又懒,还爱占小便宜,吴文祥也跟他爹一个德行,吴文祥的两个儿子虽然现在还小,但大概率也不是什么聪明孩子。 三爷爷对吴轩道:文轩,今天三房为什么敢拿这个孩子来恶心你,不就是因为你没有孩子吗?只要你生了自己的孩子,一切就都解决了。 第42章 吴轩道:我不能生。 三爷爷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和于豆豆感情好,我也不是非要逼你们分开。我只是想让你能有子嗣,纳一个妾,也影响不到于豆豆什么。等孩子生出来,你可以抱给他养,他肯定也同意的。 我不同意。 文轩,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你爹想想吧。你爹那么聪慧那么有才情的一个人,只活了不到二十五岁,只留下了你这一个儿子,你忍心让他断子绝孙吗? 吴轩看着三爷爷愤怒的神色,平静道: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人力强求不来的。就像三爷爷您,费了那么大劲给萍姑姑招上门女婿,不还是没能生出孙子吗? 你三爷爷这么多年的伤疤被一个晚辈当面揭开,气得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吴轩也知道他话说的重了些,但不这么说,三爷爷肯定还会再劝。 吴大成给三爷爷拍背顺气,吩咐吴轩:轩小子,快去倒杯茶水来。 吴轩起身朝门口走去,撩开门帘。就见豆豆站在外面,手里端着一壶热茶。吴轩赶紧把他拉进了屋子里,在外面站了多久? 豆豆道:我刚过来,没站多久。 吴轩摸了摸他的手,确实是热乎的,但还是叮嘱道:没站多久也不行,外面那么冷,一会儿都不能在院子里待。 豆豆点头,把茶具放在桌子上,那我先出去了。 不用,你就在这儿坐着。吴轩把豆豆摁在旁边的椅子上,让他坐好。 然后吴轩自己给三爷爷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三爷爷,您消消气吧! 三爷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接过茶碗,苦口婆心道:你还年轻,不知道这世道的险恶。只要你一日没有儿子,今天这样的事情还会继续发生,总有人觊觎你的家产,有时是亲戚,有时甚至是一些不相干的外人。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 而且,除了有人觊觎你的家产,还会有很多外人看不起你,不愿意同你共事。就算这些都不在意,那等你老了怎么办?等你瘫在床上动不了了,一群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冲进你家里,抢夺你的家产,你连反抗都做不到。 吃绝户的现象,在村子里一直都不少见。 见吴轩依旧不为所动,三爷爷放下手里的茶碗,无奈道:你未及弱冠,以后的路还很长,且慢慢走着看吧。 吴轩没有说话。 三爷爷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起身,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先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吴轩和豆豆两个人。 豆豆走到吴轩旁边,握住他的手,轩哥。三爷爷说的 吴轩反握回去,豆豆,你想要一个你自己的孩子吗? 豆豆疑惑。 吴轩道:你和别人的。 不要不要不要。豆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光是想想都觉得非常可怕,他才不要和别人生孩子。 吴轩又道:那你想让我和别人生孩子吗? 豆豆委屈地瘪瘪嘴,几乎要哭出来了。但想到三爷爷刚才说的话,又想咬着牙点头。 吴轩看着他的眼睛,道:豆豆,说实话。说你心中真实的想法,不可以骗轩哥。 豆豆扑到吴轩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想,不想轩哥和别人在一起。 吴轩揽住他的身子,轻轻拍抚他的后背,眼神坚定,豆豆,只要我们不想,就没有人可以逼迫我们。 吴轩并不认同三爷爷的话。 懦夫才会任人欺辱,而强者从不畏惧蝼蚁。只要他足够强大,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逼迫他。 礼法不行,宗族不行,一切都不行。 只要他足够强大。 第66章 后面一直到过年, 吴轩都没有再出门走亲戚。 大年三十晚上,吴文韬来了吴轩家里, 我爹让你们过去, 一起吃年夜饭。 吴轩道:大伯母的意思呢? 我娘也十分乐意让你们过去, 还特意做了你喜欢的菜。最近这半年,孙桂花对吴轩的态度越来越好了。 好。吴轩喊豆豆穿上厚衣服, 然后去东厢房抱出了两匹布。 一匹是深蓝色的细棉布,给大伯。另一匹是艳红色的锦缎, 就是他本来打算给吴文祥的小儿子那匹,现在省下了, 还是给大伯母吧。就算她不穿, 也可以做成被套之类的。 到了大伯家,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孙桂花一见吴文韬就道:让你去叫人,怎么来的这么慢。 这不是为了给您备礼嘛!吴文韬道。 孙桂花往他身后仔细一瞧, 才看到吴轩手里还抱着两匹布, 哎呦, 来吃顿便饭,还带什么东西?都跟你说过了, 大伯母穿不着这么好的料子。 大伯母要是不喜欢,可以做成床罩。在家里放着也是浪费,扔了吧吴轩又做不到。 这么好的缎子, 哪里舍得做床罩?孙桂花满脸心疼地接过吴轩手里的布匹,抱着去了卧房。 吴大成知道前些日子过继的事情让吴轩不开心了。所以特意避开这个话题,说起了今年的县试。 豆豆道:要是天气好, 就去试试。 吴轩也道:看情况吧,我们不强求。 大伯叹了一口气,还是身子重要。他也是看着豆豆长大的,知道豆豆能平平安安到现在不容易。 大过年的,说这些科考的事情干什么。大伯母打断了他们,埋怨吴大成道:也不知道操心操心你儿子! 文韬?吴大成疑惑,文韬不是已经考中秀才了吗?都考中了,还有什么可操心的。 你啊你,脑子里只知道科考大伯母恨铁不成钢道:操心文韬的婚事啊!他们这一辈的兄弟们都已经成亲了,就差文韬一个。 吴文韬道:娘,我不着急。 你看,孩子说了,他不着急。吴大成道。 你们两个大伯母被这父子两个噎的一口气哽在心口,她转过头问吴轩,文韬有没有在外面认识姑娘? 吴轩咽下一口炸糕,摇头道:我不清楚。 你们天天一起听学,怎么会不知道?孙桂花追问。 娘,真的没有,我想等明年考中了举人,再谈娶妻的事情。吴文韬说完,给吴轩使了个眼色。 吴轩道:对,举人可以直接为官,以后说亲也是一项优势。 万一考不上呢?孙桂花担忧,王秀才那么博学,当年在县学听了整整三年的课,才去考的乡试,结果都没考过。你们这才听学一年,明年就要去考了 考不过三年后再考!吴文韬道。只是三年后,罗姑娘怕是不会再等他了。 明年不管考不考得上,你的亲事都该定下来了。孙桂花道。 科考要紧,不能让孩子分心。吴大成插话。 我怎么让他分心了?我说的是明年考完以后,再给孩子相亲。现在我先准备起来相看相看合适的姑娘。 吴轩和豆豆埋头吃饭,听大伯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地商量吴文韬的亲事。 第二天,大年初一祭完祖。 吴文韬直接对大伯道:我打算明天回县学。 吴文韬跟着道:我也想早点回去读书。 吴大成知道吴轩是不想看到三房一家子,他道:早些回去也好。去县学多读几天书,比在家里应付这些杂七杂八的亲戚好。 过年期间,县学虽然没有夫子讲课。但学子们也可以自己看书。 吴轩和吴文韬到的时候,本以为宿舍不会有人,结果发现柳思源竟然在。 吴文韬惊讶道:思源,你怎么也回来这么早? 柳思源叹了一口气,我娘看上了一个姑娘,非要我上门提亲。 啊,这么草率?孙桂花虽然也催着他成亲,但都是嘴上厉害,从来没有真的逼迫他。 不提这些了。柳思源很少说起他家里的事情,这次实在气不过才提了这么一句。 他转而说起了县学的事情,我昨日便已经到了,饭堂暂时还没开,咱们需要去外边吃饭。教室和书室都开着,可以进去看书。 吴轩道:你们要是不嫌我做饭难吃,可以去我家吃饭。 文轩兄过谦,那这几日就叨扰了。柳思源十分感激。 吴文韬的表情却很纠结。柳思源没有吃过吴轩做的饭,觉得吴轩说的难吃是谦词。但是吴文韬知道,吴轩一点儿都没有谦虚,他做的饭真的很难吃啊! 豆豆做饭还好一些,但吴轩肯定舍不得让豆豆给他们做。 所以,还是自力更生吧! 当天晚上,柳思源吃到了吴轩亲自掌勺的冬笋炒腊肠。只吃了一口,他就朝吴文韬递过去一个敬佩的眼神。 感谢吴文韬有先见之明,提出了一人炒一个菜的建议。 他和吴文韬虽然也没怎么下过厨,做的菜卖相味道都不太好,但比起吴轩,他们堪称大厨了。 往后一个月。 吴轩每天早上给吴文韬柳思源带去早饭,然后三人一起温书,互出考题,互评文章。中饭和晚饭由吴文韬和柳思源轮流掌勺,做得不好吃罚五言八韵诗一首。 吴文韬和柳思源的厨艺飞速进步,很快远远甩开了吴轩,并超过了豆豆。 等到二月初一,县学正式开课的时候,吴轩竟然感到了一丝丝不舍。 吴文韬嘚瑟:俗话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大堂哥写的这一笔好字,就合该做的一手黑菜。 什么叫黑菜? 就是不管炒什么菜,都能炒成黑色的,哈哈哈 二月初,不仅是县学开课的时间,也是衙门张贴县试开考告示的时间。 今年的县试定在了二月初十,比去年早了两天。 吴轩把他的一应科考用品给了豆豆,并打算初九就陪豆豆住到福升客栈去。 结果二月初八的晚上,突然刮起了西北风,明明已经转暖的天气一下子又冷了下来,后半夜,天空甚至飘起了雪花。 二月初九,大雪下了整整一天,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吴轩把收拾好的考篮往柜子里一扔,咱不考了! 第67章 县试开考当天, 吴轩在家里熬了大骨汤,加上从廖记买来的底料, 做火锅吃。 就着雪景, 吴轩和豆豆两人暖暖地吃了一顿。 豆豆道:轩哥, 其实不考也挺好的。 对,挺好的!吴轩抱着大棒骨, 用力啃下一口。 从二月初八到二月十六,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八天。毕竟已经是春天了, 天再冷也有限,雪根本存不住, 边下边化, 外面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一片。 二月十七日,天色终于放晴,温度一下子回升了。 吴轩也换上了豆豆新做好的春裳。 到了县学, 就听大家谈论道:外面春光正好, 正是踏青的好时节。 一边畅游山水, 一边吟诗作文,岂不快哉? 听说迎春园的桃花快开了。 众人商讨一番, 定下了月末休沐日一起去迎春园游玩。 迎春园在定山县北郊,是一处非常大的园子,分为梅园, 樱园,兰园,桃园四处。桃园位于最深处。 一行人在园子外面下了牛车, 慢悠悠朝里面走去。 先经过的第一处是梅园,此时已经过了梅花的花期,枝干上长出了片片嫩绿的叶子。众人只简单转了转,吟了两句诗,就继续往前走。 吴轩四个走在最后面。只有吴文韬偶尔凑到人群中说几句话,其余三人都兴致不高的样子,只偶尔抬起头闲闲地看几眼风景。 吴轩本想和豆豆一起来的,但豆豆说同行的都是县学的学子,他一个外人不方便。 哼,当他不知道呢!豆豆一定又在家里研究那幅画。 前几天,一个小伙计往家里送了一幅春日海棠图,说是袁阁老于崇文十一年所作,怀瑜公子好不容易搜寻到的。 要是顾瑾自己画的,吴轩就直接给他扔出去了,但偏偏顾瑾送来的是袁阁老的画。袁阁老可谓是本朝最铁骨铮铮的铮臣,不管是对百姓,还是对朝廷,都做到了鞠躬尽瘁。 他不能对袁阁老不敬。 豆豆打开这幅春日海棠图之后,只看了一眼就惊叹连连,随后几天更是沉迷其中,连续好些日子都埋头书房不出来。 不就一幅画嘛!有什么好的!连跟他出门春游的时间都没有了。 吴轩心里想着事情,脚下慢悠悠地走着,一行人到了兰园附近。 有学子道:过了兰园,前面就是桃园了!二月底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不知桃园里是如何一副灼灼其华灿若烟霞的景象。 众人听到这番描述,都来了兴致,加快脚步。 眼看着马上就要走过兰园的地界了,吴轩脑海里突然滴了一声,随后一块纯白色屏幕跳了出来。 吴轩一惊,下意识往旁边一躲,随即立马想起来外人看不到他的屏幕,又恢复了镇定。 不过,怎么这么快又响了,不是一年一次的吗? 杨修竹一直跟在吴轩身后,立刻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文轩兄,你怎么了? 吴轩道:人有三急,我去解决一下。说完捂着肚子往回跑,跑到兰园大门的时候,闪身进去了。 此时还不到兰花开花的季节,园子里几乎没有人。吴轩跑去角落找到了一块大山石,在石头后面蹲下了。 第43章 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吴轩这才点了一下屏幕中间不停闪动的白色按钮。 随即,屏幕上出现了一只,蝴蝶? 蝴蝶人性化地看了吴轩一眼,翅膀轻轻一扇。一阵白色光点闪过,蝴蝶变成了一个身着十分华丽但又看起来非常正式的制式军装的年轻男子,男子背后依旧带着一双五彩斑斓的蝴蝶翅膀。 吴轩不由暗自感叹外星人真友好,竟然还特地变成和他相似的样子。 对面的人开口了:我是蝶兰,很开心拥有和你交易的机会。此次交易为我方主动发起,位面等级差距三千万级,交易时长五十分钟。 这名看起来有些严肃的男子,竟然拥有一个如此柔美的名字。 吴轩道:我是吴轩。至于其他的信息他就不知道了,因为他的系统什么都不显示。 蝶兰道:一分钟前,我定位到你方圆二十米以内有我需要的植物。如果你同意用此种植物和我交易,我可以给出任何我能力范围以内的东西。 吴轩熟练地把豆豆的心脏问题说了一遍。 蝶兰思索片刻,道:抱歉。我族圣树可以治愈族人的一切身体问题,但对人类无效。人类联邦可以提供某些东西,但距离太远时间来不及,而且,这是交易禁止项。 蝶兰模糊了说辞,没有直接说出克隆活体器官或克隆整个替代身体,他想吴轩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 吴轩叹了一口气,果然和艾伦那边的情况差不多。刚才听到位面等级差距和交易时长,吴轩还以为这个位面比艾伦所在的位面高级很多呢! 哎,没有办法也不能强求。好在豆豆现在并没有生命危险了,只能不能剧烈运动而已。 蝶兰道:我真的很需要这种植物,你可否同意用其他 话还没说完,一只小蝴蝶突然飞到了蝶兰头顶,在他头上跳来跳去。蝶兰抓住小蝴蝶的翅膀,把他放在了桌子上。桌子上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屏障,小蝴蝶飞不出来了。 蝶兰道:抱歉,孩子调皮。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真的很需要这种植物,请你一定要给我交易的机会。 吴轩看了看还在继续努力往外飞的小蝴蝶,问道:这是你的孩子? 蝶兰的眼神瞬间温柔下来,对,我生的。 吴轩眼睛一亮,你们那里,男的可以生孩子?怎么做到的?我行不行? 蝶兰仔细打量了吴轩一遍,用肯定的语气道:你是雄性人类。 吴轩道:我知道啊,我就是想问雄性可不可以生孩子? 不可以。蝶兰斩钉截铁道。珍贵的雄性怎么可能去生孩子! 吴轩看了看蝶兰身后非常高科技的背景环境,道:你的位面等级这么高,竟然没有让雄性生育的科技手段? 蝶兰道:没有。生育是最大的荣耀。我族有非常充足的雌性可以自然生育,不需要任何科技手段的辅助。 他顿了一下,犹豫道:人类联邦好像有类似的技术。他们和人类联邦刚刚建交,目前仍处于初步了解阶段。 因为人类联邦的生育技术对他们没有任何用处,所以双方并没有将这一项列为交流议题。他对此只知道一个大概,具体的并不清楚。 蝶兰这话提醒了吴轩。吴轩仔细回想,想起了艾伦曾经跟他说过的跨物种胚胎合成器,只要有双方的生殖细胞就能合成胚胎。既然跨物种都可以培育成胚胎,那跨性别应该更不成问题了吧。 艾伦跟他说过三年后见,现在已经过去一年半了。 看吴轩不再说话,蝶兰有些着急。对方一连提了两个要求,他都做不到,万一交易不成功,他想要的植物怎么办? 蝶兰朝门外发出了一项指令。 很快,一只大蝴蝶从外面飞了进来,用翅膀递给蝶兰一个木盒。蝶兰把木盒捧在手里,给吴轩看:我们和人类联邦目前只进行了便携式储物器的技术交流,这是人类联邦提供的样品。 盒子里是一套玉器,有玉佩玉簪还有玉镯之类的,样式十分精美。 吴轩道:便携式储物器是什么?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吗?玉佩里有储物空间? 蝶兰又从桌子上拿了另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堆颜色款式各异的手环和指环,便携式储物器,是指可以收纳储存所有非生命体的储物工具。就像我族的储物手环一样。 蝶兰拿起一个手环,把身旁的一台不知名仪器收了进去,手环的储量是最规则的一千立方米,这台检测仪大致占了千分之一的空间。 说完他把检测仪放了出来,拿起木盒里的玉镯,把检测仪又收了进去,人类联邦的手镯和我族的手环体积相当,但储量只有二分之一。 吴轩眼看着检测仪放出来又收进去,心道:这可真方便。 而且,一千立方米?正方形的一千立方米,就是长十米宽十米高十米。吴轩想象了一下,长十米宽十米的房子就是一百平米。 然后一百平的房子再有十米那么高。天呐!这也太大了吧,完全可以塞进去好多好多大卡车了! 蝶兰道:昨日的会面议题,就是空间技术的交流。双方都派出了专业的团队,希望可以融合两方优势,研究出更高一级的空间技术。人类联邦有一项独门技术,叫滴血认主,可以使人类和储物器终身绑定,绑定后的储物器只能由主人使用,直到主人死亡。 咦,滴血认主也是科技? 蝶兰详细介绍完两种储物器,问道:用它们交易可以吗?这两盒便携式储物器,是目前他们和人类联邦共同的技术极限了。 吴轩猛点头,可以可以啊! 蝶兰的眼睛也一下子亮了,他在屏幕上敲打几下,道:此次交易的交易值按储物器来算,上限是五千立方的储物空间。你要哪种? 蝶兰示意手里的储物手环,道:这是一千立方的。他又拿起一块玉佩,道:这个和玉镯一样,都是五百立方的。然后他又拿起几枚颜色各异的小指环,道:这些是一百立方的。 吴轩看的眼花缭乱,选择困难症犯了,他对蝶兰道:你随便给吧。 蝶兰挑了两个银色的手环传输过去,道:手环有收缩功能,可以随意调节大小。因为是和人类联邦的交流品,所以不用精神力控制,用按钮打开扫描屏收取物品。 然后又传输过去两块玉佩一个玉镯一个玉簪,道:人类联邦的物品应该更适合你,据说滴血认主后可以用意识控制。刚才无主状态下,他用精神力控制着有些吃力。 吴轩看着屏幕上被传输过来的一堆东西,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怎么只有你给我东西?我要给你什么呢?交易时长还剩多少,你不怕我不够时间寻找你想要的植物吗? 蝶兰笑道:不怕。最开始和你交谈的时候,我已经让系统进行定位了。系统显示,目前你方圆一米以内就有两百株我想要的植物。可见,这种植物在你所在的地方,是非常常见的。 吴轩往四周看了一圈,除了身后的大石头,其他地方都长满了一种看起来很像韭菜的草。 这个园子叫兰园,那么,这些草是某种兰花? 吴轩随手拔了一棵,问蝶兰,你说的是这个吗? 纵然知道这种植物在吴轩所在的世界并不珍稀,但蝶兰看到被辣手摧花的植株,还是十分心疼,你要带着完整的根系,小心地挖出来。 吴轩哦了一声,手边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他直接用手挖了一大片,默念交易。 系统接收了将近一半。 蝶兰道:共收到七棵完整的植株,到达交易值上限了。 吴轩点头,正打算把剩下的埋回去。突然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而来,同时传来了杨修竹的声音,文轩兄,你在哪儿? 眼看着杨修竹就要转到石头到这边来了,吴轩赶紧站起身来,我在这儿。 幸亏外人看不到他的系统屏幕,只要他装作正常的样子,杨修竹就不会发现。 你离开的时间太长了,我不放,那个,我们不放心,就过来找你了。杨修竹看着吴轩手里的兰花,诧异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刚才看到这兰花,觉得挺好看的,想挖两株带回去。吴轩一边和杨修竹说话,一边用脑电波和蝶兰交流,让他挑两个样式简单的指环。 杨修竹有些犹豫,随便挖别人园子里的兰花,不太好吧。 吴轩继续道:后来我一想,这么做不太合适,就决定再把它们种回去。你先回去吧,等我种完花也就回去了。 杨修竹还要再说什么。 吴轩道:你过去先帮我圆个谎,不然被别人发现我私自挖兰花,多没面子。 杨修竹被这句话说服了,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一定办到。 杨修竹走了,吴轩看向屏幕界面,发现多了一串指环。 蝶兰道:再加十个指环,刚好达到交易值上限。 吴轩把手里的兰花重新种好,道:多谢啦! 蝶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是交易发起方,应该我多谢你的配合。交易成功,再会! 屏幕恢复了纯白。 吴轩小声道:我这破系统,我就算想当交易发起方也当不成啊!他只能被动地等着别人来联系他,所以每个来找他交易的人都是好人!都值得感谢呐! 因为不是在家里,交易成功后吴轩只打开仓库看了看,没有把东西拿出来。 等系统屏幕自动收回去以后,他拍拍手上的土,站起身朝外面走去。也不知道杨修竹替他编了什么谎话,希望不要编的太离谱。 第68章 出了兰园, 吴轩就见杨修竹三人在门外等着。 吴文韬看到他直接哈哈大笑:是不是闹肚子了,哈哈哈, 找到茅厕了吗?每个园子里只有一个, 在西北角。 杨修竹在一旁急切地想要解释什么。 吴文韬继续笑道:修竹还说你看到了一株兰花, 诗兴大发,要当场赋诗一首, 哈哈哈,我还不知道你, 你会想写诗?哈哈哈 杨修竹急的脸都红了。 吴轩对他摇摇头,示意无事。吴文韬给他找的这个理由, 比杨修竹那个赋诗一首可信多了。 吴文韬笑够了, 对吴轩道:咱们快点去桃园吧,其他人都已经过去了。 桃园里的桃花果然开的十分好看,层层叠叠的粉色花瓣挨挨簇簇地挤在枝头, 一眼望去, 满满都是春天的气息。 走一段路就会有一个小亭子, 供观赏游玩的人们歇脚。 吴轩一行人往里走了好长一段,终于找到了其他学子所在的亭子。 亭子里有两套石桌石凳, 此时都铺好了纸笔,一边在作诗,一边在作画。吴文韬兴奋地跑过去看热闹。 吴轩三人站在亭子外面, 心不在焉地想着自己的事情。 杨修竹犹豫了半天,指尖都捏的发白了,才鼓起勇气走到吴轩身边, 道:我刚才跟他们两个说的是你在赏花作诗,可文韬兄怎么都不信。 吴轩道:没事。吴文韬不信才正常,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杨修竹道:没能帮你把事情办好,害的你丢了面子 这算什么!吴轩无所谓道,他拍了拍杨修竹的肩膀,不会撒谎又不是你的错,不用在意这些小事! 杨修竹脸色通红往后躲。 吴轩看到他的反应,这才想起来以前干过的某些混账事,赶紧解释道: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杨修竹低下头,轻轻说了一声:无碍。 吴轩非常自觉地站远了一些,免得再冒犯到别人。 一群书生出游的后果就是,只带了充足的笔墨纸砚,却没有携带任何食物。 等众人作完诗作完画,并兴致高昂地互相品鉴一番之后,终于感觉到了饥肠辘辘。 因此还不到未时,一行人纷纷表示游玩得差不多了,该打道回府了。 到了县城,立马三五成群约着去了酒楼。 吴轩没有和他们一起,自己回了家里。 进了家门,吴轩先去了书房。 豆豆仍旧像前几天一样,趴在书桌上埋头画着什么。 吴轩轻声打了招呼,就去厢房洗澡换衣服了。 他整个人舒展地躺在浴桶里,召唤出系统屏幕,开始查看今天的收获。 他先从仓库里取出一枚指环,熟练地用手接住。 这枚指环是金色的,乍一看像是黄金做的,但只要用手一触摸,立马能发现不同,它的硬度比黄金高多了。 指环侧面有一个小小的凸起,吴轩按照蝶兰说的轻轻一按,左侧方出现了一个扇形的扫描屏。光线扫过的地方,衣服、屏风还有木制的地板都在扫描屏上出现了相应的图像。 吴轩在衣服上点了一下,衣服就消失了。再在屏风上点了一下,屏风也消失了。 至于地板,还是不要尝试了,不然回头还得重新铺。 吴轩再摁一下按钮,扫描屏就消失了。 他一连试了好几遍,把屋子里的大部分家具都收进去了。然后长按按钮,正上方出现了一面悬空的光屏,里面显示着他收进去的所有物品。 吴轩轻轻点击衣服,哗啦衣服直接砸在了他脸上。 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幸亏选的不是桌椅屏风之类的,不然怕是要毁容。 他调整了一下手指的角度,轻轻点击椅子,嘭椅子砸在了他正前方的地板上。他再调整一下角度,嘭另一把椅子砸在了左前方。 多试了几次,吴轩基本掌握了指环角度和物品方位的关系,然后把柜子屏风这些大件也都放出来了。 指环的容量是一百立方米,差不多是一间正房的大小。把现在这个房间里的所有家具都放进去,也占不了五分之一的面积。 砰砰砰门外传来豆豆急切的敲门声,轩哥,你怎么了?你不说话我进去啦!他刚才在书房,听到这边传来很大的咣当声,担心吴轩磕碰到。 第44章 吴轩笑:我在洗澡,你进来吧! 轩哥你!听那笑嘻嘻的语气,豆豆就知道吴轩又在逗他玩,气哼哼地走了。 哈哈哈吴轩畅快地大笑出声,浴桶里的水都溅出去不少。 他起身把自己擦干,换上干净的衣服。 然后又从仓库里取出一个手环,面色郑重地干了一件他一直非常好奇的事情。 把储物指环收进储物手环里。 吴轩打开手环的扫描屏,对准指环,接着点击屏幕上的指环的图像,瞬间,指环不见了。 竟然真的被收进去了! 他立马长按按钮,召唤出手环的光屏查看,发现指环在手环里显示为一个大大的圆圈,刚好占了十分之一的空间。 原来如此。大的储物工具可以收取小的,但是所占空间和实际储量一致。 吴轩拿着手环去了书房,把今天的事情跟豆豆讲了一遍,然后颇为嘚瑟地展示了一遍储物手环的用法。 豆豆惊呼出声,这等神仙之物竟然真的存在。 吴轩摇摇头,这是科技产品。 他从仓库里取出两块玉佩,道:这才是真的神仙之物,可以滴血认主的。 说完,把食指放进嘴里,狠狠咬下,嘶,好疼! 重点不是疼,而是都已经这么疼了,手指上竟然还只是有两排深深的牙印,一点血都没出。这是什么原因,难道是因为他最近更加皮糙肉厚了吗? 豆豆道:轩哥,你干嘛咬自己? 吴轩甩甩手,假装并不是很疼,这玉佩需要滴血认主,我只是想往上面滴一滴血而已。 豆豆道:我来试试吧!他取了一根银针,往自己指尖轻轻一戳,血珠立马冒出来了。 吴轩没想到豆豆动作这么快,赶紧把玉佩递过去。血珠滴落在玉佩上,随即被吸收了进去,吴轩道: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的地方? 豆豆闭上眼睛,凝神仔细感受。 随即,他感觉到自己指尖传来一阵湿热,被针扎过的那根手指,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舔舐。 豆豆猛地睁开眼睛,就见吴轩抬起头来,怎么样?感觉到了吗? 光天化日的,轩哥你诶,等一下,轩哥,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这块玉佩了。豆豆一下子激动起来。 他捧着玉佩,心里想着把桌子上的画收进去,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画在他面前消失了。他再心念一动,画又重新出现在了桌子上。 轩哥,你快看,好神奇,这块玉佩它听我的!豆豆兴奋地拽着吴轩的手臂摇晃。 吴轩也没想到玉佩竟然这么好用。他道:豆豆,给我也扎一针。 豆豆轻轻在他指腹上扎了一下,刚好只冒出了一滴血珠。 吴轩拿手指在另一块玉佩上抹了抹,上面的血迹很快被吸收了。 竒_書_網 _w_ω_w_._q_ ǐ_ S_Η_U_九_⑨_ ._ ℃_ o _Μ 果然,储物玉佩的感受和储物手环很不一样,怪不得蝶兰说人类的储物工具更适合他。玉佩滴血以后,他能在脑海里感觉到玉佩的存在,也能感觉到玉佩里有哪些物品。 收取物品很方便,而且也没有感觉到耗费心神。 吴轩试了几件东西之后,突然看到了另一只手拿着的手环。他心念一动,手环就从他手里消失了。 一个储存空间只有五百立方左右的玉佩,竟然收进去了一个储存空间为一千立方的手环。而且,手环在里面只是一个普通手环的大小! 果然,两种储物方式根本不是同一个体系。 他又试了试用手环收玉佩,果然也是当普通玉佩收的。 这真是一个意外之喜! 这样的话,所有东西都可以放进一个玉佩里了。 吴轩拉着豆豆去了院子里,把系统仓库里所有的东西都取出来了。 修复剂他只留了一瓶,其余的都给了豆豆。 黄金玉料这些他都收到了手环里,打算拿去加工好了,再和豆豆分一分。 月底的休沐日有三天。 第二天,吴轩去了计长峰家里,征用了新建好的工房。 十一月中旬,计钏儿能起床走动以后,计长峰和计清特意来吴轩家表达感谢,喊着一定要做工报答救命之恩。 计清还十分不满父亲帮他解了契约,非要再给吴轩签一份。 吴轩被这父子俩烦的不行,直接买了一间铺面,让他们开首饰铺子。 因为首饰铺子成本太高,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所以现在仍处于筹备阶段。 不过,吴轩和计长峰一起设计的工房已经完工了。 这处工房建在铺子后院,里面一应用具齐全,甚至还有一个铁质的熔炉。 吴轩手里拿着一块金子,说要进去做两个戒指。计清十分殷勤地要给他打下手,被计长峰赶走了。 一整天,就听工房里不断传来吴轩噼里啪啦敲敲打打的声音,铡刀大锤熔炉都用上了。 计清好奇地不得了,但是谨记着计长峰的嘱咐不敢偷看,只在外面乖乖守门。 吴轩辛辛苦苦干了两天的重体力活,终于把第一箱剩余的几件巨型金餐具都做成了金块。至于第二箱,呼,等他好好休养几年再说吧! 傍晚时分,吴轩推门出来,手里只拿着两枚坑坑洼洼的金戒指。 计清惊讶。惊天动地般地忙活了整整两天,就做出了这样两枚戒指? 吴轩笑道:术业有专攻,做首饰对我来说太难了。 计清道:要不我帮您做?虽然我的手艺比起父亲差一些,但 这两个先这样吧,你再帮我做几个新的。吴轩把一张图纸递给计清,道:做成这样的。 图纸上画的是储物指环的样式。 计清仔细看了看图纸,道:是不是有点素? 吴轩道:没事,这款戒指不卖,是我自己用的。 计清把图纸收起来,道:好,等父亲回来我交给他,让他帮您做。 计清虽然刚才脱口而出要帮吴轩做戒指,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手艺还差些火候,平时也只做一些准备放铺子里售卖的普通首饰。吴轩亲自要用的物件,还是交给计长峰做更稳妥。 吴轩道:都行。 说完,他把那两枚卖相很差的戒指拢在手心,朝家里走去。 第69章 回到家里, 吴轩径直进了厨房,说要做豆沙糕。 豆豆好奇不已, 在厨房外面围观了好一会儿, 也没看出吴轩到底要干嘛。 晚上, 吴轩特意搬出了一个不常用的大方桌,桌子上没有摆夜光灯, 而是摆了一圈白色的蜡烛。 豆豆犹豫半天,想说一圈白蜡烛是祭奠先人的。但看着轩哥认真的神情, 还是没有说出口。 吴轩拉开椅子,扶豆豆坐下, 然后端上盘子, 硕大的盘子里只有一小块糕点。吴轩道:豆豆,你轻轻咬一口,记得一定要轻。 豆豆点头。轩哥亲手做的食物, 想也知道不能大口吃, 他以前已经有过好几次教训了。 但是, 咬下一口,这糕点竟然松松软软, 还甜滋滋的。 豆豆疑惑抬头,轩哥能做这么好吃? 吴轩道:你再咬一口。 豆豆小心翼翼地咬下,牙齿好像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果然,这才应该是轩哥的正常水平嘛。 豆豆把糕点拿起来细看,发现里面是一枚, 金戒指? 他看着自己从糕点里拽出来的戒指。虽然表面糊了一层豆沙,但也能很明显地看出来戒指的做工非常粗糙,表面坑坑洼洼的。 轩哥,这戒指是哪里来的?长得好丑。 吴轩道:我亲手做的,喜欢吗? 原来觉得非常难看的戒指瞬间就变得金光闪闪十分漂亮了,豆豆掏出帕子仔细把戒指擦干净,郑重道:非常喜欢。 吴轩起身,去旁边桌子上拿起一捧提前扎好的绢花,摆了个求婚的姿势,豆豆,你愿意嫁给我吗? 豆豆被他吓了一跳,轩哥,你干嘛,我们不是早就成亲了吗? 吴轩道:补上欠你的求婚仪式。豆豆,你愿意嫁给我吗? 豆豆猛点头,愿意愿意,轩哥你快起来。 吴轩把绢花塞进豆豆怀里,豆豆,把戒指给我。 豆豆把戒指递过去。 吴轩接过戒指,同时握住了豆豆的手,把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戒指做的有些大,无名指上挂不住,吴轩又帮他换到了中指上。反正是求婚戒指,戴中指也合适。 接着吴轩又拿出另一枚同款戒指,让豆豆帮他带上了。 吴轩道:这是另一个世界的求婚仪式,戴上戒指,就代表你答应与我成婚了。 豆豆捏了捏手指上的戒指,小声道:轩哥,其实我向你求过婚的。 嗯? 就是喂饼子那次豆豆的声音越来越小。 吴轩知道豆豆说的是什么了。在他们成亲前一个月,豆豆来询问他的意见。他那时候还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就把自己咬过的饼子塞到了豆豆嘴里,要和豆豆一起吃。 豆豆说完了签婚书的事,见他同意了,心情大好之下,亲自喂他吃饼子,用嘴喂的。 吴轩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这么有纪念价值的求婚仪式。 他起身往厨房走去,豆豆,你等一下,我去厨房拿面饼子,咱们再把流程走一遍。 轩哥,不用啦,这个戒指已经很好啦! 要的要的。咱们再拿一对指环,放饼子里。 指环怎么放饼子里? 硬塞。 春去秋来,半年的时光匆匆而逝,又到了三年一度的乡试时节。 乡试又称秋闱,定于八月初九开考。 七月二十一日,县学就放假了。 吴轩帮着同宿的三人收拾东西,二十九那天来广平街的宅子汇合,三十一早咱们就出发。 吴文韬答应道:好,那天我和修竹一块去你家。哎,可惜了王兄,本来也能和我们一起去的。 他说的是吴家村学堂的夫子王秀才。王秀才三年前的乡试没过,这次本要再考,但是他的祖父上个月突然逝世了。 本朝虽然并不像前朝那样,明文规定三代以内至亲去世必须守孝三年不能科考。但大多数读书人还是遵循规矩,至少守孝一年。 等吴文韬收拾好了行李,吴轩又递给他两个盒子,道:帮我给大伯带回去。 我说你怎么不跟我一起回家呢?吴文韬道,肯定又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怕我爹说你。 哪有?半个月前不是刚回去过吗?吴轩把盒子塞进他的行李里。 上个月底,吴轩豆豆吴文韬还有吴大田一家,都回了村子里。 吴轩本意只是想带豆豆回去看看大伯,没想到竟然听到了很多风言风语。有人说他考中了举人后一定会再娶,也有人说他马上就要纳妾了。甚至有人诅咒豆豆活不长了,最多再撑两年。 吴大田一家也是一样的情况。一堆妇人围着刘招娣问她为什么成亲一年多还没怀孕,还有人直接说吴大田家数代单传肯定是做了什么孽。 吴文寿气的不行,但都是一个村子的,沾亲带故的也不能动手。 这些人都是看吴轩和吴大田两家赚了钱,日子富裕了,心里不平衡,闲的来嚼舌根子。 等三人收拾好行李,吴轩把他们送出大门,然后回了家。 今天趁着天气好,带豆豆出门逛逛。 两人先去了白瓷铺子。 经过一年的发展,白瓷铺子已经在本地打响了名头。人们不再自己往窑厂跑或者让熟人捎带了,而是直接到铺子里买。反正价格都是一样的,在铺子里还有很多款式可以挑选。 东边的一整面柜子都摆满了花瓶,上面插着各色绢花。这是半年前铺子里开的新业务,刚开始是买花瓶送绢花,后来很多人都是奔着绢花来的,顺道买一个跟花色搭配的花瓶。 吴轩跟吴文寿说了去京城的事情。 吴文寿激动地搓搓手,大堂哥,咱们的铺子是不是能开到京城里了? 吴轩没有把话说满,只是道:如果我能考中举人的话。 必中!大堂哥必中!吴文寿激动道。在吴文寿眼里,吴轩就是最最有文采的读书人了,必定能考中举人的。 吴轩拍拍他的肩膀,让他独自冷静冷静,带着豆豆去了隔壁大田叔那儿。 吴大田道:让文寿跟着你们去京城,这边铺子我能照看得过来。 吴轩道:他把我们送到京城就回来,不用在京城等着。乡试要考半个月,放榜还要再等一个月,吴文寿在京城等着实在太浪费时间了。 而且,如果他能考中,会直接在京城买一处宅子,暂时安顿下来。 行,看你们的安排。吴大田现在只管他的豆腐铺子,并不干涉孩子们的想法。他又和吴轩说起了盐价的事情,顾大人果然是个好官,刚派人接手了昱沽盐场,这盐价就降了。 他口中的顾大人指的是吏部尚书顾朴,也就是顾瑾的父亲。 第70章 虽然降的不多, 但毕竟开了个好头。吴大田显得很高兴。 盐价已经连续涨了好多年了,这次能降, 不光是做买卖的, 普通老百姓们也都很高兴。 应该还会再降一点, 然后就稳住了。吴轩道。 这件事吴轩刚好知道一些内幕。 因为他前几天收到了顾瑾给他写的信。对,就是给他写的, 信封上写的他的名字。 信里简单讲述了这次改革派和守旧派的斗争,户部尚书被拉下马, 换上了改革派的人,相当于断了冯阁老一臂。这是近十年来改革派第一次获得如此明显的胜利。 而原本归冯阁老一派管理的昱沽盐场, 交给了顾尚书门下的得意弟子。 在信的最后, 顾瑾还十分友好地和吴轩约定了京城见。 第45章 这个价格稳住就不错了,也不指望盐价真的能回到二十年前。吴大田给吴轩装好了新做的卤肉,还有两块豆腐, 放进一个大食盒里。 吴轩提上盒子, 和豆豆去了另一条街的首饰铺子。 首饰铺子刚开张一个月, 名字是吴轩起的,叫金玉阁, 听起来直白俗气。但因为吴轩的一笔好字,反而又显得十分大气。 进了铺子,就看到一对穿着朴素的母女, 正在右边的柜台挑选首饰,柜台里有一个女子正给她们讲解着什么。 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女子抬头一看, 立马对着后院喊道:哥,东家来了。 哎!计清很快从小门里跑了过来,他的袖子还挽着,明显刚才正在干活,东家,您是过来拿东西的吧,您先坐,我去给您拿。 吴轩点了点头,不着急,你先收拾收拾。 计清嘿嘿笑着又回了后院。 吴轩带豆豆去了左边柜台,把食盒放在了柜台旁边,豆豆,来这儿坐会儿。这凳子是吴轩设计的,正圆形的高脚凳,摆放起来不占地方。 豆豆是第一次来这间铺子,新奇地左看右看。 吴轩道:这间铺子的展示架和白瓷铺子是一样的。架子上摆的都是山石盆景,价格并不贵。吴轩跟计清说等赚到钱了,架子上就换成玉雕白菜纯金貔貅。 结果计清吓得连连摇头,说这么贵重的物件他可不敢放在铺子里。 那对母女正在看银簪子,一连看了好几支也拿不定主意。计钏儿很耐心地对她们道:这位姑娘长相秀气,太大的簪子反而显得笨重,这支细条的戴着正合适。 说着把簪子插在了女儿头发上,让那妇人细看。 妇人终于下定了决心,道:行,就买这支。 好,我给您包起来。计钏儿手脚麻利地拿了个木盒子,把簪子装进去。刚才那妇人犹豫半天,应该是想着给女儿买个贵的簪子,但观女儿的神色,明显更喜欢这支细一些的。 母女俩拿着簪子出了门,计钏儿这才腾出手泡了一壶茶,对吴轩道:刚才有客人,怠慢东家了。她看了看豆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好福了一礼。 计清抱着两个箱子从后院过来了,东家,您看看怎么样?要是有不满意的,再让我爹返工。 轩哥,你又让计师傅做了什么?豆豆边说边打开了上面的盒子。这半年,吴轩往家里拿了好多金玉摆件首饰之类的,就连储物指环和手环,都被他做了好几个类似款式的戒指。 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是两套首饰,一套金的一套银的,大小簪子花钿掩鬓耳坠手镯样样齐全。 豆豆惊讶,怎么是女子的首饰?而且这些首饰个头小巧,造型也以镂空缠花为主,看起来更像是给小女孩戴的。 吴轩道:这是给咱们以后的女儿准备的。 计清听到这话,立马意识到自己不该在场,他悄悄挪动脚步拉着计钏儿避到后院去了。 吴轩打开下面的盒子,道:这一盒是男孩儿用的。本来还想做一把匕首 结果刚说出设想,就被计长峰打击了,金子太软用牙一咬一个印,做匕首怕是切豆腐都费劲。 豆豆合上盖子,轩哥,你又乱花钱。 亏得他刚刚差点伤心了,结果轩哥不愧是他熟悉的轩哥。满脑子奇奇怪怪的想法,又总是做一些头脑发热的事情。 没有,这是给咱们以后的孩子准备的,不算浪费。吴轩反驳。 咱们两个哪里来的孩子?除非除非吴轩纳妾。 吴轩神秘兮兮地凑到豆豆耳边,等明年秋天,咱们就能生了。 豆豆揉了揉泛红的耳朵,却并不相信他的话。 吴轩到后院和计清说了去京城科考的事情,这两个月铺子里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他自己决断。 计清应了。 七月二十九日,吴文韬杨修竹和柳思源齐聚吴轩家,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火锅。 第二天一大早,吴文寿赶着马车过来了。 这辆马车是改装过的,车轮上加了减震弹簧,去京城的一路又都是平整的官道。所以一路上几乎没有太大的颠簸。 三十日晚上,一行人宿在真兴府外的一处驿站。 接着又赶了一整天的路,傍晚时分,他们已经接近京城地界了。吴文寿道:大堂哥,我们是在附近找个住的地方,还是继续往前走。 吴轩道:往前走吧,到南城门。虽然肯定赶不上进城了,但南城门外面有大的官方驿站,住着总比小客栈安全。 以他们现在的速度,一个时辰就能到京城的南城门。 好嘞!吴文寿一扬马鞭,马儿又跑动起来。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赶夜路的马车,看来和他们是一样的想法。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所幸官道是平整的大路,只管往前走就行。八月初一的天空,虽然没有月亮,但满天星子洒下星星点点的光芒,基本也能看得清路。 一个时辰后,远远的能看到前方的亮光,是南城门上点着的巨型火把。 吴文寿兴奋道:我们快到了。 他正要加快速度,突然听到后面传来凌乱而急促的马蹄声,有人大声呼喝:官差回京,闲人闪避! 吴文寿听到声音,赶紧指挥着马儿往旁边躲。这匹黑马毕竟是重金买来的草原马,又和吴文寿相处许久,反应很灵敏,飞快朝斜前方奔去。 但后面的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啊!只听后方传来几人惊恐的惨叫,伴随着车厢翻倒的声音。 好狗不挡道!骑着高头大马的人一鞭子抽在翻倒的车厢上,满意地又听到一阵惨叫。 第71章 公子, 正事要紧,莫要为了这些贱民浪费时间。护卫劝道。 冯镇昌收回鞭子, 一勒缰绳, 走! 一行人朝着南城门奔去, 到了城门下,护卫高声喊道:冯公子有要事回京, 速开城门! 但城门上并没有任何回应。 护卫又喊道:冯阁老的公子回京,如果误了要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另一个紧跟在冯镇昌身边的文士打扮的男子道:敢问今天是哪位统领值守? 城门上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冯镇昌怒了:今天值班的是谁?报上名来!只要对方敢说出名字, 他冯镇昌就能让这个人混不下去。就算不说名字,他日后也能查出来, 照样罢了对方的官。 是我!一个身穿铠甲的高大身影, 慢悠悠地踱到了城门楼最中间,怎么的?你想硬闯南城门? 刑宾,竟然是你!冯镇昌仰头看向城门楼, 恨不得扑上去把刑宾拽下来。 半夜硬闯城门, 等同谋反。我等守卫有权将谋反者就地处决。刑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刑宾, 你不要公报私仇冯镇昌还要继续争辩,被旁边文士打扮的男子拦住了, 公子,事态紧急,必须迅速报告冯阁老。没有时间让你在这儿跟别人吵架。 那怎么办?冯镇昌满脸怒气道, 刑宾不可能给我开门的。莫非你要硬闯? 属下不敢。那人连忙道。纵然他是冯阁老手下的得力干将,也担不起谋反的罪名啊!他提议道:公子,咱们可以绕道西城门。 太远了, 白走那么多冤枉路。冯镇昌不乐意,他家在城南,从西城门进了城还要再往南边绕。 公子,事态紧急耽搁不得。他当然也知道从南城门进最方便,但这不是进不去吗!谁让冯镇昌总仗着阁老之子的身份,到处为非作歹,遍地得罪人。 公子,冯阁老吩咐过,一旦事情有变,让咱们以最快速度回府。那人继续劝道。 冯镇昌恶狠狠地朝城门楼瞪了一眼,刑宾,你给我等着!咱们走! 一行人掉转马头,朝西边奔去。 一路疾驰到西城门,终于靠着冯阁老的名头进了城。 快马疾驰在安静的城中,不知多少人被马蹄声从梦中惊醒,暗自嘟囔一句,不知是哪个纨绔子弟!就又睡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冯镇昌终于到了府里,把已经入睡的冯阁老从床上挖了起来,父亲,南边的岛出事了。 什么?本来准备发火的冯阁老惊了,怎么回事,详细说来! 冯镇昌道:您让我去岛上巡查,我就像往常一样带了人手过去。可是,我们的船一直到靠岸了,都无人前来接应。我觉得情况不对,没有贸然登岛,回城里找了足够的人手,才去了岛上查看。 他继续道:我们去查看的时候,发现岛上已经空了! 空了,是什么意思?冯阁老追问道。 我们秘密建的私人盐场,盐工,留在岛上的护卫,以及山洞里的仓库,都空了!那么多金银珠宝,都没了!冯镇昌满脸心疼道。 纵使老练如冯阁老,闻言也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这是他将近一半的私产啊! 还有私人盐场,以及用护卫之名招募的私兵,都是他这么多年慢慢给自己累积的退路,竟然被人一锅端了? 到底是谁? 哪方势力能人不知鬼不觉的,拿下一个带上千守卫的岛屿? 不可能是顾朴,那个老家伙就嘴上功夫厉害,真刀实枪的他肯定不行。 莫非是龙椅上那位亲自下的手? 傀儡皇帝做了这么多年,终于忍不住了? 吴轩他们在南城门外的驿站住了下来。 当时冯镇昌一行人冲过来的时候,接连冲撞了好几辆马车。有一辆马车被惊马带着跑了很远,马车上的人都被甩了出去。还有一辆马车缰绳断了,车厢倒在地上还被冯镇昌抽了一鞭子。 马车里都是来顺天府赶考的秀才,多多少少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所幸官方驿站里有大夫,及时给伤者包扎好伤口,并熬制了汤药。 吴文韬道:那人也太跋扈了,天子脚下如此目无王法。 吴轩也道:这么嚣张,肯定活不长。把南城门当成自家后花园,对着来赶考的秀才直接拿鞭子抽,这种完全没脑子的纨绔子弟,再好的出身也保不住他。 八月初二一早,城门大开,吴轩一行人进了城,直奔贡院附近最有名的客栈状元楼。 财大气粗的吴轩直接包了一整个小院,我和豆豆住这间,其余的你们自己挑。 吴文寿在客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返程。吴轩送他出门,回来的时候,就见院子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顾瑾正大咧咧地坐在院子里,喝着茶水。 豆豆坐在不远处的小凳子上,捧着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看得津津有味。 吴轩在顾瑾对面坐下,你怎么知道我们到了,还知道我们住在哪儿? 顾瑾轻笑一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昨□□会上宣布了此次顺天乡试的主考。是张镜诚张大人,翰林院出身,现任户部尚书。 刚上任的那位? 顾瑾点头:本来冯阁老要推荐的是其他人,可惜可惜冯阁老的老巢被人端了,无暇他顾,被他们趁机拿下了主考的位置。 虽说乡试的主考官和会试不能比。但顺天府的乡试,和其他省份的乡试可不一样。大多朝中大臣的后辈子弟都要在顺天府应考的。 顾瑾没说出后面的话,吴轩也就没有问。朝中没有传出来的事情,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 家父和张大人是故交,我对张大人也十分熟悉。顾瑾道。 吴轩明白他的意思,从善如流地追问:关于张大人的喜好,不知顾公子可否透露一二? 顾瑾笑眯眯道:张大人一甲探花出身,又在翰林院修书多年,最喜引经据典文采卓然的学子。 哦。吴轩就知道,顾瑾才不会那么好心给他送情报。 他的文采一直是最拖后腿的存在,碰上看重文采的主考只能听天由命了。反正乡试有那么多阅卷考官,普通水平的卷子也不一定会被主考看到。顶多是鹿鸣宴的时候,因为文采差不被主考待见呗! 顾瑾看了一眼旁边伸长了耳朵听他们讲话的豆豆,对吴轩道:要不是看在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理你。 谁的面子?顾瑾说的太含糊,吴轩没听清。 张大人祖籍顺天府,先辈曾跟随真武帝征战,他弃武从文二十五岁就考中了进士,之后一直在翰林院潜心修书顾瑾大致讲述了张镜诚的生平,最后道: 张大人和家父闲聊时,曾多次提起,想重新修订新政,并再次大力推行。 吴轩拿起桌上的茶杯,多谢顾公子指点。 顾瑾道:你这谢意略有些敷衍吧!那杯茶明明是他自己倒的,吴轩想谢他最起码也该亲自倒一杯。 第72章 乡试要提前一天进场。 八月初八, 豆豆把四位考生送到了贡院门口。 吴轩道:豆豆,你回去吧。这几天注意身体, 我跟客栈的小二说好了, 三餐都给你送过去。放心, 我很快就出来了。 这细心叮嘱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豆豆才是考生呢。 豆豆点头, 目送他们进了贡院。 乡试的检查很严格,而且进场后, 还会打乱位置分配座位。 众人站在下方,听主考大人宣读完考试规则和圣人教诲后, 有差役开始按座位号喊名字: 玄字第十二号, 顺天府谭延。 玄字第十三号,真兴府吴文轩。 吴轩朝吴文韬三人点点头,去了第三排的第十三个号舍。 谭延在他前面的号舍, 走过去的时候, 特意看了吴轩一眼, 吴轩回以友好的微笑。 第46章 三天考完,豆豆在贡院门口等到了一个精神奕奕的吴轩, 以及面有菜色的另外三人,他有些犹豫地问道:你们还好吧? 吴文韬摆摆手,有气无力道:别提了, 怪不得说乡试艰难,哎,一言难尽。在考场待一天和连续待三天, 完全不是 柳思源也跟着叹了一口气,短短三日,竟有恍若新生之感。 杨修竹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所幸状元楼离贡院很近,几人脚步蹒跚着总算回到了租的小院,进了房间,仰头倒在床上起不来了。 吴轩也回了自己的房间,别管他们,让他们睡一觉吧。他边说边脱衣服,很快全身只剩下了一条底裤,整整三天都待在贡院那个小小的号舍里,衣服都没得换。 豆豆给他关上门,轩哥,我让小二送点热水过来。 第二天,稍稍修整了一下的四位考生,又进了考场。 这次考完出了贡院,杨修竹摇摇欲坠一副要晕倒的样子,柳思源走路也有些晃悠了,吴轩一手扶着一个,把两人架回了客栈里。还好吴文韬底子壮,能自己跟在后面走。 豆豆面色十分担忧,轩哥,他们还能继续考吗?身体还撑得住吗? 吴轩道:他们必须撑住。只剩最后一场了,哪怕考完躺着出来,也要撑住这最后一场。 豆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看着吴轩眼底淡淡的青紫,道:轩哥,你快去休息一会吧。 最后一场考完,豆豆早早等在了贡院门口。 门外熙熙攘攘的都是接人的车马,豆豆不敢往前挤,找了个角落的地方默默等着。 远远的看到贡院大门开了,人群一下子涌了过去。 豆豆伸长了脖子张望,敏锐地发现了吴轩的身影,他背上还背着一个人。 吴轩快步跑过来,豆豆,杨修竹晕倒了,咱们先送他去医馆。 豆豆道:文韬他们两个呢? 吴轩回过头,给豆豆指了一个方向,在那边,文韬还行,能带着思源回去。 贡院不远处就有一家医馆,大夫每年都能见到不少晕倒的考生。 这位学子思虑过度,身体也极度疲累,才会晕过去。大夫收回把脉的手,写了一个方子。 其实没什么大碍,休养几天就好。你们要是不放心,就按这个方子抓两剂药,给他补补身子。 吴轩接过方子,道了一句谢。 杨修竹还晕着,不好挪动,吴轩花钱雇了两个人,用担架把杨修竹抬回了客栈。 第二天一早,吴轩和豆豆起床,正打算去杨修竹房里看看情况。就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杨修竹自己从里面走了出来。 吴轩道:昨天你还没走到贡院门口就晕了过去,我们把你抬回来的。 多谢文轩兄!杨修竹记得自己听到考试结束的钟声时,头脑已经不大清醒了。后面只是一路迷迷糊糊跟着别人走,直到,他看到了吴轩的身影,才放心地晕了过去。 吴轩道:你的房里有两副药,是补身子的,可以让小二帮忙煎药。我们去大厅吃早点,你收拾好了过来找我们。 好。杨修竹应下。 状元楼后面是客栈,分了不同种类的房间。 前面是一个二层小楼,和一般酒楼的样式差不多。一层是大厅,二层是包间。 乡试考完的第一天,大多数学子都还在房间补眠。吴轩和豆豆迈进一楼大厅,只见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两个小二在柜台旁边打瞌睡。 吴轩道:有早点吗? 小二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有有有!客官您要什么? 两碗豆汁,两个肉饼,一浅子油条,再上几个小菜。吴轩道。 豆豆最多吃半个肉饼,剩下的都是他的。 等吴轩和豆豆吃完了早饭,杨修竹也没有过来,吴轩只好点了几样东西,给他们带回小院。 杨修竹已经洗漱过,换好了衣服。柳思源也揉着眼睛出了房门。 吴轩敲了敲吴文韬的房门,文韬,起来吃早饭了,吃饱了再睡!昨天吴文韬一回来就睡了,晚饭都没有吃,今天早上再不吃,怕是要饿坏了。 睡梦中的吴文韬听到吃饭二字,终于感觉到了胃部的饥肠辘辘,好饿啊! 饿意终于战胜了困意,他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大堂哥,我要吃饭! 桌子上摆满了各色早点,吴轩叮嘱他们,慢点吃,不够我再去买。 大堂哥,你真好!吴文韬一口咬下一大块肉饼,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柳思源吃饭的速度也比平时快了很多,显然饿狠了。 只有杨修竹,看起来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眉头紧锁。 吴文韬三两口吃完了一个肉饼,又灌下一大碗豆汁,大堂哥,我觉得我应该考不中了。 为什么?吴轩递给他一个芝麻饼。 你想啊,乡试一共录取一百余名学子。咱们直隶省下辖五个府,除了京畿重地顺天府,其他每个府又都下辖十几个县。这么一平均下来,每个县也就一两个人能考中。 况且他们定山县在真兴府中也算不得大县,往年能考中一个举人就不错了,考中两个的时候都少。 吴文韬咬下一口饼子,咱们四个人,能考上一个就是烧高香了。依我看,也就思源比较有希望。说完又看了看吴轩,当然,大堂哥也是有希望的。 吴轩经常能做出非常出人意料的事情,不能以常理度之。 柳思源一直是他们定山县的传奇人物,文采一等一的好,书院的夫子都说他是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后来一个顾瑾横空出世,强势霸占了所有案首,京城第一才子的名望更是让他们所有人望尘莫及。 和这样两个人同科,其他人都被压得黯淡无光。连翟乐这种出身书香世家,从小有进士教导的学子,也显得资质平庸了。 只有吴轩,纵然韵诗写的毫无文采可言,纵然很多典故连听都听不懂。但他竟然能在院试中比柳思源还高一名,竟然还能越过顾瑾获得学政大人的青睐和赞赏。 足可见,吴轩不是一般人。 吴文韬道:对,大堂哥肯定也能考中! 吴轩又拿一个饼子塞他嘴里,吃你的饭吧! 吴轩自己清楚,他的基础并不扎实,要想考中,得看他这次运气怎么样。 乡试放榜要等一个月左右,这期间,学子们会组织一些聚会,以文会友。 大多都是同乡的学子们凑在一处,也有规模大一些的,各地人士都有。其中最吃香的,当然是顺天府本地学子举行的文会,尤其是,当发起者是某位朝中重臣之子的时候。 第73章 吴轩看着顾瑾派人送来的一叠请柬, 犹豫要不要去。 吴文韬拿起写着他名字的那张, 大堂哥, 去吧!本来就是看你的面子, 我们才能收到请柬,你不去,我们也都不好意思去了。 不是看我的面子。是看豆豆的面子。 最上面一张请柬就是给豆豆的。乍一看和其他的请柬一样,但仔细观察, 会发现右上角多了一团不起眼的暗纹, 圆形的, 吴轩猜测应该是族徽之类的东西。 不看你的面子, 难道是看我们的?吴文韬翻看请柬,感叹大户人家就是讲究,办个宴会都这么正式。 柳思源也道:这种规格的宴会, 是我们高攀了。 吴轩问豆豆,咱们要不要去? 豆豆道:我想去。上次顾瑾来的时候, 和他说打算办宴会请众人赏画, 许多珍品古画都是顾尚书的珍藏,外面根本看不到。 但是如果轩哥不想去, 那我也就不去了。不管什么时候, 吴轩在豆豆心里总是最重要的。 咱们去!吴轩拍板定音。他才舍不得让豆豆委屈, 不就一个顾瑾嘛,有什么目的尽管放马过来! 太好了!吴文韬第一个兴奋地跳起来,我去告诉修竹,让他也高兴高兴。 自从考完试, 杨修竹就一直心情低落地闷在房间里,很少出来。 九月初一,秋高气爽,正适合出门游玩。 吴轩租了客栈的马车,启程前往举办宴会的流觞园。这是顾瑾的一处别院,位于京城北郊。 马车在离别院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了,有小厮引导着车夫把马车停到单独的院子里。吴轩扶着豆豆下车,紧紧拉着他的手。 别院门口站了一排小厮,专门验看请柬为客人引路。 吴轩递上他和豆豆的请柬。 小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于公子,您请稍等,我们派人送您去内园。一般拿到族徽请柬的客人,都会从另一个门直接驾着马车进园子里,他们这边只接待普通客人。 另一个小厮小跑着往远处去了。 豆豆看着其他往园子里走的人,问道:我们和他们不是去同一个地方吗? 小厮道:您是我家少爷亲自邀请的客人,自然要去内园的。 内园是看古画的地方?豆豆又问。 小厮道:对,少爷特地拿出了老爷珍藏多年的古画,在内园与友共赏。 两人说话间,后面又过来了一群人,其中还有一个熟人。 文韬兄,你们怎么不进去?翟乐笑呵呵地上前跟吴轩和吴文韬打招呼,仿佛他们真的是关系很好的同乡。 另一个人看了看面色纠结手里还没有请柬的豆豆,刻薄道:莫不是请柬造假,被拆穿了? 吴轩几个还没来得及维护豆豆,正在验看请柬的几个小厮异口同声道:公子慎言! 那人一下子被这场面惊住了。 负责陪着豆豆的小厮道:于公子是我家少爷亲邀的贵客,任何人不得怠慢。 不远处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辆精致的小马车。 刘叔!小厮朝中年男子示意了一下位置。 刘叔小跑着到了豆豆面前,于公子,劳您久等了,实在抱歉。 豆豆道:没有久等。只是说几句话的时间而已。 刘叔道:您请上车,我送您去内园。 豆豆紧紧抓住吴轩的手,我可以带轩哥一起吗? 当然可以。刘叔微笑答道。 吴轩道:我们可以再带几个人吗? 呃刘叔脸上的微笑僵住了。他只准备了一辆小马车,最多能盛两个人。 一般拿着族徽请柬的人,都是顾家的世交亲友,或者其他身份十分贵重的客人。按理来说,贵客想带几个人随行都可以。但是贵客一般都自持身份,干不出这种拖家带口的事情。 奇*书*网*w*w*w*.*q*i*s*q *i* s* h* u* 9* 9* .* c* o* m 吴文韬道:大堂哥,你跟豆豆走吧。我们去普通的宴会就可以。 能参加顾瑾举办的宴会,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机会了,哪里能不要脸到跟着去内园。不过,顾公子竟然给了豆豆特殊的请柬,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从来没听大堂哥提过? 好吧,我们走!吴轩只是看顾瑾不顺眼,但犯不着为难顾家的下人。 马车虽小,但装饰得十分漂亮,车内还飘着淡淡的香气,似是某种花香。 慢悠悠地走了好一段路,马车才停了下来,车夫道:两位公子请下车。 面前是一个大门敞开的园子,朝里望去,只能看到影壁前郁郁葱葱的青竹。 吴轩跳下马车,又扶着豆豆下来,就见顾瑾从大门处走了过来,豆豆,就等你了。 吴轩语气平淡道:我们来晚了,真是非常不好意思啊。 顾瑾摇了摇手里的折扇,文轩兄,男子汉大丈夫应有自己的事业,整天跟在豆豆身边算怎么回事? 豆豆急忙反驳道:顾公子,是我离不开轩哥,让他陪我过来的。我身体不好不能一个人出门。 顾瑾似笑非笑地看了吴轩一眼,是吗? 顾公子,你再这样说话我要生气了!豆豆语气强硬起来。 对不住,是我一时口无遮拦。顾瑾又恢复了如沐春风的样子。 其实顾瑾对吴轩的印象并不坏,也认可吴轩的才能,但吴轩跟豆豆未免也跟的太紧了一些。让他不得不怀疑,吴轩已经猜到了豆豆的身份,在蓄意讨好。 可是,现在的袁家有什么值得讨好的呢?世袭罔替的武安侯爵位已经被削,袁阁老已身死多年,门生故旧也散的一干二净。袁家唯一的血脉袁月阙也消失在茫茫大海里,再也没人见到过。 就连他,也是刚刚听父亲说,捣毁冯阁老私人盐场的势力,有可能是当年逃到海上的袁氏残部。 这么机密的消息,吴轩是不可能知道的。所以,吴轩真的只是不放心豆豆,单纯喜欢黏着豆豆? 三人绕过影壁,进了院子里。 只见这是一处颇为私密的小院,看着不像是赏景的园子,更像是主人住的地方。 顾瑾带着两人进了左边的书房,阿延,我给你带来了一个朋友。 原本正欣赏一幅挂画的谭延回过头,一眼看到了吴轩,激动道:是你!我记得你! 吴轩回想了一下,道:玄字第十二号,顺天府谭延? 哈哈哈,对,难为你记这么清楚。我就记得你做的卤肉味了,特别香!谭延一副十分回味的表情。 吴轩道:卤料是我自己配的,刚好手里还有几个配好的卤料包,你要是喜欢,我给你送过来。 这多不好意思啊!谭延道,你住在哪儿,我自己上门去拿吧。 刷一把展开的扇子横在了吴轩和谭延中间,顾瑾的声音中带上了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你们怎么认识的!? 第47章 谭延抓住顾瑾的手腕,阿瑾,我不是跟你说过,乡试考第一场的时候,坐我后面的人做饭特别香吗?就是他,他做的卤肉太香了! 本朝科考虽然对考生所带食物没有什么限制,但考生们图简便,都是随意带一些肉饼饭团,热热就能吃。像吴轩这样当场煮卤肉的,着实不多见。 顾瑾眯起眼睛看吴轩,你很会做饭? 吴轩仗着身高居高临下地看回去,以后有机会,请你和谭公子尝尝我的手艺。 豆豆拽了拽他的袖子,想说轩哥你别害人家。 谭延却非常高兴,一言为定!能配出那么香的卤料包,吴轩做饭一定也非常好吃。 第74章 好了好了。今天是来赏画的。顾瑾一把拉过谭延, 试图转移话题。 他可不想继续谈论做饭的话题了,阿延这个小吃货, 万一真的喜欢上吴轩的手艺, 他岂不是要气死。 阿延, 你刚刚在看哪副画,给豆豆介绍一下。顾瑾好不容易才从顾尚书手里, 借来了这些珍稀的古画。就是打算借着赏画的机会,让谭延和豆豆熟悉起来。 哦, 我在看袁阁老的南屿奇石图。你临摹的仿品,比起原作失了一份神韵。谭延果然被顾瑾转移了注意力, 开始品评画作。 说完, 他主动走到豆豆面前,你就是阿瑾经常提到的豆豆吗?阿瑾说你很有作画的天分。 豆豆道:顾公子的画技比我好很多。 他的技巧是不错,唔谭延带豆豆去看墙上挂着的画, 这是阿瑾临摹的。然后又桌上的木盒里取出一个卷轴, 小心翼翼地展开, 这是袁阁老的真迹,你看, 此处行笔 豆豆的眼神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顾瑾道:阿延,那边两个箱子里都是画作,你们慢慢欣赏, 我去招待客人了。 好。谭延头都没抬地应道。 顾瑾往门外走去,走了两步,回过头看吴轩, 怎么?你也想留在这儿? 不行吗?吴轩反问。 当然不行!顾瑾怎么可能让一个外人留在他的书房里,他道:你跟我去招待客人吧,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说完,顾瑾询问豆豆的意见,豆豆,借你的人用一下,没问题吧? 豆豆抬起头朝他们笑道:没问题的。 吴轩:豆豆,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你怎么能为了几幅画就狠心抛下我呢? 走吧!顾瑾对吴轩做了个请的姿势。 两人出了书房,步行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园子里。 园子里约莫有十几位客人,正三三两两凑在一处聊天。见顾瑾过来,纷纷抱怨他来的太晚,害他们等了老半天,必须罚酒。 顾瑾自斟三杯酒,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赞他豪爽。 吴轩在一旁暗暗吐槽,办个宴会还把客人分成三批,也不嫌麻烦。 这个园子里的客人明显都和顾瑾十分熟悉,应该是他交好的朋友。顾瑾没有介绍吴轩,吴轩也没有融入这些人的想法,自己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等顾瑾一一应酬完这些客人,又和吴轩一起去了大园子里,开始新一轮的谈天说地。 吴轩想到了第一次见到顾瑾时,顾瑾一副万事不入心十分潇洒不羁的样子,和现在这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模样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不过看他一个人应付这么多人也游刃有余,吴轩就歇了帮他应酬的心思,去找吴文韬三人聊天了。 吴文韬好奇地问道:豆豆呢?怎么没和你在一块? 豆豆在赏画。吴轩道。 大堂哥,你们什么时候和顾瑾这么熟了,竟然能得到他的特殊招待?吴文韬又道。 我也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顾瑾对他和豆豆太好了,完全是对朋友的态度,而且还是那种世交好友。 所以 吴轩摸了摸手上戴的指环,里面装着豆豆母亲留下的那块玉佩。 所以,和顾家是世交,而且姓袁的人家,吴轩只能想到一位,那就是崇文一朝的内阁首辅袁淳。 那位历经三朝文武皆能,不靠爵位科举入仕,为国尽忠鞠躬尽瘁,最后为了保下年幼帝王而死的不明不白的袁阁老。 宴席结束后,谭延送了豆豆出来。 豆豆手里抱着好几个卷轴,都是顾瑾临摹的名家画作。 吴轩难得大方地没有计较,帮豆豆拿着这些画,扶他上了马车。 豆豆道:前朝有几位宫廷画师,用色十分大胆明艳,很有风格。不过我还是最喜欢本朝袁阁老的画作,寥寥几笔意境深远。 他从吴轩手里拿过两个卷轴,自己抱在怀里,怀瑜公子临摹的作品虽然比不上原作,但已经有几分意境在了。 吴轩也没有计较豆豆脱口而出的怀瑜公子这种称呼,抱着手里剩余的几幅画,不知在想些什么。 反而是吴文韬几个被豆豆说的有了兴趣,纷纷表示要观赏顾瑾临摹的画作。 豆豆答应等回到客栈就给他们看。 一个月的时间,在学子们的文会宴请中飞快过去。 景元十五年九月二十五,是顺天乡试放榜的日子。 顺天乡试放榜,报喜的势头比起会试也不差什么了。虽然举人和进士完全不能比,但京城本地喜欢凑热闹的老百姓们,差不多把秋闱放榜当做明年春闱的一次演习了。 而且顺天乡试的考生都是京城本地以及附近人士,有很多本地人耳熟能详的名字,大家对榜上名单都很感兴趣。 很多品级不算太高的京官也乐意在秋闱榜下捉婿,一则举人不像进士那般金贵,他们也容易抢得到,二则这些举人都是附近人士,女儿嫁过去离家也不算远。 这天一大早,吴轩一行人早早起床,去状元楼的一楼大厅,占了一张桌子。 辰时初刻,正是平时吃早点的时辰,但今天的状元楼,早已经熙熙攘攘坐满了客人。 因为状元楼的名字意头好,所以很多京城本地人都不写自家的地址,而写状元楼的地址。放榜这天也亲自到状元楼等着,期待能考中一个好名次。 坐在吴轩他们隔壁桌的客人,显然就是这种情况。 邴辰维十分紧张地抓住他儿子的手,阿梁,你说为父能考中吗? 爹,能不能考中看的是您的才学,和考官的评判。儿子哪知道您能不能考中?被叫做阿梁的年轻男子一本正经道。 臭小子,就不能安慰安慰你爹!中年男子非常不满意儿子的回答,要是你娘,肯定说我能考中。 娘亲只是嫌您太烦,随口敷衍罢了。阿梁无奈道。 今年一定要考中,我准备了五大筐喜钱,不能白准备了。我一定能考中的。邴辰维自己给自己鼓劲。 吴轩好奇地往那边看了一眼,想看看准备五筐铜钱的土豪长什么模样。 放榜报喜,一般都是给喜差包一个红包,再随手往街上撒几把铜钱。但直接拿大筐装铜钱的,还真没听说过。 邴辰维察觉到吴轩的视线,对他拱了拱手,兄台,您见笑了。 吴轩也朝他拱了拱手,预祝兄台高中! 第75章 承兄台吉言!邴辰维十分高兴。 终于有人能安慰安慰他, 并且说两句他爱听的了。邴辰维果断抛下了不会说话的儿子,凑过来和吴轩聊天。 我娘说过, 用大筐装铜钱吉利, 我装了五大筐铜钱, 这次肯定能中!邴辰维信心满满道。 爹,三年前您也是这么说的。亲儿子一句话就拆了他的台。 去去去, 我在跟这位兄台聊天呢!你个臭小子插什么话!邴辰维道:在下邴辰维,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吴文轩。 文轩贤弟年少英才, 前途无量!邴辰维赞道。 邴兄学识渊博积累深厚,定能一举得中。吴轩礼节性夸赞回去。 乡试一般录取一百余名举子, 报喜的差役从最后一名开始往前报。 吴轩和邴辰维闲聊了几句, 就听到远处传来响亮的一声报,一个身上绑着红绸的小差役跑进了状元楼里,报恭贺顺天府戴有为戴老爷, 高中乡试第一百二十四名! 爹, 您中了! 恭喜爹得偿所愿! 几名中年男子围着一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者, 欣喜地道贺。 老者满面红光,兴奋到话都说不出来了。大儿子忙帮他拍背顺气, 另一个儿子接过文书,递给报喜的差役两个沉甸甸的红包。差役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小跑着走了。 邴辰维满脸羡慕地看着人家的孝顺儿子, 又看了看身边这个只会惹自己生气的不孝子,冷哼了一声。 没一会儿,又一位差役跑来, 报恭贺大平府班浩林班老爷,高中乡试第一百零九名! 二楼西边包间里传来一阵喧闹,夹杂着中了,中了!的喊声。差役连忙跑上二楼,又大声报了一遍,最后兴高采烈地捧着大红包下来了。 邴辰维紧张道:这么快就过了十几个人! 大部分人都在住处等着,谁像您非要跑这么老远到状元楼说到这里,阿梁突然意识到整个大厅里坐的人,都是和他爹一样非要跑来状元楼的人,他明智地闭上嘴,不说话了。 报恭贺宝昌府宋梓薄宋老爷,高中乡试第九十八名! 报恭贺顺天府第九十二名! 随着报喜的名次越来越靠前,大厅中所坐众人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吴文韬长叹一口气,哎,我肯定没戏了。虽然他一直知道自己考不中,但没出名次之前,还是暗搓搓地抱了一丝吊车尾的希望。现在,这丝希望也没有了。 杨修竹紧紧地捏着衣角,低着头不说话。 邴辰维又紧张地拽住他儿子的手,阿梁,你说为父能考中吗? 阿梁把手抽出来,依旧一脸冷酷,儿子不知。 豆豆从桌上的干果盘里拿了两枚松子,剥开递给吴轩,轩哥,你这是第一次参加乡试,考得中固然好,考不中咱们三年后再来。 吴轩美滋滋地把松子含在嘴里,好! 报恭贺顺天府咳咳咳差役跑得太急,口水卡在喉咙里,剧烈咳嗽起来。 大厅里所坐的顺天府人士都紧张地站了起来,焦急地看向扶着门框咳嗽的差役。 邴辰维更是紧紧抓着他儿子的手臂,嘴里念念有词: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一定要是我,一定是我。都报到五十名以内了,再不是他的话,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状元楼的小二很有眼色地递上一杯茶水,喂给差役大哥喝了。 差役顺过这一口气,方才大声喊道:恭贺顺天府卞轶卞老爷,高中乡试第四十三名! 邴辰维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心里撑着的最后一根弦彻底断了,苍天不公啊!想我寒窗苦读三十载,考了四次乡试竟然都不中! 爹,您先起来!阿梁想把他爹从地上拽起来,但邴辰维大腹便便身材壮硕,他根本拽不动,两个小厮也十分犹豫,不敢直接对邴辰维上手。 阿梁求救地看向吴轩。 吴轩起身,把大声哭喊的邴辰维拎起来,放在椅子上,邴兄,大庭广众之下,你这番作态成何体统! 苍天不公!苍天不公!邴辰维只知道喊这一句了。 那边名叫卞轶的新任举子已经给完了差役红包,并让小厮去大街上散铜钱。 邴辰维想到了自己准备的五大筐铜钱,不由更伤心了。 这时,外面又传来差役报喜的声音,报恭贺顺天府邴辰维邴老爷,高中乡试第三十八名! 嘎邴辰维的哭声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里,什么,他说什么!阿梁,他说什么?谁中了? 阿梁道:邴辰维邴老爷。 是我,真的是我!老天爷是公正的!邴辰维兴奋地跳起来,以不符合他体型的灵敏速度冲到了差役面前。连不孝子又一次直呼他名字的事情都没空计较了。 差役递上写着名次的喜报文书,邴辰维一把夺过来打开,直到看见了上面确确实实写着他的名字,才终于相信这是真的。 他从怀里拿出了五个大红包,都塞到了差役怀里,又回过头吩咐小厮,快,快去搬那五筐铜钱! 差役满脸喜气地把红包都装进怀里,好话像不要钱一样往外冒。报喜是个好差事,但这么丰厚的红包,也不多见。 正忙乱间,门外又传来一声报 恭贺真兴府吴文轩吴老爷,高中乡试第三十七名!一名差役站在门口喊道。 吴文轩?邴辰维回头看向吴轩,文轩贤弟,是你吧? 吴轩点头,递上两个红包,对报喜的差役道:多谢! 差役连忙摆手口称不敢,又说了好几句恭贺的话。 邴辰维热情地拉着吴轩的手,语气亲切,文轩贤弟,咱们的名次竟然连着,这是何等的缘分啊!我准备的铜钱分你一半。他大声吩咐小厮,那两筐算吴文轩吴老爷的,是高中第三十七名的举人老爷! 吴轩拦不住他,索性不拦了。 邴辰维另一只手拽过他儿子,阿梁,快来恭贺你世叔高中! 阿梁朝吴轩拱了拱手,恭喜兄台高中! 诶,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称呼呢!差辈了!邴辰维不满意道。 第48章 阿梁不为所动,依旧一脸冷酷。 豆豆和吴文韬几人也十分开心地恭喜吴轩,吴轩摸摸豆豆的发丝,答应一会儿带他去吃好吃的。 名次越靠前,报喜的速度越慢。从报了吴轩之后,又过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才又报了一个人,是第二十一名。 然后,大厅里就安静了下来,好半天,都没有报喜的差役过来。 咚咚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只见一位衣着富贵,满脸傲气的贵公子,从二楼走了下来。大厅正中间座位上的四个人,立马站了起来,把座位让给这位公子,自己站在一旁。 贵公子神色温和,你们也坐吧。 不用,杜公子您坐,我们去旁边的桌子即可。几人去侧面的桌子,和其他人挤在了一处。 邴辰维小声道:是杜传枥。杜阁老家的公子。 内阁首辅严阁老年事已高,基本很少上朝了。目前手握实权的两位高官,就是杜阁老和冯阁老。 两位阁老在朝中各有一股势力,几乎不分高下。但两人的后辈,却天差地别。 杜阁老出身书香世家,两个儿子也都十分好学。长子杜传棱是景元十年的状元郎,当年也有京城第一才子的美誉。后来不幸因病早逝,不知多少人扼腕叹息。 次子杜传枥和他的兄长一样,从小颇具才名,前几场考试都中了案首,是顺天府的小三元。这次乡试,肯定也能高名得中。同辈之中,他的名望仅次于顾瑾。 而冯阁老的独子冯镇昌,却是一个五毒俱全十分张扬跋扈的恶霸。多次当街强抢民女,殴打平民,名声极差。 杜传枥亲手倒了一杯茶水,气定神闲地等待着报喜差役的到来。 按正常的速度,现在应该报到了第十名以内。 吴轩和吴文韬一左一右按住柳思源的肩膀,思源,稳住。 柳思源声音有些发颤,我觉得我考不了这么高。吴轩才第三十七名,他怎么可能在前十名。 吴轩道:院试我能超过你才是意外,真论才学你比我强多了。在吴轩看来,柳思源跟顾瑾是同一档的水平。 报门外终于又响起了久违的报喜声,大厅里众人都朝门口看去。 报恭贺真兴府柳思源柳老爷,高中乡试第六名! 哇!吴文韬第一个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思源,第六名!天呐!你中了第六名! 柳思源手都在抖,在袖子里掏了半天都没掏出来红包。吴轩看不过眼,直接上手帮他掏出了红包,放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太轻。他自己又添了一个,这才递给差役。 杜传枥也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第六名,很不错的成绩了。就是出身太低没见过世面,差役报喜都能紧张得全身发抖。一看就成不了大事,不值得结交。 乡试报喜没有会试那么大阵仗,普通名次都是差役小跑着来报,只有解元能得到敲锣打鼓的排场。 杜传枥轻啜一口茶水,等待着锣鼓声响起。 报门外传来差役的喊声。 杜传枥的心咯噔一下子,怎么没有锣鼓声? 报恭贺顺天府杜传枥杜老爷,高中乡试第二名!报喜的差役自然认识大名鼎鼎的杜公子,直接跑到了杜传枥桌边,双手递上名次文书。 本以为会收获丰厚的打赏,差役抬起头,却被杜传枥凶恶的眼神吓了一跳。他手一抖,文书差点掉到地上。 杜传枥很快收敛了神色,朝身后挥了挥手,小厮上前收起文书,递上两个大大的红包。 差役原本准备好的吉祥话都咽进了肚子里,一句话没敢说,快步溜了。 大厅里这么多人看着,杜传枥不能发脾气。他暗暗捏了捏拳头,脸上硬挤出了一张笑脸,接受众人的恭贺。 等回到杜府,得到了解元确实是顾瑾的消息,杜传枥像疯了一样砸烂了整间书房。 杜阁老下朝回家,把杜传枥叫到前院,乡试输给了顾瑾,才更要加倍努力,争取会试把他踩在脚下。从明天开始,在家潜心苦读,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外出。 是,父亲。杜传枥垂着头应道,他的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第76章 放榜次日, 顺天乡试主考张镜诚张大人,在西郊园林举办鹿鸣宴。 乡试第二名的杜传枥因病缺席, 另有几位名次不低的官宦子弟也缺席了, 其中有冯阁老一派的, 也有杜阁老一派的。 张大人浑然不在意,一场宴会依旧办得十分热闹。 他一边勉励众位新晋举子, 一边邀请众人上前展示才艺。最受他重视的自然是解元顾瑾,怀瑜自幼书画双绝, 文采斐然,而今得中解元, 可谓实至名归。 张大人毫不掩饰对顾瑾的喜爱, 频频让他上前吟诗作画品评文章,一场鹿鸣宴几乎有半场都是顾瑾的个人才艺展示。 而吴轩和柳思源作为顾瑾的同乡兼好友,也不免被拖出来了好几次。 吴轩大笔一挥, 呦呦鹿鸣, 食野之苹。我有嘉宾, 鼓瑟吹笙。一句《鹿鸣》一鼓作气一书而就,写罢撂笔下台。 好字! 越是名句, 越见执笔之人的功底。 众人纷纷出言赞赏。 吴轩回到座位上,小声对柳思源道:他顾瑾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和我们算哪门子同乡。 柳思源道:毕竟顾尚书祖籍定山县。刚说完, 就被张大人点了名字,柳思源,怀瑜说你诗作的不错。 柳思源连忙起身, 去台上作诗了。 吴轩闷笑出声。 柳思源回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声音还带着一丝丝颤抖,文轩兄,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气定神闲的。我一过去,那么多人盯着我,我话都不会说了。 尤其是翟乐邵志鹏以及其他几个真兴府的举子,正好都在前排,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吴轩拍拍他肩膀,多适应几次,就习惯了。 柳思源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刚才我不该反驳你的。顾瑾不是咱们的同乡,他是京城人。所以请找他京城的同乡上台吧。 鹿鸣宴后的第二天,吴轩把吴文韬和柳思源杨修竹送上了回家的马车。 他和豆豆则去了城南的牙行。 豆豆,我们去看宅子!吴轩兴致勃勃道。 贡院在京城的东南方,吴轩想找一座比较近的宅子。城东住的都是勋贵高官,只有举人身份的吴轩连在那边买宅子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只能选城南了。 牙行的伙计赶着驴车带他们穿梭在京城的小胡同里,豆豆小声道:轩哥,你怎么选那么大的宅子?两个人住太空旷了。 他们将要去看的是一座五进的大宅,比定山县那座宅子大很多。 吴轩道:以后家里人多了,住着就不空旷了。 轩哥,你又这样说!豆豆不满地捶了他一拳,要不是了解吴轩的性格,这话听起来真的很像纳妾的意思。 这座五进的大宅位于城南的万宝胡同,原主人是一位告老的京官,一家人已经带着大件的家具回乡了,只留下一个老管家处理后续事宜。 牙行的伙计道:城东的宅子很多都是御赐的,就算不是御赐的,普通品级的官员也买不到。所以,大多京官都来城南买宅子。 他敲了敲东边的侧门,李伯,我带人来看宅子了! 吱呀侧门打开一条缝,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道:请进! 牙行伙计领着他们往里走,这是东侧门,正门在那边。咱们京城的宅子都是一样的规格,就连后院花园几乎都一样大小,所以只用比较房屋的维护情况。 吴轩看过整座宅子,还算比较满意。 随后又去看了两套,确实像牙行伙计说的,所有宅子都是类似的格局。可能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吴轩还是觉得第一套更顺眼,所以直接拍板定下了。 豆豆颇为不舍地拿出荷包,五千八百两银子,轩哥实在太能花钱了。 牙行伙计麻利地签好交易文书,带上李伯和吴轩一起去衙门改房契了。 李伯乐呵呵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把宅子出手,我明日一早启程,半个月内就能追上老爷一家人。 回到状元楼简单收拾了行李,两人当天就搬进了新宅子。 虽然宅子里空荡荡的,但对于吴轩来说,挥挥手就能填满了,豆豆,书房的家具在你那儿吧! 嗯。豆豆递给吴轩一个指环。 吴轩道:豆豆,你躲远一点,以免被误伤。从指环里取物品需要找准角度,一个不注意方向就偏了。 豆豆躲到了房门后面,只露出一个好奇的小脑袋。 嘭!书架砸在了正前方。吴轩手动把它推到了墙边。 嘭!嘭!接连两个箱子掉在了地上,箱子里装的都是书,不怕摔。 幸亏宅子够大,邻居听不到声音,不然肯定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在打架。 等大件的家具都放好了,豆豆才进了书房,从储物玉佩里取出花瓶茶具之类的易碎品。玉佩靠意识控制,里面的东西直接就能稳稳地放在桌子上。 两人配合默契,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书房卧房浴间还有厨房。 洗漱完毕,只穿了一件里衣的吴轩往柔软的大床上一躺,嗯,还是熟悉的感觉。 轩哥?门口传来豆豆的声音。 吴轩双臂一展,豆豆,来抱抱! 豆豆把擦头发的布巾往架子上一扔,拖着鞋子挪到床边,嘭整个人砸在了吴轩身上。 哈哈哈,轩哥我重不重? 不重。吴轩两只手臂揽在豆豆后背,摸到他的头发还是湿的,吴轩随手扯过一块布,给他擦头发。 轩哥,这是垫枕头的,不是擦头发用的。豆豆头埋在他胸口,闷声道。 那怎么办?不想起身去架子上拿。吴轩一下一下捋着豆豆的发丝。 我也不想起来。豆豆说话的时候,有温热的气息喷在吴轩胸口。 那就用这个吧!吴轩就着这样的姿势,慢慢给豆豆擦干了头发。 豆豆被按摩式的擦拭手法弄的昏昏欲睡,吴轩也不起身了,直接用床头的玉佩把夜光灯收了进去,房间里陷入了黑暗。 吴轩抱着豆豆挪了挪位置,掀开被子盖上了。 十月初一,是吴轩二十岁的生辰。 豆豆本以为吴轩会回吴家村办成人礼,顺便庆祝考中举人。 但吴轩丝毫没有回乡的打算,天天带豆豆出去逛街,给家里添置东西。 轩哥,男子二十成人,应由长辈行冠礼。豆豆道。 豆豆帮我行冠礼吧!吴轩递给他一个铜制的手炉,虽然现在天气还不冷,但冬天用的东西应该提前准备起来。京城不愧是京城,这些小物件比定山县的精致多了。 轩哥,家里已经有很多手炉了。豆豆放了回去。 吴轩又拿起一件羊毛织的小毯子,你看这个怎么样?会不会有点扎手? 豆豆刚要说不算扎手,突然意识到他被吴轩带跑偏了话题,轩哥,成人礼要长辈主持,由长辈亲手给你加冠取字。 吴轩道:大伯已经帮我取了字,所以豆豆帮我加冠吧。 在吴轩的概念里,他十八岁的时候已经成过一次年了,没必要二十岁再成一次。而且,他考中了举人,吴文韬却没有考中,他去村里大摆宴席,其他人肯定会议论吴文韬,进而议论大伯。 奇!书!网!w!w!w!.!q!i!s! h!u!9!9!.!c!o!m 他不想出这个风头,也不想让大伯一家不自在。 我又不是你的长辈,怎么能帮你加冠?豆豆反驳道。0.2.2.3. 但你是我的亲人啊!吴轩把豆豆的手拢在自己手心,豆豆是我最亲的人了。 轩哥也是我最亲的人。轩哥的手掌永远是干燥而温暖的,让他十分有安全感,也让他不由自主地愿意听从轩哥所有的话。 哪怕有时候,轩哥的歪理听起来是有点离经叛道的。 第77章 九月三十的晚上, 豆豆像去年一样等到了子时,给吴轩做了一碗长寿面。 十月初一清晨, 豆豆帮吴轩穿好新做的衣服, 束发戴冠。 然后模仿村里长辈的语气, 一本正经道:轩哥,从今天起, 你就是一个大人了,要担起一家之主的职责。 一家之主的职责是什么?吴轩蹲低了身子任他摆弄。 豆豆歪头思考片刻, 挣钱养家? 好,走, 咱们出门挣钱养家了!吴轩一把搂住豆豆的腰, 半抱着往外走。 豆豆奋力挣扎,不行,轩哥你又要花钱了!短短几天你已经花了将近一万两银子!不能再花了! 先花钱再挣钱嘛!豆豆的挣扎对于吴轩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未免豆豆受伤, 他还是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吴轩边走边道:铺子先买好, 到时候文寿过来了,直接就能装修。他已经给吴文寿送了信, 让他收拾妥当就过来。 原来是买铺子啊,豆豆不挣扎了。他还以为轩哥又要买一些奇奇怪怪的物件。 两人去了城南的牙行,又是上次的伙计接待了他们。 因为上次吴轩买宅子特别爽快, 所以伙计很热情地上前询问,听了吴轩的要求,他道:昨日刚登记了一处铺子, 是做米面生意的粮行。老板突发疾病去了,老板的几个儿子在争家产,铺子价格十分便宜,只用一千八百两银子。 伙计拿出房契给吴轩看,这是位于丰宁大街的铺子,三丈宽的门面,后面还自带一个大仓库,有半亩地大小。 第49章 吴轩问道:仓库和铺子连在一起? 伙计点头,粮行都是这样的布局,前面是门面,后面仓库里放的都是粮食。这间粮行刚进完货,仓库里全是今年的新麦,要是买铺子,这些粮食就白送了。 我又用不着这些粮食。吴轩道。 一仓库的粮食,卖了也能换不少银子呢!伙计道,而且,就算没有粮食,这间铺子的价格也十分划算。要不是老板的儿子们分家产急着用现银,也不会这么便宜。 吴轩这几天也转了不少铺子,对不同地段铺子的租金和价格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丰宁大街十米宽的大铺子,一千八百两银子确实很便宜。 他道:行,咱们去实地看看。 好嘞!伙计去后院要到了贵客专用的马车,请吴轩和豆豆上车。 到了丰宁大街,只见这家唐记粮行还开着门,从门外能听到里面激烈的争吵声。 卖铺子要咱们三人同时签字才行,你们两个必须留在京里。 那谁给爹扶灵回乡? 不是有三叔在吗? 爹还没过头七,你就急着卖铺子,你不孝! 你孝顺,那你别分银子啊! 伙计到了门口,大声咳嗽一声,三位唐公子,我带人来看铺子。 三人这才转过头来,看到是牙行的伙计,忙道:请进,请进! 伙计给他们介绍吴轩,这位吴公子,前几日刚买了一座价值五千多两银子的大宅。现在又想买一间铺子。 来,吴公子您请,我带您看铺子。最年长的唐大哥非常热情把吴轩往铺子里引。 您看,这边是货架,老榆木做的,结实耐用。这边是陶瓮,仓库里还有近百个,用了十几年了,一个坏的都没有。您要是也做粮行,这些都能用上,您要是做别的买卖,这些也都能卖了换钱。 唐大哥又领着吴轩往仓库走,您再看,这一排十间大屋,里面装的都是刚运来的新麦,后面还有一排,五间是新麦,五间是其他粮食。光这些粮食,价值就在三百两银子以上。您买了铺子,粮食我直接送您! 吴轩伸手推开一间房门,果然里面摆了满满当当的麻袋,房间里充斥着小麦和麻袋混合的味道。 这间铺子位置不错,价格也公道。但是铺子的格局还有里面的柜台货架都不适合开白瓷铺子,要是买了,整间铺子都要大改,怕是三五个月都开不了张。 吴轩有些犹豫,正想说再去别的铺子看看。 突然,脑海中滴滴两声,系统屏幕弹了出来。 看了看不停闪动的白色按钮,又看了看身边的一圈人,吴轩凑到豆豆耳边,小声道:我有点事,你帮我掩护。 豆豆立马明白了吴轩的意思,担忧地看向他。 吴轩手指在虚空中一点,屏幕里出现了一个穿迷彩羽绒服的壮汉,秦空一看到吴轩就非常自来熟道:古代的哥们,你那儿是不是有很多粮食? 吴轩面无表情直视前方,实则在用脑电波和对方交流,我这儿不仅有很多粮食,周围还有很多陌生人,所以你先告诉我交易时长是多少,我看看找个什么借口避开这些人。 秦空道:交易时长是五个小时,哦,就是你们的两个半时辰。 吴轩和秦空说话的时候,豆豆也主动上前对唐大哥表示,想看看后排的屋子里都有什么粮食。 唐大哥很热情地带着豆豆往里走。 吴轩跟在豆豆身后,继续和秦空交流。既然有五个小时,那就不着急了,你先说说你想要什么? 粮食,我要粮食,越多越好!我定位到你附近有非常多的粮食!秦空激动道。 唐大哥打开了一扇门,道:这几间屋子也都是麦子。 吴轩上前,扯开一个麻袋封口的绳子,假装检查麦子的新陈,这确定都是今年的新麦? 唐大哥道:当然,刚从京城附近的几个府县收上来的。 吴轩手触碰到麦子的一瞬间,秦空那边的屏幕上就出现了麦子的图片和信息,他兴奋地嗷嗷直叫,对,就是这样的粮食,纯天然无污染的粮食,给我传输过来,有多少要多少!我拿坦克跟你换! 吴轩道: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现在不能给你传输。 唐大哥见吴轩手里摸着麦子,半天没反应,正想说点什么。就见豆豆上前,握住吴轩的手,帮他把麦子放回麻袋里,轩哥,这确实是新麦。 说话的时候,他捏了捏吴轩的手心,提醒吴轩不要发呆,旁边还有好几个外人呢。 因为吴轩和豆豆的手握在了一起,所以对面的秦空也看到了豆豆,他惊讶道:哥们,你媳妇长得真好看! 吴轩拍了拍手上的浮灰,对唐大哥道:你这铺子我买了!咱们去衙门改契。看在秦空这么有眼光的份上,就帮他一帮吧! 吴公子豪爽!唐大哥赞道。今天把铺子卖出去,他们兄弟三个把钱一分,就不用再争吵了。 牙行的伙计也非常高兴,短短几天,吴轩就让他做成了两笔买卖,挣的提成够一个月的花销了。 他们簇拥着吴轩和豆豆回到前面的铺子里,叫上唐家的另外两个兄弟,坐马车去衙门改契。 马车小跑着朝南城衙门去了,眼看着离粮食越来越远,秦空着急了,哥们,你去哪儿?你别走啊!我好不容易才定位到你的。你是不是对我出的价格不满意?想要什么东西你说,能给的我都给! 吴轩道:先去衙门签契约,然后再回来给你传输粮食。 让你媳妇去签契约不就行了吗?秦空心直口快道。 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出门。吴轩抬起头瞥他一眼,你不是说有五个小时的交易时长吗?不着急。 唐家三兄弟看到吴轩的动作,也抬起头往上方看去,却只看到黑漆漆的马车顶。 哥们,看你这身打扮,不应该是一个古代的谦谦君子吗?怎么说起话来一点都不像!秦空吐槽他。 今天过生日,才穿这么正式的。马车停了下来,吴轩跳下马车,再扶着豆豆下来。 秦空看吴轩这样子,肯定要办完事,才回去给他传输粮食了。他只能百无聊赖地唱起了生日快乐歌,同时拿起一块钢板,徒手搓成空心的圆柱形。 有官方牙行的伙计带路,改契手续办的很顺利,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吴轩让豆豆收好地契,他手里拎着粮行的钥匙,对伙计道:不用送我们回家,送到粮行就行了。 好嘞!牙行伙计躬身请他们上车。这样爽快又事少的主顾,真是太难得了。 等吴轩重新回到粮行仓库的时候,秦空已经做好了十五个合金冲击炮,就等他家的光系异能者回来,把冲击炮改成太阳能模式的。 第78章 吴轩把椅子放在仓库前的空地上, 豆豆,你坐这儿等我。 豆豆抱着装地契的木盒子, 乖乖在椅子上坐好。 吴轩推开仓库的其中一间, 手放在麻袋上, 对秦空道:现在,我们聊一聊交易内容。 秦空扔下手里剩余的钢板, 正襟危坐,好, 你想要什么? 吴轩看了看对方那疑似废弃工厂的生存环境,问道:你有办法治疗心脏问题吗?先天性的心脏发育不全。 先天性心脏病?那要做手术吧。我们基地有医生, 也有治愈系异能者, 可是,系统不能传输活人。秦空挠了挠后脑勺,给吴轩出了一个主意, 你可以让系统帮你搜寻高等级位面, 用个几年的时间总能联系到合适的。 吴轩道:我不能主动联系别人。 啊?秦空大吃一惊, 看吴轩业务这么熟练,他还以为吴轩的系统等级很高呢! 要不这样, 我帮你留意着,要是有合适的物品帮你换下来。等三年后能再次联系了,我第一时间和你联系。秦空说完又补充道, 当然,我也不一定能遇到合适的,看运气吧! 多谢!吴轩把手放在麻袋上, 默念传输,房间里的麻袋从另一端开始一个个消失,不一会儿,房间就空了。 哇,这么多,里面都是小麦!秦空惊叹。 吴轩走出房间,关上门,问道:这些占了多少交易值? 秦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道:占了百分之九点五二。 吴轩点头,对豆豆道:饿了就先拿点东西吃,我还要再给他传输十个房间的粮食。 好。豆豆应道。玉佩里放着昨天刚买的桂花糕,还有一大碗他们今天早上吃剩下的燕麦粥。 吴轩又进了另一个房间,继续给秦空传输。 秦空满脸感激,哥们,真的非常感谢你。我们现在是冬半年,几乎看不到太阳,能食用的植物都不长了,只能抓变异兽吃。现在一下子有了这么多粮食,足够全基地的人顺利过冬了。 传输完这个房间,吴轩再出去的时候,豆豆已经拿出了一盘点心。 吴轩凑过去,豆豆给他嘴里塞了一块。 吴轩就精神满满地继续去干活了。 仓库前排的十个房间里所有的粮食都传输过去了,秦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数据,还差百分之五。 吴轩去后面的仓库房间里又传输了半个房间的麻袋,然后就塞不进去了。 哥们,辛苦你了!秦空兴奋地一巴掌拍在旁边的冲击炮上,刚刚做好的完美圆柱形,凹陷进去五根手指的形状。 他心虚地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后松了一口气,拿起冲击炮像做陶塑一样开始修复。 吴轩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太阳能冲击炮,把光能转化成动能。充满能量以后,一炮就能轰穿一只变异野猪的头颅。秦空很快修复好了手里的圆柱形钢管,他道:这个只是半成品,还没有改造能量系统。 只用充太阳能?吴轩好奇道。 对,只要有太阳就能用。在阳光充足的夏半年,这是我们基地的主要武器。秦空起身朝旁边的一辆大卡车走去,车上都是这两个月新做的,我给你搬一箱。 他扯开卡车上蒙的黑布,搬下来一个铁皮箱子。 这种冲击炮你那边也能用。它一炮轰出去,就跟力量系异能者一拳打出去是一样的效果。秦空笑道:你放心用,古代人看不出什么问题的。 秦空说完,想把这箱子给吴轩传输过去,却发现超出了交易值? 他惊讶道:哥们,你那边的交易值怎么这么低? 吴轩道:这边是纯古代,我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拿一整箱子杀伤性武器,它当然不允许。 我才不信你是书生,你一点都不像古代的书生。秦空一边说着,一边测了单个冲击炮的交易值,发现最多只能传输五个。 他道:哥们,最多只能传输五个,你还要吗?要不然换成别的物品,越野车怎么样? 吴轩甩甩身上飘逸的广袖长衫,你看我这身打扮,像是能开车的样子吗? 秦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五个就五个,给我传输过来吧!吴轩道。毕竟是太阳能的,用来防身不错。比坦克越野车那些东西实用多了,真要给他一辆车,他去哪里加油,车坏了去哪里修? 好。秦空麻利地给他传输过去五个太阳能冲击炮,你回去晒晒太阳就能用了。用法非常简单,握住手柄,摁下顶部的开关,然后按动内侧按钮发动攻击。 吴轩点头,了解。 秦空又叮嘱道:这玩意儿挺猛的,不要对着人试啊! 行,我先找块石头试试。吴轩颇为好奇地看着屏幕上,造型十分简洁的银白色武器。 秦空道:你的坐标我记下了,三年后不管能不能找到有用的药物,我都会再次联系你的。 还剩下百分之三的交易值,秦空给吴轩传输过去两把他用异能做的匕首,道:非常锋利的刀子,切水果不错,切别的也行! 吴轩朝他摆摆手,三年后见! 豆豆见吴轩从房间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问道:轩哥,交易结束了? 吴轩点头,他们那边很缺食物,这些粮食给他们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大阑国这些年风调雨顺,粮食十分充足,有些地方甚至鼓励酿酒,消耗陈粮。所以多这一仓库新麦,还是少这一仓库新麦,都没有什么影响。 豆豆道:嗯,那就给他们吧,希望他们也都能吃饱。 吴轩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豆豆吃饱了没有? 没有。豆豆把桌上的糕点重新收回玉佩里,今日轩哥生辰,咱们去酒楼吃好吃的。 好! 两人把该收的东西都收好,一身轻松地出了铺子,朝京城最有名的一品楼走去。 已经过了午时,按理说在酒楼吃饭的人应该不多了。 但一品楼不同于一般酒楼,它不仅以饭菜美味著称,更以学子谈书论道而闻名。 吴轩他们到的时候,两位学子正在酒楼中间的台子上高谈阔论,台子附近的桌子也坐的满满的。 一品楼的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两位公子也是来辩论交流的吗?前面没有空的桌子了,您要是不介意,可以和其他公子挤一挤。 吴轩道:不,我们是来吃饭的。 第79章 吴轩抬脚朝大厅角落走去, 我们坐个僻静位置就好。 好嘞!公子您二位请!小二快跑两步在前面带路,并给吴轩介绍酒楼的特色菜品。 吴轩点了一份烤鸭, 并糯米藕片荷塘月色几个小菜。 第50章 小二小跑着去后厨传菜了。 一品楼的大厅总共也没多大, 纵然吴轩二人已经坐到了角落, 还是可以很清晰地听到台上两位书生的辩论。 其中一人道:御史弹劾冯镇昌四十八项罪过,件件属实。此人恶行累累罄竹难书, 理应抄家灭族。 另一人道:冯阁老乃我大阑肱股之臣,十数年为国操劳, 兢兢业业,不应受不肖子孙牵连。 冯阁老不算兢兢业业吧, 不说别的, 单论昱沽盐场一事,他最起码也要担个失职之责。 烤鸭在烤炉里吊着,一有客人点餐, 直接片好了就能上菜。 吴轩向豆豆展示了他的筷子卷烤鸭技能, 获得豆豆崇拜的眼神。 台上的两人还在继续争辩, 一方坚持控诉冯镇昌的罪行,一方坚持为冯阁老开脱。 吴轩想起他们进京路上, 遇到的那位异常嚣张跋扈的冯阁老家的公子,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已经风光不再, 锒铛入狱。 权倾一朝的冯阁老,看起来也有了大厦将倾之势。 这种局面,想必顾瑾一方应该是出了大力气的。 这么多年都没敢和冯阁老硬刚, 现在却突然发难。是因为多年的经营终于有了厚积薄发的实力,还是因为,有了其他外力协助? 吴轩夹起一块糯米藕,嗯,软软糯糯,很好吃,豆豆,你也尝尝这个。 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举子,纵然有心为国出力,也没有途径啊。他还是好好读书,争取明年能考中进士吧! 吴轩回了家,把秦空给的五个太阳能冲击炮拿出来,晒在正房院子的石桌上。 农历十月份,秋末冬初的季节,天气好的时候,阳光还是很充足的。 晒了两天,能量就充满了。 吴轩随手拿了一个,打算去前院试试效果。宅子大的好处这时就体现出来了,前院反正也不住人,打坏了也不影响。 豆豆好奇地跟着他,轩哥,我能看看吗? 吴轩道:行,但是要躲远点。 两人出了正院的大门,穿过中间的花园,来到前院。前院是议事用的,房屋格局都很宽敞大气,院子里还装饰了一座一人高的假山。 冲击炮差不多小臂粗细,吴轩单手持握并不费力,他瞄了瞄假山的方向,回头嘱咐豆豆,豆豆,你再躲远一点,去亭子边那棵桂花树后面。 豆豆乖乖躲到了树后面。 吴轩按下冲击炮顶部的开关,然后对准假山,用力在手柄内侧的按钮上一按,嘭 整座假山从中间炸裂开来,乱石飞溅。 饶是吴轩这种强悍的体质,都被冲击炮的后座力激的后退好几步,手臂也麻木地没了知觉。 豆豆急忙跑了出来,轩哥,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豆豆你不要跑太快。吴轩连忙回过头喊道。 豆豆这才放慢了脚步。 吴轩用力甩了甩没有知觉的右手,道:我没想到它后坐力这么大,失策了。 原本一人高的假山几乎被轰平了,大块石头都被轰进了前面的房间里,小石头四处飞溅,甚至连豆豆刚才所待的亭子那边都有。 豆豆摸了摸吴轩的胳膊,见确实没事,这才心有余悸道:轩哥,这个太可怕了,还是不要用了吧。 假山正对着的那个房间,窗子都被石头砸烂了。 吴轩道:因为假山是用石头堆积而成的,所以才会炸开。而且,我用的是最高档。刚才按下去以后,吴轩才发现按钮竟然分三档,他力气太大,直接按到了最高档。 吴轩一手护住豆豆,另一手对着旁边的石桌,轻轻按下手柄内侧的按钮,嘭石桌中间破开了一个正圆形的洞,刚好和冲击炮的口径一样大小。 被打下来的那块石头,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圆形的坑。 虽然杀伤力依旧不小,但比起刚才好了很多,最起码后坐力吴轩可以轻松承受了,手臂几乎没有抖。 吴轩满意地点点头,这档以后可以用,比较安全。 那么厚的石桌,直接就打穿了。豆豆紧紧抓住他的袖子,试图劝他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轩哥,这一档尽量也不要用吧。 吴轩把冲击炮扔在桌子上,道:只是拿来玩玩。咱们这太平盛世的,也用不到武力。 玩乐一时爽,收拾起来火葬场。 桌子破了个洞,还能凑合用。但这满院子大大小小的石块,还有被石块砸坏的门窗,还是要收拾修补的。 两人忙活了一个下午,才把院子收拾干净。至于门窗,吴轩道:反正现在也用不着,又没有外人来家里,先放着吧! 吴轩说过这话的第二天,就有人登门了。 谭延十分抱歉地对吴轩解释,我本来想先给你发帖子,约好时间再来拜访,但阿瑾非要今天过来。 顾瑾看着院子里只剩一个底座的假山,以及另一边破了大洞的石桌,还有对面房间缺了半扇的窗户,道:你这宅子,买来就是这样的吗? 前院正厅,是一座宅子最撑脸面的地方。 谭延拉了拉他的袖子,阿瑾,不要这么说话,本来就是我们冒昧登门。 吴轩对谭延道:没事,来我家不用递帖子。 顾瑾道:你看,我就说吧,他不会介意的。 吴轩继续忽视顾瑾,带着谭延往里面走,我们就两个人住,所以只收拾出了正院。上次给你说的卤味包在厨房里,待会儿都给你装上。 谭延连连道谢。 吴轩带两人去了正院堂屋,豆豆已经把夜光灯之类容易露馅的东西收拾走了,桌子上只摆了一壶刚泡好的新茶。 豆豆介绍道:我们定山县的白瓷茶具,配上本地产的茉莉花茶,澄澈幽香。 谭延饮下一口,倩得薰风染绿衣 顾瑾接道:国香收不起,透冰肌。果然好花,好茶! 吴轩可不想和他们对诗,直接开门见山道:谭公子登门是为了卤料包。那顾公子是为何而来呢?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光临寒舍,必定有紧要之事吧! 顾瑾放下茶碗,我找你确实有事,不过算不得紧要。今天的主要目的,还是陪阿延过来尝尝文轩兄的手艺。 吴轩轻笑出声,你确定? 顾瑾点头,朝吴轩拱了拱手,厚颜叨扰了! 谭延跟他念叨了好几天吴轩做的卤肉多么多么好吃,今天他非要见识见识吴轩的手艺。 吴轩去了厨房,豆豆也跟了过去,两位贵客被扔在了堂屋。 豆豆道:轩哥,咱们用一品居的菜吧!就说今天刚定的。 他们前几天从一品居定了很多菜,都放在了玉佩里,拿出来还是热乎的。 吴轩道:一品居的饭菜,是一品居的大厨做的。不算我的手艺。 可是可是你的手艺不能吃啊!他们两个吃习惯了还勉强能接受。顾瑾和谭延一看就是锦衣玉食养大的贵公子,吃了轩哥做的饭,怕是要中毒。 吴轩从柜子里拿出特制的双层炭锅,往豆豆面前一放,道:吃火锅! 豆豆眼睛一亮,轩哥你真聪明。火锅是吴轩唯一能做好的吃食了。因为底料是大田叔调好的,菜品也是提前买好储存在玉佩里的。 吴轩所需要做的,就是把汤底煮好,然后给双层炭锅加上炭就行了。 第80章 吴轩端着锅子去了堂屋, 豆豆拿着两盘子肉卷。 在桌子上放好以后,两人又回厨房拿其他菜品。 谭延看着咕嘟咕嘟冒热气的锅子, 道:阿瑾, 我很羡慕他们。 羡慕什么? 不用厨子丫鬟, 而是两个人自己亲手做饭,这样平平淡淡普通人的日子, 看起来很温馨。谭延以手支颐,满脸向往。 顾瑾下意识摇了摇手中的折扇, 又刷的一下收了起来,或许我们可以试试。 真的吗?谭延一下子兴奋起来。 不就是个暖锅子, 又有何难!话虽然说得信心满满, 但顾瑾心里其实挺虚的,毕竟他还从来没有进过厨房。 吴轩一人端着个两个大木盘子进来了,一盘是肉类和丸子粉条之类的, 另一盘是各式新鲜菜蔬。 谭延道:十月份还能有这么新鲜的菜, 真难得。 吴轩也没有解释, 把盘子挨个在桌上放好。 四人暖暖和和地吃了一顿火锅,吃的谭延赞不绝口, 味道调的真好,比我们平时吃的暖锅子好吃多了。还有这个锅也方便,省的还让下人在一边烧炉子。 吴轩道:家里还有一个没用过的炭锅, 送给谭兄了。 这谭延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已经拿了吴轩一堆卤料包,又厚着脸皮吃了一顿饭,现在连锅都要带走, 这番做派脸皮实在太厚。 多谢文轩兄!顾瑾朝吴轩拱了拱手,替谭卓把锅收下了。 为了感谢文轩兄的慷慨,顾某可以向你透露一件朝中大事,不知文轩兄可有什么想问的? 吴轩没料到一个锅还能换来意外之喜,他问道:会试主考官是哪位大人? 顾瑾本以为吴轩会问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冯阁老事件,没想到吴轩这么务实,竟然直接问会试主考。 主考官在会试前由陛下钦定,现在离开考还有四个月,谁也不敢妄自揣测圣意。顾瑾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不过。会试主考官必定是德高望重的朝中重臣。 我和杜传枥都参加会试,所以主考肯定不会是我父亲和杜阁老。至于冯阁老,他应该撑不到会试开考了。所以,只剩下了内阁首辅严阁老。虽然严阁老已经很少上朝了,但担个会试主考的名头,还是没问题的。 吴轩抬起头瞥他一眼,顾公子倒是真不把我们当外人。 前一句话刚说了不敢揣测圣意,下一句话直接把圣意揣测了个彻底。还明目张胆地说冯阁老撑不到明年了。 而且他后面这一番话,明显把顾尚书和几位阁老放在了一起,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顾尚书很快会取代冯阁老,入主内阁。 顾某一片诚挚,真心与二位相交。顾瑾看了一眼豆豆,又把目光挪到吴轩身上。 吴轩被他假惺惺的眼神看的一身鸡皮疙瘩。 吃过一顿饭,谭延带着吴轩送的炭锅和卤料包火锅底料,以及豆豆送的插花白瓷瓶,大包小包地走了。 吴轩随手拿了一个甜瓜,削皮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给豆豆吃。 豆豆,你说顾瑾,为什么刻意跟咱们凑近乎? 豆豆道:或许是因为我娘?但是 吴轩问道:豆豆,要是你娘出身京城的大户人家,他们要认你回去,咱们怎么办? 豆豆摇摇头:不会的。我娘要是真的出身显赫,怎么可能流落到吴家村嫁给我爹。再说了,你这些日子也查过了,京城的高官勋贵,没有一家姓袁的。 吴轩拿手里的匕首扎了一块甜瓜,放进嘴里。现在确实没有姓袁的,但是二十年前的内阁首辅,叫袁淳。 过了几日,吴轩收到了老家寄来的信,一封是吴文寿写的,一封是吴文韬写的。 吴文寿信上说他媳妇刘招娣怀孕了,大夫嘱咐要静养不能挪动,所以他暂时不能来京城了。等三个月后,孩子稳当了,他们再过来。 吴轩回信给他道喜,并表示不用急着来京城,开新铺子的事不急。 反正吴轩也不靠铺子挣钱。 吴文韬的信写的文雅多了,先像模像样地问候了一番,才说到了正题。他说罗山长松了口,愿意把女儿下嫁给他了,目前正托了媒人,商量说亲事宜。 吴轩也给他道喜,并提到腊月底他和豆豆会回家过年,有什么需要他们带回去的,记得来信说一声。 第二天,吴轩去了无言阁。无言阁可以帮人寄信,直接和书籍一起运输。从京城到定山县,快的时候三四天就能到。 寄好了信,吴轩在书铺里逛了起来。京城的无言阁比定山县的大很多,吴轩边逛边选取一些书籍,拿起来翻看。 书铺里有很多学子,不少人都操着外地口音,句句不离明年的会试,很明显是来进京赶考的。 离会试还有四个月,但很多家境富裕又路途遥远的学子,为了避免冬天赶路辛苦,早早就来了京城。也有人考虑到结交人脉,拜访亲朋之类的,也提前来了京城。 吴轩不由庆幸定山县离京城近,要不按现在这交通条件,怕是要在路上坐一两个月的马车。 吴轩买了一箱子书,回家闭门苦读两个月。 腊月初八,吴文寿带着刘招娣到了京城。 吴轩道:我给你信里写买铺子的事情,只是让你有个准备,能提前规划规划。没有催你来京城的意思。 吴文寿憨厚地笑了笑,家里的事都处理妥当了,本来就打算这几天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刘招娣下了马车,打量面前的铺子,大堂哥,这铺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吴轩领着他们往里面走,后院仓库更大。 果然,吴文寿倒吸一口凉气,惊呼出声,大堂哥,你在信里可没说仓库这么大。这这这,这都有半亩地大小了! 吴轩带他们在仓库转了几圈,指着仓库旁边的小角门道:那边是一处小院子,虽然不大,但东西都齐全。 吴文寿过去看了,非常满意,比我们在定山县住的那处院子还大些,京城寸土寸金的,能有这么大的宅子很好了。 而且吴轩连家具锅碗瓢盆之类的都准备好了,他们搬进去就能住。 吴轩和吴文寿把马车上的东西都搬进屋子里归置好,刘招娣手脚麻利地炒了两个菜,给他们当午饭。 吴文寿把家里的事情都大致和吴轩讲了讲,最后提到了吴文韬的婚事。 第51章 本来罗山长松口了,说是愿意让女儿嫁出去。可是媒人上门说亲之后,他又提了一个条件,不愿意女儿嫁到村子里,想让韬哥在城里置一处宅子,以后就住在城里边,方便两户人家互相照应。 吴轩道:文韬是什么想法? 韬哥应该是想娶罗姑娘的,但家里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吴轩又问道:我大伯的意思呢? 我听说,里正想卖地。把村里的十亩田卖了,再凑一些,能在县城买到一处小院子。吴文寿说到这里,看了看吴轩的神色,大堂哥,咱们的铺子今年赚了不少银子,可以匀出来一部分给韬哥 文韬找过你吗? 没找过我。吴文寿道,只有一次,在城里碰到了,我主动问他亲事定下了没有,他才透露了几句。其余的,都是我听村子里的人说的。 这个混小子!有事为什么不跟我说!吴轩道。亏得他后来又给吴文韬写了一封信,问有没有什么需要他从京城带回去的。吴文韬一直没回,他还当那小子忙成亲的事忙昏头了,没空理会他。 叫他一声大堂哥,就真的把他当普通堂亲了吗? 吴轩一拍桌子,不行,我得回去一趟! 吴文寿站起身,什么时候回去,要不我们一起 吴轩按住他肩膀,你就别折腾了,好好陪着你媳妇休息几天。前面铺子的格局要大改,你寻思寻思哪里要拆,哪里该添置什么家具之类的。还有铺子里剩的粮食,你看看怎么处理。 吴文寿道:那大堂哥你一个人回去吗? 吴轩思索片刻,我和豆豆一起。他不放心把豆豆一个人放在京城。 吴文寿道:大堂哥用我这辆马车吧!车轮子按你说的方法特地改造过的,一点儿都不颠,车里我娘给铺了厚厚的垫子,绝对舒服又暖和。 吴轩点头,赶着马车回了家,路上买了一些京城特色的糕点。 至于其他的年货,早已经提前买好放在玉佩里了,打算月底回吴家村带给大伯的。 回家后,吴轩和豆豆说了吴文韬的事情,两人决定明日一早启程。 第81章 路上只用了两天的时间, 腊月初十傍晚,两人直接到了吴家村。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冬日天气寒冷, 又正是吃晚饭的时间, 村子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换做以前,吴轩肯定先回家, 等第二天再上门,但这天, 他直接赶着马车到了大伯家门口。 豆豆,把玉佩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吴轩跳下马车, 敲响了大伯家的房门。 谁啊!大伯母的大嗓门传了过来,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一条缝。 吴轩挤出一个笑容,大伯母, 是我。 嚯大伯母被他吓了一跳, 上下打量了半天才确定是真人, 大侄子?你不是在京城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吴轩道:我和豆豆回来过年。 轩哥,东西太多了, 我出不来了。马车里的豆豆喊道。他把玉佩里的东西都取出来后,发现东西太多了,挤满了整个马车。 吴轩赶紧过去, 掀开马车帘子,把豆豆抱了下来。 大伯母把大门打开,道:先进来吧!然后朝院子里喊道:大成, 你大侄子回来啦! 吴轩把豆豆放在旁边,牵着马车往里走,刚进了院子,迎面看到吴大成小跑着过来了,轩小子! 吴轩上前,和大伯抱了个满怀,大伯,我回来过年了! 好!好!好!吴大成用力拍着吴轩的背,只知道好,别的话都不会说了。 行了行了,先收拾东西。大伯母满脸嫌弃,她最看不得大男人做出这副腻腻歪歪的模样。 吴轩道:文韬呢? 吴大成帮他牵着马往旁边院子走,边走边道:前几天县学就放假了,但文韬说要再读几天书,等过了十五再回来。呦呵,你这马车里怎么这么多东西? 都是给大伯带的年货。吴轩打开车帘子,往外搬,放哪个屋? 大伯母十分热情地上前帮忙搬东西,吃的都放厨房旁边的屋子,别的放东厢房。 你又买这么多东西!这得花多少银子!大伯嘴里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接过了大伯母递过来的一个箱子。孩子们出息了,回家记得给他带东西,他心里也高兴。只是总忍不住念叨几句,怕孩子们浪费钱。 豆豆趁着大伯母没注意,往东厢房里又放了几个箱子。带的东西太多了,马车里盛不下,还剩了几件在玉佩里。 放好年货,安置好马车,大伯母招呼大家吃饭。 家里就我们两个,所以没做什么复杂的。只熬了一锅菜粥,贴了几个饼子。大伯母端着饼子进来,你们有没有别的想吃的,我给你们做。 吴轩道:天都这么晚了,不用忙活了。 四个人在饭桌前坐下来,喝着暖融融的菜粥,吃着热乎乎的饼子。 大伯道:轩小子,你不是说月底才回来吗?怎么早了这么多日子? 吴轩道:本来想月底回来的,但是听文寿说起了文韬的亲事 哎!大伯叹了一口气,他就猜到是这样。其实罗山长也不容易,他们夫妇俩就这么一个女儿,想把女儿留的近些,这也是人之常情。 吴轩道:罗山长都提了什么条件? 他让文韬在城里买一处宅子,成亲后我们一家子都搬去城里。他还要求文韬不能谋差事,必须在县学潜心苦读三年,争取三年后乡试中举。吴大成其实有些不乐意。 不仅因为他们买不起宅子,还因为,他不想去城里,他是吴家村的里正,他要是走了,村子里的事情谁来管? 而且没了做里正的月银,他们一家子的花用从哪里来?更别提文韬还要继续读书,花费也不会少。 吴轩灌下一大口菜粥,大伯您是怎么想的? 我想在村子里做里正。吴大成道:我做了一辈子里正,离不开村子,村子暂时也离不开我。我还能干十年,等我干不动了,再培养一个接班的孩子。 吴大成本来想让吴轩接班的。但孩子太出息了,就不适合在村子里待了。还好族里还有许多孩子,总能挑到合适的。 一碗粥喝完,吴轩放下空碗,大伯,您想当里正,那就当!至于其他事情,交给我处理就行了。 轩小子,这是我家里的事 大伯说过,咱们是一家人。吴轩给吴大成盛了一碗粥,大伯,我们已经长大了,该是我们孝敬您的时候了。 吴大成看着面前这碗菜粥,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吴轩还不会吃饭的时候,他就这样端着碗,一口一口喂吴轩吃饭。眨眼间,孩子就长大了,会给他盛饭了,甚至能替他扛起一片天了。 对啊,大侄子这么孝顺!大伯母端着一碟子蜜饯进来了,来,尝尝大侄子从京城带回来的蜜饯,这可是京城里的官老爷们吃的。 你怎么知道是官老爷吃的?大伯转过头问大伯母,虽尽力装作正常,但声音里还是带着一丝明显的不自在。 我当然知道了。大伯母把碟子放桌上,对吴轩和豆豆道:你们今晚在这边睡吧,文韬的房间也烧着火炕呢! 不用了,被褥什么的家里都有,我们回去更自在些。吴轩道。常用的东西都在玉佩里放着,拿出来就能用。 那也行。大伯母并不勉强他们。 马车放在了大伯家,吴轩和豆豆踏着月色往家里走,月光照在地上,路边的残雪映出莹莹白光。 豆豆身上的大斗篷把他整个人都包起来了,吴轩把手伸到袖子里,牵着他的手。 轩哥,以前冬天下雪后,出门都是你背着我的。 那我现在也背你?吴轩跃跃欲试。 不用啦,马上就到家了。 还有一段路的。 轩哥,我的心疾已经很久没有犯过了。真好啊!让他觉得,他可以和轩哥长长久久地走下去了。 肯定是因为我照顾得好!吴轩大言不惭地邀功。 轩哥,你脸皮真厚。 那豆豆要不要脸皮厚的轩哥背?吴轩松开牵着的手,展臂揽住豆豆的身子。 不要。 既然豆豆不让背,那我也没有办法了。吴轩一手环抱着豆豆的肩膀,另一只手抄起他的腿弯,把豆豆整个人横抱在怀里,不能背,就只能抱了! 轩哥!豆豆穿的太厚,想挣扎都挣扎不动。 吴轩哈哈大笑地抱着他往前跑,走喽,回家喽! 回到家里,吴轩立马去烧了火炕,卧房里很快暖和起来。 豆豆把被褥暖炉灯具茶具之类的东西都取出来放好,地上甚至还摆了两个洗脚盆。 准备得可谓十分周到。 这一晚睡得很好,一点也没有久不回家的不适应感。或许是因为,被褥枕头都是用惯的,也或许是因为,身边这个人是熟悉的。 第二天,吴轩把豆豆放在大伯家里,拿着吴文韬的户籍文书去了县城。 到了县学,吴轩直奔书室,果然在他们常去的一间书室角落找到了吴文韬,而且除了他,竟然还有杨修竹。 大堂哥!吴文韬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随即意识到不能在书室里大声说话,连忙捂住了嘴。 出去说。吴轩拽着他往外走。杨修竹默默地跟了上去。 到了外面,吴轩拿过吴文韬手里的东西,塞给杨修竹,麻烦帮他带回宿舍,我们先走了。 说完继续拉着吴文韬往外走。 吴文韬喊道:诶大堂哥,你干什么?不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要拉我去哪儿? 吴轩把他拽到门口,扔上马车,去衙门。 去衙门干什么?诶,大堂哥,我问你话呢!马车已经行进起来,吴文韬掀开车帘子就要往外钻,被吴轩摁回去了。 吴轩道:不说别的。先告诉我,你的亲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马车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半晌,才听吴文韬道:我也不知道。 吴轩听他那可怜巴巴的语气,教训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只好问道:那你是什么想法,还喜不喜欢罗家姑娘? 当然喜欢!她,她也是喜欢我的。吴文韬道,是她找人给我递了信,说罗山长同意了,我才敢跟我爹娘说的。但是后来,罗山长又提出了那些要求,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是因为在县城买宅子的事情吗? 主要是宅子。还有就是,罗山长希望我继续考功名,三年后再考乡试。但是继续读书,需要家里供养,我都这么大了,还要花我爹的银子,实在是 除了宅子和银子,还有其他的问题吗?吴轩问道。 呃吴文韬被他这么直白的问法卡住了。 咱们先去衙门,把宅子的问题解决了。吴轩干脆利落地做了决定。 到了衙门,当吴轩拿出房契和他的户籍文书的时候,吴文韬才明白吴轩的意思。 大堂哥,你要把你的宅子给我?他惊道。 想得美,我是卖给你,要给银子的。吴轩把房契和两人的户籍都递过去,道:改成吴文韬的名字。 可是,我买不起啊,你这宅子最少也要一百两银子吧。 价格咱们以后再商量。吴轩递给衙门的小吏五百文钱,这是改契的手续费。 小吏很快誊写好了新的房契,并拿起登记册子,登记了吴文韬的信息。 吴轩收好东西,拉着吴文韬出来。 到了衙门外面,吴文韬终于反应过来了,吴轩这是随意找了个借口,直接就把宅子给他了。 大堂哥,这不行,这宅子太贵重了,又不是一个小物件什么的。吴文韬赶紧拒绝。 吴轩把房契塞他怀里,有什么贵重的,不过是一处宅子。还不如那匹枣红马的一条马腿贵。 什么?吴文韬这下更震惊了,那匹马那么贵?!我爹天天用它拉车呢! 吴轩又塞给他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家具我都已经搬走了,宅子里是空的,所有东西都要重新添置,你自己看着置办吧! 不是,大堂哥,你 银子不是白给你的,以后要连本带利地还回来。吴轩上了马车,走,咱们回县学,你给我写张欠条,按上手印。 大堂哥 快点上来啊,难不成要我抱你上车? 不用,不用!吴文韬赶紧手脚并用往车上爬。他可不敢让大堂哥抱他,噫光是想想就一阵恶寒。 第82章 回到县学, 杨修竹还在宿舍里等他们。 吴轩朝他笑笑:修竹,辛苦你了, 待会儿请你们吃饭, 去廖记! 吴文韬趴在桌子上给吴轩写欠条, 写到一半才发现问题,大堂哥, 我一共欠你多少银子? 吴轩道:二百两。 吴文韬抬起头来,光银票你就给了我一百两, 那座宅子肯定不止一百两,所以加起来应该 第52章 那你写三百两吧!吴轩打断了他。 哦。吴文韬低头继续写, 写完拿朱砂按了手印, 递给吴轩。 吴轩折了折收起来,走,咱们去廖记! 在京城的这段时间, 吴轩也算把有名的酒楼都去遍了, 但没有一家比得上廖记。 杨修竹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 乖乖跟在两人身后。 等到出了门,吴轩突然道:对了, 思源呢?咱们要不要去他家一趟,叫他一起? 吴文韬道:还是别了,会被他娘用大扫把打出来的。 怎么回事?吴轩奇道。 从京城回来后, 我和修竹去过思源家里一趟,连人都没见着,就被他娘打出来了。他娘说思源是状元命, 不让跟我们出去鬼混。吴文韬满脸无奈。他们好歹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县学学子,还是第一次遭受这种待遇。 后来思源来过县学一次,跟我们道歉,让我们不要和他娘计较。还嘱咐我们以后不要去他家里了,免得老太太闹事。 吴轩真是听得目瞪口呆。柳思源很少提起他家的事情,他们只知道柳思源家在县城和寡母独居,没想到老太太竟然如此彪悍。 那我们还是别叫他了。吴轩道。 廖记总店离县学并不远,坐马车过去连半刻钟的时间都用不了。 吴轩到了店里,噼里啪啦点了一堆菜,吴文韬赶紧拦他,大堂哥,我们吃不了这么多。 吴轩对酒楼小二道:这些菜一个时辰以后做好,装进食盒里,我带走。 好。小二点头记下。 吴轩这才回头问吴文韬和杨修竹,你们两个吃什么? 吴文韬调侃他,还以为给我们点的,原来是你自己外带。 吴轩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我给大伯大伯母带的。随后催促道:你们两个赶紧点菜! 一顿饭吃完,两人也被吴轩鼓励了一番,下决心定要好好读书。 吴文韬道:大堂哥,我打算腊月二十九再回家。 杨修竹也道:我和他一样。 吴轩颇有长辈风范地拍拍他们肩膀,行,你们自己回去吧,我还要去大田叔那儿一趟。顺便把食盒放进玉佩里,不然带回家都要凉了。 吴文寿走之前,在村子里找了一个帮忙看铺子的,是往县城跑牛车的车夫吴北的三儿子,叫吴小盛。 白瓷铺子的进货渠道和售卖价格都已经定下来了,吴小盛只需要看铺子收钱就行。 吴大田依旧在隔壁铺子卖豆腐和卤肉。田婶子两边跑,一会儿帮着切豆腐,一会儿帮着摆花瓶。反正就隔着一道小门,来回也方便。 吴轩过去的时候,正巧田婶子在切下午新做的豆腐,一听到吴轩的声音,手下一偏,豆腐就切歪了。 田婶子,注意刀!吴轩连忙喊道。豆腐切坏了不要紧,万一切到手可不行。 哎呀!轩小子!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田婶子把刀往豆腐架子上一扔,兴奋地招呼吴轩进门,怎么突然回来了?文寿他们不是前两天刚过去?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文寿和他媳妇都挺好的,已经在京城住下来了。吴轩解释道。 那就好。田婶子拍了拍胸口,继续追问:那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吴轩道:提前回来过年。 年货买了没有?大田刚做了一批熏肉,还有一批腊肠,准备在铺子里卖的,你要多少让他给你装田婶子朝后院喊道:大田,快过来,轩小子回来啦 谁?吴大田扯着大嗓门喊道。 你这还不到五十,怎么耳朵就不好使了!田婶子风风火火地站起身往后院走,我说轩小子从京城回来了!回家过年了! 田婶子刚打开通往后院的小门,正好和吴大田撞了个正着。 吴大田看到吴轩,刚想像田婶子一样询问情况,就被田婶子一句,文寿他们在京城挺好的,轩小子是回来过年的。给堵了回去。 吴轩和吴大田聊起了铺子最近的生意。 吴大田道:你上次说,盐价还会再降一点,现在果然降了。正赶上年节,我就做了些熏肉腊肠什么的。 盐价降了,做卤肉熏肉之类的成本也就低了,成本低售价自然也低,常来买东西的客人们看到东西便宜了,也乐意多买一些。 今年过年,铺子的生意比去年更好了,所以吴大田才又添了一些新的东西来卖。 现在这个价格,应该稳定住了。吴轩道,不过,如果把盐场交给我,我能让盐价再降十倍。 什么?十倍?吴大田大吃一惊。现在的盐价是一百二十文一斤,降十倍岂不是十文钱一斤? 不可能!据说真武年间,盐价最低的时候,也要五十九文钱一斤。吴大田道。 吴轩道:现在盐价高,主要是制盐手法的问题。只要换一种更高效的制盐方法,就能大大降低成本。不过他对现代的晒盐法也只知道一些皮毛,具体还要再研究研究。 吴轩打算等考完会试,亲自找一个盐场看看。距京城最近的昱沽盐场在顾尚书一派的人手里,或许可以找顾瑾托个关系。 所以吴大田给吴轩装年货的时候,吴轩特意多要了一份,打算给谭延送去。 只要把谭延哄好了,顾瑾应该不介意帮他这么一个小忙的吧! 吴大田和吴轩一人搬着一个大箱子,放到了马车上。 吴轩赶着车又去了另一条街的金玉阁。计长峰父子俩非常本分,除了每个月给他寄一次铺子账目,平时从不打扰。 金玉阁里依旧以银首饰为主,只摆了两个金镯子镇店。吴轩过去的时候,刚好计家三口人都在,计长峰正在教计清用银线缠丝,计钏儿守在柜台里望着门口。 看到有人进来,计钏儿招呼道:客官要看什么 话说一半发现来的人是吴轩,赶紧改口,东家,您来啦! 计长峰父子俩也双双抬起头来,东家,您从京城回来啦!还没来得及当面庆贺您高中举人! 吴轩摆摆手,我上个月已经收到蟾宫折桂的摆件了,雕得很好。 计长峰颇为不好意思道:用不起好玉,只能给您挑了一块寓意不错的石头。 石头也挺好的。其实吴轩搞不太清楚有些玉和石头有什么区别。他目前只能认得出暖玉,因为触手生温。 计长峰又道:我新做好了两套头面,您看您用不用得到。 头面,女子用的吗? 计长峰点头,给年轻女子用的,镶了您给的红宝石,十分贵气。说完示意计清去后院库房里拿。 计清很快捧着两个盒子回来了。 吴轩打开上面一个,嘶好闪!金光闪闪的首饰还镶嵌了硕大的红宝石,猛地一打开盒子竟有些刺眼。 下面的一盒首饰和这套差不多,都是非常华丽的款式。 吴轩道:行,我拿来送人! 谭延提到过他有一个姐姐,最喜欢华丽的首饰。 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谭延还在苦恼,说他姐姐的生辰在正月十六,他还没寻到合适的贺礼。听他话里的意思,他姐姐应该嫁的门第很高,因此生辰礼马虎不得,提前好几个月就得准备起来。 第83章 计长峰道:您给的金块只用了不到三成, 剩下的那些做什么首饰? 吴轩完全是个甩手掌柜做派,都行。您是专业人士, 肯定比我懂。 计长峰连称不敢。 吴轩又道:常用的首饰都先备着, 等以后让计清把金玉阁开到京城去。 计清一下子激动起来, 我能行吗? 当然可以,等你彻底出师, 就能去京城了。吴轩鼓励道。 计清猛点头,嗯, 我一定跟着我爹好好学。 吴轩假装去门口马车上,实则是从随身玉佩里又拿了一盒子粉色的宝石, 递给计长峰, 让他看着镶在首饰上。 计长峰诚惶诚恐地接了,发誓一定好好干活。一盒子珍贵的宝石说给就给,完全不担心他见财起意, 这是多大的信任!他一定要做出最好的首饰, 报答东家! 出了金玉阁, 吴轩赶上马车往家走。 大半天的时间都耗在了县城,也不知道豆豆午饭在大伯家吃的什么, 会不会待得不自在。 到了家里,吴轩就发现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豆豆正捧着绣架帮大伯母绣着什么,大伯母边看边啧啧称奇, 惊叹连连,哎呦呦,这锦鲤就跟活的似的。 大伯母的二女儿刚生了孩子, 她想送件小衣裳过去,但手艺又不太拿得出手。豆豆听了她的想法,三两下就画好了鱼跃龙门的花样子,并配好了彩线,现在还帮她把最难绣的锦鲤绣好了。 吴轩一手提着一个食盒,豆豆,我给你带了廖记的饭菜,还热乎着呢! 豆豆收针,放下绣架,轩哥! 吴轩把食盒给他,来,你先提进去,马车上还有别的东西。 豆豆还没来得及接,就被大伯母抢先了,豆豆的手是用来绣花的,这种粗活交给我就行了。她提着食盒往里走,大成,大侄子回来啦! 廖记的饭菜果然是旁人做不出的美味,就连大伯和大伯母都吃的赞不绝口。 晚饭吃的太早,等收拾完碗碟,夕阳还剩了一半挂在天边,没有完全落下去。 豆豆去帮大伯母画另一个花样子,吴轩和大伯慢悠悠地散着步,走到了大门边。 门口威武庄严的石狮子上,依旧满是岁月的斑斑痕迹。 吴大成道:你们在家里待到什么时候? 这两天走走亲戚,然后就回京城。 不在家里过年了?吴大成问完,自己又道,也是,免得招一堆风言风语。 去年吴文寿和刘招娣因为没有孩子,被七嘴八舌的村里人念叨了好久。吴轩和豆豆这种情况,尤其随着吴轩的功名越考越高,他们遇到的麻烦事只会更多。 前些日子,村子里就有人来他家,说要把女儿给吴轩做妾,等吴轩回家过年的时候帮忙牵个红线。 百般拒绝对方仍旧坚持,气的吴大成直接把人轰了出去。 吴轩倚在石狮子上,道:大伯,要是以后在家里待得不乐意了,就给我写信,我来接你。 哪有什么乐意不乐意的,日子不都是这么过嘛!吴大成的声音依旧爽朗。 万一呢吴轩轻声道,万一儿媳妇不孝顺,你可不能忍气吞声。要记得,除了文韬,还有我能给您和大伯母养老。 哈哈哈吴大成大笑出声,轩小子,瞧你这话说的,大伯有儿有女的,哪里轮得到你来养老! 吴轩神色认真,大伯能把我养大,我当然也能给大伯养老。 吴大成一拳锤在他肩膀上,大伯有儿子,用不着你!要是真去投奔你了,让村子里的人怎么看文韬?文韬以后还要再考功名的。 他直起身子,往院里走去,行了行了,天都暗了,咱们回吧! 豆豆画花样子已经很熟练了,一会儿工夫就画好了好几张,还给大伯母简单说了说配色。 大伯母一一记下,打算年前把小衣服做好,找人给二女儿捎过去。 见到吴大成和吴轩过来,大伯母又开始夸赞豆豆。 大伯听了也连连点头,豆豆是个好孩子。吴大成对豆豆的印象一直特别好,因为以前吴轩还是个傻子的时候,只有他和豆豆两个人陪着吴轩。 他是吴轩的大伯,喂自家的侄子一口饭吃本就应当。而豆豆和吴轩无亲无故,却一直愿意陪着一个傻子跑来跑去,玩一些简单重复的游戏。还认认真真地把吴轩当成正常人一样相处,跟他说话,给他打理衣物。 这么细致认真的照料,吴大成自问他都做不到。 吴大成拉过吴轩的手,以前啊,总担心我老了,没人能照顾你,后来有了豆豆,我看着你们签下了婚书,想着以后就有两个人照顾你了。现在倒好,轩小子出息了,变成你一个人照顾我们两个了! 吴大成把吴轩的手和豆豆的手紧紧按在一起,轩小子,以后一定要好好对豆豆,他这些年过的不容易!你可不能负他! 吴大成并不担忧自己的情况,他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里正,在村里也算有一些威望,就算以后岁数大了孩子们都靠不住,他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但豆豆不一样,豆豆身体本就不好,又一颗心全扑在吴轩身上,一旦吴轩变心,豆豆怕是 吴大成又重复了一遍,轩小子,你可一定要好好待豆豆,不能伤他的心。 不是他信不过吴轩的人品,而是人生太长,诱惑又太多,需得一遍遍提醒,才能保住本心。 第二天,吴轩一个人拎着两篮子年货,去了三爷爷家,简单拜了个早年就放下东西离开了,没给三爷爷劝说他再娶媳妇的机会。 然后他回家接了豆豆,两人去了村子西边山上的墓地。吴氏一族的祖坟单占了一个山头,吴轩父母两人合葬在一处墓穴,上面立着两人的墓碑。 吴轩和豆豆在墓前上了香,摆上瓜果和糕点。 吴氏祖坟一直有族人打理,维护地很好,而另一个山头的坟地,则显得凌乱许多。 吴轩和豆豆拨开一丛丛枯黄的杂草,才找到了豆豆母亲的墓穴,残雪把墓碑盖住了,上面的字都看不真切。 豆豆拿了手帕轻轻擦拭,上面的字才显露出来,先室于门妇之灵位。 上面只写了丈夫的姓氏,逝者本人的姓氏名讳一概没有。应该不是于虎故意不写,而是他自己也根本不知道。 第53章 吴轩和豆豆祭拜完毕,又把墓穴四周的杂草清理了一番,才往山下走。 山脚下的第一户人家就是于家,豆豆远远地看了一眼,换了另一条小路下山。 他一直都是这般冷情冷血的人,看见家门远远避开才符合他的性格,不是吗? 第84章 又在家宿了一晚, 第二天,两人和大伯大伯母告别, 踏上了回京的路。 这条路, 吴轩已经走得很熟悉了。玉佩里带的吃食物品也可以随时取用, 一路舒舒服服慢悠悠地走着。 路上与不少马车擦肩而过,偶尔听到车厢里传出的朗朗读书声, 一听就是进京赶考的举子。 在真兴府驿站休息的时候,还遇到一桌举子在谈论年初的会试。大部分人都表示看好顾瑾, 也有人反驳说顾瑾年纪太轻,论才学还是比不上几位久负盛名的江南才子。 吴轩端起餐盘往房间走去, 天气太冷外面人又嘈杂, 所以他没有让豆豆下来吃饭。 因为路上走得慢,所以第三天中午的时候,吴轩才到了京城的南城门外。 离城门还有二里地的距离, 前方已经排起了长队, 所有进城的车马统一排在了官道右侧, 有身配长刀的士兵维持秩序,身上穿着禁卫军的铠甲。 吴轩随着人流排进了队伍里,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 一个穿着富态的商人急躁地大喊: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门不让走了?我打南边运来的柑橘,耽搁久了就冻坏了! 旁边一个挑着筐的老菜农道:这位老爷,您别嚷嚷了。陛下出行, 没有全部戒严已经是体恤子民了。 什么?那富商看了看老菜农,又看了看侧面士兵身上的铠甲,赶紧朝城门方向躬身致歉, 陛下仁德,草民有眼无珠连日奔波冻坏了脑子,望陛下宽宏大量! 他这副做派,惹得周围好几辆马车上的人都笑出了声。众所周知,当今陛下温和宽厚爱民如子,必然不会因为一句话和一个小商人计较。 听闻是陛下出行,和吴轩并排的那辆马车上的几位举子,也都好奇地钻出马车,问道:冬日严寒,陛下因何出行? 大阑国人民都知道,陛下自幼体弱多病,很少外出。 老菜农骄傲地扬起头,陛下是来接人的,袁相家的公子袁月阙! 袁相?一名举子道,你是说二十年前的内阁首辅,袁阁老? 队伍前边不动了,老菜农索性撂下挑子,整个人坐到了大筐上,你们年轻,没见过当年的袁相,我可是见过真人的。崇文十一年的春耕,先帝和袁相亲至东郊劝农,离我们村不过六里地,全村人都过去看了。 老菜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先帝是位好皇帝,袁相也是位好官。 众人纷纷点头认可。 又有举子问道:袁阁老的家人不是都失踪了吗?怎么又突然回京了?还要陛下亲自来接?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是昨日进城的时候,听酒楼后厨的小伙计说的。看队伍又行进起来,老菜农扛起扁担,朝前走去。四周大多都是马车,只有他靠两条腿走路,必须得快着些,才不会挡了别人的路。 那运柑橘的富商看老菜农走得吃力,招呼他来自己马车上,把筐放车架上,你也能省点力气。 放了一拨人入城后,队伍又慢了下来。 旁边马车上的几位举子还在议论袁阁老的事情,并猜测袁月阙做了何等大事,值得陛下亲自到城门来迎。 [奇^书^网][q i].[s h u][9 9].[co m ] 他们从西部边疆赶来京城参加会试,路上足足走了三个月,经过了无数驿站,也打听到了不少消息,但并没有听到关于袁月阙的事情。 吴轩搓了搓手,轻轻掀开车帘一角,问豆豆,里面闷吗?要不要出来透透气? 我可以出去吗?豆豆一下子兴奋起来。 吴轩道:把披风捂严实,抱上手炉。 嗯。豆豆点头,同时一件披风凭空出现在他身上,连帽子都刚刚好扣在头上。 豆豆得意一笑,我厉害吧!这几天在马车里闲来无事,吴轩又不让他看书绣花,说伤眼睛。他就只好一直研究身上的那块玉佩,现在已经用的越来越熟练了。 厉害!吴轩伸出一只手。豆豆把手放上去,扶着吴轩的手臂往外走。 因为吴轩的马车走的太慢,不一会儿,周围已经换了一批马车,至于最着急的柑橘商人的车队,已经看不到影子了。 吴轩靠在车架上,单手握着缰绳,豆豆靠在吴轩身上,和他说话。 轩哥,还有多久进城? 还有差不多一里地,照目前的速度,要半个时辰吧。吴轩揽着豆豆身子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你要是急着回家,咱们就往前挤挤。 不着急,今日不太冷。冬日正午的太阳,也是暖融融的。 吴轩把豆豆的披风帽子稍稍拉开了一点,让他可以晒晒太阳。 轩哥,刚才我听外面的人说,陛下亲自来了南城门迎人? 嗯,看这架势,应该是真的。 轩哥,你说陛下长什么样子啊? 想知道陛下长什么样子?吴轩笑道,豆豆好好读书,金榜题名之日就能见到陛下了。 豆豆悄悄吐了吐舌头,我才不要考会试。别说会试了,我连乡试都考不过。 哈哈哈吴轩大笑出声。豆豆都能感觉到吴轩胸腔的震动,他朝吴轩胸口拍了一巴掌,轩哥就知道笑我!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顾瑾和谭延,他们肯定见过陛下。 没有,不是我不告诉豆豆,而是我也没见过陛下嘛!吴轩把豆豆往怀里揽得更紧了一些,等年初殿试的时候,我见到了陛下,一定回家跟你好好描述一下。 好,那我就等着轩哥金榜题名了。豆豆道。 吴轩略有些心虚地望了望天,没敢继续承诺。 马车慢慢地往前行进,吴轩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南城门,以及城门楼上黑压压的士兵。 进城的检查比平时严格了许多。幸好吴轩有举人的身份,进京赶考这样的理由十分正当,城门口的士兵查验过户籍文书,上下打量二人一眼,又掀开帘子看了看空荡荡的车厢,就挥挥手让他们进去了。 进了城门,吴轩才知道为什么进城队伍走的这么慢。 只见原本可供六辆马车并排行驶的宽敞大路,被看热闹的京城百姓们占满了道路两侧,只留下了可供一辆马车行驶的通道。 有禁卫军维持秩序,倒是显得并不太散乱。 前面的几辆马车过去之后,吴轩也正要驾着马车往中间走,突然听到城门楼上传来一道嘹亮的声音:开城门! 百姓们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伸长了脖子往城门处看去。 一队禁卫军过来挡住了吴轩的马车,道:禁卫封路!后退! 后面还有两辆马车,四周都围满了人,并且开始激动地往前挤,他能往哪儿退? 禁卫军也看到了后面的情况,所以只是拦在吴轩的马车前面,不让他前行而已。 吴轩和豆豆就这样舒舒服服地坐在马车上,得到了位于第一排且最靠近城门的观赏位置。这么好的位置,没准待会儿真能看到陛下呢。 城门缓缓打开,帝王的銮驾打头,后面跟了数千禁卫军,浩浩荡荡地朝城门外而去。 竟然真的出城迎接?我以为陛下只是在城门楼朝下望一眼。 应该只是銮驾。陛下龙体尊贵,怎会亲身出城? 也说不定,毕竟是袁阁老家的公子,又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整个东南海域的水匪,大大小小数百个窝点,竟然被他一人剿了个干净!还有冯氏一族偷偷摸摸建的那些盐场,都被收回来了。 对啊,还有海上那么多岛,都归了我大阑国!虽说海岛不比陆地,但也是开疆拓土的功劳。要不是本朝不封异姓王,这位怕是 袁家本就有武安侯的爵位,看陛下现在这态度,说不定要再升一级。 呸!一个灰溜溜的逃犯,还有脸妄称公侯!一片夸赞声中,一个中年男子的大声指责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大冬天的,不顾严寒来城门口迎接的众人,肯定都是对袁阁老和袁月阙抱有好感的。因此中年男子这话一出,立马遭到了周围人的怒目而视。 中年男子仗着身边有护院保护,依旧大声道:袁月阙这个纨绔子弟,年少时就不肖其父。不仅不爱读书不考功名,还骄奢淫逸最喜锦衣华服,整日里打扮得花枝招展不男不女。 中年男子越说越激动,袁阁老暴病而亡后,他又贪生怕死一个人逃出了京城。这等不忠不孝之徒,纵然立下再大的功劳,也不该封赏! 袁家公子才不是纨绔子弟,他从不欺压百姓!有人大声反驳道。 袁月阙都三十五六了吧,还有脸自称公子?呸!他以为他还是当年的京城第一美男子?十几年飘在海上风吹日晒,早不知变成了什么模样!这中年男子不仅贬低袁月阙的品行,连外表都要踩上一脚。 你就仗着袁家家风清正,不会携私以报,才这般明目张胆大放厥词!另一位文士打扮的男子道。 我说的句句属实。袁月阙连四书五经都背不全,被国子监的夫子当场赶了出去。又长了一张雌雄莫辩的脸,整日里与一些画师绣娘厮混,丝毫不顾及脸面。袁阁老那般勤俭质朴又学富五车的高才之士,不知为何养出这样的 后退!后退!禁卫军拿着长矛维持秩序,手里的长矛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中年男子的脑袋上,让他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第85章 禁卫军指挥着两边的人群都后退一些以后, 城门处也传来了动静。 豆豆想摘下披风的帽子,被吴轩按住手, 把他遮得更严实了, 只露出一双眼睛。 最先进来的是一队骑兵, 身上也穿着禁卫军的服饰,只是手里没有拿长矛, 而是配了腰刀和弓箭。 后面是大队步行的禁卫,护卫着最中间的帝王銮驾, 銮驾是封闭式的车厢,威严而庄重, 从外面什么也看不到。 銮驾正后方, 跟着一辆十分华美呃华美到有那么一丝丝轻浮的马车。 整个车厢是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的绿色,金线勾带,坠以珍珠玉饰, 外层还飘扬着一层飞舞的浅绿色轻纱。明明是隆冬时节, 愣是让人看出了春意萌发的感觉。 围观百姓都被这辆马车镇住了。 豆豆凑到吴轩耳边, 轩哥,这辆马车真漂亮。轩哥一直不让他用绿色的布料, 衣帽床帐都不让用,说是不能头顶绿色。但是绿色真的很好看啊。 这么绿,哪儿好看了。吴轩吐槽。 豆豆目送马车走远, 依旧舍不得收回视线,轩哥,真的不能用绿色做衣服吗? 不好看。吴轩道。 豆豆转回头, 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可是我觉得很好看啊,年后的春装,我想做几套绿色的。 行吧。吴轩最受不了他这种目光,只好退了一步,做衣服可以,帽子发带不行,带帽子的衣服比如披风之类的也不行。 好。豆豆一口应下。春衫轻薄,哪里用得着帽子。 华美的绿色马车已经走远,围观的百姓们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开始议论起来。 看这架势,陛下真的在銮驾里? 可惜两辆马车都捂得严实,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后面的那辆马车,未免有些 你们刚才看到没有,绿色马车旁边有一个护卫,身形十分高大,看着像是异邦人。 我看到了,他长得特别白,眼珠子看着像绿色的,不知道真的是绿色还是被旁边的马车衬的。 马车后面护卫也走远了,拦在吴轩他们前面的禁卫军也收起了手里的长矛,等待上司的指令。 刚才被打到头的中年男子,一下子有了胆量,捂着头还不忘大喊:果然还是当年的做派!奢靡!轻浮! 喊完见禁卫军没有阻止,又大声道:知道的是开疆拓土的功臣回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青楼花魁出街呢! 放行!城门楼上传来指令。 吴轩身前的两位禁卫军让开位置,示意他可以走了。吴轩轻轻拉动缰绳,马儿稍微朝右侧偏了偏,头部不小心撞到了那个上蹿下跳骂人的中年男子身上。 没等那男子身边的护院回过神来,吴轩已经驾着马车到了大路中央,马儿跑动起来,很快驶离了这条街道。 到了万宝胡同,吴轩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了东边的小巷,从东侧门进去了。 这就是买大宅的不便之处了。宅子太大,从正门进去,还要走好久才能到他们住的院子。天寒地冻的,吴轩可不敢让豆豆在大雪地里走路。 所幸东侧门和他们住的那间院子,中间只隔了一个客院,刚好可以把马车放里面。 行李都在玉佩里,放出来简单收拾一下就行,吴轩去厨间烧了热水,拎去浴室先让豆豆洗澡。 这间院子的所有房间都是改造过的,地上加了一层地龙,和村里的火炕一样暖和。 烧热水的时候,地龙已经连带着烧热了,浴室房间不大,里面热气腾腾的,洗澡并不会受凉。 两人清洗完毕,换上居家的衣服。 天近黄昏,吴轩取出临行前在廖记买的饭菜,招呼豆豆吃晚饭。 豆豆趴在书桌上,头也不抬,轩哥,你先吃,我先把这套衣服画完了。 这段时间养的太好,竟连廖记的酥酪都不想吃了?吴轩把盘子从食盒里拿出来,在桌上摆好,既然这样,那从明天开始,就继续吃我的手艺吧。说起来,我熬的粥比以前 轩哥豆豆扔下画笔,哒哒哒跑到饭桌旁,轩哥,我们先吃饭,吃完再画。 第54章 看来吴轩手艺的震慑力,确实挺大的。 第二天,吴轩赶着马车,去了丰宁大街的铺子。 短短几天,铺子里已经被收拾得像模像样的了。吴轩把马车连带着马车里的几箱子年货,都留给了吴文寿。 吴轩叮嘱他,要是去我家,记得走东侧门。要是走正门,你得喊破了喉咙我才能听见。 吴文寿听得哈哈大笑。 从铺子里出来,吴轩打算去无言阁给豆豆买几本话本子。 或许是临近年节了,连无言阁这样的地方都不复往日的安静,变得喧闹起来。 不仅因为昨日陛下亲迎袁月阙的事情,还有今日一早刚刚传出的消息。 陛下恢复了袁家的爵位,赐下代表君侯的青铜印。 据说陛下本想封袁月阙国公,是他自己拒绝了,只要求恢复祖上的武安侯爵位。 这是聪明的做法。爵位上退了一步,其他方面陛下必定会给他更优厚的待遇。 原来袁家名下的宅子田产都还回去了,还加了一倍不止。 袁阁老要能看到今日景象,不知会有多欣慰。 哎,袁月阙当年,哦,不,是武安侯。武安侯当年也是真不争气,同辈子弟中只有他一个连本《春秋》都背不下来,还被从国子监赶了出来,闹得满京城人尽皆知。 这边书架上都是名家文集,豆豆肯定看不下去的。吴轩直接从书架中间穿了过去,搜寻摆放话本的地方。 迎面走过来两个书生,也在谈论袁月阙。 武安侯的船队从昱沽码头靠的岸,共十艘大船,将近百艘小船,遮天蔽日的都看不到头。 从海上回来的?怎么没走东城门? 据说他当年是从南城门离开的京城,所以现在也要从南城门回来。 吴轩和他们擦肩而过,继续往前走。京城的无言阁太大了,他只来过两次,匆匆忙忙买了书就走了,所以对其他书籍的摆放位置不是很清楚。 又过了两排书架,看到一个书铺的小伙计在整理书籍,吴轩赶紧上前问了问,才顺着他指的方向找到了话本。 吴轩简单翻看了一下,就把最近出的十几本新书都拿了一本,去柜台结账。 付完钱,吴轩递上一张顾瑾给他的帖子,麻烦送到顾府。 掌柜的赶紧接过来,小的眼拙,没认出您是我家公子的好友,怠慢了! 无妨。吴轩抱上书出了门。 他约了顾瑾和谭延来家里吃饭,不知道那二位有没有时间。 武安侯回来的同时,向陛下献上了冯阁老和冯氏族人私募军队,私办盐场,圈禁盐工,谋害人命等多项恶行的罪证。 陛下把案件交给了内阁次辅杜儒,吏部尚书顾朴,监察院掌院刑渺三人共同审理。 顾瑾也跟着忙了十几天,直到腊月二十八,才终于抽出时间,和谭延一起来了吴轩家里。 吴轩照例端上热腾腾的火锅,招待两位贵客,同时探听一下朝堂消息。 顾瑾毫不避讳,直接把冯阁老一案详细地讲述了一遍,冯镇昌早已判了死刑,冯阁老费尽千辛万苦想摘出来,也是徒然。尤其是,严阁老已经不管事了,而杜阁老为了自保,也暂时向陛下妥协了。 冯阁老孤立无援,又有武安侯这个宿敌在,除了死,他没有第二条路可选。顾瑾饮下一口酸梅汁,当然,造了这么多孽,他早就该去死了。 对了,说起武安侯。顾瑾放下杯子,我给武安侯一连递了十几张帖子,都被退了回来。 吴轩八卦道:你们竟然关系不好?袁家和顾家都是改革派,而且听顾瑾以前的意思,两家人应该是世交,怎么会连个帖子都不收? 顾瑾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本来我祖父和袁阁老的关系是很好的,两家也确实常常来往。但是我父亲比武安侯大了十多岁,两人性格也差距很大,关系就比较一般了。而且,二十年前又闹了一些误会 具体是什么误会,顾瑾就没说了。但看他的神色,这误会应该不小。 吴轩也没有追问,去厨间又拿了一壶酸梅汁。 谭延大口饮下一盏,赞道:文轩兄果然厨艺绝佳,连做出的饮品都如此美味。 吴轩厚脸皮地没有反驳,只是道:我把方子写给你,可以自己在家里熬制。 多谢!谭延也厚脸皮地收下了。因为,真的太好喝了啊! 饭罢,吴轩拿出计长峰做的一套首饰,道:谭兄上次说想寻一套华丽的首饰 盒子打开,硕大的红宝石映出一室华光,纵然是见惯了好东西的谭延,也被闪得晃一下神,这么大的红宝石!陛下赏赐的都没有这么 顾瑾捂住他的嘴,不可妄议陛下。 你刚才明明也谈到陛下了。谭延不满地小声嘟囔了一句,但也听话地没有再说。毕竟顾瑾谈论的是朝堂之事,而他说的,涉及到后宫了。 谭延拿起中间的发簪,仔细查看上面的宝石,文轩兄,这么大的红宝石太难得了。你从哪里买到的?花了多少银子?我加价买你的! 吴轩道:算作我赠予谭兄的。若我年后考中了进士,派官时还仰仗谭兄和顾兄多多看顾。 第86章 谭延一口应下, 没问题!我阿姐怀孕了,说话很有分量的, 肯定能帮你 这次不用顾瑾捂嘴, 谭延自己就知道他说的话不合适了, 赶紧改口道:那个还是让阿瑾帮你吧! 他一把扯过顾瑾挡在身前,阿瑾认识很多吏部的官员, 让他帮你走走交情,肯定能派个好官职! 顾瑾朝吴轩笑笑, 你想留京? 吴轩道:不,我想去昱沽盐场。 哦?昱沽县吗?顾瑾略微思索片刻, 只要你殿试能入二甲, 我可以帮你拿下昱沽县令的位置。 昱沽县因为有盐场和码头,算北方诸省数一数二的富县了,也是外放进士最好的去处之一。顾瑾之所以敢给这个承诺, 是因为现任昱沽县令是顾尚书的门生, 而且明年会升任大平府知府, 空出来的知县位置,本就在他们手里。 吴轩:县令就不用了吧, 他只是想随便去盐场找个职位而已。 顾瑾说完,看了一眼因为不被允许喝冰镇酸梅汁而闷闷不乐的豆豆,对吴轩道:不过, 明年派官的时候,或许你就用不着我帮忙了。 用得着的。吴轩朝顾瑾拱了拱手,到时候就仰仗顾兄了!不拘什么职位, 只要在盐场有一定话语权就行。 顾瑾端起手中的茶盏,朝吴轩示意,先说好,到时候用不着我们了,这首饰也不准要回去啊! 吴轩也端起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他寒门出身毫无根基,派官当然只能靠顾瑾帮忙。 至于豆豆那块玉佩所代表的身份,他是一点都不敢指望的。别说有所助力了,只要对方不成为挡在他面前的巨大阻碍,吴轩就已经非常感激了。 这年腊月只有二十九天,所以第二天,吴轩和豆豆就已经为年夜饭准备起来了。 虽说只有两个人,但过年也不能马虎,吴轩亲手搅拌了一盆糯米粉,打算做年糕。 豆豆拗不过他,只好在厨房盯着点,防止吴轩做出太过分的食物。 糯米粉揉成团,没什么技术含量,纯粹靠力气,这点吴轩做的不错。 豆豆帮他烧了火,把白团子们上锅蒸制。 两刻钟左右,揭开锅盖,竟然真的得到了一锅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的年糕。 吴轩拿筷子往年糕上戳了戳,软弹可爱。 待稍稍凉却一些,吴轩想把白团子从蒸笼上拿下来,才发现团子们都和蒸笼紧紧黏在了一起。吴轩一手摁住蒸笼,一手用力把白团子往下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团子的上半截拽下来了。 一锅坑坑洼洼的年糕摆在盘子里,吴轩豪迈道:没事,虽然卖相不太好,但吃起来应该不错。 他拿刀切了一块,放进嘴里,咀嚼两下,嗯,好像忘记放糖了。 不过他很快又振作起来,没事,可以切成片,咱们炒年糕吃! 豆豆小心翼翼提议,轩哥,你来切,我来炒吧。轩哥每次炒菜必糊,从来没有一次例外。 好,你炒年糕,我去做肉丸子。做好的菜可以直接放进玉佩里,晚上拿出来吃也是热乎的。 两人忙活了一下午,终于做好了满满一桌子丰盛的年夜饭。 年夜饭要有鱼,取年年有余之意。两人选了最保守的清蒸的做法,鱼鳞也刮得干干净净,但不知为何还是有一股很明显的鱼腥味。 年夜饭要有丸子,象征团团圆圆。虽然年糕不圆了,但肉丸子还是很圆的,虽然不知为何做得特别硬,用筷子扎都扎不透。 吴轩直接夹起一个放进嘴里,他的牙口很好,再硬也不怕。但是,肉丸子不仅很硬,还特别咸。奇怪,他明明只放了一次盐啊! 年夜饭要有年糕,意喻年年高升。嗯,豆豆炒的年糕还勉强能吃。 当然除了这些,年夜饭还需要一些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比如从一品楼订的席面。 吴轩特意选了平时不用的大方桌,把他亲手做的菜都放到桌子中间,这些菜适合摆着看,至于吃,咱们还是吃一品楼做的吧! 豆豆捂嘴偷笑。 大年下的,衙门也都封印了,冯阁老一案的宣判也拖到了年后。 不过这都跟吴轩没什么关系。 他正在书房里,烧着一个铁质的小火炉,烤小红薯吃。 年夜饭那一顿吃的太丰盛,后面几天,两人饮食都比较清淡。 这天是大年初四,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有了稍稍融化的迹象。豆豆很开心,雪化了,就意味着春天来了,春天来了,就意味着可以穿春衫了。 吴轩年前特意买了十几匹绿色的布料,有织锦的,有菱纱的,深深浅浅的绿色,随意豆豆搭配。 红薯个头不大,很快烤好了一个,吴轩道:豆豆,这个烤的不错,给你吃。 豆豆从书桌前回过头,夸道:轩哥的手艺长进了。 吴轩也对自己的手艺十分满意,烤了这么多天,这是我最满意的一个。他也不怕烫,只垫了一层薄薄的纸,就捧着红薯往豆豆那边走,边走边道:这个给你诶 他好像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豆豆也听到了,轩哥,是东侧门。 吴轩把红薯放桌子上,知道敲东侧门,应该是熟人了。我出去看看。 东侧门距他们住的院子只隔了一个小院,吴轩也就没有换厚衣服,直接穿着半棉的袍子去了。 吴轩走到门口的时候,敲门声已经没有了,他打开门栓,往外一瞅,没人啊 文轩兄!左边角落突然传来一道沙哑而虚弱的声音。 柳思源整个人缩在墙角,怀里抱着一个书箱,书箱上的带子都断了。他身上的衣服也十分单薄,嘴唇冻得青紫,还因为长久没喝水而裂开了一道口子。 思源?!吴轩被柳思源这么狼狈的样子吓到了。 他赶紧打开门,伸手想扶柳思源。柳思源自己扶着墙慢慢地站了起来,文轩兄,打扰了,我实在没有住客栈的钱了。 好歹也是个举人,你是怎么混成这副惨样的!吴轩一只手搀着他,另一只手拎起他的书箱,快点进来,屋子里烧着炉子烤着红薯呢! 柳思源看起来像饿了好几天似的,走路腿脚都打颤,吴轩半抱半拖着把他搀扶到了书房。 豆豆看到柳思源,也满脸惊讶,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温的,你先润润喉咙。 柳思源接过,哑声道:多谢! 你快别说话了!来,先坐下,吃点东西。吴轩给他拖过来一把椅子,厨间还有早上熬的粥,剩了不少,我给你盛一碗过来。 其实厨间并没有粥,吴轩从玉佩里取出在一品楼买的莲子粥,倒在自家的瓷碗里,给柳思源端过去了。 柳思源咽下一口粥,神色惊奇,又吃了一勺,目光更诧异了。这粥吃起来,竟不输酒楼大厨的手艺。 他很快狼吞虎咽地把整碗粥都吃了下去,末了放下碗,感慨道:饿了这几日,竟连文轩兄熬的粥都觉得美味了。 吴轩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大过年的怎么突然来了京城? 哎柳思源长叹一口气,腌臜家事,羞于启齿。 吴轩道:既然是家事,我也就不问你了。还有力气吗?先去洗洗,我给你找几件厚的衣服。 柳思源撑着桌子站起来,满身风尘,实在有辱斯文。 吴轩领着他去了浴室,给他拿了一个新浴桶,倒上灶间一直烧着的热水,你先洗着,我去给你拿衣服。 其实论体型,柳思源穿豆豆的衣服更合适。但吴轩出于私心,自然不想豆豆的衣服给别人穿,所以给柳思源拿的是他的衣服。里衣都是豆豆刚做的,他都没穿过呢。 柳思源穿着对于他来说过于宽大的衣服,挽着袖口裤脚从浴室出来了。 吴轩道:西边的院子给你收拾好了,被褥之类的都有,但是没有地龙,我给你烧了个炉子,睡觉的时候记得通风。 柳思源点头应下,多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快去休息吧!吴轩拍拍他的肩膀,把他领到了西边的院子。 柳思源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时分。 吴轩和豆豆把晚饭摆上桌的时候,柳思源提着一坛子秋枫红,晃晃悠悠地过来了。 第55章 吴轩看着他红通通的脸颊,问道:你已经喝了一坛? 穷的都没钱吃饭了,竟然还有钱买酒?他说那书箱怎么那么沉,原来是里面装了两坛子酒! 柳思源把酒坛子往桌上一放,今年会试,我一定要考中! 吴轩道:放心吧,你肯定能中!柳思源这样的要是都考不中,那他岂不是更没希望了。 柳思源大声道:我一定要考中状元! 嗯,这个就比较困难了。吴轩道: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的状元应该是顾瑾。不仅仅是因为才学,更因为,随着冯阁老的倒台,陛下偏向的改革派势力终于开始占据上风了。 为了表示对改革派官员的支持,陛下一定会选择一位明显偏向改革派的学子做状元。而没有人,比顾瑾更合适了。 柳思源哪怕会试的时候名次比顾瑾高,殿试的时候,陛下也会优先选择顾瑾。更何况,柳思源本来就不如顾瑾,会试成绩很可能就被顾瑾甩出去好多名了。 柳思源显然也明白这个事实,他拍开坛封,灌下一口酒,看起来更伤心了。 吴轩道:你要是非得考状元,就避开今年,三年后再考。或者万一你运气好,明后年陛下开恩科呢? 柳思源摇摇头,我等不到了,今年必须考中。 姜姑娘很快就要成亲了,他必须考中状元,才有资格娶她。姜姑娘说过,让他中了状元记得去娶她,他一直记在心里。 幸亏柳思源没有把心里想的这番话,对吴轩说出口。 否则吴轩就不是招呼他坐下吃菜,而是狠狠敲一敲他的脑袋,把他拉到院子里清醒清醒。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或q i s h u 9 9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第87章 大醉一场后, 柳思源第二天起来,竟然恢复了正常。 他像是完全忘记了前一天的胡言乱语, 开始拉着吴轩一起读书。 因为过年, 吴轩这些日子也有些懈怠了, 天天赖在豆豆的书房里聊天烤红薯。 二月初就要考会试,他也应该抓紧时间温书了。吴轩带柳思源去了他的书房, 两人开始备考会试。 每天天刚亮,柳思源就抱着书过来, 一直到天黑才离开,午饭也都是凑合吃一点, 午休时间更是完全没有。 坚持到第七天, 吴轩觉得应该劳逸结合,想给自己放一天假。结果刚煮好火锅底料,就被柳思源找了过来, 文轩兄, 我在书房已经默完一篇策论, 才发现你还没有到。 吴轩道:今天休息一天吧。 不行。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一日之懈怠 就一天。吴轩弱弱道。 可惜块头太大的人, 扮可怜是没有什么效果的。 文轩兄,距会试仅有一月之期,需当勤勉砥砺, 方能金榜有望。柳思源面色严肃。大有吴轩不读书,他就继续长篇大论劝说到底的意思。 豆豆在一旁捂嘴偷笑。轩哥竟然也有被人催着去读书的一天啊!哈哈哈,当年轩哥总是拿这些话劝他, 现在终于反被人劝了。 吴轩拗不过柳思源,只好乖乖去读书了。 日子就在这样勤勉苦读中一天天过去了。 柳思源基础扎实,熟知典义,确实帮吴轩补上了一些短板,而吴轩新奇的思想,也让柳思源获益良多。 年初开印,冯阁老一案的宣判结果也下来了,以冯阁老为首的几位主犯,全都被赏了一杯鸩酒,作为他们为官数载最后的体面。 内阁空出来的位子,由吏部尚书顾朴补上。现年四十五岁的顾阁老入阁,也代表着改革派的势力,终于重回内阁。 除了顾阁老,其他在此次事件中有功的改革派臣子,也或多或少有所封赏。 比如工部左侍郎谭闻,升任工部尚书。 而后宫之中,冯皇后因勾结朝堂重臣,私传后宫隐秘,被褫夺后位贬入冷宫。 杜阁老的女儿杜妃升至贵妃,谭尚书的女儿谭嫔升至贤妃,还有几位有功之臣的女儿,也随着父亲的高升,而升了位分。 虽然谭嫔连升三级有些显然,但除了后宫女子,也没有太多人把这当一回事。 因为,会试开始了。 景元十六年二月初九,甲辰科会试开考。 已经很少上朝的严阁老,由陛下钦点,担任主考。另有同考以及提调数名,均由陛下亲自指派。 吴文寿赶着马车,把吴轩和柳思源送到考场外,吴轩朝马车里的豆豆挥挥手,三天后我就出来了,这几天要是无聊,可以去文寿家里,记得出门让文寿送你。 大堂哥,你就放心吧!吴文寿拍了拍胸口,保证帮你照顾好豆豆! 豆豆也朝他挥挥手,轩哥,不用担心我,你好好考试。 刘招娣已经怀孕将近七个月了,依然健步如飞手脚利落地很。 但吴文寿舍不得她干活,连针线都不让碰。 豆豆好奇地看着刘招娣,宝宝还有多久出生? 刘招娣道:再有两个多月吧。 回家的时候,我跟大伯母学了做小孩儿衣服,你要什么样的,我给你做。豆豆道。 刘招娣道:婆母已经帮忙做了很多,下个月就带过来了。 我比田婶子做的好看。豆豆非常自信。 这倒是真的,刘招娣不再推辞,只是道:随意做一两件就行了,孩子也穿不了那么多。 豆豆点头,打算做一套蓝色的,一套粉色的。 小孩子皮肤娇嫩,衣服上绣太复杂的纹样反而不合适,只要选好柔软的布料,在外层简单绣几个元宝之类寓意好的小图案就行了。 吴轩考了三场,豆豆也就做了三套衣服。 除了给刘招娣的两套,豆豆还做了一套绿色的,悄悄放在了衣柜里面。 虽然这套小衣服永远也不会用到,不过他不后悔,也不会给轩哥后悔的机会。 三月十三日,会试放榜。 状元楼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常,一大早就挤满了人。 不过吴轩他们这次没有去状元楼,而是直接去了贡院,打算第一时间看榜。 贡院附近的人就更多了,马车在两条街之外就已经走不动了,吴文寿道:我在这儿守着马车,你们去看吧! 吴轩扶着豆豆下了马车。 已经过了清明节,天气也渐渐暖和起来了。豆豆开心地在地上蹦了两下,春天了,轩哥终于不再限制他出门了! 柳思源道:咱们从前面的小胡同绕过去,能少走一点路。 吴轩点点头,半环着豆豆往前走。 从小胡同里绕出来,就到了贡院前面那条路。吴轩护着豆豆,穿过一辆辆马车,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会试之榜又称杏榜,因放榜时正值杏花盛开的时节而得名。 到了贡院门口,只见大门外围了好多层人,吴轩仗着身高优势往外墙上看去,道:还没贴榜。 话音刚落,就见一队差役手里捧着一个长条的木盒子,从贡院里走了出来。 人群呼啦一下子围了上去,又被维持秩序的官兵用长矛挡了回来。 差役走到大门左侧,高唱:景元十六年三月十三日,甲辰科会试张榜 几人从木盒中取出用绢布书写的榜单,往墙上张贴。 官兵大声道:后退!不可触碰榜单!损毁榜单,按律论罪! 好在差役们手脚利落,很快就贴好了。 顾瑾!会元是顾瑾!不管什么时候,第一名总是会得到大家更多的关注。 没有我的名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没有我! 这位兄台,一张榜上好几百号人,你只看了一眼就能确定没有你吗? 哈哈哈,我家少爷中了!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兴奋地往外挤,让我出去,我要回府报喜! 吴轩两只手护住豆豆,防止他被别人撞到。 前面挡着好多人,柳思源挤不进去,焦急道:文轩兄,会元真的是顾瑾吗? 吴轩抬起头,眯了眯眼睛,对,第一名是顾瑾,第二名江源省符苏,第三名顺天府,后面的看不到了。 隔得太远,吴轩也看的不甚清楚,但可以确定,前三名并没有柳思源。 柳思源眼里的光一下子暗淡下来,他苦笑一声,果然。 前面有的人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名次,开始往外走,吴轩趁机往前挪了挪,也看的更清楚了些,思源,你是第四名。 第三名是杜阁老的儿子杜传枥,后面紧跟着就是,直隶省真兴府定山县,柳思源。 柳思源勉强扯了扯嘴角,却比刚才的苦笑还难看,文轩兄,你快去找你自己的名字吧。 吴轩又揽着豆豆往前走了两步,正要从左侧挨个查看,就听豆豆道:轩哥,我看到你的名字,中间往左边偏一点 吴轩顺着豆豆指的方向看过去,第九十九名,还挺吉利! 九十九为什么吉利?豆豆疑惑。 九九,意味着我和豆豆长长久久,一生携手。吴轩随口瞎掰。 豆豆却听得十分高兴,对,轩哥考得真好! 柳思源也道:前几科二甲录取人数都在一百五十左右,文轩兄的名次,稳入二甲的。 一甲只录三人,二甲录百余人。至于三甲,就是同进士了,同进士算不上正经的进士,不能直接派官的。 吴轩也松了一口气,能入二甲就行。他不在乎名次,反正状元他是肯定考不到的。只要能得进士出身,具体考第几名也没有什么差别。 第88章 看完榜单, 三人沿原路返回,坐上马车回家。 榜单张贴出来以后, 报喜的差役也开始拿着贡士文书, 去新晋贡士家里报喜了。 按吴轩的名次, 此时差役应该已经出发了。 果然,吴轩他们一到万宝胡同, 还没来得及往通往东侧门的小巷子里拐,就碰上了差役正满脸喜气地敲他家大门。 吴轩递上两个红包, 道了一声,多谢! 差役又说了一连串的恭贺之词, 才兴高采烈地走了。 柳思源从马车里下来, 道:你们从东侧门回吧,我自己在这儿待一会。 吴轩略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他,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 只是道:我们先把锅底热好, 等你过来吃。 柳思源笑了笑, 在大门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明明是正当青春的年纪,又是高中贡士之时, 但吴轩竟然在柳思源身上看到了三爷爷在院子里望着草药发呆的样子。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锅底都重新热了两遍,柳思源终于拿着属于他的贡士文书回来了。 来来来, 庆祝我们杏榜高中!吴轩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示意豆豆和吴文寿往锅里放菜。 会试后,只隔一天, 就是殿试的日子。 所有贡士在殿试中都不会落榜,只是由皇帝重新安排名次。 殿试只考一道时务策,由陛下亲自出题。 吴轩坐在一个不前不后的位置,等着题目传到自己面前。 座位是按会试名次安排的,柳思源恰好在第一排的中间。吴轩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柳思源这两天情绪一直不高,而且他胆子不大,鹿鸣宴的时候上台作首诗都紧张地直冒汗,现在在这么庄严的场合考试,希望他不要出什么差错。 题目很快传了过来,吴轩在稿纸上誊写完毕,开始答题。 考题是民生相关,茶米油盐酱醋茶,吴轩一下子想到了盐价。 殿试虽说会重新排名,但一般和会试的名次不会有太大出入。以吴轩的会试名次,进二甲是稳的,所以他这次放开了胆子,直接在考卷上写了晒盐法。 皇帝当年不可能一直陪着他们考试。直到下午,快到寅时了,陛下才又施施然步入大殿,并亲自走到考生的书案前观看。 陛下,不可!随后而入的杜阁老阻拦道。 陛下只是爱才心切,想与众位贡士亲近一些,有何不可?顾阁老反驳。 两人说话间,皇帝已经慢悠悠地走到了最后一排考生后面,选了一名考生的卷子仔细观看起来。可怜那名考生,本就名次靠后二甲无望,还被陛下亲自盯着写字,手抖得都握不住笔了。 害怕这名考生当场晕倒,陛下赶紧往前走了两排,换了一个人看。 考生们都大气不敢出,端坐在书案前。已经答完题目的考生,也都又拿起了笔,装作认真思索的样子。 两位阁老紧跟在陛下身后。 杜阁老见陛下坚持与考生亲近,也没有再劝,而是摆出一副忠心护主的架势,面色严肃地盯着周围的考生,仿佛有人会突然暴起伤人似的。 顾阁老则学着陛下的样子,也选了一名考生的卷子,用余光扫了几眼。 皇帝走走停停,很快就走到了中间靠前的位置,看到了吴轩。 吴轩已经答完了题目,毛笔放在笔架上,正在袖手沉思,突然感觉到了左后方传来的视线。 陛下本来是被吴轩闲适从容的样子吸引过来的,但一看到桌上平铺的答卷,顿时被这一笔规整到极致的馆阁体惊住了。 皇帝回过头,招手示意杜阁老和顾阁老过来,示意他们看吴轩的答卷。 杜阁老道:陛下,这不合规矩。考卷自有考官评判,我等不能提前观阅。况且,殿试还未结束,咱们在这里走动恐怕会影响考生答题。 皇帝现年二十六岁,身材清瘦面色苍白,看着像一个文弱的书生,一点儿都不威严。他道:杜卿,你看这位考生的字,比你的字还要规整。 纵使杜阁老一直在劝说皇帝遵守殿试规矩,但听到这话,还是不由往吴轩书案上看了一眼。 杜家以书法见长,祖上也出过不少书法大家,而他三岁习字,至今已有五十年余。这学子年纪轻轻,若说狂草写得比他多几丝韵味还有可能,但若说馆阁体写得比他规整,那一定 杜阁老看清了吴轩的字。 顾阁老看到他一瞬间僵住的表情,也不由好奇起来,绕到了吴轩另一侧细看。 第56章 吴轩一下子被三位大人物团团围住,真是受宠若惊。 皇帝看了一会儿,突然咦了一声,问道:晒盐法?能减十倍之功? 什么?顾阁老也惊呼出声。盐场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被冯阁老管理盐场这些年,盐价一年比一年高,百姓都快吃不起了,现在虽稍稍回落一些,但离真武年间还差得远。 皇帝直接拿起了吴轩的考卷,对他道:跟朕来。 杜阁老这时候终于从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了,再次阻拦,陛下,这不合规矩。您如此行事,会让天下学子质疑殿试不公! 顾阁老道:杜大人这话就言重了,殿试本就由陛下主持,陛下亲自考教考生,何来不公之说? 杜阁老道:顾朴,我辈臣子应对陛下尽规劝之责,你事事顺着陛下,恐有佞幸之嫌。 顾阁老笑道:咱们做臣子的,本就应该事事以陛下为先。 听到这里,皇帝扯了扯嘴角,拿着吴轩的答卷朝龙椅上走了过去。 他之所以拿走吴轩的卷子,除了确实对吴轩所写的晒盐法感兴趣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一些稍稍出格的事情,以此来试探杜阁老的态度。 虽然此次冯阁老事件,杜阁老倒向了他们。但皇帝并没有忘记,过去的十几年间,杜阁老是如何阻挠新政的施行,又是如何为守旧派势力争取利益的。 陛下召他上前,吴轩自然不敢反抗,乖乖地跟着走了。 考场中人高马大的侍卫得了陛下的示意,竟然还把吴轩的书案和座位整个搬了过来,放在御座的正下方。 吴轩瞬间变成了坐在最前排的考生,而且离御座极近。就连第一排的顾瑾一行人,都被他甩出了不短的距离。 皇帝把吴轩的答卷放在御案上,开始仔细观阅。 吴轩在书案前站好,立得笔直。 虽说座位都给他搬过来了,但在现在这种情形下,直接就座未免有些太不客气了。为了给陛下还有同科留一个好印象,他还是谨慎些为好。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皇帝看完了吴轩的答卷,道:你文中所说晒盐之法,可真能实行? 吴轩道:虽还没在盐场真正实践过,但学生保证,此法的确可行。 皇帝道:好,朕给你这个机会!他看了一眼卷头的名字,吴文轩是吧,你的名字朕记下了。 咚咚咚代表殿试结束的钟声响起。 早已准备就绪的殿前侍卫分立两侧,另有专人上前,收取考生的答卷。 考生们按顺序退出大殿,不得四处张望,不得刻意逗留。 等到顾瑾几人也开始往外走了,吴轩抬头看了看和顾阁老说话的皇帝,看来陛下应该没时间理会他了。 吴轩后退几步,一直退到了和顾瑾一排,跟在后面出去了。 一行人规规矩矩地在侍卫的带领下出了大殿,又走过长长的甬道。大家都低头走路不敢乱看,只有顾瑾悄悄靠近了吴轩,问道:你和陛下说了什么? 吴轩轻声道:顾兄,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我那一盒子金首饰,白贿赂你们了。看陛下的态度,他去盐场的差事应该稳了。 第89章 殿试后第三天, 也就是三月十八日,进士放榜。 进士榜用黄色绢布书写, 所以也称金榜。名字出现在这张榜上, 才叫金榜题名。 金榜不由差役报喜, 而是所有贡士进宫,至奉天殿外, 肃立两排,等待宣读进士名次。 吴轩站在人群中央, 望着奉天殿前长长的台阶。 金榜传胪远远的高台上,响起传胪大典开始的声音。 景元十六年三月十八日, 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共录三人, 赐进士及第。甲辰科殿试第一甲第一名,直隶省真兴府定山县顾瑾 第一甲第一名,直隶省真兴府定山县顾瑾 直隶省真兴府定山县顾瑾 名字连唱三次, 随后有专人引顾瑾出列, 站立在御道左侧。 甲辰科殿试第一甲第二名, 江源省南安府涪中县符苏 依旧连唱三次,随后符苏出列, 站在顾瑾身后。 此时,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杜传枥身上,只有吴轩, 略有些担心地看向杜传枥身后的柳思源。 甲辰科殿试第一甲第三名,直隶省真兴府定山县柳思源 吴轩注意到柳思源的身子猛地一僵。 第三名柳思源唱名的声音还在继续,但众人已经没有心思听了。 虽然身处御阶前, 没有人敢大声喧哗,但大家都忍不住朝前排看去。因为探花的人选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殿试虽说会重新排列名次,一两名的名次变动也属正常。但杜传枥是谁?是当朝杜阁老的儿子。就算处于公正的考虑不能给他往前提一个名次,但直接往后降一名,还是从一甲降到二甲,也着实有些过分了。 一甲三人唱名完毕,有专人引着他们进奉天殿,接受陛下单独召见。 负责唱名的官员,展开另一张绢布,继续道:第二甲共录一百四十九人,赐进士出身。第二甲第一名,顺天府杜传枥。第二甲第二名,大明府汤迎瑕。第二甲第三名 第二甲第五十名,真兴府吴文轩第二甲第一百四十九名,南庆府吉宸。 二甲只唱名一次,也不用出列。等一百四十九人都宣读完毕,由二甲第一名带头,一起入奉天殿。 吴轩会试的时候排在第九十九名,殿试的时候竟然是第五十名,换做往年,这么大的名次波动,一定会引起注意。 但今年,众人的关注点都在杜传枥身上,根本没人在意他了。 杜传枥带头,一百四十九人进了奉天殿,除了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两侧还分立着三品以上的朝中重臣。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乱看,跟着杜传枥一起向陛下行礼谢恩。 陛下长篇大论地勉励了这些新晋进士一番,又单独拎出了吴轩,吴文轩,暂任工部司掌固一职,钦派至昱沽盐场,三日后启程。 话音刚落,当即有官员以不合规矩为由出列反对,马上又有另一位官员反驳了回去。 吴轩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看着双方你来我往争论不休,一直吵到三甲同进士都唱完了名,进殿谢恩了。 陛下照例长篇大论地勉励一番,然后吩咐礼部官员安排三鼎甲跨马游街。 至于给吴轩派官一事,就这么含糊了过去。 吴轩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自己这差事算已经定了,还是被搁置了。 顾瑾柳思源跟他走的又不是同一条路,吴轩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好跟着大部队往外走。 从奉天殿出来,又走过长长的甬道,直到出了宫墙,又被带上门口早已备好的马车。 一辆马车里四个人,吴轩刚坐进去,另外三人就朝他拱了拱手,吴兄,久仰大名! 诸位同科客气了!吴轩回礼。 因为有吴轩这件事打开话头,原本不认识的四人倒是也有了话题可聊。众人分别报过姓名籍贯以后,纷纷询问吴轩为何独得陛下青睐。 吴轩道:可能陛下看我字写得好。 吴轩知道,陛下之所以表现地对他赞赏有加,频频为他破例,其实只是利用他,来试探杜阁老一派的容忍度。就算没有他,陛下也会选择另外一个人,做出类似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选择他。可能因为他出身真兴府定山县,算是在改革派的势力范围内考出来的学子。也可能因为他出身寒门,没有任何家世背景。当然也可能单纯看他字写得好,非常适合用来打击同样以书法见长的杜阁老。 另外三人赞道:能得陛下夸奖,吴兄的字必然如龙跳天门,虎卧凰阁 不敢当,不敢当。吴轩连连摆手,做足了一个谦虚学子该有的姿态。 三人对他的印象更好了一些。 其中一名留胡须的中年男子又提起了另一个话头,咱们只能坐着马车去琼林苑,三鼎甲却能打马游街,风光无限。 另外两人纷纷赞同,吴轩也跟着羡慕了几句。 中年男子又提到了杜传枥,却是点到即止,众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没有继续往下聊。 琼林宴也无非是一场正式一些的宴会,尤其是在皇帝不出席的情况下。 吴轩他们早早坐到了席位上,等着三鼎甲游街完毕,又等着三位阁老来露了一面,剩下的就是宴饮交际环节了。 一甲三人,自然是最受欢迎的。尤其是顾瑾周围,围了一大圈人。 榜眼符苏据说是江南一位非常有名的学子,也有很多人慕名而去,上前结交。 只有柳思源,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一来他名声不显,家世也不高。二来,他这探花的位置相当于是从杜传枥手里抢过来的。 虽然陛下提了一句,选柳思源当探花是因为他长得貌美。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一场陛下跟杜阁老的博弈。 他们只是还没入朝堂的小小进士,自然不敢得罪杜阁老这种朝中重臣。 吴轩可不在意这些,他从座位上起身,拎着酒壶往前排柳思源的位置走去。结果还没走到,竟然看到杜传枥去了柳思源的座位前,还主动敬了一杯酒。 柳思源脸上带着明显的诧异,杜公子? 杜传枥道:乡试放榜的时候,在状元楼,咱们曾见过一面的。 那真是,十分荣幸。其实柳思源当时只顾着紧张了,根本没注意到杜传枥。还是后来吴轩跟他提起,他才想起来那天有一个名次比他高的人,是杜阁老家的公子。 思源贤弟能得中探花,想必除了容貌,才学也定有过人之处。杜传枥赞扬道。 不及杜公子。明明杜传枥笑得十分友善,但柳思源就是感觉面前的人十分可怕。 杜传枥脸上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明日杜某打算办一场家宴,邀请三五好友共聚,不知思源贤弟是否 思源!吴轩拎着手里的酒壶往桌上一放,恭贺你得中探花! 文轩兄柳思源朝他投去求救的目光。 吴轩转过头,像是才发现杜传枥似的,道:杜公子,早就听闻您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杜传枥道:吴兄独得陛下青睐,才真是让人十分钦佩。 两人皮笑肉不笑地寒暄了两句,吴轩就以有事情商谈为由,直接带着柳思源走人了。 琼林苑是皇家别院,除了是举办琼林宴的场所,它还是一座景色优美的园林。 两人走了一段路,找了一个亭子坐下来。 看了看四周无人,柳思源才小声道:文轩兄,陛下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点我为探花? 应该是朝堂里的派系斗争,咱们只是被殃及的小虾米。吴轩道,你放宽心,既然点了你,你就收着。进士及第三鼎甲,多少人求而不得呢! 嗯,我明白。柳思源点了点头,顿了一下,又道:这些日子,是我太矫情了。 今天被得中探花的事情一吓,柳思源突然从前段时间那些迷迷糊糊的日子中清醒了过来。 会试之前,他一直告诉自己,必须考中状元,只要考中了状元,一切事情就都解决了。 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不管他能不能考中状元,姜姑娘都不会嫁给他。不管他能不能考中状元,母亲也都会日复一日地催他成亲生子。 他把考状元这件事当成了一根救命稻草,却无端牵连了别人为他担忧。 文轩兄,多谢这段时间的照顾,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柳思源站起身,端正地朝吴轩行了一礼。 确实添了不少麻烦,吃我家的住我家的,还天天催着我去读书。 柳思源面露愧色。 还打扰我跟豆豆的二人世界。 柳思源头更低了。 不过,也多亏了你的教导,我才能考出这么好的名次。 不是教导,只是互相探讨而已。柳思源连忙反驳。 咱俩有多大差距我还不知道吗?我也就背诵的好一些,一写文章就不行,都是你在教我怎么改 两人把话说开了,柳思源也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宴会一直持续到下午,结束前,才有礼部官员过来宣读了陛下的旨意。 依例,状元被授予翰林院修撰之职,榜眼和探花授予翰林院编修之职。至于其他进士,则要参加一月后的朝考,考中者入翰林院学习,考不中者,则外派各地为官。 除了这道常规的旨意,还有一道是专门给吴轩的。让他明日到工部报到,三日后,启程去昱沽盐场赴任。 吴轩在众人或是羡慕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接下了旨意。 第90章 当天回家后, 吴轩把去昱沽盐场的事情和豆豆说了。 豆豆听完道:大后天走吗?那咱们是不是要去一品楼,多买点好吃的放玉佩里? 就知道吃!吴轩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 我连入翰林院的机会都没了, 直接被发配出京了, 你都不知道担心我! 啊?豆豆捂着脑袋疑惑抬头,可是, 轩哥你不是一直都想去昱沽盐场的吗? 吴轩装可怜道:昱沽县那么偏远,以后要吃苦了。 轩哥你说什么呢!昱沽县离京城也就两天的路程, 而且昱沽是大县,很富饶的, 还有码头说到这里, 豆豆突然激动起来, 轩哥,咱们不用去一品楼买吃的了!昱沽县有码头, 肯定有南来北往的各地特色美食, 而且又靠海, 海味一定也很鲜美。 第57章 豆豆光是想象就已经对昱沽县兴趣满满了,恨不得现在就启程。反正他们收拾行李很快, 随时都能出发。 又一次装可怜失败,晚饭吴轩怒吃三大碗,终于成功得到了豆豆担忧的目光。 轩哥, 晚上吃这么多不好消化。 那你帮我揉揉就好了。 怎么揉? 这样揉。 第二天一早,吴轩去工部报到。报上名字以后,直接被领到了工部尚书谭闻面前。 吴轩躬身行礼, 见过尚书大人。 尚书大人态度十分亲切,坐吧,桌上有茶水。 吴轩就座,端起桌上的热茶饮了一口,就听尚书大人道:阿延跟我提到过你,说你厨艺极佳,还 咳咳吴轩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卡在了嗓子眼里,咳得惊天动地。 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把茶水喷出来。 茶水太烫了吗?尚书大人关切道。 没咳没事,第一次得见尚书大人,咳有些紧张。吴轩道。 是不是你不知道阿延是我的儿子。谭尚书自以为找到了答案,道,阿延是我的小儿子。这小子读书马马虎虎,一颗心都扑在了吃上,最喜爱各色美食。能得到他的夸奖,你的手艺肯定很好。 令公子过奖了。吴轩十分谦虚。 谭尚书又跟吴轩唠了几句家常,才说起了公事。 陛下旨意上要求三日后启程,这是陛下对你的看重,你需得把晒盐法落实下来,方能不负陛下圣恩。 吴轩认认真真听着,边听边点头应是。 开春了,各地官道要重新修整,河道沟渠也要深挖,还有几个新的驿站要动工。所以工部能空出来的人手也有限,只安排了两个文书,随你一同去昱沽。 多谢尚书大人。能有两个帮手,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谭尚书又叮嘱了几句,就叫了人进来,让他带吴轩出去认识认识同僚,顺便给吴轩讲解一下工部的下辖部门以及具体差事之类的。 吴轩在工部衙门待了整整一天,也跟那两位一起去昱沽的同僚见了面。 三人约好后天早上,一起从衙门启程。 吴轩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豆豆道:大田叔一家来过了,带了不少吃的,他们走后我都放玉佩里了。大田叔还送来了一辆马车,他说马车是按照你的要求做的,你看过后要是有哪儿不满意,就去找他。 吴轩换下外出穿的衣服,道:他们什么时候到的京城? 昨天下午。文寿去接的。豆豆道,对,还有马,就是以前咱们用过的小黑。文寿说这匹马喜欢你,他喂不熟了,索性直接给你了。 哈哈哈,小黑有眼光!吴轩换好居家的细棉布长衫,还有别的吗? 还有一封文韬给你的信,我放书房桌子上了。 嗯,等吃完饭再看。吴轩起身往门外走,并问道:思源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 那咱们自己吃,不管他了。没有柳思源,他们吃的更自在一些,可以直接从玉佩里往外拿东西。 等吴轩和豆豆摆满了一桌的饭菜,刚准备动筷的时候,柳思源回来了,还带回了三张请帖。 顾瑾给我的,他明天在家里办宴,庆贺得中状元。柳思源把帖子递给吴轩。 吴轩拿过来看了一眼,果然,给豆豆的那张照例是有族徽的,而他和柳思源则是普通的请帖。 打开请帖,里面竟然掉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七个大字,明日武安侯亲至。 吴轩把纸条收起来,招呼柳思源吃饭,刚从一品楼订的,还热乎着呢! 饭后,吴轩和豆豆去了书房。 吴文韬写的信只有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写着家中一切安好,他和罗姑娘的亲事也定了下来。罗家说舍不得女儿,要多留一年,所以婚期定在了明年三月份。 吴轩放下信纸,什么都没说。 豆豆道:轩哥,你不回信吗? 吴轩道:等去了昱沽再回,顺便给大伯捎回去点儿海产。 豆豆哦了一声,又问道:顾瑾给你的请帖里写了什么? 吴轩把纸条递给他看。 豆豆道:武安侯?是那个很漂亮的绿色马车吗? 吴轩本来一脸严肃的,都被他逗笑了,你就这么喜欢绿色?一辆马车到现在还记着。 豆豆扯了扯身上新做的春衫,不好意思地笑了,因为真的很好看啊,我们去布行就没有买到那么飘逸的料子。也不知道武安侯是从哪里买的? 豆豆倒是有心想问一问,但他也知道武安侯身份贵重,他们要是跑去问人家马车上的薄纱是从哪儿买的,怕不是要被打出来。 吴轩把豆豆手里的纸条重新拿回来,问道:豆豆,你知道袁阁老吗? 当然知道,崇文一朝的内阁首辅,全大阑国的钱庄都是他建的。豆豆道。 吴轩又道:你知道袁阁老有哪些后人吗? 不就是武安侯?还有别人吗?豆豆疑惑。他对朝中大事并没有什么了解,所知道的大多都是听吴轩平时提起的。 吴轩道:那你还记得前年县试的时候,就是顾瑾第一次主动接近我,是因为什么吗? 豆豆想了想,道:玉佩? 吴轩点头,豆豆,你娘亲和武安侯,很可能有血缘关系。当然,这这是我的猜测,顾瑾从来没有明确说过。只会暗搓搓地跟他暗示来暗示去。 我娘亲?娘亲在生下他以后就去世了,豆豆对娘亲仅有的一点记忆,也都是听于虎说的。他只知道娘亲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而且和他一样患有心疾。 吴轩把豆豆揽过来坐好,其实我早就有这个猜测了,顾瑾这样的世家子弟,不可能平白无故地主动和咱们交好。 豆豆被这个突然而来的消息砸的有点懵,轩哥,这世上姓袁的人那么多,也不一定就是一家吧。 吴轩在他背部轻轻拍抚,如果只是一个姓,当然不至于。主要是因为那块玉佩是很少见的暖玉,而且顾瑾的态度很笃定,这次又直接请了武安侯本人 这众多条件加起来,可能性就很大了。 暖玉很少见吗?咱们家不是有很多?光暖玉做的玉佩他们就有两大盒子,换着戴都戴不完。 吴轩:曾经连一两银子都看得很重的豆豆,已经被他带歪了价值观。 也因为豆豆这奇怪的关注点,吴轩突然不太担心明天的事情了。他们现在猜测得再多,也是徒增烦忧,等明天见了武安侯,一切就都清楚了。 第91章 第二天, 三人到了顾府。 拿出请帖,果然, 小厮恭敬地请豆豆去另一个方向。 柳思源朝他们摆摆手, 文轩兄, 等宴会结束了,我去马车附近等你们。 吴轩点点头, 跟着豆豆走了。 京畿重地寸土寸金,况且还是在高官显贵云集的东城, 所以顾府的宅子也不比吴轩在万宝胡同的宅子大多少。 小厮领他们去的是一处小院,到了门口, 恭敬道:二位公子请进。 院门正对着的是一面山水影壁, 绕过影壁,就见到了一处仿似江南园林般的院子,院中假山流水亭台错落, 三三两两的客人们聚在小亭子里, 品茗闲谈。 看到两人进来, 众人都下意识往门口扫了一眼,发现是两个陌生人, 不由都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吴轩抬眼望去,只认出了最中间亭子里的杜传枥。 杜传枥好奇地挑了挑眉,但是并没有和他打招呼的意思。 有人小声议论道:他们是哪家的, 怎么没见过? 我也不认识,不过左边那位,是不是长得有点像武安侯? 你见过武安侯? 跟我爹去拜见, 在门口远远地看了一眼。武安侯也是这样的身形,而且也穿的绿色衣服。 只是衣服相似算什么长得像! 不只是衣服,更重要的是身形! 瘦的人不都是一样的身形? 吴轩见没人招待他们,只好左右看了看,挑了一个人少的小亭子,朝那边走去。 刚走两步,从假山里跳出一个身影,差点撞到吴轩身上,嘴里还兴奋地喊着:我抓住了! 哈哈哈,谭延,快拿过来给我们看看。一个大个子的年轻人喊道。 谭延看到吴轩二人,把手里的不明鸟类往身后一扔,双手在衣服上拍了拍,说话的语气十分心虚,吴兄,你们这么早就到了啊! 顾瑾让他记得招待吴轩和豆豆,而他只想着抓鸟去了。 吴轩道:我们刚进来。 啊哈哈,那挺好的,来,跟我来这边。谭延在前面引路,我给你们介绍几个朋友。 谭延带他们去的,就是吴轩刚才看好的那个人少的小亭子,里面只有三个人。 谭延介绍道:这是吴文轩,这是于豆豆,他们两个是我和阿瑾的朋友。 然后又指着刚才跟他说话的大个子道:这是刑宾,看城门的。 什么叫看城门的?刑宾不满道:我是城门校尉,正七品! 说完对着吴轩和豆豆拱了拱手,家父任检察院掌院。 哦对,他父亲是检察院的掌院刑大人。谭延也记起了顾瑾教给他的介绍身份的方式,这个是张青豫,目前在国子监读书,他父亲 谭延把人一一介绍完毕后,招呼吴轩和豆豆就座,阿瑾家有一个很擅长做点心的厨娘,这榛子酥就是她做的,你们尝尝? 吴轩和豆豆分着吃了两块点心,喝了一些茶水,听谭延和刑宾张青豫几人斗嘴,又听刑宾讲他在城门值守时遇到的趣事。 等了半个时辰,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人,但一直没有开宴。 谭延出去吩咐小厮再上一拨茶点,然后拿着茶壶挨桌敬茶致歉,还有贵客没到,暂时不能开席。 众人纷纷表示无妨,继续坐着闲聊。 武安侯他们可得罪不起,别说半个时辰了,就算是一整天,该等也得等啊。 又过了半个时辰,有小厮跑进来在谭延耳边说了什么,谭延点了点头,吩咐道:告诉阿瑾,我马上过去。 谭延出了院子不久,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进来宣布开席,早就准备好的菜肴流水般端了上来。 吴轩也不管顾瑾和谭延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只一心给豆豆夹菜。 刑宾好奇地看着他们,你们两个这么明目张胆地他思考了一下才想到一个合适的词,腻腻歪歪,合适吗? 吴轩又给豆豆夹了一筷子藕片,道:我们已经成婚了。领了婚书的合法夫夫,自然可以在大庭广众下互相夹菜。 那个,你们家里没有反对吗?刑宾又问道。虽说两个男子可以成婚,但权贵世家这么做的还是少数。有的人就算爱人是男子,也会娶一个女子为正妻,生下子女。 没有反对。吴轩看向他,就算有人反对,我也不会听。 刑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而此时,顾府前院正厅里,摆着一桌规格更高的宴席。 顾阁老和顾瑾两人亲自陪同,客人却只有一位,正端坐在主位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扳指。 他一身天青色长衫,外罩同色薄纱,配以同色玉饰,这么难驾驭的颜色,穿在他身上不仅没有任何违和感,反而更衬得他面如冠玉肌肤莹白。 原本美到雌雄莫辩的五官,因为长时间发号施令养成的气势,也显得锋利起来,让人不敢抬头直视。 等顾阁老态度诚恳地说完这一大段话。 他轻笑一声,随手把白玉扳指往旁边一扔,阁老今日请我过来,就是讲这些陈年旧事? 一旁的伊瑟眼疾手快地接住扳指,放进随身的小盒子里收好。 顾阁老看了伊瑟一眼,说话有些犹豫,月阙,袁顾两家世代交好,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 袁月阙站起身,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了。 月阙,当年是我识人不清,是我优柔寡断 顾阁老!袁月阙回过头,过去的人已经回不来了,过去的事情也就让它彻底过去吧,不要再提了。 顾瑾看了一眼神色黯淡的父亲,躬身朝袁月阙行了一礼,武安侯,今日请您过来,还有一事。 袁月阙瞥了他一眼。 顾瑾道:我发现了袁家的家族玉佩。 袁月阙的眼神立马变了,哦?你在哪儿看到的?所有人都以为,袁家的家族玉佩在他手里。而顾瑾敢这么说,莫非? 在一个,和您长得很像的人手里。顾瑾道。 呵袁月阙轻笑出声,他掸了掸袖子,我可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你确定有人能和我长得像? 和您至少有七成像。顾瑾道。 袁月阙转头,死死地盯着他,你最好不要骗我! 晚辈不敢欺骗武安侯。顾瑾态度恭敬。 人在哪儿?带路!袁月阙挥手,示意伊瑟跟上。 顾瑾快走两步,就在隔壁的院子里。 第58章 顾瑾带着袁月阙和伊瑟出了院门,朝门口的谭延看了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一切正常的眼神。 吴轩和豆豆已经吃好了饭,刑宾又开始讲他见过的奇葩事。 其他桌的客人,还有人作起诗来,引起一阵阵喝彩声。 正喧闹间,就见一个小厮飞快跑了进来,喊道:武安侯到 什么?武安侯不是在正厅吗?怎么来咱们这边? 上次去武安侯府,都没有正式拜见他老人家,这次终于有机会了。 什么老人家?武安侯才三十岁许。 众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往大门处走。吴轩他们一桌人也跟其他人一样,从亭子里走了出来。 一行人刚走到大门处,就听到了顾瑾的声音,武安侯,您请 袁月阙大步流星地进了院子,飞快在这一堆人里扫视一圈,眼睛立马定格在被吴轩挡住半个身子的豆豆身上。 众人被他的气势所摄,纷纷躬身行礼,见过武安侯! 不必多礼。袁月阙随意摆了摆手,直直地朝豆豆的位置走了过去。 众人起身,有胆子大的,抬起头看了袁月阙一眼,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刚才我就说他们两个长得很像! 袁月阙走到豆豆面前,仔细打量了半天他的脸,又扫了一眼他腰间的玉佩,是个雕工精美的鸳鸯佩,你叫什么名字? 豆豆紧紧抓着吴轩的手,于豆豆。 你的玉佩呢,拿出来给我看看。袁月阙死死盯着豆豆的眼睛,不放过他一丝细微的表情。 豆豆被盯得有些害怕。吴轩捏捏他的手当做安慰,随后上前一步挡在豆豆身前,从胸口拿出豆豆娘亲留下的玉佩,递给袁月阙。 其实看到袁月阙长相的那一刻,吴轩已经能确定了。 无他。只因为,袁月阙和豆豆长得实在太像。 袁月阙本想一把夺过玉佩,但手伸出去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有些颤抖。在海上这么多年,多大的风浪没有见过,他已经很多年,没体会过紧张到颤抖的感觉了。 这块玉佩,是他当年亲手穿了红绳,给娉婷系在胸口的。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袁月阙颤抖着把玉佩捧在手心,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 再睁开眼时,神色已经平静了许多,他问豆豆,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豆豆道:我娘留给我的。 你娘呢? 在生我的时候,去世了。 纵然已经猜到了结果,但亲耳听豆豆把话说出来的时候,袁月阙还是不受控制地咬紧了牙齿,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说过多少遍,她的身体不能生育的!她根本不可能撑过去! 袁月阙一步冲上前,你们怎么舍得让她生孩子! 吴轩伸手拦住袁月阙,伊瑟从左边冲过来,一把抓住吴轩的胳膊往后甩去,吴轩害怕伤到身后的豆豆,只好侧过身子往旁边挪了一步。 伊瑟顺势挡在吴轩和豆豆中间,把两人分隔开来。 袁月阙已经到了豆豆身前,正要伸手抓豆豆的衣领。吴轩急的大喊:不要动他!他有心疾! 袁月阙的手猛地停住了。 豆豆的脸色已经变成了不太正常的苍白,嘴角隐隐泛起了一丝青紫。年少时,曾经多次见过妹妹犯病,此时,豆豆这张和他妹妹相似的脸上,泛起了同样的青紫色。 大夫,快叫大夫过来!袁月阙急的一瞬间忘记了身处何方。 好在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手足无措的少年,袁月阙很快反应了过来,他举起双手,放柔了声音对豆豆道:我不动你,你不要害怕。你叫豆豆是不是?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吴轩喊道:武安侯,让你的护卫放开我。 伊瑟,放开他。 伊瑟一松手,吴轩急忙跑到豆豆身边,从后面整个人抱住他,豆豆,放轻松,深呼吸。闭上眼睛,对,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外人。 顾瑾和谭延很有眼色地带着其他人出去了,院子里只剩下吴轩豆豆还有袁月阙二人。 豆豆的心跳慢慢平复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轻声道:轩哥,我很久没有犯病了。 吴轩还在轻轻拍抚他的胸口,嗯,豆豆一直很乖。 袁月阙小心翼翼地开口,顾瑾找来了大夫,要不要让大夫进来看看? 吴轩道:不用了,我们回家自己找大夫。回去喝口修复剂,比什么大夫都管用。 来的是太医院正晁牧,晁家人医术很好的。袁月阙劝道。 不劳武安侯费心。吴轩横抱起豆豆,豆豆身体不适,请容我们先告辞了。 等等袁月阙情急之下喊道,喊完又不知道要找什么理由,匆忙之间看到了手里的玉佩,急忙道:豆豆,你的玉佩还在我这儿。 吴轩看向怀里的豆豆。 豆豆轻声道:那本就是袁家的玉佩,给您也算是物归原主了,想来娘亲也是乐意的。 告辞!吴轩抱着豆豆出了院子。 第92章 袁月阙跟在后面追了出去, 小声解释,我真的不知道豆豆也患有心疾。 他的语气十分轻柔, 姿态也刻意放得很低, 一点也不见刚才身为武安侯的强大气场。 吴轩抱着豆豆并没有回头, 想必武安侯也清楚,心疾需要静养。 好, 我明白你的意思。袁月阙停下了步子,你带他回去好好休息, 我明日再去看他。 吴轩和豆豆走后,袁月阙找来了顾瑾, 你什么时候找到豆豆的? 顾瑾道:前年。但是当时只看到了玉佩, 并不确定。真的确定下来,是在见到您以后。 他和我长得很像吧。袁月阙摩挲着手里的玉佩,我和娉婷虽然是龙凤双生, 但长得并不完全相似。算起来, 豆豆长得和我更像一些。 所以他刚刚才没有第一时间考虑到豆豆的身体问题, 他以为豆豆是一个和年轻时的他一样的男孩子,能活蹦乱跳逃学打架的那种。 袁月阙仔细回想, 豆豆真的和娉婷不一样。他看起来比娉婷健康多了,能出门宴饮还能吃外面的食物,脸色虽不红润但也并没有显得病恹恹的。 豆豆的心疾并没有娉婷那么严重, 真好。 其实袁月阙不知道的是,豆豆因为早产的原因,心疾其实比他娘亲更严重, 完全是靠着修复剂还有吴轩平时的调养,才维持住现在的状态。 把豆豆,还有和他身边那个人的所有资料,整理一份,明日送到武安侯府。袁月阙吩咐道。 是。顾瑾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他们明日一早便会离京,前往昱沽盐场。 这么重要的消息提前不说出来,等明天武安侯上门找人发现人已经走了,怕是要把火撒在他身上。 胡闹!袁月阙果然怒了,心疾需得静养,怎么经得住长途跋涉! 顾瑾默默低头没有说话。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吴轩抱着豆豆去了马车里,直接从玉佩里取出了一小瓶修复剂。 这是计长峰做的一批小玉瓶,刚送过来就被吴轩拿来分装修复剂了。 轩哥,我没事了。豆豆道。不过他还是接过修复剂喝了一口,玉瓶很小也就一口的量,当水喝也能润润喉。 等了没一会儿,柳思源也过来了,今天的宴会开始得特别晚,结束得又特别早,真奇怪。 吴轩道:谁让他们大户人家那么重规矩。武安侯没来之前不能开宴,武安侯吃完了其他人也就不让吃了。 三人回到家里,吴轩和豆豆收拾东西,搬到马车上装好。 虽说大部分东西都在玉佩里,但外面也总要放一些东西掩人耳目。 柳思源也帮着吴轩抬了一个小桌子,吴轩看他实在想帮忙,也就没拒绝。 柳思源道:我明日就要入翰林院当差了。 好好干!吴轩鼓励他,非翰林不入内阁,思源你前途一片坦荡啊! 柳思源又道:我在翰林院附近赁了一处小院,中进士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回家里了,我娘很快就会来投奔我。 赁这处院子几乎花光了朝廷发给他的所有银两。但也没有办法,他娘追来京城以后,肯定不能继续住吴轩家里了。 哎!吴轩叹息一声。虽然柳思源没有明确说过他母亲的不是,但偶尔透露出来的一些言语,已经能看出来那是一个十分难缠的老太太。 文轩兄,明日一早,我也就搬出去了。柳思源把大门钥匙和他住的小院钥匙递给吴轩。 吴轩拍拍他的肩膀,你拿着吧,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还能有个去处。 吴轩可还记得年初在门口捡到柳思源的样子,衣服破破烂烂的,人也饿到站都站不稳了。柳思源搞成那副样子也要从家里跑出来,可见他娘有多恐怖。 柳思源还要拒绝,吴轩道:我们这段时间不在京里,你就当帮我们看门了。 第二天一早,三人一块从家里出来,吴轩和豆豆要去工部衙门,刚好顺路把柳思源捎到了翰林院。 到了工部衙门的大门外,其中一位同僚已经到了,他和吴轩一样只带了一辆马车,由小厮赶车。 等了一刻钟的时间,另一人才赶了过来,前头一辆大马车,后头跟着两辆小车,最后还有一辆车装行李。 窦宏岩朝吴轩和夏腾飞拱拱手,两位贤弟,不好意思,路上遇到些事情,来迟了些。 吴轩也朝他拱拱手,客气道:无妨。 夏腾飞甩了甩袖子,催促道:快出发吧! 昱沽县在京城东边,出城自然要走东城门。 一行人出了城门,就见路边停着浩浩荡荡一排车队,最中间是一辆极其华丽的绿色马车,比别的马车大了两倍有余,车前是三匹纯白色的高头大马。 窦宏岩惊道:这是武安侯的车队? 陛下封了武安侯镇南将军,麾下水师全都转成了正规军。这么大的阵仗,是南边又有海寇了? 车上有袁家的标志,是武安侯。夏腾飞催促道,咱们快些走吧,别挡了武安侯的路。 吴轩率先走在最前面,夏腾飞和窦宏岩跟着。 等走出一段距离,后面两人发现不对劲了,武安侯怎么跟上来了?咱们要不要让路? 吴轩道:咱们正常走咱们的。他们要是想超过去,自然会加速。 不过看车队那慢吞吞的样子,应该是打算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了。 吴轩他们的午饭都是在马车上吃的,后面的车队也没有停下来修整,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 晚上,在大平府驿站休息,窦宏岩好奇得不得了,悄悄让车夫去打听了,回来道:武安侯也是去昱沽县的,说是拿了陛下的旨意,要在昱沽码头练一支水师。 这么机密的消息,你是怎么打听出来的?夏腾飞问他。 你窦宏岩刚想反驳,在夏腾飞的目光下又停住了。虽然不服气,但他也觉出不对劲了,武安侯手下的人按说是非常训练有素的,怎么会向他的车夫透露这种消息。 吴轩道:别猜了,管他有什么目的,反正和咱们的盐场没关系。 夏腾飞赞同道:对,咱们只需要把盐场的事情办好,其余的不要好奇心太重。 第二天傍晚,一行人到了昱沽县城外。早有得到消息的盐场负责人前来迎接,下官孙波,已经给三位大人备好了住处,就在咱们盐场的衙署内。 因为吴轩是陛下钦派的官员,孙波特意给他腾出了盐场衙署最大的一处院子,窦宏岩和夏腾飞的住处在吴轩隔壁,比他的略小一些。 一行人进去放下行李,去参加孙波准备的接风宴。 吴轩问豆豆,你想去吗?还是想在家休息? 豆豆犹豫了一会儿,道:我在家吧,把东西归置归置。 行。吴轩搓搓他的手,只准收拾一些轻便的,大件等我回来再弄。 豆豆点头。 等吴轩走了,豆豆在陌生的院子里转了转,大致熟悉了一下环境。然后找到卧房,把被褥都换成他们带来的,其余的茶具灯具之类的小件,也都一一放好。 吴轩去接风宴,晚饭肯定不用回来吃了。豆豆自己也懒得做,直接从玉佩里取出一个食盒。 里面装的一品楼的老鸭汤,还有一道清蒸鳜鱼并几道小炒。 夜光灯放在桌边,盘子一一摆好,饭菜还冒着热气,在莹白色夜光石的映衬下,看起来也十分美味。 豆豆拿起勺子,舀了一小碗汤,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 你每天就只吃这些吗?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豆豆手一抖,勺子磕在盘子边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心!声音里的怒气瞬间没了,变成了全然的担忧和急切。 豆豆放下碗筷,对突然冲到他面前但又不敢上手碰他的袁月阙道:你怎么进来的? 我敲了大门,但没有人理,我就从墙边翻进来了。袁月阙这话说出来,倒是一点都不心虚。 豆豆伸手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位置,坐吧。 袁月阙从善如流地坐了。 刚才拿食物的时候,只从玉佩里拿了一副碗筷,所以并没有多余的给袁月阙。好在他也不在意,只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两遍豆豆,问道:你的身体怎么样?这几天坐马车累不累? 挺好的,不累。豆豆端起碗,小口小口喝汤。 袁月阙又问道:你平时都是一个人吃饭吗?吴文轩不陪你? 第59章 轩哥在家的时候,都是陪我一起的。豆豆道。 那就是说,他不在家的时候,你都是一个人吃饭的?袁月阙的怒火又上来了,他怎么能这么对你!桌上只有这么两三道菜!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桌子旁! 豆豆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袁月阙看着他轻柔的动作,怒气不知不觉就没了,声音也柔和了起来,豆豆,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保护好娉婷,也没有保护好你。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一定把这些年欠你的补偿回来。 豆豆道:你没有欠我,我也不需要你的保护。 豆豆,我是你的舅舅!你母亲是我唯一的妹妹!现在她已经不在了,你就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有责任照顾你!袁月阙强调。 我已经嫁给轩哥了,他会照顾我的。豆豆抬头看向袁月阙,至于舅舅,如果您愿意与我们来往,我们逢年过年会去拜会您的。 你愿意认我?袁月阙惊喜道。看豆豆刚才的态度那么冷淡,他还以为豆豆因为那天的事情生气了。 第93章 你是我的舅舅, 这是事实。就像于虎是他的父亲一样,这都是他无法改变的事实。 袁月阙却没有听出豆豆的言外之意, 只以为豆豆愿意认他这个亲人, 他高兴道:豆豆, 那天是我太激动了,一时有些失态让你犯了心疾。你放心, 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调养身体。 豆豆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我的心疾已经将近一年没犯过了, 不需要看大夫。 调养调养,总没有坏处。袁月阙道。 豆豆见他坚持, 也没有继续争执。 那就这么说定了, 明天我带大夫过来。袁月阙拍板定音。 豆豆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事情定了下来,袁月阙心情大好,也有心情观察一下四周的环境, 这一看, 就让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灯具里放的什么?为何如此明亮?是夜明珠?不对, 夜明珠的发出的光线很暗,不可能这么明亮。 豆豆平时在家里已经用惯了夜光石灯具, 袁月阙这么一问,他才意识到这是不能给外人看见的东西。不过袁月阙已经看到了,他再收起来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只好语气平淡道:是夜光石,偶然得到的。 好在袁月阙这些年漂泊海外,也见过不少稀罕物件, 所以只是感慨了几句,就和豆豆聊起了别的话题。 在袁月阙的追问下,豆豆简单地把这些年的事情说了一下。 袁月阙表示要去吴家村,把袁娉婷的棺木迁出来。豆豆点点头,以他爹那种懦弱的性格,必然不敢和袁月阙争夺的。 一直聊到吴轩赴宴归来,袁月阙才站起身告辞,我明日再来。 吴轩到了昱沽盐场以后,就陷入了忙碌之中。晒盐法他没有真正实践过,一切都在摸索之中,吴轩弄了十几块试验场地,实地研究最优方案。 而豆豆,也习惯了袁月阙时不时上门。 最开始,袁月阙总是带着不同的大夫前来。而所有大夫给他的诊断都是一样的,先天性心疾,无法治愈,只能靠静养。好在豆豆保养得很好,只要不犯病,就没有生命危险。 后来,袁月阙开始带一些新奇的事物,来讨豆豆的欢心。 比如,海藻面膜。 把这种海藻泥涂在脸上,可以使夏天被晒过的皮肤恢复细白。袁月阙亲自涂在自己脸上,给豆豆展示效果。 豆豆看着对方满脸绿色的泥巴,有些嫌弃。 当然,也可以沐浴后涂全身,而且,适当加一些珍珠粉效果更好。 袁月阙给豆豆送了好几盒子珍珠,喜欢的可以留起来,不喜欢的就磨成粉。 豆豆把珍珠都收起来,并没有把它们磨成粉涂在脸上的想法。 不过,有时候袁月阙的礼物,也会很和豆豆的心意。 这是绡纱,南边一座岛上独有的工艺,十分轻薄清透。袁月阙给豆豆展示自己身上的罩衣,绿色的绡纱是用一种海草染制的,比其他颜色牢固地多,遇水不掉色。 豆豆果然很感兴趣,拿起一块料子细看。 我手里只有两匹,都给你拿过来了。袁月阙道,我已经吩咐了那边的人,让他们再运两箱子过来,行快船,一个月就能到。 谢谢舅舅。豆豆回赠他一只玉簪。 袁月阙开心地接过,连着戴了好几天。 两个月后,豆豆和袁月阙已经熟到可以穿同款衣服的时候,吴轩在盐场的工作也终于步入了正轨。 豆豆,我们定下最终方案了!吴轩呈大字型往床榻上一躺。 恭喜轩哥。豆豆很捧场。 嗯,忙了这些日子,终于能暂时歇一歇了。吴轩侧着翻了一个身,手撑头看向豆豆,明天蓬莱山下有庙会,咱们去逛逛。 蓬莱山在昱沽县西郊,是一处颇有神话色彩的景点。据说此山曾经有过神仙居住,因此常有人去山上祈福。 好啊!豆豆开心道。自从来了昱沽县,他还没有好好出去逛过呢! 第二天,吴轩驾车马车,带豆豆去了西郊。 一年一度的蓬莱山庙会果然十分热闹,吴轩把马车寄存在山脚下一家客栈里,带着豆豆徒步闲逛。 豆豆新奇地看着路边的各种杂耍和各样小吃,眼睛都不够用了。 吴轩把他喜欢的吃食都买了一份,道:拿回去慢慢吃。 两人兴致勃勃地逛了一个时辰,豆豆有些累了。 吴轩道:咱们去前边的茶楼歇歇脚。 蓬莱山这儿长期有人过来祈福,山下也发展出了一个小小的商圈,客栈茶楼书铺饭庄之类的一应俱全。 两人朝茶楼走去,刚好要经过一处书铺,正好走到书铺门口的时候,滴滴滴位面交易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吴轩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 纯白色的屏幕弹出来,中间一个白色光点不停闪动。 吴轩到了茶楼里,寻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这才对豆豆道:有人找我,帮我掩护。 豆豆心领神会地点头。 小二捧着大茶壶过来,二位客官,要点什么? 豆豆点了一壶绿茶,几样糕点。 吴轩伸出手指,往白色光点上轻轻一按。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飘然若仙的白衣男子。这是吴轩第一次见到长得比豆豆好看的人,不,或许不应该叫人,因为对方周身仙气缭绕不见一丝凡俗气息,怕是已经超脱了凡人的范畴。 不过,对方一开口说话,倒是让那张缥缈到不真实的脸多了一丝烟火气,冒昧叨扰,吾名云蔚。 吴轩朝虚空拱了拱手,我叫吴轩。 云蔚很快根据吴轩的语言换了一种说话方式,我来寻一部典籍。 什么典籍? 《太一冲虚心经》 吴轩听完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熟悉,貌似在哪里听过的样子。他道:容我想一想。 云蔚颔首。 小二把豆豆要的茶点都端了上来,豆豆看了一眼发呆的吴轩,给他倒了一杯茶。 吴轩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前几天听干活的盐工说过,《太一冲虚心经》是蓬莱山上的神仙写的,他们昱沽本地人家家都供奉着一本。 听闻此言,云蔚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喜悦的情绪,可否容我一观。 稍等。吴轩说完,转头看向豆豆,道,我去一下隔壁的书铺,你在这里等我。 豆豆点头。 吴轩起身,去了书铺。 书铺掌柜的打眼一瞧,吴轩着锦佩玉气质不俗,明显出身富贵,他殷勤地迎了上来,公子,您要买什么书? 吴轩问道:《太一冲虚心经》有吗? 当然有!雕版印制的,保证品质上乘。掌柜殷勤地领着他往铺子里面走,每年庙会的时候,都会有很多向您一样的大家公子来买书祈福。书买的越多,表示祈福的心越诚。铺子里有用箱子装好的《心经》,一箱一百本,您看您要几箱? 吴轩道:一本。 掌柜停下脚步,脸上的殷勤刷的一下消失了,悻悻地往回走,从书架上随手拿了一本《太一冲虚心经》递给吴轩,转头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边走边小声嘟囔,穿的这么富贵,还以为是个大主顾,结果竟然只买一本。 吴轩付了银子,把书拿在手里,翻开第一页给云蔚看,是这本吗? 云蔚只扫了一眼,立马确定这本书的第一页和他在上古洞府中发现的《太一冲虚心经》残卷一模一样,他道:是。 吴轩又翻开了几页给他细看。 云蔚把看到的内容和残卷中的内容一一对比,除了损毁的部分,其余的内容都一模一样。所以这真的是《太一冲虚心经》的全本! 他道:一个毫无灵气的小世界,竟然有典籍传承下来,真乃意外之喜。 吴轩道:既然确定是这本了,那我给你传输过去。 云蔚看着系统界面上显示的书籍,道:你想要什么?凡吾所能,皆无不可。 吴轩把重复过很多遍的豆豆的身体情况又重复了一遍。 云蔚道:先天心疾,可洗髓伐经。一颗洗髓丹足矣。 这是第一次有人用如此轻描淡写且信心十足的语气,表示豆豆的病可以治,吴轩激动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有洗髓丹吗?可以传输过来吗? 云蔚被问住了。能得他随身携带的丹药,最少也是五品以上的灵丹。洗髓丹这种凡人可用的低级丹药,他自然是没有的,不过,他可以马上找人炼制。 云蔚轻轻一挥袖子,瞬间出现在玄翱的洞府里,我要一枚洗髓丹。 云蔚,你又不经允许强闯我的洞府!玄翱怒气冲冲地朝他扔过去一个硕大的炉鼎。 云蔚挥袖,把炉鼎放回原位,重复道:我要一枚洗髓丹。 云蔚你欺人太甚!我是淇灵大陆最好的丹师,你竟然让我炼制最低级的洗髓丹!你是不是又来故意羞辱我!玄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恨不得扑上去咬云蔚一口。 云蔚道:我有《太一冲虚心经》全本。 什么?! 云蔚道:你给我炼制洗髓丹,我给你《太一冲虚心经》全本。 这可是你说的!玄翱飞快召过一只丹炉,几样药材投进去,我马上给你一炉! 灵火包裹住整个丹炉,只用了片刻,灵火消失丹炉开启,二十四枚洗髓丹滴溜溜漂浮至半空中。 玄翱手一挥,丹药朝云蔚砸过去,洗髓丹炼好了,《太一冲虚心经》给我!他倒要看看,云蔚从哪里给他弄来上古洞府中都遍寻不得的《太一冲虚心经》全本。 第94章 云蔚取了一枚洗髓丹, 用系统测算交易值,随后对吴轩道:交易值上限是两颗。 吴轩通过系统屏幕观看了一场现场版的神仙炼丹, 心情激动不已, 两颗已经足够了!多谢! 云蔚取出一个玉瓶, 把两枚洗髓丹装了给吴轩传输过去,并简单讲解了用法功效。 玄翱看云蔚不理他, 还当着他的面和一个看不到的人聊天,怒道:云蔚, 说好的《太一冲虚心经》呢? 讲解完毕,云蔚对吴轩道:交易完成, 有缘再会。 吴轩也朝他摆摆手, 再会! 双方同时点下交易完成按钮,《太一冲虚心经》也直接进入了云蔚的系统临时仓库。他把书取出来,快速用神识扫了一遍, 记下内容。 玄翱还在继续吼他, 云蔚, 你什么意思?过来直接让我炼丹,炼完就不理人! 云蔚一个闪身出现在玄翱面前, 两人离得极近脸颊几乎贴到了一处,玄翱猝不及防间被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一步, 你干什么? 云蔚搂住玄翱腰身,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嘘, 不要动,我把心法传给你。 咱,咱们又不是一千年前灵力低微的时候了,不,不用贴这么近吧!玄翱磕磕绊绊地话都说不利索了。 云蔚轻轻勾起唇角,声音轻柔道:闭眼。 玄翱下意识照做。 两人识海相连,一串又一串玄妙的文字,从云蔚体内进入玄翱体内。 交易结束的时候,吴轩也刚好回到了茶楼里。 豆豆手里端着茶碗,神色担忧地看着茶楼门口。吴轩一出现,他脸上的担忧立马转为了喜悦。 吴轩也非常高兴,三两步跑过去,凑到豆豆耳边小声道:我交易到了好东西,回家给你看。 庙会两人本来就逛得差不多了,又出了洗髓丹的事情,吴轩陪着豆豆简单吃了两口茶点,就往回走了。 回到家,才刚过午时。 吴轩把装着洗髓丹的玉瓶拿出来,对豆豆道:这是洗髓丹,可以治好你的心疾。 豆豆一下子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蒙了。 吴轩继续道:洗髓丹可以洗髓伐经,也就是可以修复人身体上的所有问题,不管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都能完全恢复。服用后,人会昏睡几个时辰,直到身体修复完毕。 豆豆没听太懂,只听出来这个洗髓丹貌似很厉害的样子。 吴轩从瓶子中倒出一粒,丹药流光溢彩,看起来确实不似凡品。他递到豆豆嘴边,道:你放心服下,我会一直在旁边陪着你。 豆豆还有些愣愣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吴轩还以为他在犹豫,这种来历不明又看起来十分神异的东西,确实让人不太放心,他道:要不我先服一粒,就当帮你试药了。 第60章 豆豆一听先吃的可以试药,立马凑过去含住吴轩的手指,舌头一勾,洗髓丹就到了他的嘴里。 吴轩感觉到柔软的舌尖在指腹滑过,神色一动。 却见豆豆立马闭上眼睛,咚的一下倒在了他身上。 吴轩接住豆豆的身子,按下刚才的一丝丝绮念,把人平躺着在床上放好。 豆豆神色平静,和平时睡着的样子别无二致。 洗髓丹见效很快,刚把人放好没一会儿,吴轩已经看到豆豆皮肤表层出现了一层灰色的东西,这是身体排出杂质的表现。 吴轩守在床边,时不时用毛巾擦擦豆豆的脸颊,至于身上,根本擦不过来,只能等豆豆醒了去洗澡了。 这一等,足足等了六个时辰。 豆豆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身体前所未有的舒适,这是他从出生以后就没有过的体验,就像是换了一副身体一样。 他猛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守在床边面色稍显疲惫的吴轩。 吴轩见他醒了,喜道:怎么样? 豆豆这才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吃了一枚丹药,轩哥说这枚丹药可以治好他的心疾。豆豆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轩哥,我的身体变好了? 这起身速度把豆豆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的身体从来不曾如此灵敏。 豆豆从床榻上跳下来,兴奋地朝吴轩扑过去,轩哥,我真的好了!我觉得自己有了用不完的力气。 吴轩伸出双臂抱住他,恭喜豆豆! 两人抱在一起,豆豆才察觉出身体的其他异样,他身上好像有很多脏兮兮的东西,沾在衣服上格外难受。豆豆撩开衣服,借着夜光石明亮的光线,可以看到身上糊了一层泥巴一样的东西。 轩哥,我怎么这么脏? 这是身体排出的杂质。吴轩就着此时的姿势,抱起他往浴室走,早给你烧好了热水,我带你去洗洗。 到了浴室,豆豆从吴轩身上跳下来,新奇地在地上蹦蹦跳跳,仿佛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轩哥,你看,我可以跳这么高,头一点儿都不晕! 吴轩把他拖过来扒衣服,先洗澡。 豆豆捂住胸口,颇有些不好意思,以前都是我自己洗的。他的脸颊红扑扑的,不知是刚才蹦的,还是现在羞的。 吴轩轻笑一声,出了浴室,道:我等你。 豆豆洗完出来的时候,桌上放着一碗粥,吴轩道:吃点宵夜垫垫肚子。 豆豆捧着碗坐在桌旁,一勺一勺往嘴里塞粥,轩哥,我还是不敢相信我真的好了,我觉得这就像一场梦。 那我帮你确认一下?吴轩笑道。 怎么确认? 吴轩眸色微暗,你先把粥喝完。 哦。豆豆端起碗,大口大口把剩下的半碗粥喝了个干净。他把空碗往桌上一放,好奇道:轩哥,你怎么帮我确认? 一寸一寸确认。吴轩在豆豆的惊呼声中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朝床上走去。 第95章 洗髓丹确实功效强劲, 不仅治好了豆豆的心疾,连皮肤都变得十分白嫩细腻。 吴轩仔细确认过后, 终于放下了心。 豆豆裹在被子里, 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轩哥,你快把另一颗吃了, 我守着你。 好。吴轩在床榻另一侧躺好,把洗髓丹扔进嘴里。 吴轩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豆豆正守在床边,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他。 吴轩低下头, 本以为会看到满身的灰泥, 却发现身上只有薄薄的一层灰,而且,他没穿衣服。 豆豆举起手里的布巾, 颇为不好意思道:反正我守在这儿也没事干, 就过半个时辰给你擦一遍。 吴轩随手扯了件衣服往身上一披, 什么时辰了? 午时正。 用过饭了吗? 刚吃过。顺便给你烧了热水。 吴轩起身朝浴室走。他本就身体康健,洗髓丹对他的体质并没有太大的提升, 要说最明显的改变,应该是外表。 吴轩举起右手,食指上的伤疤已经不见了, 甚至中指上这几年练字留下的茧子都没了,整个手变得又白又嫩,像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 轩哥, 衣服给你放屏风上了。门口传来豆豆的声音。 好。吴轩应道。 放好衣服,豆豆起身往厨房走,打算给吴轩炒几个菜。他现在总感觉自己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特别乐意干活。 豆豆手脚麻利地切菜炒菜,刚做好一盘香菇油菜,就听到大门被拍的砰砰响。 掌固大人在吗? 文轩贤弟,在家吗? 后一道声音是和吴轩一起来昱沽的同僚窦宏岩。 豆豆把做好的菜随手收进玉佩里,免得待会儿凉了味道不好。 文轩贤弟窦宏岩继续喊道。 豆豆从厨房里出来,朝大门走去。轩哥的同僚找来,肯定是因为盐场的事情。 文窦宏岩还要再敲,就见面前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张绝美的脸蛋出现在眼前。 门外的两人都看傻了,直接愣在当场。 豆豆道:你们找轩哥吗? 我,我窦宏岩听吴轩提起过他有一个特别好看的男媳妇,但从没见过真人。他一直以为是吴轩夸张了,但今天一看,这岂止是好看!这简直美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豆豆重复道:你们是来找轩哥吗? 是是是!窦宏岩终于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应道。 进来吧。豆豆把大门打开,引两人在院中坐下,两位稍等,我去喊他。 话音刚落,吴轩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他的衣服松松垮垮地系在身上,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脑后。手里还拿着一块布巾,边往外走边擦头发。 窦宏岩又看呆了,拿手指着吴轩不敢认,你是文轩贤弟? 吴轩点头,前几日刚见过,窦大人这就不认识我了? 你怎么变得这么白?窦宏岩脱口而出。他们这些日子一起在盐场风吹日晒的,都黑了好几个色号。 吴轩面不改色地胡诌,武安侯送来的海藻泥,用了就可以变白。 窦宏岩上下打量吴轩,对他说的话半信半疑。 吴轩道:找我什么事? 哦,是咱们建的新盐场,第一批盐已经晒出来了。窦宏岩这才想起正事,他指着旁边的盐工道,他刚刚来通知我的。 跟我估计的时间差不多。头发已经擦得半干,吴轩道,你们先喝杯茶,我去收拾一下。 豆豆端来茶水,放在桌子上。 吴轩回屋把头发略绑了绑,换上外出的衣服,跟着窦宏岩去了盐场。 后面一连几天,吴轩都早出晚归,去各处盐场察看情况,原本白得显眼的皮肤也渐渐晒回了正常肤色。 四月二十八日,吴轩收到京城的来信。 一封是吴文寿写的,信上道刘招娣生了一个女儿,一个月后摆满月酒。 另一封是武安侯写的,催促他们办完差事赶紧回京,武安侯府已经为豆豆收拾好了新院子。 吴轩不满道:他才回京不到十天,就又开始惦记你了。 豆豆道:咱们回自己家,不去武安侯府住。一句话就把吴轩哄好了。 五月初十,用晒盐法制作出的新盐,装箱运往京城。 吴轩和他的两位同僚,也写好了折子,准备回京复命。 五月十一日,三人启程回京。 到了京城,吴轩三人先去了工部衙门,把折子递了上去。 三日后,吴轩得陛下宣召进宫。 皇帝已经看过了吴轩的折子,还有运抵京城的新盐,他问道:用晒盐法制盐,一斤只需五文钱的成本? 吴轩道:回禀陛下,目前所建新盐场确实如此,等以后盐工熟练了,成本还能再降。 好!皇帝赞赏道。 因为差事办得好,陛下很倚重吴轩,把所有官营盐场的改建工作都交给了他。 下一个要去的是黄港盐场,在启程之前,吴轩有半个月的假期。 吴轩捧着旨意回了家,毫不意外地在门口又看到了武安侯的马车。 自从他们回了京城,武安侯一个大忙人突然就闲了下来,每天都有时间来他们家,而且一待就是一整天。 袁月阙坐在豆豆的书房里,苦口婆心地劝豆豆跟他回家,我亲自布置的院子,你一定喜欢。 我在家里更自在些。 袁月阙已经劝了一下午了,豆豆还是不松口,最后他没了办法,咬咬牙道:你要是舍不得他,可以两个人一起搬过去。 这是袁月阙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豆豆这才抬起头来,犹豫片刻道:等轩哥回来,我们商量一下。 就知道你是为了他!袁月阙小声嘟囔。 豆豆腼腆地笑笑。 袁月阙道:还有一件事,我想把你正式认回袁家,开宗祠入族谱。 袁家的族谱?豆豆疑惑,可是我姓于啊。 这就是我想和你商量的事情,豆豆,你愿不愿意改姓? 改成袁姓吗?豆豆满脸纠结,倒不是因为父姓还是母姓的问题,而是因为袁豆豆这个名字,真的听起来有点奇怪诶。 袁月阙显然也想到了,不满道:谁给你起的名字,太随便了。 豆豆道:是娘亲给我起的小名。当时他还没出生,他娘不知道孩子的性别,所以起了这样一个男孩女孩都能用的小名。 嗯,仔细一品,这名字还挺可爱的。袁月阙立马改口。 豆豆轻笑出声,舅舅,不用麻烦了。我的户籍已经迁到了轩哥名下,族谱也跟着入了吴家的。 豆豆知道袁月阙为什么让他改姓。袁月阙已经去吴家村迁回了袁娉婷的棺木,同时也见过了于虎,他对于虎一家印象极差,自然不想让豆豆再随于虎姓。 其实豆豆对于家也没有什么留恋。早在于虎一次又一次偏袒吴翠芬母子的时候,豆豆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就已经只剩一个面子情了。 不过同样的,他对于袁家,也没有什么感情。袁氏一族的历史,对豆豆来说,就是写在史书上的陌生而遥远的故事,他对于这个家族,并没有归属感。 所以,姓于还是姓袁,对豆豆来说都只是一个姓氏而已,改不改都无所谓。 袁月阙显然并不这样想,这有什么麻烦的,不就是重新写一下族谱嘛!就这么定了,十日后刚好是个黄道吉日,咱们改了族谱,再办一场宴会,把你正式介绍给大家。 袁家只剩他们两个人了,他是注定不会有孩子了,而豆豆,就是袁家唯一的后辈了。 吴轩到家后,袁月阙又和他的护卫伊瑟一起蹭了一顿晚饭,才告辞回家。 吴轩把去黄港盐场的事情和豆豆说了,半个月后启程,他们赶不上吴文寿女儿的满月酒了。两人商议一番,决定提前把满月礼送过去。 从收到吴文寿的信的时候,两人就开始准备了。豆豆又做了两套婴儿的衣服,因为知道是女孩儿,特意做的比较鲜亮。吴轩也给计长峰送了信,让他帮忙准备了一对平安镯。 吴大田夫妇已经适应了京城的生活,重新开起了豆腐铺子。 见到吴轩和豆豆过来,田婶子满脸带着笑意,我们家三代单传,这一辈可算是有个闺女了。有了闺女就是好兆头啊,多子多孙的好兆头! 吴轩把半个月后启程去黄港的事情解释了一番。 田婶子道:哎呦,那可是圣旨,当然要照办! 一行人去后院看了还在襁褓中的小姑娘,豆豆亲手把镯子给她戴上,还好奇地摸了摸小丫头嫩嫩的脸蛋。 从吴文寿家里出来,豆豆一脸羡慕道:轩哥,她长得真可爱。 吴轩笑,咱们以后也生一个。 轩哥你又开玩笑,咱们怎么生?反正我不能生。 那我生。 第96章 袁月阙办事雷厉风行, 很快给京城各世家发了帖子。 消息也很快流传开来,五月二十六日, 袁家要认回袁娉婷的儿子。 袁月阙没有娶妻, 家里除了他, 只有一个名义上的养子伊瑟,如果豆豆被认回了袁家, 就是袁氏一族这辈唯一的后嗣了。 豆豆的出身和成长经历也被打听了出来,同时还有他领了婚书的合法伴侣吴轩。 因为豆豆鲜少在外露面, 大家打听到的更多是吴轩的信息。 一个出身乡野毫无背景,且文采一般名次不高的二甲进士, 竟然娶了, 哦不,嫁到了武安侯府这样的权贵世家。真真是让人无比羡慕。 而且武安侯可是当年的京城第一美男子,外甥像舅, 豆豆的长相一定不会差。 宴会当天, 能到场的京城权贵世家都到了。这是武安侯回京后, 第一次在府内招待客人,众人自然要给面子, 甚至连陛下,都派人送来了一份礼。 三位阁老,各部官员, 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只除了一个人吴轩。 二十六日一大早,吴轩就被工部衙门的人从家里喊了出来, 说衙门有急事。 工部右侍郎鲁大人捧着陛下的手谕,告诉吴轩陛下命他在工部举行一场考试,选择合适的人员随他一同去黄港盐场。 吴轩道:上次一同前往的夏兄和窦兄挺合适的。 鲁大人道:陛下的意思,是让你多带带新晋的官员,帮着培养一下。 第61章 吴轩:他自己就是整个工部衙门最新的了,他能培养谁? 当然陛下的旨意,他肯定不能如此明目张胆地反驳,吴轩只好道:今日属下有些私事,可否改日再考? 鲁大人一脸铁面无私,时间紧急,不可耽搁。 吴轩就这么被强硬地扣在了工部衙门,和鲁大人一同拟定了考题,又一同分发下去。直到日暮时分,考卷都收了回来。鲁大人接到通知,才把吴轩放了出去。 武安侯府的马车就等在门口,伊瑟亲自来接他,父亲和兄长在府中等你。 别看伊瑟块头这么大,实际上他比豆豆还小两岁,袁月阙认回了豆豆,那豆豆就是他的表兄了。 吴轩斜他一眼,不是不想让我去吗?怎么现在又来接我?今天特意折腾这一出,不就是不想让他参加今天的宴会? 伊瑟没有答话,只是恭敬地请他上车。 豆豆还在武安侯府,吴轩肯定要去把人接回来的,所以他一撩袍子上了马车,走吧! 进了武安侯府,刚到主院门口,就见豆豆朝他飞奔过来,整个人扑到他身上,轩哥! 袁月阙跟在后面,踱步过来冷哼一声,不过一个白天没见而已。 吴轩拉着豆豆,细细询问了今天的事情。 袁月阙又想冷哼,但考虑到今天的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地道,只好暂且忍下。 吴轩和豆豆说了一会儿话,豆豆才道:舅舅让我在他家住一晚。 吴轩揉揉他的头发,你想住吗? 我想和轩哥住一起。 袁月阙实在听不下去了,轻咳一声,人我都帮你带来了,你就当陪舅舅两天吧。 豆豆点头,其实我也很喜欢舅舅。 刨去血缘关系,单论兴趣喜好,袁月阙和豆豆也是非常契合的,两人总有着聊不完的话题。 两人在武安侯府一直住到了六月初一,才和工部的同僚一起,启程前往黄港盐场。 鲁大人折腾了吴轩一整天,最后选出来的人,竟然还是窦宏岩。 袁月阙丝毫不尴尬,仿佛鲁大人根本不是他指使的,整件事情也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态度非常自然地把豆豆送到了南城门外,并表示过一段时间就会去黄港看他们。 黄港盐场距京城有十几天的路程,窦宏岩照例带了好几辆马车的行李,吴轩虽然只一辆马车,但他也不急着赶路。一行人慢悠悠地边走边赏景,花了十六天才到。 到了黄港盐场,不仅盐场的负责人来接他们,就连黄港县的县令,都特意赶了过来,为他们接风洗尘。 接风宴的规格也比去昱沽盐场的时候高出了好几个档次,虽然豆豆依旧没去,但一众人对吴轩仍然十分热情,频频敬酒夸赞。 吴轩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好酒好菜。心里感叹有权有势就是不一样,豆豆一被认回袁家,连他都跟着沾了光,待遇蹭蹭蹭就上去了。 当天吃完接风宴,县令又邀他们明日游湖赏景,黄港湖景色极美,最适合坐画舫游玩。 县令租了一座很大的画舫,请了黄港县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士,吴轩带着豆豆一起去了。 上船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众人寒暄一场过后,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画舫上挂满了彩灯,衣着清凉的舞姬款款步入,在丝竹声中翩翩起舞。 豆豆不太适应这样的环境,小声对吴轩道:轩哥,咱们能不能去外面走走。 吴轩跟坐在他旁边的盐场负责人说了几句话,就拉着豆豆出去了。画舫后面坠着几艘小船,咱们找一艘,自己划着玩儿。 船工听了吴轩的要求,殷勤地帮他们搭了木梯,送他们去了小船上。 解开绳索,摇动船桨,小船儿缓缓驶离画舫,朝着船少的地方划了过去。 黄港湖的景色确实极美。 圆圆的月亮缺了一个小口,仍旧十分明亮。柔柔的月光洒在湖面上,随着船桨荡起的涟漪轻轻摇晃,波光闪动间,仿佛漫天的星子被撒到了湖水里。 划了一会儿,周围就没有其他船了,四周只有大片大片的莲叶,以及朵朵粉白的莲花。 吴轩划的这艘船很小,一进了莲花丛中,就被莲叶挡得几乎看不到了。 吴轩很满意这里的环境,把船停了下来。 豆豆也看的惊叹连连,轩哥,这么多的莲花,天呐,整片湖上都是,太美了。 吴轩看着他激动到红扑扑的脸颊,道:确实,太美了。 小船停下来后,依旧会随着水流轻轻飘动,一摇一晃的。 豆豆靠在吴轩胸口,一阵阵微风吹过,送来淡淡莲花的清香。 吴轩这个人肉垫子当的非常乐意,他还轻轻挪动了一下位置,让豆豆靠得更加舒服一些。 小船儿晃晃悠悠,远处的嘈杂与喧嚣仿佛被隔绝在了另外一个世界。 气氛静谧而美好,最适合干一些浪漫的事情了。正当吴轩试图把想法付诸行动时,咔哒,小船猛地摇晃了一下,然后不动了,船底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 吴轩让豆豆在船中间坐好,他举起船桨在湖水里搅了两下,果然,船桨也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吴轩拽出船桨,上面缠着一大团水草。 船底下用船桨够不着,吴轩挽起袖子把胳膊伸进水里,拽了半天终于把船底下的水草拽了下来,小船儿也重新飘动起来。 豆豆递过去一方手帕,帮他擦拭。 外袍上也溅上了一些水,吴轩索性直接把外袍脱了,搭在船桨上。大夏天的,小风吹着,衣服一会儿就干了。 豆豆重新靠回吴轩怀里,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一些。 微风阵阵,豆豆的发丝轻轻飘动,发尾拂过吴轩的胸膛,也有几缕发丝飘得更高了一些,在吴轩的肩膀上轻轻滑动。 气氛又重新变得像莲花的颜色一样美好了,非常适合发生一些同样美好的事情。 吴轩的手指轻轻滑动 滴滴滴脑内的位面交易系统突然响了起来。 吴轩手握成拳往船沿上狠狠一砸,脸色和刚刚拽出来的水草几乎一样了。 轩哥,怎么了? 有人要和我交易。四周没有外人,吴轩说话也就没什么避讳。 豆豆从他身上起来,嗯,你和他说话吧。 吴轩板着一张脸,点下了屏幕中间闪动的白色光点。 对面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有着海蓝色长发的美人,一看到吴轩的脸色,他似乎被吓到了,说话都磕磕绊绊起来,你,你好 你要什么?吴轩语气硬邦邦道。 我,我要一种植物,长在水里的。那个,你刚刚接触过,我,我才定位到。对方看起来挺害怕吴轩的。 吴轩伸手从湖水里一捞,捞出了他刚才拽下来的水草,是这个吗? 是,是的!扫了一眼屏幕上的信息,银亚一下子激动起来,海蓝色鱼尾在身后甩过,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吴轩把手里的水草都给他传输了过去,问道:百分之多少了? 百分之,七十二点六。银亚规规矩矩地回答。 吴轩又捞了一团,塞满了百分之百的交易值,道:可以了吗? 可以了,多,多谢!银亚赶紧从旁边的盒子里取出一串珍珠,给吴轩传输了过去,道:这是鲛人一族特有的避水珠,可以让陆地生物在水下呼吸。 吴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银亚连忙又给吴轩传输过去一对海螺壳,道:这是传音海螺,不管离得多远都能互相通话。 吴轩依旧面色不善。 银亚脸上露出了忐忑的表情,对方不会不想和他交易了吧。他急忙解释道:只能给这么多,已经到达交易值上限了。 对方态度这么好,而且刚才也不是有意打扰他的,吴轩也不好再生气,他道:我刚才不是针对你。谢谢你的珍珠和海螺。 银亚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呆萌地朝他挥挥手,拜拜。 第97章 游湖那天之后, 吴轩就开始了在黄港盐场的改建工作。 因为有在昱沽盐场的经验,所以这次改建进展地十分顺利, 不过十来日, 一处实验用小晒盐场已经初具雏形。 与此同时, 京城传来一则消息,大皇子降生, 陛下龙颜大悦,决定加开恩科。 当今陛下登基十六载, 现年二十五岁,宫中妃嫔不少, 但以前并没有任何人生下一儿半女。贤妃娘娘生下的大皇子, 是陛下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孩子。 也因此,陛下才会开恩科, 为孩子祈福。 一时间, 大皇子赢得了无数学子的真心爱戴, 尽管他还是一个刚出生的小娃娃。 对于学子们来说,开恩科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因为恩科考中的概率比常科高多了。 尤其是对于上一科刚刚落第的学子来说, 和他们同龄的优秀学子,去年都已经考中了,而三年后的那一批优秀学子, 还没有成长起来。 今年这场恩科,简直是白白从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吴轩得到这个消息没几日,果然收到了吴文韬的来信。信中说他寄过去的海产都收到了, 大伯和大伯母都非常喜欢,然后,就提到了恩科的事情,说他和杨修竹打算今年再考乡试。 回信中,吴轩勉励了他一番,又给他准备了许多书籍寄过去,同时把万宝胡同宅子的钥匙也寄过去一把,让他们到了京城去宅子里住。 等再收到回信的时候,吴文韬已经到了京城,他和杨修竹住进了柳思源曾经住过的小院,信中还提到柳思源也搬来了和他们同住,辅导他们的功课。 虽然吴文韬没有细说,但从他信中的意思,也能看出柳思源家中应该又出了事。 哎,吴轩叹息一声,柳思源的母亲真的是 柳思源是个不愿意麻烦别人的性格,他们作为朋友,也不好管人家的家务事。所以吴轩最后也只是给柳思源写了一封信,让他放心在宅子里住着。 时间到了九月份,黄港盐场的改建已经完成了大部分,只剩一点收尾的工作了,估计十来天就能处理完毕。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豆豆敏锐地发现吴轩的心情十分欢欣愉悦,甚至带着一丝丝急切,仿佛在期盼某一天的到来。 而这份心情,在九月十一日这天到达了顶峰。 十一日这天,吴轩特地请了一天假,一大早就跑到后院的菜园子里绕了好几圈,在豆豆的催促下才拔了一颗萝卜,摘了几根豆角,去了厨房。 剩下的一整天,吴轩一直赖在书房里跟豆豆缠磨,豆豆问他怎么回事,他却一脸神秘地什么都不肯说。 一直等到傍晚时分,当交易系统的滴滴声响起的那一刻,吴轩整个人兴奋地跳了起来,终于等到了! 屏幕上的白色光点只闪动了两下,立马被吴轩接通。 那亮晶晶充满期盼的眼神把对面的艾伦吓了一跳,嗨,亲爱的吴,你那是什么目光,是因为太想我了吗? 是啊,这两年一直在等你。 毛茸茸的尾巴略有些不自在地在身后摇了摇,艾伦有些羞涩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吴轩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话有歧义,赶紧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我一直在等着和你交易。上次交易时你提到的跨物种胚胎合成器,现在还可以交易吗? 可以啊,今年又出了新的蛋宝宝款式呢!艾伦从随身的储物器中取出一个长约一米的椭圆形培育仓,这款胚胎合成器和培育仓是一体的,智能式操作,只需要注入所培育物种的生殖细胞,其他的它都可以自主完成。 艾伦把培育仓放在系统屏幕前面,敲敲打打几下,突然惊呼一声,哎呀,竟然超过了交易值!怎么会这样,不过一个培育仓而已! 系统向他反馈了一些数据,艾伦又重新在屏幕上敲打起来,同时对吴轩道:你等一下啊,我找找问题在哪里。 好。吴轩点点头,出了书房,朝后院走去。 盐场衙署的后院本来是个小花园,吴轩搬来以后竟然拔了花草开始种菜,着实惊掉了一堆人的下巴,不过豆豆的身份摆在这儿,他们当然不敢有任何意见,还十分配合地送来了种子。 吴轩蹲在萝卜地里,又开始揪绿油油的萝卜叶子。 胚胎合成器他确实悄悄在心里期盼了好久,但他一直没告诉豆豆,就是担心万一交易不成功,让豆豆徒增失望。 其实在豆豆的身体治好以后,其他物品的交易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了,能交易成功固然很开心,就算不能,也不会影响到他们目前的生活。 那边艾伦分析了一堆数据之后,恍然道:原来是重复性的问题。 吴轩问道:什么意思? 因为合成器的胚胎合成能力是无限制的,重复使用会培育出数量无法估计的智慧生物,这种超强的复制功能,超过了你所在的位面应对能力。所以系统不会允许这类物品交易到你所在的位面。艾伦一边说着,一边更改了部分数据,然后重新测算交易值。 果然,去掉重复性就没问题了!艾伦眼睛还在专注地盯着屏幕,但手里的视讯器已经拨打了出去。对面接通以后,他看都没看,直接道:露萨,给我一个一次性蛋宝宝,送到三区的公寓。 对面并没有响起露萨平板的机械音,而是传来一声轻笑,你要蛋宝宝做什么? 呀?艾伦惊讶地转过头,果然看到了一张带着温和浅笑的俊美脸庞,他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瓦伦蒂阁下,那个,我不小心拨错了,不好意思。 你还没告诉我,你要蛋宝宝做什么?瓦伦蒂笑道。 那个,是和我交易的顾客需要的,不是我。艾伦的脸蛋依旧红红的。 哦,原来是这样。瓦伦蒂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失望的样子。 第62章 艾伦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在瓦伦蒂并没有继续逗他,细心叮嘱了几句就切断了视讯。面对外人时能言善道的小狐狸,只有遇到他,才会露出如此紧张羞涩的一面。真是,让人从心底里喜爱呢! 视讯切断后,艾伦摸了摸羞红的脸颊,赶紧又给露萨拨过去,让她送一个一次性蛋宝宝过来。 露萨的动作很快,不到三分钟,公寓的大门就被敲响了。 艾伦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来一个西瓜大小的椭圆形物体,放在了系统屏幕前方,让系统帮忙测算。 五秒钟后,艾伦兴奋道:这个没有超过交易值! 吴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吗? 嗯,只用了百分之八十的交易值。艾伦说着把手里的一次性培育仓给吴轩传输了过去。 其实这款培育仓才是蛋宝宝的核心产品。它不仅性能是最好的,还是成长性的,可以随着宝宝体型的变化而变化。但缺点也很明显,宝宝出生的时候,培育仓会像蛋壳一样碎裂,所以它只能使用一次。 一个培育仓的价格在数千万星币以上,只使用一次就报废,成本太高了,一般人根本负担不起。 吴轩看着系统屏幕上漂浮着的银白色培育仓,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从后院菜地里把各种菜都拔了一颗,一一拿给艾伦看,让他随便挑。 艾伦盯着屏幕上的各种图片和数据,挑花了眼。最左侧是一颗萝卜,也就是他三年前看好的B12级自然植物。但现在又出现了这么多自然植物,啊啊啊,都好想要。 要是他能捧着这上面所有的自然植物,去找瓦伦蒂阁下,那对方一定会十分温柔地 不行,他在想些什么!艾伦用了甩了甩他那满头红色的长发,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测算每种自然植物的交易值,以及所含物质的特性,争取选出最合适的一种。 半个小时过后,吴轩这边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他看着书房露出的点点灯光,以及窗户映出的豆豆纤细的身影,不禁想到了下午在书房里,那腰身摸在手中的触感。 艾伦从虚拟键盘上抬起头来,指着最左侧的萝卜道:我还是要这个吧!算来算去,还是他最开始看上的这颗B12级自然植物最合适。 吴轩给他挑了一颗卖相比较好的,传输了过去,问道:百分之多少了? 艾伦扫了一眼屏幕,百分之九十七。 虽然已经接近百分之百了,但吴轩还是掰了一片萝卜叶子,补上了那百分之三,他朝艾伦笑道:给你凑个整。 艾伦也给他传输过来一个小盒子,朝他眨了眨眼睛,超薄的哦,可以用来收集种子。 吴轩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艾伦说的是什么种子,纵然厚脸皮如他,也禁不住有些脸红。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艾伦笑道:我再给你说一下培育仓的使用方法吧!培育仓配备的使用说明和注意事项只有alpha;27813星系通用语和几种常用语言,吴轩肯定看不懂这些外星语。 这款培育仓具有智能模拟功能,可以完全复制各种生物的自然孕育过程,自然孕育需要多久,它也会需要多久。接收到你提供的生殖细胞后,它就自动模拟出最适合的孕育环境,陪伴宝宝生长。而等孕育结束后,宝宝需要从内部破坏掉培育仓,从里面爬出来。对了,你见过蛋壳类生物的出生过程吗?我曾经见过一只火翼鸟的出生,它的嘴特别尖,还带着一簇小火苗 刚开始吴轩还在认真听,但眼看着艾伦越扯越远,天色也越来越黑,他的思绪也开始飘忽了,他开始计划今天晚上要先怎么和豆豆说,然后再怎么获得种子 艾伦终于说完了火翼鸟的出生过程,吴轩赶紧道:我已经知道怎么使用了,多谢你,咱们下次再见。 好,等着我,三年后我还会再回来的!艾伦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其他自然植物的数据,满脸志在必得。 两人点下了交易完成按钮。 艾伦打开临时仓库,把珍贵的B12级自然植物取出来,放进瓦伦蒂给他准备的透明瓶子里,正准备再给对方打视讯。 突然,他猛地想起来什么,啊地大叫一声。 天呐,亲爱的吴,我忘记告诉你怎么设置胚胎选项了!天呐,你对宝宝的数量和性别没有要求吧! 第98章 艾伦竖起尾巴, 做了一个向天祈祷的动作。 他虔诚地祈祷吴轩不要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千万不要胡乱输入数字。只要不更改数字, 保持培育仓的默认设置, 那么结果虽然不一定让吴轩满意, 但最起码还是可以接受的。 如果吴轩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随手输入了胚胎数量,天呐, 他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希望三年后再见面,吴轩能够原谅他的疏忽。 艾伦再次虔诚地祈祷。 而吴轩此时正沉浸在得到培育仓的喜悦中, 完全不知道艾伦的纠结。 交易一结束,他就兴奋地跑回了书房中, 豆豆, 我有东西给你看! 是什么呀?豆豆饶有兴致地问道。他以为吴轩又交易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比如上次的传音海螺。对着其中一只海螺说的话,竟然能从另外一只海螺里听到, 而且声音可以保存很久, 直到被下一段传音覆盖。 咱们回房间看。吴轩神秘兮兮地拉着豆豆回到卧房。 豆豆被他这做贼一样的动作搞得更好奇了, 到底是什么? 吴轩唤出系统屏幕,打开仓库, 点击中间那个银白色的培育仓。由于心情太激动了,他的手指一抖,没点中培育仓, 反倒碰到了旁边的小盒子。啪嗒小盒子掉落出来,正砸在吴轩胸口。 眼看着马上又要落在地上,豆豆眼疾手快地接了过去, 这盒子花花绿绿的,还挺好看。说着就要打开。 吴轩本想阻止,犹豫了一瞬,又没有动。 豆豆打开盒子,疑惑地看着里面一粒粒的小包装,道:这是什么,吃的吗? 嗯,留着待会儿吃。吴轩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豆豆没听出吴轩话语里的异样,还以为是糖果之类,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待会儿才能吃。 看着豆豆毫无防备又纯真无暇的眼眸,吴轩差点控制不住想现在就开吃。但这两年吃素练出来的强大意志力使他回过神来,默念两遍正事要紧,然后拿走了豆豆手里的盒子。 我想给你看的不是这个。吴轩又打开仓库,对准床榻的位置,点击培育仓,随后动作熟练地往旁边一闪。 嘭!培育仓砸在厚厚的被褥上。 哇,好大的蛋!豆豆好奇地跑过去,伸手摸了摸,蛋身十分光滑,在夜光石的照耀下散发出银白色的光泽。 这个蛋差不多有他两个手掌大小,豆豆尝试着想抱起来,却发现蛋身极重,他废了好大力气才抱起来,轩哥,这个蛋为什么这么重,它是用什么做的? 吴轩走过去,把培育仓拿起来,放在手中。 培育仓的外表由某种合金制成,一体成型没有任何缝隙,只在顶部有一个凸出来的按钮,这个按钮应该就是艾伦所说的开关了。艾伦提醒过他,这个开关只能打开一次,务必要慎重。 吴轩对豆豆解释道:这不是蛋,而是一个培育仓,内置胚胎合成器。它,可以让我们拥有一个孩子。 孩子?豆豆十分惊奇地看着这个银白色的蛋,它可以帮我们生孩子? 吴轩点头。 怎么生?豆豆问道。 把种子放进去,就可以了。吴轩把培育仓往床头一扔,从盒子里拿了两个外星系的套套,和豆豆一起取种子去了。 取完种子,豆豆疲累地睡了过去。 吴轩下床,一手抱着培育仓,一手拎着两小袋种子,去了桌子旁边。 他按照艾伦所说的,把培育仓顶端的按钮顺时针旋转一圈,然后用力按下。啪嗒按钮所在的位置弹出来一个小抽屉,吴轩把种子倒了进去,再轻轻一推。 咔小抽屉缩了回去,按钮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个黑色的小孔。随后,从黑色的小孔里透出一道银白色的光芒,在吴轩面前形成一个虚拟的显示屏。 吴轩一愣,艾伦没有提到还有显示屏的事情啊。 显示屏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外星文字,吴轩一个都看不懂。在屏幕正中间,有两个空白的框框,像是需要输入什么。吴轩拿手指轻轻一碰,从框里弹出一个键盘,上面写着他看不懂的文字。 吴轩又碰了碰另一个白框,同样弹出来一个键盘,这次不是文字,而是十几种不同的选项。 因为看不懂情况,吴轩也不敢贸然填写。他又把整面屏幕上的文字看了一遍,最后发现了一处不一样的地方。 屏幕上所有的文字都是固定的,但是在屏幕的右下角,闪动着两个符号一般的文字,这两个文字是变化的,每隔差不多一秒钟,它就会变化一次。 看起来,有些像倒计时。 如果这两个文字是倒计时的话,那么代表这种文字是艾伦所在星系的数字。 而第一个白框的键盘上,写的也是这种文字。所以,第一个白框是让他填数字? 但是,别说他不认识这些数字,就算他根据倒计时总结出了每个文字代表的数字,他也不知道该填多少啊?他根本不知道要填的数字是什么? 万一胡乱填了一个数字,最后影响了孩子的身高或者智商怎么办? 吴轩看了一眼已经变成个位数的倒计时,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既然有倒计时存在,那就说明这两个框不是必填项,既然不是必填项,那它肯定内置了当白框没有输入数据时的默认项。 不管什么系统,它的默认项肯定都是大部分人乐意接受的。虽然不一定符合每个人的需求,但最起码不会出错。 里面培育的是他和豆豆的孩子,他不敢冒风险。 滴倒计时归零,银白色屏幕闪动两下,也从吴轩面前消失了。 咔培育仓上方的按钮又弹了出来,逆时针转动一圈,然后自动缩了回去,和四周的银白色金属融为一体,看不到一点缝隙。 整个培育仓恢复了平滑,它就像一颗天然的完美的蛋一样,没有丝毫瑕疵。 吴轩把它抱起来,放到了床头。 随后几天,豆豆一有空就好奇地看着这枚蛋,轩哥,这里面真的有宝宝吗? 应该有吧!被问得多了,吴轩也不确定起来。尤其是那天弹出来的那个满是外星语的光屏,总让他心里有些没底。 再等几个月,到时候看它会不会变化。艾伦说过,培育仓会随着孩子长大而变大,如果以后培育仓变大了,那就说明里面真的有孩子了吧。 嗯。豆豆摸了摸蛋壳,轻声道:要乖乖长大呦。 九月底,黄港盐场的差事正式完工,吴轩和窦宏岩往朝廷发了折子,启程回京。 这趟回程,一行人比来的时候走得还慢,因为,吴轩和豆豆怕孩子受到颠簸。 吴轩坐在车头赶车,豆豆坐在车厢里,腿上放着一个非常非常重的蛋。 吴轩探头往车厢里看了一眼,豆豆,你把它放窝里吧!豆豆用棉絮给这枚蛋做了一个很柔软的窝,但他没事还是喜欢自己抱着。 豆豆点点头,等我累了就把它放回去。以他的体力,也撑不了太长时间。 好。自从豆豆身体好后,吴轩就不像以前那样限制他了,他相信豆豆有分寸的。 十月十七日,一行人到达京城,径直去了工部衙门。 工部右侍郎鲁大人亲自接过吴轩的汇报文书,并大大夸奖了他,折子已经递到了内阁,三位阁老对你办的差事都很满意。这几日回家好好休息,一有消息我会再通知你。 不用到衙门当差,对吴轩来说自然是好事,他乐得在家里多休息几天。 吴轩和豆豆回到位于万宝胡同的宅子,发现宅子里只住着吴文韬一个人。 吴文韬被他们吓了一跳,大堂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写信通知一声,我好去城门接你们。对了,我给你写的信收到了吗?我乡试考过了,我现在是举人了! 这一连串的话说下来,吴轩都不知道该回答他哪个问题了。他道:来,帮我们把行李搬屋里去,别的待会儿再说。 装着培育仓的箱子,吴轩亲自拿着。 行李都归置妥当以后,三人简单做了几道菜,坐在桌子旁边吃边聊。 吴文韬道:九月二十八放的榜,我中了第一百二十六名,嘿嘿嘿,刚好是倒数第二个。吴文韬提起这个名次的时候,心里满是庆幸,差一点,他就考不中了。 杨修竹呢? 哎!吴文韬叹了一口气,修竹家里出了些事情,他本就压力很大。我们一起看书的时候,总是见他走神,当时我就觉得他这次乡试悬了。果然,最后没考过。 他家里怎么了? 还不是他那个妹妹!吴文韬说起来就气愤,修竹他爹给她找了好几个门当户对的书生,她就不嫁,非要嫁给一个在城里搬货的汉子。最后家里拗不过她,就让她嫁了。 结果呢?成亲才两年,孩子还不满一岁,她又看上了那汉子的一个工友,行了那等苟且之事。吴文韬一拍桌子,一群搬货的大老爷们把两人抓了个正着,事情传的整个县城都知道了。修竹他爹受不住刺激,厥了过去,醒来半边身子都瘫了。 吴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杨修竹碰上这样的家人,也确实是太惨了。 吴文韬继续道:来的路上修竹说,要是这次考不过,他以后就不考了。家里的钱都给他爹治病了,他需要找个差事,养活一家人。放榜那天,他看完榜就回来收拾了东西,第二天就走了。 他一个人吗? 不是,搭的吴小盛的车。吴小盛刚好给文寿铺子里送瓷器,回去的车空着。吴文韬道,我本想和他一起回去的,但他不让,说让我在这里好好读书,争取明年中进士。哎,就我这水平,考中举人都是走了大运,哪还能妄想进士。 第63章 吴轩道:只要你好好读书,就算这次不中,还有下次,下下次。 嘿,我爹也是这么说的!吴文韬一巴掌拍在吴轩肩膀上,你们俩还真像! 吴轩笑了笑,你劝过大伯了没有,让他来京城住段日子。 劝过好几次了,他总是不愿意来,说是村子的事情撒不开手。吴文韬叹息道。 吴轩就知道是这个答案。大伯是一个非常有责任感的人,把村子里的事情看得比他自己的事情还重。他道:不来就不来吧,等过两个月有了假,咱们回去看他。 第99章 得知吴轩回京的消息, 第二天,顾瑾和谭延就上门了。 见到只有吴轩一人, 顾瑾疑惑道:怎么只有你在家里, 豆豆呢? 吴轩没好气道:被武安侯府的人接走了。今天一大早, 两人刚起床,武安侯府的人就上门了。还说什么体谅豆豆旅途辛苦, 所以昨天晚上没有来接。 豆豆一走,留下他一个人在家里看蛋, 一人一蛋两相对望,分外凄凉。 顾瑾失笑出声, 豆豆只不过出趟门, 你不用做出这副表情吧! 吴轩冷哼一声,武安侯每次把人接走,都舍不得放回来, 非要他亲自去接的。今天他本来打算中午就去接, 结果顾瑾和谭延来了, 打乱了他的计划。 幸亏顾瑾两人不知道吴轩的想法,不然怕是要扭头走人了。 吴轩亲自给两人泡了茶, 顾瑾接过,主动说起了最近京里的一些事情。 吴轩凝神细听,大多事情他都了解一些, 但知道得没有顾瑾详细。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应该不知道。杜阁老想和柳思源结亲。 啊?这下吴轩是真的惊讶了, 杜阁老和思源?杜阁老身为手握实权的阁臣,又出身书香世家,怎么可能看上柳思源这种毫无背景的寒门子弟。 莫非,是他家的女儿太过粗鄙,只能下嫁? 顾瑾看吴轩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杜阁老的小女儿刚刚及笄,据传姿容清丽,颇有才情。 吴轩道:那就更奇怪了,杜阁老为什么要把女儿嫁给一个寒门子弟? 杜阁老一共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进了宫,冯皇后去后,杜贵妃就是目前宫中品级最高的后妃,连生了大皇子的贤妃都比她低了一个品级。有这样一个姐姐,杜阁老的小女儿不应该下嫁啊。 寒门子弟。顾瑾看着吴轩,杜阁老选他,就因为他是寒门子弟。 吴轩道:你是说,杜阁老此举,是想拉拢寒门学子? 顾瑾点头。大阑建朝是贵族起义,真武帝本人就是贵族出身,追随者也大多有世家背景,从开国至今,朝中重臣也几乎全是世家出身。但新政的推行,科举的发展,使得越来越多的寒门学子崭露头角,这也是一股很大的势力。 杜家多大儒,本就在文人中名声极好,如果杜阁老再把女儿下嫁给一个毫无背景的寒门子弟,会使得他的名声更上一层楼,也使得这些寒门子弟自动偏向他的阵营。 这段时间,随着武安侯回归,顾阁老入阁,还有大皇子出生,改革派的风头已经完全盖过了守旧派。杜阁老想稳住手中的势力,必须做些什么。 可是,思源都没有跟我们提起过。吴轩道。 据我探听到的消息,柳思源的母亲同意了,但他本人不同意。所以杜阁老才没把事情传扬出去,要不是他们在杜阁老身边安插了探子,也不会这么早知道。 他当然不会同意。吴轩还记得柳思源抱着秋枫红喝得烂醉如泥的样子,那满脸的悲怆,可见用情至深。 这桩亲事做不成,对我们是好事。顾瑾笑道,刑宾也有一个妹妹,虽然长得略微壮硕了些,但人是极好的,不知道柳探花是否乐意接触一下。 别了,你们这一堆破事还是别把思源卷进去了。柳思源这种书呆子,还是应该在翰林院熬三年资历,先适应适应官场再谈其他。 哈哈哈,你还挺护着他。顾瑾一句话岔开了这个话题。 吴轩也不再多谈,而是问谭延,怎么一脸忧心忡忡,是茶水太难喝了吗? 啊,不是。谭延放下手里的茶碗,是别的事情。 顾瑾劝他,你放宽心,宫里那么多太医守着,肯定会好起来的。 我主要是担心阿姐,她天天不眠不休地守着,身子怎么撑得住。谭延咬着嘴唇,眼中满是痛苦怜惜。 吴轩问道:是大皇子? 顾瑾点了点头,陛下大张旗鼓地找大夫,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谭延哑声道:大皇子自从生下来,身体一直不太好。阿姐连月子都没坐,一直在照顾他。前几日,大皇子又昏迷了过去,昨日我们进宫的时候,还没有醒。 可能是因为自己也即将拥有孩子,吴轩现在听到这种小孩子生病的事情,总忍不住多关心一下,大皇子这是什么病,需要些什么药材? 谭延摇了摇头,太医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只说是体弱。陛下幼时也是如此的,不过大皇子的体质比陛下更差一些。 大阑国虽然一连三代皇帝都体弱,但还是能平安长大的,而大皇子这种情况,怕是连 吴轩忍不住道:我手里有一支山参 文轩兄的好意,我代阿姐心领了,只是陛下对大皇子看得很紧,任何外来的食物药物都不准用的。 吴轩也知道自己刚才冲动了。人参是大补之物,本来就不能给孩子用,尤其是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小婴儿。可是,不能给药材,也不能给食物,那修复剂怎么才能让孩子接触到。 顾瑾看他们两个都皱着眉头,一脸愁容,宽慰道:阿延你不是给大皇子求了平安符吗?他戴上说不定就好了。 希望能有用。谭延心里明白,求平安符也不过是一个心理慰藉。 平安符?吴轩默念两遍,猛地想到了一个方法,谭兄,我送你一个平安扣吧,戴上能保平安。 啊? 暖玉做的平安扣,最适合给孩子带了。吴轩把手伸进袖子里,假装是从袖袋里掏东西,其实是从储物玉佩里取出了一枚环状的平安扣,递给谭延。 谭延接过来,这枚平安扣玉质极佳,触手生温,一看就十分珍贵。 吴轩看着谭延,谭兄,你信不信我? 谭延点了点头。 吴轩道:这枚平安扣是我意外遇到的一位高人所赠。你若真的信我,明日进宫把它给大皇子戴上,记住必须贴身佩戴。 谭延有些犹豫,戴了这个,大皇子会醒过来吗? 我不能保证他能醒过来,但只要贴身戴了,对他的身体一定有好处。吴轩道,你要是信得过我,就试一试,反正肯定没坏处的。 谭延看了看手中的暖玉,行,我明日给姐姐送过去。就算没有什么功效,这种极品暖玉戴上也能养身的。 多谢文轩兄。谭延说着就要把平安扣收起来。 哎等一下我还没泡修复剂呢!这么光秃秃的多失礼,总要系上个挂绳,找个盒子装起来。 吴轩把平安扣抢过来,去了书房。 很快,吴轩捧着一个银制的小盒子回来了,盒子打开,可以看到平安扣上系了一条红绳,绳子的颜色稍稍有些深,像刚泡过水似的。 送顾瑾和谭延出了门,吴轩就去武安侯府接豆豆了。 而谭延看天色尚早,撇下顾瑾,径直去了宫里。既然吴轩说的那么笃定,那就拿去给大皇子试试吧,如果大皇子真能好一些,阿姐就能休息一下了。 谭延去的时候,也仅仅是抱了一两分的希望。 但他没想到的是,平安扣刚挂到大皇子的脖子上,阿姐还没来得及重新把襁褓系好,大皇子竟然就睁开了眼睛! 虽然小脸依旧苍白,虽然手脚依旧无力,但大皇子终于醒过来了! 等到晚上,陛下来贤妃宫里的时候,大皇子已经被奶娘抱在怀里,能自己吃奶了。 太医们诊断过后,都找不出原因,只能归因于皇天庇佑,大皇子福泽绵长。 只有贤妃,在太医们都退下之后,把平安扣又重新给孩子戴上了。 她相信是阿延好友送的平安扣救了她的孩子,但在皇宫这样的地方,对恩人最大的感激就是不要把恩人暴露出来。 对方既然通过阿延的手把东西送进来,而不是直接进献给陛下,想必也是出于同样的考量。 当天下午,吴轩在武安侯府耗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把豆豆接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吴轩边走边和豆豆聊天,顾瑾他们今天过来,说了一些事情。豆豆,咱们恐怕不能在京城过年了。 要给你派新的差事?豆豆问道。 吴轩点头,江源省的泸石盐场。 离过年只剩两个月的时间了,本来鲁大人的意思,是让吴轩留在京城过年,等年后再外派下一处盐场。吴轩还和吴文韬商量好了,过年衙门封印了以后一起回吴家村。 结果杜阁老一派被改革派打压地急了眼,竟然连改建盐场这样的差事也要抢。 工部左侍郎是杜阁老的门生,直接上了折子,推荐了夏腾飞以及另外两个人选,还表示夏腾飞也参与过昱沽盐场的改建,定然能把差事办好。 当然顾阁老一派也不是吃素的,当即把吴轩的优势都罗列了出来,直接反驳了回去。 晒盐法是吴轩提出来的,他又已经成功主理了两处盐场的改建,经验丰富,只要他想去,自然是最优人选。 双方吵过一场,最终定下了吴轩必须立马启程赶赴江源省,如有耽搁,就换夏腾飞一行。 轩哥,我们马上就要启程吗? 嗯,正式的任命文书应该明天下来。马车慢悠悠走着,吴轩探进去半个身子到车厢里,豆豆,今年咱们要在离家很远的地方过年了。 不远。轩哥在哪儿,哪儿就是家。 本还有些惆怅的吴轩绷不住乐出了声,豆豆,你怎么这么会说话呢! 我说的是实话。豆豆认真道。 第100章 第二天, 工部果然派了人来,唤吴轩去衙门。 谭尚书亲自递给他任命文书, 除了窦宏岩, 还有两位同僚与你一同前往, 另有孙咸陪同护卫,确保你们的安全。 当天下午, 一行人直接从工部衙门出发了,窦宏岩来不及收拾太多行李, 这次只带了两辆马车。 吴轩因为提前得知了消息,早已经把行李都装进玉佩里了, 只需要去家里带上豆豆, 还有豆豆随身的箱子。 江源省位于大阑国中部偏南,从京城过去,一般要走一个多月。 出发的这天是十月十九日, 任命文书上规定的到达日期是十一月十九日, 刚好给了一个月的期限, 一天都没有多的。 为了赶路,一行人只能加快速度, 别说游玩赏景了,就连午饭都只能在马车上吃。 在路上奔波了一个月,终于在十一月十九日这天, 吴轩他们到达了泸石县城。 泸石县令借口公事繁忙,只派了一个师爷领他们去盐场。 吴轩一看对方的态度,对窦宏岩道:你们先去盐场, 我在城里逛逛,买些东西。 因为当时走的匆忙,一路上又都急着赶路,所以大家的行李都不太齐全,窦宏岩理解地点点头,去吧,盐场那边我先应付着。 吴轩找了个人打听到牙行的位置,驾着马车去了。 窦宏岩一行到了盐场,被拦在门外检查了好几遍,才被放行。 盐场的管事一脸假笑道:衙署简陋,只给工部的几位大人留了院子,至于孙将军和您手下的人,我们实在招待不下。要不,您去其他的地方找处院子? 孙咸把长刀往桌上一顿,我接到的命令是随身保护! 实在不好意思,是我们招待不周,但确实没有空余的院子了,您看 孙咸非常愤怒,但顾忌到任务在身,又不敢莽撞行事。 正当一行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吴轩回来了,还带着一纸房契,走,我买下了附近的一处田庄,占地五亩,足够咱们住了。 泸石县只是一个县城,地价本就不高,盐场所在的位置又在城外,偏远荒僻,因此吴轩只花了二百两银子,就买到了一处田庄。 盐场附近的土地贫瘠,种不了什么粮食,因此田庄附近都种的树。 走在通往田庄的土路上,吴轩满意地看着两边的榆树,牙行伙计果然没有骗他,这处田庄除了不能种粮食,其余的地方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田庄中间最精致的一处宅子,自然被吴轩毫不客气地霸占了,周围的几处宅子,吴轩示意他们随便挑选。 看林子的是一对老夫妻,见田庄又换了主人,连忙过来拜见。 吴轩表示一切照旧,他们只需要继续看林子。老夫妻见新主家这么好说话,千恩万谢地走了。 吴轩一行人就这么在田庄住了下来,每天驾着马车去盐场。 盐场管事第一天刁难不成,第二天又使出了别的法子,各种使绊子,总之就是不想让吴轩他们的差事办顺利。 孙咸气得亮了好几回刀,也没有这些人压下去。 江源省是杜阁老的老巢,大小官员都和杜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盐场管事仗着上头有人撑腰,办起事来自然有恃无恐。 双方僵持拉锯了一个多月,连一小块试验用的晒盐场都没建起来。 腊月二十,盐场马上要休工放年假了。 窦宏岩着急地去找吴轩商议,一休工又要耽误半个多月,照这个进度下去,咱们的晒盐场一年都建不起来。 吴轩安抚道:不着急,年后就好了。 窦宏岩眼睛一亮,你有什么法子? 发年货! 第64章 第二天,吴轩把盐工们召集起来,每人发了一捆腊肠。这腊肠是他在县城里一家当地很有名的老字号订的,盐工们收到都非常高兴。 窦宏岩不解道:你拿这点小恩小惠收买盐工有什么用?他们又做不了主,只能听管事的。 年后你就知道了。吴轩把剩下的腊肠也给了他一捆。 吴轩不仅给盐工们发了腊肠,还十分平易近人地和盐工们闲聊,闲聊间不免会提到一些八卦。 比如,盐场管事的正妻是县太爷的远房亲戚,仗着娘家身份高对丈夫管得特别严。盐场管事惧怕妻子不敢纳妾,就在外面置办了两房外室。 其中一房是个青楼女子,三个月前刚来盐场闹过,被管事哄了回去。另一房是个良家女子,给管事生了一个儿子,两年前为了给儿子上族谱,也来盐场闹过。 盐场正式休工了,吴轩也闲了下来,陪豆豆去县城买了不少当地的特产,给京城和吴家村分别寄了一些过去。 大年三十这天,众人在田庄里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年夜饭,直到后半夜才散去。 吴轩装作喝醉的样子,半个身子都趴在豆豆身上,但实际却没敢把重量都压上。 豆豆自然知道他是装的,轻笑一声,半搀扶着他回了房间。 吴轩脱下外袍,呈大字型往床上一躺,呼,还是床上舒服,厚厚的被子真软和! 但是下一秒,咦?他怎么感觉压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还是圆形的,这是 吴轩猛地从床榻弹跳而起,蛋怎么会在被子里?虽然知道培育仓的硬度很高,不可能被他压坏,但吴轩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他明明记得出门的时候,把蛋放在了床头的窝里。 豆豆也满脸疑惑,轩哥,你动它了? 没有啊。出门的时候咱们两个一起把它放在窝里的,回来以后,我只是脱了外袍,然后就朝床上躺了过去,根本没碰床头。吴轩也一脸不解。 两人对视一眼,均是一头雾水。 这处田庄由孙咸的人守卫,纵然是大年夜,也依旧像往常一样轮值,不应该有外人进来。 吴轩环视一圈房间,一切如常。要是有贼人进了屋子,不可能放着屋里的玉石摆件不动,反而给一个沉重的金属球挪位置。 豆豆趴到床上,把蛋从头到尾查看了一遍,还是和以往一样光滑,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蛋变得热乎了一些。 轩哥,以后要是我们两个都出门,就带着它吧。有生命的物体都不能放进储物器里,只能把培育仓找个小箱子装起来,当书箱一样背着。 行,我背着它。吴轩摸了摸光滑的蛋壳。 两人把培育仓重新放回床头用棉絮做的窝里,洗漱过后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豆豆迷迷糊糊醒来,往旁边一摸。按照往常的经验,他会摸到吴轩温热的胸膛,但这次,他摸到了温热的蛋。 一颗光溜溜十分圆滑且带着温度的蛋。 豆豆猛地睁开眼睛,掀起吴轩的被子。果然,蛋压在吴轩胸口的正中间,立的稳稳当当的,即使被掀被子的动作碰了一下,也没有晃悠,更没有向下滚落。 而吴轩,也像感觉不到胸口的重量似的,睡得十分香甜。 豆豆轻轻拍了拍吴轩的胳膊,轩哥,你醒醒,醒醒 唔?吴轩迷迷糊糊地想要翻身。 豆豆连忙摁住他,你不要动!你睁开眼睛,但身体不要动。 吴轩揉了揉眼睛,慢慢睁开来,豆豆,怎么了? 轩哥,你快看你的胸口,蛋在你的胸口上。 啊?吴轩还有些不大清醒,他按照豆豆说的低下头,它,它怎么在这儿!吴轩一下子清醒了。 我也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它就在你胸口了。豆豆伸手摸了摸,轩哥你摸,还是热乎的呢! 吴轩也伸出手摸了摸,果然挺热乎,跟他手的温度差不多。 两人起床后,又把蛋放回了床头的窝里。 吃过一顿饺子,两人照例去了书房,吴轩犹豫了一下,把蛋连带着窝都端了过去。 他非要好好观察观察,这蛋是不是真的能动。而且还会控制力量,压在他胸口一点都不重。 豆豆答应了给袁月阙亲手做一件春衫,由于对方要求太繁杂,目前还在设计细节的阶段。 吴轩在想着用什么手段说服盐场管事的两个外室,让她们来闹上一场。 两人写写画画间,突然听到很轻的咚的一声,他们同时扭头看向吴轩的书桌一角,只见原本放在窝正中间的蛋,已经从窝里挪了出来,轻轻跳到了椅子上。 吴轩和豆豆眼睛都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着这枚蛋。 只见它利用圆滚滚的身躯,轻轻向前滚动着,一直滚到了吴轩的右手边。 天呐,轩哥!真的是它自己动的。豆豆惊呼。 吴轩放下毛笔,轻轻张开手掌。 它果然顺着吴轩的手指,挪到了吴轩的掌心,把吴轩整只手都压在了蛋身下。 豆豆好奇地跑过来,轩哥,重不重?这枚蛋有吴轩两个手掌大小,又十分沉重,压在手上肯定不好受。 吴轩摇头,一点都不重,就像托着一本书似的。他边说,边向上挪动手掌,这枚蛋很快明白了他的意图,也跟着他向上挪。 他好聪明啊!虽然豆豆一直相信这枚蛋里真的有他们的孩子,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这不仅仅是一枚蛋,这是一个生命,这是他们的孩子。 吴轩对豆豆道:你伸手,让他去你手里。 我,我可以吗?豆豆紧张地伸出手掌,往吴轩那边挪,还没有碰到吴轩的指尖,就见蛋以不符合自身体型的灵敏轻轻一跃,跳到了豆豆的掌心。 而且,豆豆掌心所感受到的重量,就跟一张纸差不多。 很明显,他根据吴轩和豆豆体质的差异,调整了力度。 第101章 整个过年期间, 吴轩和豆豆都沉迷于和蛋玩耍,并试图和蛋里的小生命沟通。 虽然直到正月十八, 盐场复工, 这枚蛋也只会在他们身上跳来跳去, 什么话都听不懂,但是两人依旧乐此不疲。 吴轩出发去盐场的时候, 几乎是一步三回头着走的。豆豆看他那可怜巴巴的眼神,都想把蛋给他带着了。 好在去了一天盐场后, 吴轩很快恢复了正常,开始想办法对付盐场管事了。 正月三十日, 也就是正月的最后一天, 当盐场管事又在推脱一批木材的去向时,他的两个外室同时来盐场闹事了。 两个女人当着所有盐工的面又哭又闹,哭诉管事的正妻太过霸道, 不容许她们进家门。 所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盐场管事又是愤怒又是惊诧, 这两个女人怎么会联合到一起, 还闹得这般不要脸面。 吴轩轻笑一声,深藏功与名。 当天下午, 吴轩早就拟好的折子快马加鞭送去了京城,并于十日后的大朝会上,由谭尚书亲自上奏给陛下。 杜阁老一派早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 各方势力百般刁难,吴轩能忍过两个月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他们以为吴轩会向皇帝诉苦,指责当地官员不配合盐场的工作处处为难, 或者参奏当地官员官官相护收受贿赂。而他们,也早已经准备好了说辞,伪造好了证据。 只要吴轩敢上折子,他们定会反咬一口,指责吴轩办事不力,不能胜任盐场的差事,请陛下换人。 而证据,就是吴轩自己的折子。连和其他官员的关系都协调不好,这不正是能力不足的表现吗? 等换上了他们的人,并顺利改建好了盐场,就更能证明吴轩的无能。 而两个月前力保吴轩,这次又为吴轩上折子的谭尚书,也会被扣上一个没有用人之能不堪尚书之位的帽子。 只要再努努力,他们未必不能拿下工部尚书的位子。 如果谭闻下台,贤妃没了娘家势力的庇佑,大皇子那边就多了可以动手脚的机会。 杜阁老一派的算盘打得非常精,一步一步都算好了,但他们没算到的是,吴轩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吴轩的折子,一没提到泸石县的其他官员,二没提到工程进度,他只做了一件事,参盐场管事。 盐场管事私德有亏豢养外室,外室频繁到盐场闹事,影响了盐工们的正常工作。 这就是吴轩折子的全部内容。 本已准备好长篇大论的工部左侍郎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厥过去,这,这点小事也值得搬上朝堂? 不管值不值得,折子已经上了,事情肯定要处理。而一个小小的盐场管事,又证据确凿,自然是被当场罢黜,并提了原来的副管事补缺。 消息很快传到了泸石盐场,吴轩满意地看着盐场管事灰溜溜滚蛋,换上的新管事低垂着头,不管吴轩说什么只知道点头应是。 这新管事以前当副管事的时候,就是一个没有主见唯唯诺诺的人,不然也不能在嚣张的管事手底下干那么多年。 现在换成了吴轩吩咐他,他也不敢反抗,只会听吩咐办事。 因为换了管事,盐场的工作终于变得顺利了一些,虽然依旧有很多外部势力的阻挠,但慢慢磨着,事情总能解决的。 泸石盐场的改建工作,足足耗费了半年的时间,一直到五月底,才算全部完工。 吴轩把向陛下复命的折子递上去之后,就宅在家里不出门了。 此时,他正皱着眉头,看着那个在书房里跳来跳去的巨蛋。 是的,自从会动以后,这枚蛋就开始慢慢变大了。最初,还是按正常的速度长着,但最近两个月,却像是吃了什么激素一样,疯长了起来,很快长到了一米多长。 豆豆,你说咱们的宝宝不会是一个巨人吧?还没出生就长这么大,实在是太可怕了。 应该不会吧。豆豆心里也有些没底。 两人正说着,就见这枚巨蛋飞快地朝吴轩冲了过来,但在即将碰到吴轩的时候,又猛地停下,朝豆豆的位置飞快地冲了过去。 当然,他也还没碰到豆豆,又猛地停下,回头往吴轩的方向冲。 整个蛋就像疯了一样,来来回回地拉锯,一会靠近吴轩一会儿靠近豆豆,但又谁都碰不到。半晌,他像是累了,找了个刚好在吴轩和豆豆中间的位置,直接横着平躺在了地上。 豆豆,你说他是不是精神分裂啊?这枚蛋刚会动的时候,还是比较正常的,对两人也都很亲近,但是自从满了五个月之后,不知怎么的就开始发疯了,经常自己跟自己较劲。 第一次发现问题的时候,是某天吴轩抱着蛋睡觉,蛋突然跳到了豆豆身上,吴轩也没在意,正想继续睡,蛋又跳回了他身上。他刚想抱住,蛋又跳回了豆豆身上。 吴轩: 就这么跳来跳去,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宿,最终才在吴轩和豆豆中间的位置平稳躺下。 从那以后,这枚蛋经常自己跟自己拔河,一言不合就动手,状若疯癫。 应该也不会吧。豆豆心里依旧没底,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蛋。 果然,蛋躺了一会儿,可能觉得这个姿势不太舒服,就竖了起来,刚竖起来,又猛地横了回去,然后下一秒又竖了起来 呵,又开始了。 吴轩和豆豆互看一眼,满脸老父亲式担忧,不仅是个巨人,还是个精神分裂,这孩子要怎么养啊! 吴轩的折子递到京城以后,很快收到了下一份旨意,让他们直接奔赴澹台省。 澹台省的南屿盐场是位于大阑国最南端的一处盐场,也是最后一个需要改建的盐场了。 从江源省的泸石盐场,到澹台省的南屿盐场,坐马车最少要一个半月,坐船需要的时间更久,但坐船会舒适一些,没有马车那么颠簸。 一行人商议过后,准备直接租一条大船。 孙咸道:我接到的命令是,护送你们到南屿盐场,然后直接返京。因为江源省情况特殊,才派了他随行保护,但到了澹台省,他就没必要跟着了。 这半年,辛苦孙将军了。吴轩几人纷纷道。 当天回到家里,吴轩和豆豆商议,咱们得想办法和他们分开。 吴轩之所以同意坐船,就是打算到了船上,找个不能继续坐船的借口,自己换马车走。 蛋已经满九个月了,宝宝随时可能出生,虽然他们的宝宝可能是一个精神分裂癫狂症,但毕竟是亲生的孩子,还是要保护好的。 豆豆想了想,道:要不我装作身体不适? 不行,要是你身体不适,他们肯定会派人送你去医馆,还会给武安侯送信。吴轩冷哼一声,孙咸手底下那个副将,天天鬼鬼祟祟地盯着他们,还以为他没发现呢! 他明明在武安侯府见过那个副将! 豆豆问道:我不能装身体不适,那找什么理由? 吴轩拍了拍胸脯,我身体不适! 豆豆:可是你怎么看也不像身体不适的样子啊。 到了出发那天,吴轩赶着马车到了码头,就见窦宏岩被孙咸拦住了,我提前通知过,每位大人只能带一辆马车。 窦宏岩脸都皱成了一团,我这么多行李,一辆马车哪儿够装?再说了,这船这么大,多一辆马车不妨事的。 孙咸铁面无私道:不行。 可是我这么多行李 行李可以放在底舱,但马车只能带一辆。孙咸朝身后挥挥手,立马有士兵上前帮窦宏岩搬马车里的行李。 到了吴轩,也有人想帮忙搬行李,被他拒绝了,马车里只有两个箱子,就在里面放着吧。 他家蛋那重量,被人一搬肯定能发现不对劲。 马车上了船,车厢和其他货物放一起,马匹有专人照料。 吴轩扛着大箱子和另外三位同僚一起,在船工的带领下往二层走,二层的房间最干燥,观景也最好。 午后,一切收拾妥当,大船缓缓驶动,离开码头,向南行去。 第65章 到了晚间,在甲板上吃晚饭的时候,就见吴轩脚步虚浮,面色苍白的走了过来,看到孙咸几人,他刚想说话,突然脸色一变,捂住肚子干呕起来。 文轩贤弟这是怎么了?窦宏岩紧张地问道。 吴轩又干呕几下,拿帕子擦擦嘴,朝窦宏岩虚弱地笑了笑,身子略有些不适。如果忽略他高大的体型,单看这副做派,倒有了一丝弱柳扶风的样子。 窦宏岩道:一上船就干呕,莫不是 吴轩点点头,可能是怀孕了。 啊? 哦,我是说,可能是晕船了。吴轩道。 第102章 虽然吴轩还有力气开玩笑, 但那虚弱的模样也着实令人担忧。 窦宏岩几人都劝他回房好好休息,有经验的船工也说了几个土法子, 吴轩点头应下, 只喝了一碗汤就回房了。 第二天, 吴轩再去甲班上的时候,吐得比前一天还厉害。 船夫们都十分诧异, 一般晕船的人,都是刚上来的第一天反应最剧烈, 慢慢适应几天就会好转。像吴轩这样一天比一天严重的,实在不太正常。 众人连忙找来了一位略懂些医术的老船工, 老船工把手指放在吴轩脉搏上, 只见脉搏非常强劲有力看不出一点问题。他只好道:这位大人或许真的不能坐船。我以前也见过这样的,不管坐多少次船都适应不了,还一次比一次严重。 窦宏岩急道:那怎么办啊?咱们要在船上待两个月呢! 孙咸犹豫道:要不掉头回去?他的任务是保护吴轩一行人, 吴轩万一在船上有个好歹 领头的船工道:往南走是顺流, 要是掉头就是逆流, 速度会比现在慢一倍多,要四天才能回到泸石码头。还不如继续顺流走下去, 两天后就能到青洲码头。 他们这船上不止载了孙咸一行人,还载了一批货物要运到澹台省的,要是掉头, 恐怕会耽误货物交付。况且,掉头回去确实还不如到下一处码头快。 吴轩很是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没事, 我能撑住的,到青洲码头我再下船。 要是回泸石县,孙咸肯定不会放心让他和豆豆单独走,但到了青洲就不一样了。青洲已经出了江源省的地界,杜阁老手下那些人为难不到他了。 两天后,吴轩和豆豆在青洲码头下船,礼貌谢绝了孙咸派人护送的想法,独自踏上了南行的路。 吴轩用帕子使劲擦脸上涂的白-粉,嘴里还呸呸呸几声,这是什么粉,怎么这么苦? 干帕子擦不下来的。豆豆用水沾湿了另一张帕子,递给他,这是舅舅给我的,说是里面掺了珍珠粉,涂上对皮肤好。 哪里好了?涂上难受死了!吴轩拿着湿帕子在脸上猛擦,总算擦下来了个七七八八。 豆豆道:要不你停下车洗洗脸? 吴轩用力一挥马鞭,不用了,咱们得快点赶路离开这里,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安顿下来。 他有预感,他们的宝宝快要出生了,玉佩里早已经屯好了足够的羊奶米粥之类的吃食,衣服尿布之类的也准备了很多,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宝宝出生的方式是否太过怪异,或者宝宝长得太过怪异。 所以,他们必须要找一个完全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等宝宝出生了,依据情况再做打算。 快马赶了两天路,两人到了一处名为隆宁的县城,直奔县城北郊。 隆宁县以北郊温泉而闻名,常有人慕名而来赏景泡泉,六月份是泡温泉的淡季,吴轩只用一百二十两银子,就包下了北郊汤山最大的一处别院。 这处别院是三进的宅子,住几十口人绰绰有余。 汤山的小伙计殷勤地帮吴轩牵马,您包的是最大的院子,院里配两个伺候的丫鬟还有一个烧饭的婆子,待会儿我把人给您领过来,您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吩咐她们就行。 吴轩道:不用了,我喜欢清静。 那您的饭食,我们做好了给您送过来? 吴轩道:也不用。你待会儿把三天的菜给我送上来,然后三天之内就不用上来了。 小伙计想说这大热天的,新鲜的菜类肉类根本放不了三天,但客人态度坚决,他也不好多嘴,只能应下。 进了院子,吴轩安置好马车,把马车里的箱子搬了出来,这枚蛋已经又长大了一圈,快要撑破箱子了。 吴轩扛着箱子进了房间后,或许已经感觉到安全了,这枚蛋直接在箱子里横冲直撞起来,把箱子撞得砰砰响。 眼看着箱子裂开的缝隙越来越大,吴轩赶紧把盖子打开。 嘭蛋用力过猛收势不及,撞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直接把桌子撞成个稀巴烂。 吴轩:看这力气,确实是亲生的。 放任宝宝自己在屋子里撒欢,撞坏东西也不怕,反正他早准备好赔偿了。 两人去其他房间把东西都归置好,打算在这处院子里等着孩子出生了。 连续奔波了一路,吴轩和豆豆都十分疲惫,现在终于安顿下来了,两人放下了心,当天吃过晚饭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夜,豆豆被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吵醒了,他想起身察看,但身子被吴轩揽着,根本动不了。 豆豆轻轻推了推吴轩的胳膊,轩哥,轩哥,放开我 吴轩睡得死沉死沉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看着吴轩紧闭的双眼,豆豆有些心疼他。这些日子轩哥又是装病又是赶车,都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为了一点异常的声音把轩哥吵醒,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豆豆重新闭上眼睛,打算等天亮了再看。 咔嚓咔嚓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豆豆的意识也飘忽起来,即将重新陷入睡眠。 突然,哇一道响亮的啼哭声直冲云霄。 豆豆被吓得一个机灵,紧紧抓住了吴轩的手臂,吴轩也猛地坐起身来,怎么了? 哇哇又一道响亮的啼哭声加入,两道声音像是在比赛似的,一声比一声响亮。幸亏附近只住了他们一家,不然怕是都要被吵醒了。 孩子?两人这下彻底清醒了,衣服都顾不上穿,赶紧翻身下床。 豆豆从玉佩里取出夜光灯,递给吴轩。 吴轩拿着灯,一脚踹开房门,朝隔壁房间奔去。他们睡觉的时候,蛋没有跟过来,一直待在隔壁房间蹦来蹦去,吴轩也就没有勉强,放任他自己玩儿。 啼哭声果然是从隔壁房间传出来的,到了门口,吴轩突然有些胆怯了,里面是他们的孩子啊,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轩哥,你发什么呆呢!豆豆追了上来,手里还捧着两块干净的布巾,赶紧进去啊,哪能让孩子这么哭!不过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两个豆豆说着打开了房门。 在夜光灯的照耀下,可以看到屋子里一片狼藉,地上都是散乱的家具,这些都是下午的时候被蛋撞坏的。而现在,除了这些破破烂烂的家具,屋子中间又多了很多金属碎片,以及 躺在一堆锋利的金属碎片中都毫发无损的两个小婴儿。 见到吴轩和豆豆,两个小婴儿默契地同时停下了哭声。 天呐!豆豆惊呆了,竟然有两个! 而吴轩站在原地,已经连怎么迈步子都不会了。 豆豆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起一个孩子,用柔软的白色布巾裹起来,轩哥,快来帮我抱一下。两个孩子皮肤白嫩,一点都不像刚出生的婴儿,甚至他们还会转动脑袋,好奇地看来看去。 怎,怎么抱?吴轩同手同脚地走了进来。 豆豆把手里的孩子塞给他,用双手托着,不要掉就行了。说完又用另一块布巾把另一个孩子裹起来。 吴轩僵硬地托着手里的宝宝,动也不敢动,宝宝感应到熟悉的气息,朝他啊了一声,仿佛是在打招呼。 另一个孩子也已经裹好了,豆豆起身,环视一圈房间。只见地上均匀地散布着一块块金属碎片,每块碎片的个头都差不多大小。 这就是一次性培育仓最大的卖点了。 在宝宝出生时候,培育仓会根据宝宝的力量调整成合适的强度,然后让宝宝凭借自身的力量打破培育仓,破壳而出。这是对新出生宝宝的第一次锻炼,对宝宝的心智和体质都有很大的提升作用。 两人抱着孩子回了卧房,把他们平放在被褥上。 豆豆仔细观察了观察两个孩子的长相,指着左边的孩子道:轩哥,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很像你,而另一个,长得很像我。 嗯。吴轩点头。 轩哥,怎么会有两个孩子呢?这是豆豆最不理解的地方,吴轩一直跟他说的是,培育仓会培育出一个宝宝的。 我也不知道。吴轩摇头。 看轩哥这魂不守舍的样子,豆豆也不问了,从玉佩中取出以前准备好的羊奶,打算喂孩子。羊奶装在一个白瓷瓶中,这是吴轩特地设计的类似奶瓶的款式,只不过奶嘴是硬的,喂得时候需要注意一些。 而两人不知道的是,之所以有两个孩子,这源于一次性培育仓的第二大卖点,智能化。 在没有人为输入数据的情况下,培育仓会根据生殖细胞的来源数量,选定孩子的数量。比如,两个人的生殖细胞,默认培育两个孩子,而且两个孩子都会分别更像其中一个人。 而孩子的性别,也默认和生殖细胞的提供者一致。 所以,在培育仓的默认状态下,两个男人只能生出两个男宝宝。 第103章 刚开始的两天, 吴轩几乎都不敢碰孩子,只敢跟在豆豆身后伸长了脖子看。 但是看着看着, 他就发现这两个宝宝非常好养, 给什么吃什么, 吃饱了就扯着嗓子乱喊比赛谁的声音更高,有时候还软绵绵地撕扯在一起打架。 是的, 刚刚出生三天,两个宝宝已经可以翻身滚动了。 豆豆一手摁住一个, 大宝,小宝, 乖乖躺好不准打架! 两个孩子是同时出生的, 也不知道哪个算哥哥。豆豆索性按两人的块头,给起了大宝小宝的名字,长得像吴轩的大宝因为个头稍大一点, 直接成了哥哥。 轩哥, 把面巾递过来, 我给他们擦脸。 吴轩连忙把面巾放进木盆里打湿,拧好了给豆豆递过去。 豆豆腾出一只手来接过, 先在大宝脸上抹了抹,递回给吴轩。吴轩赶紧又把面巾洗了洗,然后看了看还在努力扑腾, 但囿于体质原因还扑腾不起来的小宝,试探道:要不我给他擦? 豆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敢碰他们了? 吴轩脸色有些红, 小声道:我本来以为孩子很娇嫩的,怕碰坏了,但他们两个,好像很结实的样子。 豆豆噗嗤一下笑出声,看吴轩脸色更红了,他连忙收敛了笑意,正经道:确实,大宝小宝看着跟好几个月大的孩子似的。 轩哥这么能干的一个人,上到读书考科举,下到扛麻袋搬箱子,什么事都能干的井井有条,偏偏一遇到孩子,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他还是给轩哥留些面子,不要笑得太大声。 吴轩手里举着湿面巾,犹豫了半天依旧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豆豆把已经擦干净的大宝往旁边放了放,两只手摁住小宝不让他乱动,对吴轩鼓励道:来吧,直接往脸上擦就行。 吴轩小心翼翼地拿着面巾擦拭,并注意不要捂住宝宝的鼻子,免得影响呼吸。 小宝长得像豆豆,所以吴轩总忍不住把他当成心疾没治好前虚弱版的豆豆,手下的动作十分轻柔,但结果 哇哇小宝被摁住动弹不得,又见吴轩擦了这么久还不停,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身子也用力挣动起来。 豆豆一时不察,竟然被他挣开了一只胳膊,小宝的胳膊一自由,立马朝脸上挥去,想把这恼人的面巾打下去,胳膊胡乱挥动间,好几次都打到了吴轩手上。 吴轩把面巾扔在一旁,大手虚虚拢住小宝的拳头,嘿,还挺有劲儿。 不管什么事儿,只要开了头,后面就好办了。 自从吴轩给小宝擦过脸,感受到两个宝宝强健蓬勃的生命力之后,他突然就克服了对软绵绵小生命的畏惧心理,并且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照顾孩子。 豆豆的工作很快就被他抢了过来,而且做得十分温柔细致。 豆豆空出了时间,给孩子做新衣服去了。本来以为刚出生的宝宝只需要肚兜和襁褓,一时半会穿不到衣服,没想到这两个小家伙这么能折腾,他得多做一些衣服备着。 吴轩和豆豆带着两个孩子,在汤山这座别院一住就是一个月。 七月初,两人启程离开的时候,大宝小宝已经会爬了。 而吴轩也已经确定了两个娃真的非常皮实,掉地上都毫发无损的那种,所以他现在很轻松地单手抱两娃,另一只手还能拎行李。 耽误了这一个月,剩下的路程需要快马加鞭,才能和窦宏岩一行同时抵达南屿县。 好在两个孩子对旅途适应良好,甚至在车厢里待烦了,还会爬出去和吴轩一起待在车架上。 吴轩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揽着两个孩子,笑道:要不是他们力气不够,恐怕要爬上车顶了。 豆豆也笑道:照现在这成长速度,还真说不准。 以前在吴家村的时候,豆豆也见过别人家的孩子,差不多要七八个月才会爬,而且爬得还没有他家这两个宝利索。 一路上都走的官道,加上吴轩这辆马车特殊改装过,所以速度很快的时候也不太颠簸。 八月份的第一天,吴轩他们终于到了南屿县城。 把豆豆和孩子安置在客栈里,吴轩独自去了码头打探消息,得知窦宏岩一行还没到,他长舒了一口气,太好了,他先到的话,就好解释多了。 吴轩又麻利地去租了一处盐场附近的宅子。 第66章 南屿县比泸石县繁华多了,而且距盐场不远就是当地一处非常有名的景观,叫奇石林,袁阁老的大作《南屿奇石图》,画的就是此处景致。 因为这副名画,常有外地文人来此处观景。尤其是随着武安侯回朝,袁家再次名声大噪,袁阁老当年的名画名作又重新大受追捧。奇石林也吸引了更多文人墨客,来此吟诗作画。 吴轩租的宅子就在奇石林附近,这处宅院虽然面积不大,但布置地十分清雅,很符合读书人的喜好。 牙行伙计语气十分自豪,奇石林这里每年很多人慕名而来,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要不是您文质彬彬一看就十分有才学,怕是租不到这处院子呢! 吴轩笑:是吗?难道不是因为我给银子痛快? 观您这谈吐,最少也是个举人老爷!牙行伙计吹捧道。他接待过的功名最高的人,就是举人老爷了。 吴轩没说话,走进宅子里四处看了看,院中种了花草摆了假山,房屋打扫得非常干净,家具之类的也都齐全。他点点头,行,就租这处了。 吴轩忙完这些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们在客栈住了一晚,第二天又采买了不少吃食点心瓜果菜蔬之类的,然后就搬到了新宅子里。 豆豆听说奇石林在附近,果然非常感兴趣,把孩子丢给吴轩就去赏景了。 回来后,豆豆闭关了两天时间,画好了一幅《奇石图》要寄去京城。 吴轩酸溜溜道:寄给谁啊?可别告诉他是寄给顾瑾的,他会翻脸的哦,惩罚很严重的哦。 豆豆把画裱在卷轴里,道:给舅舅的。 吴轩撇撇嘴,行吧,谁让人家是长辈呢! 吴轩一家在这处宅子住到第五天的时候,窦宏岩一行的大船终于到了,是盐场派人来通知他的。 吴轩去和孙咸道了个别,表示他和豆豆一路走得非常平安顺利,孙咸满意地回京复命了。 窦宏岩还有工部的另外两位同僚,则和吴轩一起去盐场报到。 路上窦宏岩问道:文轩贤弟,你们何时到的? 早就到了。附近能逛的景点也逛过了。吴轩故意模糊了时间,并挑起了新的话头。 窦宏岩果然被他带跑偏了思绪,也嚷嚷着要去奇石林看看。 一行人很快到了南屿盐场的衙署,住进了盐场安排的院子里。盐场管事召来几个盐工帮他们搬行李,又约下了明日中午的接风宴。 吴轩看事情处理地差不多了,起身告辞。窦宏岩这才惊讶道:你不住这里? 嗯,我在附近租了一处宅院。 为何?窦宏岩也就是随口一问,他以为吴轩会说他们到的早想出门赏景,提前住进盐场里不方便,或者说外面的宅子更大环境更好一些。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吴轩闻言脸上竟然带上了几分羞涩,道: 我有孩子了,两个。 什么? 孩子调皮,又时常哭闹,怕打扰到诸位同僚,所以才另置了宅院。 不是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想问的是,这才两个月,怎么就有孩子了?也不对,吴轩不是和武安侯的外甥成婚了吗?两个男人怎么生孩子?莫非他还敢纳妾? 窦宏岩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武安侯可不是个善茬。他哆哆嗦嗦地指着吴轩道:孩子是谁生的? 吴轩闻言更羞涩了,小声道:豆豆生的。 不可能!窦宏岩脱口而出。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啦!吴轩大笑出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那么紧张干嘛! 吓死我了。窦宏岩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文轩贤弟,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武安侯认了豆豆这个外甥,还把他写进了袁家的族谱里,认亲宴上陛下亲自送了礼物的。要是豆豆是女扮男装,这可是欺君之罪。 不过,不是豆豆生的,那孩子到底是谁生的? 吴轩道:你真想知道? 窦宏岩点头。 吴轩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窦宏岩凑到吴轩旁边,凝神细听。 吴轩郑重道:我告诉你,你可要帮我保密啊! 窦宏岩忙不迭地点头,一定一定。 吴轩又强调,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 窦宏岩再次点头,一定一定。 吴轩这才凑到他耳朵旁,道:其实,孩子是我生的。 什么?!窦宏岩闻言一个趔趄,差点栽到地上。他还不到五十岁,不至于现在就幻听了吧。 接风宴后,南屿盐场的改建工作正式开始了。 而窦宏岩在去过吴轩家一次后,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中。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吴轩的两个儿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要不是孩子跟吴轩和豆豆长得确实很像,他恐怕要怀疑是吴轩拐来的了。 而且不管窦宏岩问多少次,吴轩都坚持孩子是他自己生的。实在问的急了,还开始有理有据地分析,说他在船上的时候已经怀孕了,所以才会吐得那么厉害。 窦宏岩:我好歹也是二甲进士出身,你拿我当傻子吗? 第104章 豆豆画的《奇石图》寄出去还不到半个月, 竟然收到了袁月阙的回信。 吴轩盯着信封上的武安侯私印咬牙切齿了半天,但十分有道德感的他做不出私拆信件的事情, 最后还是恶狠狠地把信收了起来, 带回家给了豆豆。 豆豆边拆信边疑惑道:从南屿到京城, 就算快马也要十几日,我的画应该还没到呢, 舅舅的回信怎么就来了? 打开信,果然, 这并不是收到画以后的回信,而是袁月阙要来南屿, 提前通知他一声。按信上所说的日期, 还有个四五日就该到了。 吴轩往豆豆身边凑了凑,见豆豆没反对,就顺势看起信来。三两下扫完, 吴轩惊道:什么?这么快就到了?还要住咱们家? 武安侯财大气粗又带着一堆下属, 竟然拉的下脸来他们租的宅子里蹭住? 纵然吴轩再不情愿, 五日后,武安侯的大船抵达南屿县码头, 他还是得亲自赶着马车去接。 因为他不去的话,就得豆豆去了,他自然舍不得让豆豆跑这么老远接人。 武安侯的排场依旧很大, 下船都让人用步辇抬下来的,吴轩看了一眼那奢华步辇上飘飘扬扬的绿色轻纱,一句话没说, 直接侧过身去调转车头。 跟在袁月阙身边的伊瑟早就注意到了吴轩,三两步跑过来,你在前面带路,我们随后跟上。 袁月阙下了步辇,登上早已等候在旁边的一辆马车,车夫轻轻一挥鞭子,跟在了吴轩的马车后面。 到了宅子处,袁月阙在门外下车,把车夫和一干护卫都打发走了,只留下伊瑟一个人。 吴轩把马车放置在一旁的小院里,出来招呼道:武安侯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别废话了,豆豆呢?带我去见他!袁月阙抬脚就往里走。 泸石盐场完工后吴轩没有回京述职,所以他已经将近一年没见过豆豆了,也不知道豆豆被吴轩照顾得怎么样,有没有身体不舒服,有没有变瘦了 吴轩拦在袁月阙身前,武安侯,先别着急,有件事我得先告诉你 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袁月阙示意伊瑟挡住吴轩,自己大步流星往后院去了。 吴轩:我本来想着先把大宝小宝的事情说一下,免得你被吓着,但你就是不听我也没办法了。 希望待会儿看到两个孩子的时候,武安侯不要受到太大的惊吓吧。 等袁月阙走远了,伊瑟才放开手,和吴轩一起往里走。走到主院的垂花门前的时候,果然听得里面传来袁月阙的一声惊呼。 伊瑟瞬间冲了进去。 吴轩跟在后面慢悠悠地踱着步子,看吧,他就说了,先别着急,等他把话说完,非不听。 袁月阙指着在竹席上滚成一团的两个孩子,这,这,这是什么? 这是大宝和小宝。豆豆站起身来。反正每次拉架都不管用,索性让他们两个打吧,等打够了就消停了。 哪里来的孩子?!袁月阙在最初的惊诧过后,猛地想到了什么,回头怒瞪吴轩,你竟然敢纳妾!伊瑟,给我摁住他! 吴轩没想到袁月阙问都不问,就给他定了罪名,伊瑟动手又快,他在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摁在了假山上。 袁月阙一个箭步冲过来,拳脚就要朝吴轩身上招呼。 舅舅,住手!豆豆连忙上前阻拦。 你还帮他说话!他都跟别人生孩子了!袁月阙怒瞪豆豆,一脸恨其不争。 不是别人的孩子,这是我和轩哥的孩子。豆豆解释道。 几人正在互相拉扯的时候,那边的大宝和小宝或许觉得大人打架更有意思,他们好奇从竹席上往这边爬,想看的更仔细一些。 吴轩被反折手臂摁在假山上,也不忘关心两个宝宝,看到他们往外面爬,赶紧道:大宝小宝,地上脏,不要在地上爬。 大宝听到吴轩的声音,顿时更激动了,蹭蹭蹭飞快地朝他爬过去。 诶,都说了不要爬!吴轩满脸无奈。 而小宝听完吴轩的话以后,停下了往前爬的动作,他像是听懂了一样,用手往地上一撑,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虽然站得并不太稳,但也真的在没有借助任何外力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吴轩一惊,他家宝宝还不满三个月,竟然能站起来了! 顾不得周围的环境,吴轩兴奋地和豆豆分享,豆豆,你看小宝会站起来了! 假山旁的四人都下意识朝小宝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看到,晃晃悠悠勉强站立的小宝,长着一张和豆豆有八分相似的脸。 袁月阙本来挥舞着要揍吴轩的拳头猛地停下了,他一脸惊疑不定地问豆豆,这是你的孩子? 豆豆点头,你快让伊瑟放开轩哥。 伊瑟,放人!袁月阙豪迈地大手一挥。原来是豆豆的孩子,那也就是他们袁家的孩子了。这么重要的事不早点说,差点害他冤枉人了。 袁月阙神色激动地朝小宝走过去,我是你爹爹的舅舅,你可以叫我舅公。 小宝不认识他,转过身子想往豆豆那边走。 但是,他毕竟才三个月大,纵然培育仓为他筛选了两位父亲所有基因中最优秀的部分,也为他提供了最强健的体魄,他仍旧只是一个人类宝宝,走路这种高难度动作,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是太难了。 所以小宝身子刚刚转过,脚下就站不稳了,眼看着就要往地上跌去。 袁月阙一个飞扑上前,把孩子抱在了怀里,呼,幸亏接住了。他仔细看了看怀里孩子的脸,发现孩子一点都没被吓到,十分平静地看着他,眼中甚至带着一丝好奇与打量。 袁月阙哈哈大笑,这孩子真聪明,随我!他问豆豆,孩子什么时候生的,怎么没给我写信?还有他的声音放低了一些,吴文轩竟然同意你找人生孩子?他不反对? 豆豆满脸无奈地再次强调,这是我和轩哥的孩子。他都解释了三遍了,奈何舅舅就是不听。 怎么可能,你们两个怎么生?袁月阙根本不信,你生,还是他生? 当然是我生了。吴轩道。他手里正抱着大宝,给孩子拍打衣服上沾的泥土,动作十分熟练,一看就是干惯了的。 袁月阙看到吴轩手里的大宝,也疑惑了,你们一人生了一个?这样倒是公平,谁也不亏欠谁。但是,总觉得以吴轩和豆豆的性格,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虽然还是没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手里抱着小宝,袁月阙终于不再想着暴躁打人了。 一行人也终于能坐到屋子里,好好地说几句话。 豆豆道:孩子真的是我和轩哥的。舅舅,您仔细看看大宝和小宝,肯定能看出来。 大宝和小宝的长相虽然有很明显的偏向,但毕竟是两人基因的结合,身上肯定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袁月阙按他说的又看了看小宝,小宝的鼻子要比他们袁家人更高一些,冲淡了容貌的柔美度,而多了几分英挺,这点确实比较像吴轩。 而大宝一双圆溜溜的眸子,也很像豆豆。 不过,袁月阙还是搞不明白,你们两个怎么能生呢? 位面交易系统的存在不能暴露,吴轩只能一口咬定孩子就是他自己生的。虽然知道袁月阙肯定不会信,但他也找不到反驳的证据,不是吗? 果然,见吴轩一直不松口,袁月阙也不再问了,而是说起了其他事情,知道为什么没让你们回京吗? 吴轩道:是京中出了什么事情? 六月份的时候,陛下给大皇子办了一场非常盛大的周岁宴。我去看过了,大皇子虽然比不上普通孩童康健,但也没有传言中那么病弱。 这是好事。吴轩很欣慰,看来他给的平安扣还是有用的。 你觉得是好事,但有些人可不这么想。袁月阙眸色一厉,杜儒那帮人,快要狗急跳墙了。 杜阁老? 自从冯家那堆杂碎完蛋以后,杜儒没了帮手,一直被顾朴压着打。袁月阙说话毫不客气,提起当朝阁老直呼其名,陛下一直都跟顾朴一条心,大皇子又是谭家的女儿所出,两代帝王都不可能偏向杜家了,杜儒可不是要疯? 陛下要立大皇子为太子?吴轩在澹台省这种远离京城的偏远之地,得到的消息都非常滞后。 袁月阙道:还没下诏,但看陛下的态度,八九不离十了。陛下目前就这一个儿子,想挑也没的可挑。而且,贤妃出身的谭家,很适合做太子的母家。 吴轩跟着点了点头,看小宝在袁月阙怀里待烦了,就伸手想把他捞过来,同时对袁月阙道:既然京中形势如此紧急,武安侯为什么还选在这个节骨眼上离京? 第67章 袁月阙把小宝往怀里紧了紧,不肯松手,他们斗他们的,关我什么事!懒得趟他们那池子浑水! 武安侯不想着帮顾阁老一把? 他都占尽优势了,还想我怎么帮? 多一分助力,总是好的。 顾大阁老能缺我这一个帮手?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争夺小宝。但小宝并没有多给他们一个眼神,而是鄙视地扫了他们一眼,把手伸向了豆豆。 诶,小宝刚才是在翻白眼吗?吴轩惊奇道。 这么小就学会翻白眼了,真聪明!袁月阙也毫无原则地夸道。 第105章 袁月阙就这么在吴轩家住了下来。 他虽然喜好美衣华服, 享受仆婢簇拥,但多年海上漂泊也是吃过苦的人, 加上身边还有一个全能的伊瑟, 所以在吴轩家的小院子里, 待得也还算自在。 袁月阙每天闲来无事,就和豆豆一起打扮两个孩子, 然后看着穿怪模怪样衣服的两个宝宝哈哈大笑。 日子一连过了一个月,两个宝宝也都能站起来走两步了, 袁月阙又惊奇又骄傲,天天抱着孩子夸赞。 这天是休沐日, 中午一大家子人围坐着吃火锅。袁月阙抱着小宝, 和豆豆商量起了孩子的大名。 豆豆道:轩哥说叫吴法吴天,按排行,中间再加一个佑字。 这什么破名字!袁月阙为他们的取名能力感到震惊, 你们想了好几个月, 就想出了这么两个名字? 我觉得挺好的, 一听就是双胎亲兄弟。豆豆笑道。 袁月阙摆了摆手,名字以后再慢慢商量, 但姓,两个孩子都姓吴吗? 豆豆点头,给吴轩夹了两片牛肉。 袁月阙放下筷子, 双手拢住小宝,两个男孩子,应该分一个跟豆豆姓吧。 豆豆也给袁月阙夹了一片海带, 然后抬起头来冲着他笑笑,不用了,都跟轩哥姓。 豆豆虽然笑的很轻松,话说的也很随意,但神色却十分认真。 袁月阙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吴轩,你的意思呢?小宝只是小儿子,可以跟豆豆姓吧。 吴轩并不在意这些,直接道:可以啊 但话音未落,就听豆豆道:不行,大宝小宝都是轩哥的孩子,都应该跟轩哥姓。 桌上的锅子还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但气氛却一下子冷了下来。 袁月阙没想到豆豆这么执拗。当初他让豆豆改姓的时候,豆豆明明很快就答应了,但现在让孩子改姓,豆豆却这么坚决地不同意,实在令人费解。 豆豆也意识到刚刚说的话有些太过强硬了,他解释道:我爹把我嫁出去,是他先抛弃了我这个儿子,所以我也没必要留着他的姓。但小宝不一样,轩哥这么好,小宝有什么理由改姓? 你也是孩子的爹爹。袁月阙强调。吴轩和豆豆不肯说孩子是从哪儿来的,他也猜不出来。但可以确定的是,小宝一定是豆豆的孩子。 我是嫁给轩哥的,大宝小宝都是轩哥的孩子。豆豆轻轻挽了挽滑落的袖子,又给吴轩夹了一筷子青菜。 吴轩看着豆豆的动作,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成亲那天,他们用牛车迎了豆豆回来,到家门口的时候,豆豆特意从怀里取出红盖头,盖在了头上。 他后来问过大伯母,男子成亲是不用红盖头的。 啪袁月阙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凭什么是你嫁给他,为什么不是他嫁给你! 豆豆轻笑一声,没接这个话茬,而是道:舅舅若是想要一个姓袁的孩子,不如自己生。 袁月阙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如何能生! 豆豆用眼神示意吴轩,询问是否可行。吴轩摸了摸下巴,这倒也是个办法,不过要等两年 啪袁月阙第三巴掌拍在桌子上,锅里的汤都被震得洒出来了。他以为吴轩和豆豆不同意给小宝改姓,两人合起伙来拿他开涮。 伊瑟,我们走!袁月阙怒气冲冲地抱着小宝走人了。 等吴轩擦完桌子再追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袁月阙凭着胸口的一股怒气,脚步飞快地一连走过了三道街,初秋的微风轻轻吹拂在脸颊上,还带着一丝大海的清凉,使人不由地放缓了脚步。 心中的燥热一除,袁月阙也慢慢冷静了下来,这才发现出来地太匆忙,怀里的小宝只穿了一件肚兜。在屋子里吃火锅这样的穿着正合适,但来到外面就有些冷了。 他用自己的外衣给小宝裹了裹,吩咐伊瑟,回去给小宝拿套衣服。 刚吵完架,反正他是拉不下脸来回家的,只能让伊瑟去。 伊瑟有些犹豫,义父身边只跟了他一个护卫,要是他离开了,万一有敌人 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快点去拿!袁月阙朝他吼道。 是。伊瑟领命,飞快朝吴轩家奔去。 吴轩和豆豆正在收拾桌子,见到伊瑟回来,豆豆笑着把小宝的衣服递给他,还道:奇石林附近风景不错,你可以跟舅舅去那边逛一逛。 伊瑟点头应了,拿着衣服走人。 但是过了没多久,伊瑟又拿着衣服回来了,同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义父和小宝都不见了,路口有打斗的痕迹。而且义父连信号都没来得及放出,想必对方都是高手。 吴轩和豆豆一惊,是什么人? 伊瑟摇了摇头,不知道,或许是海上的,也或许是京城的。我得马上通知许将军。 吴轩道:我们一起去。 伊瑟不同意,你们不会功夫,带着你们只会拖慢我的速度。 你知道怎么找人吗?吴轩问他。 让许将军把陆路和海路都封了,全方位搜索。只要敌人逃不出去,他们挨家挨户搜,一条船一条船查,总能搜出来。 吴轩道:这样太浪费时间了,我可以直接找到小宝。 伊瑟疑惑地看向他。 吴轩抱起大宝,道:大宝可以感应到小宝所在的位置。这是他不久前发现的。大宝和小宝两个人之间好像有某种莫名的联系,可以让两人能感应到彼此的位置。 见伊瑟不信,吴轩对大宝道:弟弟在哪里? 小宝指了一个方向,是通往码头那边的。 吴轩对伊瑟道:信我!小宝是我的儿子,我也很担忧他的安危,不会乱来的。 好。伊瑟点头,我们去码头。 一行人坐着马车飞快赶往码头,期间大宝指的方向一直没变。 到了码头,伊瑟飞快跳下马车,朝一艘小船跑去。这艘船是武安侯一行留在码头的一个联络点,船夫听完伊瑟的话,马上指挥附近的几艘小船,朝不同的方向驶去。 大船码头里盛不下,所以都停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这些小船是去通知大船的。 另有一艘小船朝吴轩他们驶来,伊瑟道:上船,我们引路。 吴轩一手抱着大宝,一手拉着豆豆上了船。小船朝着大宝指的方向驶去。 不一会儿,小船后面就跟上了好几艘同样的小船,远远的还可以看到,有大船朝他们的方向驶来。这些都是武安侯此行所带的护卫队伍。 第一艘大船追上他们以后,和他们并排行驶着。顾不上减速,也顾不上放木梯,伊瑟直接抱起豆豆,脚尖在船沿一点飞身上了大船,然后又如法炮制把吴轩也带了上去。 许将军急切地走了过来,怎么回事?侯爷是被什么人掳走的? 伊瑟道:目前还不知道。 那你们是怎么确定敌人位置的? 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但你放心,指路的人绝对可信。伊瑟说完看向吴轩。 吴轩指向右前方,距离很近了。 许将军看了看吴轩,又看了看吴轩怀里的孩子,什么也没说。吴轩的身份他自然是知道的,而且伊瑟和豆豆也都在场,他只能服从命令。 许将军的大船带头,另有四艘大船和数十艘小船从各个方向汇集而来,共同朝着一个方向驶去。没多久,就看到了位于前方的一艘中型货船。 那是一艘运茶的商船,船身上还带着京城某家茶行的标志。 被五艘大船和几十艘小船团团围住的时候,商船被迫停了下来。 许将军派人冲着商船喊话,让船主人出来。 不一会儿,一个满身锦缎的胖商人哆哆嗦嗦地到了甲板上,不知各位军爷有何要事?如果是手头短缺了喝茶的银子,小人这里有五千两,不知道够不够? 你是京城的茶商,为何不往北回京,反而朝东走? 东边水深,开阔,便于行船说到这里,胖商人突然想到自己这只是一艘中型货船,吃水并不深,赶紧补救,而且,东边一处岛上有种新茶叶,我想着去购置一些。 伊瑟没有功夫听他说这些废话,直接吼道:交出武安侯,非主犯可免除死罪。 胖商人哆嗦地更厉害了,军爷,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伊瑟接过许将军手中的长弓,随手从旁边小兵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嗖的一声,箭头插进胖商人的发髻里,巨大的冲击力使得胖商人连连后退几步,仰面跌倒在甲板上。 第106章 军爷, 我只是普通的茶商胖商人大声哭喊。 伊瑟朝身后的士兵挥手,示意攻击, 这艘船上都是武安侯带来的好手, 瞬间列队完成, 搭箭攻击。 簌簌簌,箭如雨下, 商船直接被扎成了刺猬。 胖商人连滚带爬地躲进了船舱里。 一波箭射完,伊瑟挥舞手中的旗子, 示意大船逼近商船,等到了一定范围内, 抛出绳索登船强攻。 商船上面的人很明显也看出了伊瑟的意图。 一名身材精壮的汉子朝主位躬身道:公子, 他们要强攻。 主位上的年轻男子眼神阴鸷,狠狠摔碎了手中的茶盏,你不是说一路上都很隐蔽, 没有人跟踪吗?怎么这么快就被追了上来? 属下不知。他很确定当时袁月阙身边没有护卫, 而且他们动手利落, 袁月阙连放出信号的机会都没有,更不可能使出什么追踪的手段。 现在怎么办?我们只带了几十个人, 根本毫无反抗之力。杜传枥把茶壶也狠狠地掼在地上,碎片四溅茶水也洒了满地。 为今之计,只能用人质威胁, 逼他们让路。 杜传枥看了看旁边被五花大绑且喂了迷药的袁月阙,道:把他弄醒! 身后的护卫闻言直接拿起一桶凉水,朝袁月阙脸上泼去。 咳咳咳袁月阙呛咳着睁开了眼睛, 还有些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下一秒他立马想起了被人偷袭的事情,紧张地四处察看。旁边的小娃娃手里抱着他的外衣,正眨巴着眼睛看他。 袁月阙大大松了口气,这才有空观察周围的环境。 他全身捆满了绳子,很明显被抓了。身下熟悉的晃动感,说明他们在船上。屋子里有八个敌人,除了主位上坐的那个,其余都是练家子。单靠他一个人,肯定逃不出去,更别说他还带着一个孩子。 杜传枥起身,走到袁月阙身前,武安侯,好久不见啊! 你是谁? 你竟然不认识我?杜传枥愤怒了,他们明明见过好几次。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自从进京以后,杜传枥这样的小辈他不知道见过多少,哪里能一个个都记住。 杜传枥一怒就要动手,门外有护卫冲了进来,公子,大船已经靠过来了,对方在往船上扔绳索! 跟我出去!杜传枥一把拎起袁月阙的衣领,要把他往外拖。 袁月阙任杜传枥拖着,没有反抗。伊瑟这么快就追过来了,说明这波人准备并不充分,抓他很可能是临时起意。如果是这样,那他可以和对方谈谈条件。 小宝被一个护卫拎在手里,怀里还紧紧抱着他的外衣,不哭也不闹,乖巧地让人心疼。 出了船舱,就见对面的大船距他们不到二十米,一眼望去,最显眼的就是站在船头的伊瑟。 袁月阙顿时有了底气,对杜传枥道:以现在的情况,你们想逃出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大船主动让开路。 所以,要请武安侯开一下尊口了。杜传枥把匕首架在袁月阙脖子上,好狗不挡道,让你手下的狗把路让开! 我可以吩咐他们把路让开,但是,你必须放了这个孩子。袁月阙看向小宝的方向。 哦?不想着保你自己的命,反倒先顾着这个小崽子?杜传枥用匕首拍了拍袁月阙的脸颊,他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袁月阙没接他的话,而是道:你们要的是我,这孩子留着也没用。只要把他放了,我保证大船不会追击你们。 是吗?杜传枥上下打量了小宝一遍,你先叫前面的船队把路让开,我就把这小崽子放了。 好。袁月阙冲着对面的大船喊道:伊瑟,让出一条路,然后过来接小宝。 伊瑟目光沉静地望向商船的甲板,接着朝身后挥了挥手,示意大船掉头并后撤,很快腾出了一条路。 商船缓缓前行,在两边大船的注视下,从中间的缝隙里穿了过去。 袁月阙道:现在让伊瑟过来把孩子接走,放心,你有我当人质,他们绝对不敢追击你的。 杜传枥是想直接跑路的,但他看了看身侧如利刃般分列两侧的船队,也知道如果袁月阙不配合的话,他们决计逃不出去。所以,手里的这个小崽子是肯定要放的。 第68章 不过,不能让伊瑟过来。杜传枥对伊瑟的武力值很清楚,他手下这十几个人虽然是精心挑选的高手,但对上伊瑟怕是围攻都不占上风。 杜传枥朝大船的甲板上望去,很快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吴文轩,跟他同科的进士,因为搭上了顾家和袁家一步登天,在其他二甲进士还在苦熬资历的时候,直接进了六部之一的工部,并获得了陛下的赏识,不到两年升到了正六品。 一介乡野出身的寒门子弟,可真是好命! 杜传枥指着吴轩道:让他过来。一群身着甲胄的士兵中,穿着书生长衫的吴轩看起来是最没有攻击力的。 吴轩坐小船来到商船的甲板上,杜传枥手下的人围住他搜身,确定他身上除了衣服和配饰之外什么都没有,才放他过去。 袁月阙被五花大绑着扔在甲板上,杜传枥一手抱着小宝,另一手玩儿着匕首。 吴轩快速扫了一眼所有人的站位。杜传枥身后和左右两侧都各有两名护卫,甲板四角也各站着一名护卫,还有四个人站在他身后,紧盯着他。 杜传枥拿着匕首在小宝身前比划,小崽子怎么一直呆愣愣的,连哭都不哭,莫不是个傻子? 吴轩朝前走了两步,对杜传枥道:把孩子给我。 你说我在这小崽子脸上划两刀,他会不会哭?杜传枥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吴轩又往前走了一步,重复道:把孩子给我。 袁月阙也艰难地撑起身子,吼道:杜传枥,不要忘了你现在的处境,你还想不想活了?把孩子给他! 哈哈哈,人在我手里,我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杜传枥笑得十分嚣张,神色几乎有些癫狂。一点都没有身为文人该有的样子,反而像一只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袁月阙神色一紧,看来京城的情况有变,不然杜儒的儿子不可能疯成这样。 此时他非常后悔这段时间只顾着带孩子,没有多关注一下京城的动向。他出来躲这一趟,不仅没避过灾祸,反而还连累了小宝。 吴轩盯着杜传枥手中的匕首,神色变得有些焦急,你先把孩子给我,别的都可以商量。 杜传枥突然勾起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匕首朝小宝的脸上划去。不过一个小崽子,就算杀了又如何?只要武安侯还在他手里,后面那些船队就不敢攻击。 袁月阙眼神一厉,住手! 吴轩意念一动,玉佩中早已准备就绪的冲击炮瞬间到了他的袖子里,吴轩抬起手臂,朝杜传枥的下半身轰去。 嘭啊杜传枥腹部被轰出一个血洞,他整个人惨叫着朝后倒去。小宝从他手中滑落,掉在甲板上,吴轩飞速冲上前抱起小宝。 杜传枥的护卫也反应了过来,他们来不及思考吴轩手里的武器是怎么来的,一半人回身扶杜传枥,另一半人抽出刀剑朝吴轩劈砍过来。吴轩就地一滚,滚到了袁月阙旁边,一脚把袁月阙踹下了船。 几个护卫的刀已经近在眼前了,躲闪根本来不及,吴轩意念一动,把这几把刀都收进了玉佩里。 趁着这几个护卫一脸错愕懵逼愣神的时候,吴轩抱着小宝也跳进了海里,并随手往小宝嘴里塞了一颗避水珠。 吴轩一入水就看到袁月阙正在奋力挣扎,脸色憋得通红。他赶紧游过去给袁月阙嘴里也塞了一颗避水珠,然后取出一把小刀割开了对方身上的绳索。 袁月阙的脸上的红色慢慢褪去,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吴轩。这是什么珠子?他好像能在水下呼吸了? 吴轩一手抱着小宝,一手拽着袁月阙的胳膊朝大船的方向游去。 上面传来弓箭声和喊杀声,看来伊瑟已经动手了。 吴轩他们三个还没有游回大船,就迎面撞到了伊瑟。 伊瑟朝袁月阙比划了几个手势,意思是上面的人已经解决了,袁月阙点点头,往水上浮去。 他们一露头,就有小船划了过来,接他们去大船。 吴轩把手伸到小宝嘴巴前边,道:小宝,吐出来。他怕小宝一会儿把避水珠当零食吃了。 小宝乖乖吐出一枚浅金色的珍珠,吴轩收了起来。 袁月阙也把嘴里的珠子吐了出来,要递给吴轩。吴轩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送你了。 当真? 嗯,多谢舅舅保护小宝。吴轩一直都管袁月阙叫武安侯的,这是他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喊对方舅舅。在被人挟持的情况下,袁月阙首先想的是保住小宝,他当得起这声舅舅。 那我就不客气了。袁月阙在海上漂泊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如此神奇的事物,竟然能让人在水下呼吸。关键时刻,这可是能保命的东西。 对了,今天的事情,希望舅舅能保密。不管是避水珠,还是他掩在袖子里的冲击炮,都是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东西。 一定。袁月阙道。杜传枥手下那些人,他也会处理掉的。 回到大船上,豆豆焦急地跑过来抱住吴轩。 诶,我身上又湿又脏,别把你的干净衣服也弄脏了。吴轩僵在原地,不敢乱动。 豆豆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幸亏有轩哥在。 嘿嘿嘿,主要靠伊瑟,我们刚下水没多久,他就结束战斗了。 一家人回到舱房,简单擦拭了一下,换上干净的衣服。 小宝和大宝坐在毯子上,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大宝还抬起胖乎乎的胳膊,摸了摸小宝的头。两人少有这样不打架的和睦时光,吴轩和豆豆在一旁看得满脸笑意。 大宝摸完小宝的头,或许是觉得手感不错,就又摸了摸。可能这次力气稍微大了点,小宝有些不满,就拍开了他的手。 大宝啊了一声,像是在抗议,小宝也啊了回去。 大宝眉头一皱,又啊啊喊了两声,抬起手还要摸。小宝利落地往旁边一躲,大宝立马追了上去,小宝回身踹了他一脚,大宝抱住小宝的腿往回扯,小宝转身扑了上去,两人撕打在一起。 第107章 后续的事情都交给了伊瑟处理, 吴轩没有再关注。 三天后,袁月阙一行启程回京, 特意嘱咐了不让吴轩和豆豆送行。 休沐日结束了, 吴轩照常回到盐场工作, 除了身边多了两个体格壮硕的护卫,日子和以前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 南屿盐场的改建工作进行地十分顺利, 完工后,盐场管事为吴轩他们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欢送宴。 回京城坐的是武安侯留下的大船。 上次一上船就吐得面无人色的吴轩, 这次一点儿也不晕船了,每天乐呵呵地抱着两个孩子来甲板上玩儿。 因为吴轩一直坚持孩子是他自己生的, 窦宏岩也放弃了刨根问底, 时不时去甲板上对着大宝小宝念两句酸诗,美其名曰读书要从娃娃抓起。 大船到了昱沽码头,换马车进京。 此时已经是腊月下旬, 京城里到处洋溢着浓浓的过年的氛围, 一点也看不出刚经历过一场动乱的样子。百姓们脸上也都带着喜色, 谈论着不久后的册封大典。 大年初一,陛下祭天时, 会同时册立皇后和太子。 有了太子,国家就能稳定下来了。 吴轩一行先去了工部衙门述职,折子递上去以后, 谭大人直接放了他们的年假。 还有不到十天就过年了,册封大典交给了工部和礼部负责,他们忙得脚不沾地, 别的事情只能等年后再议。 吴轩很开心地回了位于万宝胡同的宅子。工部衙门元宵节后才开印,他有二十多天的假期,今年可以回家过年了! 吴轩带着豆豆和孩子们,给武安侯府和顾阁老府都送了年礼。 袁月阙难得没有强迫豆豆和大宝小宝留宿,招待他们的时候一脸神思不属,在吴轩问起伊瑟的时候还支支吾吾一副不想说的样子。 而在顾府,吴轩本来带了两份年礼,想让顾瑾帮忙转交给谭延,却发现谭延就在顾瑾院子里,并十分尴尬地解释他只是暂住。 吴轩十分有眼色地什么都没说,放下礼物直接走人了。 吴文寿的媳妇刘招娣怀上了二胎,未免旅途颠簸,他们一家都不回老家过年了。 柳思源的母亲病了,闹着要回家休养,所以柳思源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请假回了定山县。 京城的亲友并不多,只三四天就走完了。 腊月二十六日,吴轩踏上了回家过年的路。 上一次吴文韬来信的时候,提到他媳妇罗氏怀孕了,大伯和大伯母都搬去了县城照顾他们。所以吴轩没有回吴家村,直接去了县城的宅子。 广平街这处宅子,吴轩和豆豆也曾经在这里住过一年多,现在再次站在这座宅子外面,确实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吴轩从马车上跳下来,敲响了大门。 门里很快传来了脚步声,还有大伯母说话的声音,快去开门,肯定是文韬把他媳妇接回来了。 大伯紧接着说了什么,声音太小听不真切。 哎呀,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跟她吵了。人家是读书人家的小姐,我只是个乡野村妇,我以后夹着尾巴做人总行了吧!大伯母话说的很低姿态,但音量可一点都不低。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 吴轩露出大大的笑脸:大伯大伯母,过年好! 哎呦喂,是轩小子!大成,是轩小子!走在前面的大伯母惊道,因为太过惊诧都破音了。 大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轩,轩小子。 吴轩大步跨过门槛,给了大伯一个大大的拥抱,大伯,我回来了。 诶,好,好,回来就好!吴大成用力抱了回去,手掌在吴轩背上使劲拍了拍。他的眼眶有些湿润,赶紧用袖子擦了擦。嗐,大过年的,在小辈面前哭了多丢人。 大伯,我给你们带了不少年货,都是南边的特产,在咱们定山县绝对买不到。 诶,好,好,大伯也能吃上南边的稀罕东西了。吴大成十分欣慰。 大伯母已经把正门全打开了,轩小子,直接把马车赶进来吧。 吴轩到马车边扶豆豆下车。其实豆豆现在的身体已经很健康了,完全能自己从车上跳下来,但两人仍旧维持着以前的习惯,谁也没有提出改变。 豆豆下来后,吴轩又钻进了车厢里,大伯母道:年货去院子里再卸,现在搬出来多沉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吴轩从车上抱下来了两个孩子。 一直到所有的年货都归置好了,吴轩和豆豆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坐在了饭桌上,大伯和大伯母仍然不敢相信吴轩和豆豆有孩子了。 吴轩解释道:孩子是六月份生的,我想着过年就带回来给你们看,所以没在信里说。 可,可是,你们两个怎么吴轩和豆豆都是他看着长大的,明明是两个货真价实的男孩子啊! 具体的说起来太复杂,反正大伯您相信我,孩子真的是我和豆豆亲生的。 嗯,这我倒是信。两个孩子跟吴轩和豆豆长得这么像,绝对是亲生的。 吃过饭,吴大成主动提起了吴文韬两口子,文韬陪着他媳妇回娘家了,我待会儿去罗家一趟,让他们回来。 不用了。好不容易回一次娘家,让他们多待几天吧。大冷天的,吴轩舍不得让大伯跑来跑去。 大伯母嗤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哪里好不容易?人家三天两头就回一趟娘家,在娘家比在婆家待的日子还久呢! 当着孩子们的面,别说这些。吴大成劝道。 吴轩笑了,大伯,我们都有孩子,您还拿我们当孩子呢! 在大伯眼里,你们长到多大都是孩子。 吴文韬一直到大年三十那天,才带着媳妇从老丈人家回来。 两人来到后院的时候,大伯母正带着吴轩和豆豆炸油饼。豆豆负责捏油饼,吴轩负责烧火,大伯母负责把油饼从锅里捞出来,而大伯在堂屋里带孩子。 尽管已经给吴轩分配了最简单的活计,但天生和厨房不和的他还是把自己搞的灰头土脸,衣服和脸上都一道道的黑印子。 吴文韬听到厨房里有声音,喊道:娘,我和思雅回来了。 大伯母手里还端着一盘子刚捞出来的油饼,锅里的也马上要熟了,她腾不出手来出去迎接,只在厨房里喊道:我在炸油饼。 罗氏登时拉下脸来。她没让公婆亲自上门请,自己主动回来过年,已经做出很大的牺牲了。结果都到了家里,婆婆也不出来迎她一迎。 大伯母听外面没了声音,对吴轩道:许是带着东西,一个人拿不了,要不轩小子你出去帮他拿一下。 吴轩往灶里扔了两根柴火,站起身拍拍手,行。 吴文韬正在小声哄着媳妇,就见厨房里走出一个满身黑灰的高大男子,他愣了一下,才认出人来,大堂哥? 嗯,大伯母怕你们带的年礼太多拿不了,让我过来帮忙搬一下。 不用不用。吴文韬有些心虚,哪里有什么年礼,他只带着一个精致的提花箱子,里面装了罗氏的衣物首饰。大堂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两天了。吴轩也看见了那个箱子,想帮忙去搬。 罗氏惊叫道:不要!这箱子是她的嫁妆,硬梨木的非常珍贵,吴轩满身都是灰,岂不是会弄脏了她的箱子。 吴轩拍拍手,既然没什么让我帮忙的,那我回厨房了。 晚上的年夜饭十分丰盛,除了大伯母做的本地菜,还有不少吴轩从南屿带回来的海产,以及在京城买的吃食。 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坐了满桌,大伯和大伯母坐主位,吴轩和豆豆一人抱一个孩子坐在左侧,吴文韬和罗氏坐在右侧。 今年,可算是团圆了!大伯十分激动,席间频频举杯,喝到后来,眼眶都微微湿润了,一直念叨着让他们好好过,现在的好日子得来不易。 第69章 罗氏有孕在身,坐了一会儿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回了房。 豆豆把睡着的大宝小宝送回房间,回来继续陪吴轩和大伯守岁,一直到过了午夜,吴轩才把大伯扶回房间。 大年初一,大伯带着吴轩在后院的小祠堂祭祖,吴文韬一大早就出了门,据说是给亲朋好友拜年。 晚上回来,吴文韬递给吴轩两张帖子,思雅的堂兄请咱们去廖记酒楼,定山县有姓名的青年才俊都到场,我问了,思源和修竹他们两个也去。 吴轩打开看了看,一张是给他的,另一张是给豆豆的,日期在三天后,好,我们会去的。 廖记酒楼的饭菜他和豆豆思念已久,早就想去吃了。 第108章 广平街的宅子离廖记很近, 走着去就行。 两个孩子扔给了大伯和大伯母带,狠心爹爹们手拉手去吃好吃的了。 罗氏的堂兄叫罗士信, 去年刚考过了秀才, 和吴文韬一样在县学读书。他家境富裕出手也十分大方, 订了廖记最贵的席面,由廖老板亲自掌勺。 廖记手艺最好的厨子就是廖老板本人。今天, 廖老板肯亲自下厨,就是看在诸位的面子上, 定山才子齐聚一堂,必要人间珍馐来配! 好!有几人十分配合地大声叫好。 吴轩和豆豆被安排在主桌, 一边是柳思源和杨修竹, 另一边是吴文韬和罗士信。 柳思源低声和吴轩说着杜阁老的谋反案,因为人多眼杂,很多话都点到即止, 至于一些细致的东西, 两人约好了稍后再谈。 期间杨修竹看了吴轩好几眼,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廖老板的手艺果然非凡,菜一上桌, 众人都没有功夫闲聊了,专心享用美食。 吴文韬埋头苦吃,呼啦呼啦干完了好几盘子菜, 满足地感叹道:实在是太好吃了,怪不得姜姑娘会嫁给他呢,换成我我也要嫁。 豆豆咽下一口鱼羹, 赞同地点点头。 吴轩:好吃归好吃,但嫁就不至于了吧。 上完菜,廖金宝特意来厢房与众人见礼,诸位才子光临敝店,廖某不胜荣幸。 哈哈哈,廖老板,你也来陪我们喝一杯! 廖金宝躬身敬了一杯酒,廖某家中还有些事情,要先走一步了,诸位 廖老板,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啊?刚才那人又起哄道。 拙荆有孕在身,我得回去给她准备晚餐。 众人闻言大笑出声,纷纷道: 廖老板和姜姑娘感情真好! 这是专程跑我们面前炫耀来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可不敢留廖老板了,毕竟姜姑娘的脾气大家都知道,哈哈哈 哈哈哈,廖老板快回吧! 廖金宝朝众人拱拱手,退出了包厢。柳思源看着包厢合上的门,眼神怔怔的,她嫁给了一个对她很好的人,真好啊。 吃完饭,众人走出酒楼,眼看着就要分开了,杨修竹终于鼓足勇气叫住了吴轩,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吴轩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跟着他去了另一边巷子的角落。 吴文轩,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年长辈为我们定下的婚约是真的,会怎么样? 吴轩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杨修竹说的,是杨员外和吴二成酒后戏言写下的前朝婚书。事情过去了太久吴轩早已忘在了脑后,没想到杨修竹还在还记着。 没有如果,我们只是同窗。吴轩道。 杨修竹抬起头来看着他,这是吴轩记忆里,杨修竹第一次如此明目张胆地直视他。 吴轩看着他的眼睛,修竹,扪心自问,如果我还是一个傻子,你还会来问我这个问题吗? 杨修竹眼神一怔,慢慢地垂下头去。 良久,他自嘲地笑了一声,你说的对,我做不到。所以,今天的你,我也不配。 他努力想要像刚才一样抬起头来,但终究还是差了一点气势,以后,我就在杨家村的学堂教书,不会再去京城赶考了。 吴轩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人生,外人无法过多干涉。 剩下的日子里,吴轩没有再出门,每天陪着大伯一起带孩子,偶尔去厨房帮个倒忙。 工部衙门开印的日子是正月十六,提前三天,吴轩准备启程回京了。 大伯,不出意外我应该不会外放了,京城离家近,等过两个月我就带豆豆和孩子们回来看你。你和大伯母要是有空,也可以来京城,我给你们单独留了一处院子。 好。吴大成应道。 正月十三启程,到达京城的时候刚好是正月十五的傍晚。 元宵这天不宵禁,吴轩很顺利进了城门。皇城大街晚上有灯市,吴轩连家都没回,直接赶着马车去了灯市。 刚立了新的皇后和太子,京城一片欢欣喜庆的氛围,连元宵节都比往年热闹不少。吴轩把马车放在路口的寄存处,和豆豆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往灯市走去。 叭叭,叭叭这是小宝目前唯一会发的音,吴轩就当他在叫爸爸了。 儿子,干嘛? 小宝指着前面的一个兔子花灯,叭叭 好,爸爸给你买。吴轩十分豪爽地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花灯,一个给了小宝,另一个给了大宝。 这是吴轩经过无数次惨痛教训得到的经验,给孩子东西必须准备双份,还必须是同款,不然两个孩子必有一战。哪怕其中一个宝宝看起来对这样东西并不感兴趣,但只要看到另一人手中有了,他肯定要去抢。 大宝和小宝虽然个头不大,但力气已经很大了,花灯被他们稳稳抓在手里,完全不担心会掉。 又行了一段,吴轩注意到豆豆的视线,给他买了一个浅绿为底绘四时美景的花灯,豆豆笑道:不介意这个颜色了? 吴轩轻咳一声,揽住豆豆的腰往怀里一带,打趣我? 要是只有两个人,做这个动作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两人此时手里都抱着孩子,豆豆撞到了吴轩怀里,大宝和小宝自然也脸对脸地撞到了一起。 啊啊大宝不满地吼道。 啊啊叭叭会多发一个音的小宝明显占据了优势。 吵架吵不过,只能动手了,大宝举起手里的花灯,朝小宝砸去。 诶,儿子,这玩意儿可不能乱砸。花灯里有火烛,万一烧起来可不是小事。吴轩一把夺过大宝手里的花灯,顺便把小宝手里的也夺了过来,自己拿着。 花灯会主要逛的就是一个气氛,徜徉在各色灯海中,听着耳边热闹的人声,吴轩觉得自己被一种名为幸福的感觉包围了。 他把手里的兔子花灯送给了一个一直盯着看的小姑娘,收获了小姑娘一枚缺少门牙但依旧甜甜的笑容。 吴轩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揽着豆豆,只觉得最美好的生活不过于此了,如果脑中没有突然响起煞风景的滴滴声的话。 位面交易系统的屏幕弹到了吴轩眼前,闪动的白色按钮仿佛在催促他接通。 吴轩只好松开豆豆,往屏幕上点了一下。 对面是一个看起来颇为轻佻的男子,刚一接通,他就朝吴轩抛了个媚眼,你好,无论你需要什么东西,我这里都有哦~ 我什么都不需要。吴轩转头看向豆豆,我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 两人相视一笑,岁月温柔而美好。 屏幕对面的人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是吗?看来太阳能双人按摩浴缸,夫夫情趣润滑保养套装之类的东西你都没什么兴趣了,那我 诶,等一下!吴轩回头,这个还是可以商量一下的嘛。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谢谢大家一路追来,陪我共同写完了这篇文。 鞠躬! 晚上还有一个番外,修完就发,现代篇,刘飞(吴轩的大学室友)的。 重点:下一篇文《陛下的两个男宠搞一起了》,下周开~ 陛下新收了一位凌风公子,直接赐住栖梧殿。 陛下对凌风公子宠爱有加, 每天下了朝便过去。 凌风公子和桐钰公子志趣相投,相见恨晚, 两人日日一起抚琴观舞, 一起赏花游园, 一起夜不归宿, 一起抵足而眠。 啪!陛下气得砸碎了手中的镇纸。 第109章 刘飞的番外 十年后, 吴轩接到了一个现代人的交易申请。 最初,他只以为这是一个和他原来世界生产力水平相当的平行位面, 直到, 他从对方的电脑上看到了刘飞的慈善广告, 那是关于开设福利院的。 对方在收集不同古代位面的史书,表示愿意提供一切现代物品进行交易。吴轩给了他一套《新修史记》, 同时提出,能不能帮我送一封信。 对方点头同意。 吴轩飞快写了一封信传输过去, 并从遥远的记忆中翻出了两个电话号码,这两个号码应该有一个是刘飞的, 但我记不清是哪个了。你可以都打打试试, 要是打不通,就麻烦你亲自走一趟了。 没问题。对方答应地很痛快,他也认识刘飞, 很有名的企业家兼慈善家, 那么大的公司不怕找不到人。 刘飞是一个富二代, 喜好吃喝玩乐,喜好泡美女。 原本, 他的生活应该一直这么过下去的,如果不是因为那次登山。 他还记得从山崖边缘滑落时的那种绝望与无助,也记得手被吴轩抓住时的希冀。吴轩用一只手拖住了他们两个人, 在那么紧急的环境下,不知为什么,他依然清晰地听到了吴轩手臂脱臼的声音。 吴轩的右手, 是用来写字的啊!他写的毛笔字那么好看,随便拿出去一篇就能得奖,甚至通篇都是繁体,比起古代的文人都不差什么了。 但是,现在这条手臂断了。 刘飞不知道吴轩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竟然单靠一个人把他和系花两个人都拉了上来。 想来这种突然的爆发力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们刚上来,吴轩就脱力朝断崖栽了下去。 一条命,换了他们两条命。 但本来,吴轩是不用遭受这些的。他本来应该待在宿舍里,好好地选一篇应景的诗文,挥毫泼墨,写出又一篇让人惊叹的毛笔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手臂折断跌落悬崖。 该遭受这些的是他刘飞,是他刘飞约了系花爬山,是他刘飞为了泡妹子拉上了全宿舍的兄弟,是他刘飞害死了吴轩。 他还记得早上从宿舍出门的时候,吴轩还在抱怨,九九重阳,合该写几首诗应景,干嘛要累死累活地爬山。 他死皮赖脸地说着好话,那不是因为老四你长得帅嘛!咱们系花是个单纯的好姑娘,只看脸不看钱,我怎么约她都不乐意,非要带上你这大帅哥才同意。 吴轩是宿舍四人中年纪最小的,十六岁上的大学,今年刚满十八。 而就是这么优秀的吴轩,现在为了救他,从断崖掉下去了。 后来,警方并没有搜到吴轩的尸骨,他自己出钱雇了好多人,在山崖下搜寻了整整一年,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一年后,他们毕业了。 宿舍合照时,军训照里的四个人,变成了毕业照里的三个人。 当年,叛逆的他不愿意去读爸爸给他选的专业,非要去学文学,当大才子,立志泡到文艺美女。 但毕业后,他还是去了爸爸的公司上班,不为别的,只为了多挣钱,帮吴轩给福利院多寄一些钱。 十几年过去,大学的这段时光已经变得非常遥远,在他记忆中最清晰的,只剩下了吴轩在宿舍中间的木桌子上,素手执笔,黑色墨迹在白色宣纸上留下的一道道清晰的印记。 这是他关于文学,关于才子唯一的印象了。 刘飞捏了捏眉心,飞速敲定了月末往一百六十家福利院的汇款。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乍一听到这个铃声,刘飞愣了一下,这是他大学时候所用的手机号,毕业后换了新号码,这个号渐渐没有人再打了,他已经忘了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这个铃声再响起了。 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还一直留着这个号码。 刘飞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外地的陌生号。 喂?他的呼吸有些颤抖,仿佛在希冀着什么。 是刘飞吗?对面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是。刘飞恢复了镇静。呵,十几年过去了,他为什么还在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没有尸骨不意味着人还活着,更可能是其他更加惨烈的后果。 吴轩让我给你带一封信,我在网上查到你的公司地址在山海市东城区飞跃大厦 你说谁给我写的信? 是吴轩,哦,你可能不相信,但确实是他。具体的事情不方便在电话里说,我马上订机票去你的公司,到时候面谈。 吴轩他已经好久没有在现实中听到有人提起这个名字了,纵然电话对面的人怎么听都像一个骗子,但有一个骗子愿意跟他聊聊吴轩,他也愿意被骗。 我刚才报的地址到底对不对?对的话我订票了啊!十二点有一趟航班。 对的。刘飞道。 行,票订好了,顺利的话,我四点出机场,五点多能到你们公司,你记得不要提前下班,在公司等我。 好。 一整个下午,刘飞都处在一片混乱中,心神恍惚地等着那个骗子的到来。 一会儿他觉得那个骗子就是唬他的,吴轩怎么可能给他写信,一会儿又觉得说不定是真的,毕竟那个骗子还订了机票,可是机票也有可能是个幌子,骗子嘴里怎么会有真话呢。 第70章 不过,对方既然想骗钱,应该会亲自来一趟吧。 五点半的时候,刘飞接到了前台的电话,说楼下有一位先生找他,是来送信的。 刘飞让前台放人进来,在他的公司,对方想必也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人很快就过来了,并没有说什么花言巧语继续骗人,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 这是吴轩给你的信,我只负责送到你手里,至于这信是怎么来的吴轩人在哪里这些问题我都没办法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他活得很好,请你放心。 信封看着是随便用纸裁的,一点都不专业,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刘飞亲启,是简体字。 刘飞一直是不懂毛笔字的,他看不出别人写的好或者不好,但是,他能认出吴轩的字,纵然这字和他收藏的那些有了一些区别,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吴轩的字。 他急切地打开信封,展开信纸。 飞哥,我是吴轩 字迹有些潦草,一看就是临时写的。大部分都是简体字,肯定是为了照顾他的阅读习惯,偶尔掺杂了几个繁体,就像是,写信的人已经用惯了繁体字一样。 吴轩在信中简单写了现在的生活,他成亲了,有两个孩子,长得十分皮实天天打架。 当年他掉下悬崖不仅仅是救人的原因,还有其他不知名力量的推动,所以他让刘飞不要自责,这件事并不怪他,而且,他现在过得很幸福。 刘飞看完整封信,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吴轩还活着,真好。他过得很幸福,真好。 信的最后,吴轩还写了一句话,比起潦草的信件内容,这句话写的十分端正,鸿雁于飞,集于中泽。 这是《诗经》中的句子。 当年,刘飞总是嫌弃他自己的名字太过普通,一点内涵都没有,一点都不像一个才子。吴轩特意写了这句话安慰他,还写了一个繁体的飛字,告诉他这个字其实很美很有内涵。 看完了信,刘飞才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但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发现送信的人已经消失了。要不是吴轩的信还被他紧紧捏在手里,他都觉得这是他的幻想了。 刘飞低下头,看着信纸上那个熟悉的飛字,终于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篇文见~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